保和殿内,秀女分成六人一组,由太监送去里面向帝后叩头,随后站立一旁由听候吩咐,若是询中意的,便会示意太监留用,或是不中意,便吩咐太监撂牌子。便是落选之意了。或是被选中,便回去暂居本家半月,宫内派了教引宫女教她们习得宫中礼仪之后,便会择日入宫。
询坐在保和殿的赤金九龙金宝璀璨宝座上,头戴通天冠,白玉珠十二旒,煞是威仪,皇后也是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凤仙髻上珠翠点点,二人交相辉映,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骊山太守闵贤道之女闵蓉,年十六,只见一身形修长的女子脱列而出,身姿轻盈,低头福了一福,声如莺啭:“臣女闵氏向皇上皇后请安,愿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询只坐直了身子了,语气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姓闵,这姓氏在中土倒是极少见。”询“唔”一声说:“你的父亲乃是骊山太守,骊山四周倒是一直百姓和乐,这倒是你父亲的功劳了。”
闵氏淡淡一笑,依言温文地答道:“臣女的父亲乃是皇上的臣子,为国效力原是应该,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功劳。”
皇后温和道:“你容貌不俗,且言行温婉有礼,本宫很是喜欢你的性子。”
闵氏只向皇后道谢,再不言语。询随后示意留用。闵氏容色清丽,且性子端和,入选本事极容易的事。
随后,司礼监的太监又缓缓念道:“兵部侍郎沈太冲之女沈如,年十五。”却见一女子盈盈拜倒,垂首说:“臣女沈氏拜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
询与皇后看过沈氏的容貌,又随意问了几句,很是满意,也同闵氏一样便留用了。
随后又陆陆续续选了几个时辰,被选中却只有寥寥数人,便是先前的沈氏,闵氏与周氏,林氏四人而已。
皇后只转过头对询笑道:“臣妾瞧着这次选的秀女皆是些容色出众的,倒是不必前年选的择选入宫的那五位差,两位太后必定会喜欢的。”询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昔年初次选秀,当时陪伴在询身边的还是先皇后徐氏,如今数年匆匆而过,先皇后已逝,继皇后薛氏也入主中宫多年。询只是蓦然感慨,自己登基也有七年了。
只见暮色四合的天空半仿佛滴了墨汁一般透出黑意,幻紫流金的彩霞,恰如开了长长一条七彩织锦。使得殿宇深广的的宫城的气势显得越发慑人。
茯若只卧在永和宫内看书,秀儿在一旁整理着新年以来旁人赏赐或是登门送礼而来的物品。清儿只在一旁抱着仁元帝姬四周走动,二皇子下了学,早已回到自己书房去温书去了。王尚仪从殿外进来,语气缓慢道:“昭仪娘娘,今日皇上选了四位秀女,不日便要入宫了过不多久,皇后娘娘定会与你商议如何安置这些秀女的。”
清儿抱着仁元帝姬,冷笑道:“还能如何安置,随处寻个宫室打发她们住下了便是了。为着选秀一事,小姐连日来都累坏了,若是再日日都去商议,人怎么吃得消。”
秀儿也在一旁接话,道:“就是,上回我听宜贵人身边的宫女宝音说,皇后娘娘不是提议把原先敬贵妃的坤华宫腾出来给新入选的秀女居住吗?既是如此,还请昭仪去商量什么,不是无端端找事么?”
