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情劫之凤凰泣月- 第6部分

　　　　月无盈看了四周一眼，才道：“附近很安静，你慢慢洗，我去找阿样聊聊。”

　　　　“你跟他聊天？”我怀疑地看着他，他们有什么好聊的。一天都说不到一句话，却表现得很有默契，做什么拿什么就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互不理会。

　　　　“自有话聊。”月无盈好像不愿多说的样子。

　　　　“你可不要欺负人家，他的病刚好。”我皱眉道。

　　　　月无盈敲了我的脑袋一下，摇摇头，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完全猜想不到他要与阿样说什么，怔得片刻，摇摇头往溪边走去。

　　　　少年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阿样并没有回头，仍是坐在草地上，望着远山。

　　　　“还想装到什么时候？”少年的口气变得很冷，一反在少女面前的模样。

　　　　阿样淡淡地道：“哦，被你看出来了？”

　　　　“赤足怪叟的赤焰掌非同小可，你受了他一掌，居然无事，看来也非泛泛之辈。”少年的目中闪着高深莫测的光芒：“我只是不明白，你明明可以撑过去，为什么突然全无求生意志，任由伤势加深？你到底有何居心？”说到最后，少年双眉一凛，神情冷若寒霜。

　　　　阿样扬了扬唇，转过头看了少年一眼：“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月无盈冷哼一声：“出现在迷雾林的人，虽不能说全是冲着我来，但凭着你欺骗她这一点，至少可以看出你是别有用意。”

　　　　提到少女，阿样的神情突然变得落寞起来，低声道：“不错，无缘无故的人是不会出现在迷雾林的。”

　　　　“你故意隐瞒武功跟在月月身边，就是为了要接近我吧？”少年冷哼：“若不是念你在赤足怪叟突然发难之际救了月月，你以为我会容你活到现在？”

　　　　“月月。”阿样低语了一声。

　　　　“她一心一意的相信你，因为你的伤势也不知道急哭了多少回，你怎么忍心骗她至此？”

　　　　阿样不语，神色间颇有挣扎之意。

　　　　月无盈双眉一掀：“你还有何话说？”

　　　　阿样沉默着，受伤未愈的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月无盈也不说话，环着双臂冷冷地看着他。

　　　　“小弯月涉世未深，就像一朵清莲般。”阿样按着胸口急喘了几口气，才道：“刚开始的确是有些用意的，其实我也是受顾于人来刺杀于你，至于是谁，我想你自己心里有数。我跟赤足怪叟一前一后进了林子，他先找着你们的，你们在洞里避雨的时候，我便在洞外远远望着。第二日，小弯月离开之后，你与赤足怪叟打斗起来，我远远跟着你们，本想趁收渔翁之利