王尚仪听了清儿秀儿的言语,只笑道:“你们二人到底还年轻,哪里知道能者多劳的道理,此时昭仪娘娘虽说疲乏,但宫里上上下下哪件事能不指望昭仪啊,便是这样,昭仪在宫里才有底气,让旁人知道除了皇后,宫里便是昭仪娘娘为尊了,如此一来,谁人还敢小瞧了咱们永和宫。”
宝珠接话道:“我觉得秀儿说的在理,先前奴婢去司珍房领昭仪娘娘的首饰,路过坤华宫,瞧着真是气派富贵之极,丝毫不在皇后的凤仪宫之下,若是将坤华宫赐予了那些个秀女,也算的是她们的福气了。”
茯若听了,只冷冷道:“你们四人都少说些罢,如今越发没规矩了,若是日后说错了话,连累了本宫,又当如何。莫不是要本宫也似的敬贵妃那般,被幽禁永巷。”
四女登时不敢再言语。茯若只起身瞧瞧今日花房新送来的玉兰花,细细瞧了片刻,半晌道:“如今本宫不比得往日孜然一身,且不说仁元帝姬,便是澄儿,敬贵妃被禁足永巷,皇上将他托于本宫抚养,他也算的是本宫的孩子了。若是本宫也同敬贵妃一般,出了事,这两个孩子又该如何。”
王尚仪跪下请罪,道:“昭仪娘娘说的是,奴婢知错了。”
茯若示意让秀儿扶王尚仪起来。稍稍缓了缓语气,道:“本宫不是责怪你们,只是如今本宫年岁渐长,且宫里年轻貌美的女子只会不断涌入,本宫不能不仔细啊。”
随后,茯若换清儿去寝殿伺候她更衣,众人便四下散了。清儿尾随着茯若步入寝殿,清儿或有些不解道:“皇上虽然如今盛宠张才人,但待小姐也是极好的,虽说没有正式晋封,但小姐已然是贵妃的用度供应。小姐如今这样的境地,还有什么可惧的。”
茯若长舒了一口气,道:“便是如此,本宫才更觉得惶惶不安,原先仁元帝姬被乳母暗害一事,虽说一切线索都指向敬贵妃,但本宫总觉得真凶另有其人,但又不明所以,所以本宫近日来一直忧思,未能纾解。”
清儿道:“小姐便是爱多想,敬贵妃一向与小姐不睦,小姐夺了她的儿子抚养,她自然深恨小姐,仁元帝姬若不是她指示那玉娘暗害的,还能有谁?”
茯若缓缓道:“便是这一切太过于顺理成章,所以本宫才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但本宫又觉得细思极恐。所以不敢细想。”
清儿复道:“皇上今日前些时候给二皇子办的寿宴简陋了些,所以今日命人送了一副文房四宝给二皇子,可见皇上对二皇子当真是有心呢。”
茯若悠然长叹,道:“便是这样本宫才觉得不安,你可知那副文房四宝是什么来历?”
清儿摇头道:“奴婢不知,还望小姐示下。”
茯若幽幽道:“那原是皇上被册封为太子过后,先帝明宗赏赐给他的,如今皇上又将此物赏赐给了澄儿,本宫澄儿成了众矢之的啊。”
清儿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可担忧的,若是谁敢对二皇子起了歹心,皇上既看中二皇子,难道还能放过那些人么?”
茯若道:“若是出了事再来追究那还有什么用,澄儿虽不是本宫亲生,但本宫养了他一段日子,心里待他和仁元已然相差未几,本宫可不愿他受到丝毫的伤害。”
清儿笑道:“小姐待二皇子慈和,二皇子心里定会十分感激小姐的。若是二皇子有来日的话,指不定小姐便是。”
茯若横了她一眼,清儿未将话说下去,茯若只道:“这些话岂是可以混说的。这可是大不敬的言语。”
清儿这才讪讪的帮茯若换了寝衣。才默默退下。茯若卧在床上,望着窗外可怖夜色,渐渐也睡了。
询将昔日做太子时明宗皇帝赏赐的文房四宝赐予二皇子的时候,皇后得知,只是冷冷一笑,向着在凤仪宫中做客的齐贵人笑道:“没承想这个庶子倒也争气,本宫倒还不知道皇上竟这般的重视他,都快越过本宫的润儿了。”
齐贵人微微有些不在乎,道:“赏赐了文房四宝又能如何,不过就是些笔墨纸砚,庶出还是庶出,他是敬贵妃那个下贱女人生的,还能和嫡皇子比肩么?且不说嫡皇子与生母乃是懿仁皇后,敬贵妃昔日只是懿仁皇后的婢女,是个明眼人都能瞧出尊卑,又不是皇上下诏册封这庶子为太子,皇后娘娘有什么忧心的。”
皇后修建了几株有些颓败了的牡丹,示意让云翳拿去扔掉,细细道:“那二皇子眼下是庶子,可若是皇上执意要立他为储,本宫又有什么法子,你且细想,仁惠太后昔年是庄献太子的正妻么,不也一样母凭子贵。”
齐贵人替皇后捋一捋锦衣上的珍珠,恨恨道:“就算二皇子成了太子,日后荣登大宝,敬贵妃不过是女奴出身,她难道也配当太后么。”
皇后冷笑道:“她是二皇子的生母如何不配,照着仁惠太后的旧历,只怕到时候她便是圣母皇太后,本宫这位母后皇太后指不定都要看她的脸色,更何况是你们。”
齐贵人道:“难道娘娘便打算由着那庶子得意吗?”
皇后森然道:“自然不会,本宫原想着敬贵妃入了永巷,让她安心在里头度日即可,如今看来,倒是本宫心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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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夜已深沉,宫内的深夜万籁俱静,仿佛连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呼吸声都能听见,询今次却难得去了凤仪宫。帝后二人卧在床上,良久未能入睡,却是在商议新入宫秀女位分且如何安置一事。询对此一向颇为信任皇后,一概只交由皇后做主。皇后对此只温和道:“皇上到底是一国之君,这等事岂可由臣妾做主,且臣妾只怕做的未能尽皇上的意,反惹得皇上烦忧。”
询只淡淡笑道:“皇后不必多虑,朕同你多年夫妻,你做事朕很放心,一切你做主即可。”
皇后虽仍有些推阻,此刻也不能不允了,只道:“臣妾同宋昭仪商议过两三次,都觉得闵氏端庄得体,新人中位分应以她为尊,其余三人尚可随意。”
询只称是,道:“皇上言之有理,那边破例封闵氏为正五品的修仪吧,至于余下三位秀女,林氏封为采女,周氏封为良人,沈氏封为才人。”
皇后只含笑道:“皇上如此安排甚好,只是臣妾觉得闵氏的位分过高,恐有不妥,莫不如且许她为正六品的充仪如何?”
询思索片刻,笑道:“无妨,修仪的位分在宫中不限人数,闵氏举止娴淑,出身名门,也担得起这样的位子。”
皇后温婉一笑,道:“臣妾也觉得闵氏得体,但前年进宫的新人除苏婕妤外其余还都只是从五品的修容,如今一个新人越过了她们的位分,到底也不妥啊。”
询为此并不理会,淡淡道:“这有何难,新人进宫以前,将四位修容的位分晋一晋便是。左不过也不是大事,明日即可。”
皇后笑道:“臣妾先替众位妹妹谢过皇上,但既如此何不将其余人也一并都晋封了,只当是庆贺庆贺,皇上以为如何。”
询只道:“难为皇后想的周全,如此也好,齐贵人同宜贵人入宫已有数年,今番一并晋为正二品贵嫔,苏婕妤一直温婉恭谨,贵嫔的位子她也坐得,也一并晋了贵嫔。如此宫中贵嫔之数可谓是四角齐全了。”
皇后柔声道:“皇上到底是体恤几位妹妹,她们必会感念皇上的。”
询继续道:“何容华一直安分温和,且晋她为德贵人。玉璃进宫已有数年,如今还只是才人的位子,且晋她为正四品的容华,也算是补偿了她。”
皇后闻言,微微沉吟:“若是一下给了张氏正四品的位分,臣妾只怕昭惠太后不喜,还请皇上三思。”
询蹙一蹙眉,微有不悦,冷冷道:“若是昭惠太后不乐,还望皇后前去安慰一二,皇后一向与昭惠太后走得近,难道这等小事也不能为朕解忧。”
皇后微笑道:“臣妾也只是为皇上着想才会如此。还望皇上勿要责怪。”
询不理会她,复道:“至于蒋修容倒是个极好的孩子,且封她为敏贵人,段修容晋为从三品的昭容,唐修容晋为从四品昭媛,至于黎修容,她容色娇艳,丽质天成,封她为丽贵人。”
皇后的微笑盈然而生两颊:“到底是皇上思虑周全,只是玉贵嫔与宋昭仪便不得晋封吗?”
询叹气道:“玉贵嫔虽美,如今却越发轻狂了些,她且过了时日再晋封吧,至于茯若,朕倒是有心晋封她为贵妃,只是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皇后微笑道:“臣妾也极看重宋昭仪,只是宋昭仪如今才二十余岁,若是做贵妃,还是年轻了些,臣妾觉得不妥,莫不如等过些时日,待到她再为皇上生下以为皇子后,到时候再晋为贵妃,岂不是更为体面隆重。”
询笑道:“皇后言之有理,暂且如此吧。只是将茯若的份例照着贵妃的用度来吧,她帮着皇后协理六宫也的确辛苦。”
皇后淡淡一笑,道:“这个自然,臣妾会知会内务府的。”
随后,二人才渐渐睡去。
一夜好睡,皇后醒来后,服侍了询梳洗更衣,待得他上朝去了后,便唤来内务府同六局二十四司并礼部官员一并商议晋封之事。皇后一直忙到了午后,才略略有了些眉目,皇后稍稍歇息片刻,云翳上来捶腿,问道:“皇后娘娘今日可是累坏了,连午膳也是随意食了几口便搁下了,当真是辛苦了。”
皇后苦笑道:“这有什么什么法子,本宫是皇后,后宫上上下下的事都要本宫的操劳,虽有宋昭仪,但如今却是不能不防着她了。”
云翳笑道:“昨夜皇上差点便下旨封了她为贵妃,幸好皇后娘娘劝住了皇上,不然这不是一刺未除又添一刺么?”
皇后森然道:“你倒乖觉,但若是宋氏做了贵妃,难保不是第二个敬贵妃,偏生那个庶子又是养在她膝下的,皇上又看重那庶子,若是又得她做了贵妃,将来大事有变,敬贵妃与宋氏,一位是生母,一位是养母,本宫这位嫡母有如何自处。”
云翳道:“好在皇上是极尊重信任皇后娘娘的,若不然怎么皇后娘娘稍稍几句话便劝住了皇上呢?”
皇后无奈道:“本宫是皇上的妻子,可皇上待本宫可有丝毫的情意,只是尊重信任又有何用,本宫又不是他朝堂上的大臣,且本宫劝得住这一回,难保下回也能劝得住。若是由着这庶子这般,只怕下回皇上便是起了心要封宋氏为皇贵妃了。”
到了秀女进宫那日,皇后已将一切准备妥当,大封六宫典礼并晋封新人的典礼足足在保和殿花了四个时辰。除茯若与玉贵嫔外,其余诸人皆有晋封。一时间宫中热闹非凡。皇后商议后便下旨闵修仪居敬贵妃先前所居的坤华宫,沈才人与之同住,周良人随齐贵嫔住储秀宫,林采女住婉贵嫔的所居的毓秀宫。
待得晚间的宫宴结束,茯若回到永和宫,清儿只对茯若道:“小姐便不生气,皇上晋封了六宫中这许多人,却便便不晋封小姐的位分,奴婢好生为小姐抱不平。”
茯若淡淡一笑,幽幽道:“本宫如今已然是昭仪,且有协理六宫之权,便是坐了贵妃的位子也不过如此,何必去争这口闲气。再说了,即便本宫未能晋封,但后宫除皇后,便是本宫位分最尊,本宫又何必怨怼,省的旁人以为本宫性子小,白白给人落了话柄。”
转眼间,便过了三月,却已是夏季时节了,新人入宫后,一直倒都是平分秋色,谁也没有专宠的例子,而一直专宠的,却是玉璃。询不过三日,便要去永安宫歇息,这样的荣宠,早已盖过了昔日的婉贵嫔,宫中一时间议论纷纷,而原先叱咤后宫的敬贵妃,却似乎被人遗忘了似的,谁也没有在提过她。只是询有次见了澄儿后,淡淡道了句:“她在永巷里也有些日子,哪里虽不比得冷宫难熬,但到底也不如宫里,朕想着给她的用度再添些。”
茯若对此,却不置一词,只在心里暗暗喟叹道:“他到底待她还是有情的,不然总记得她。”
后来见询的神情认真,便笑道:“敬贵妃到底是澄儿的母亲,皇上也不好苛待了她。且添些用度吧,也不妨事。”
询的鬓发被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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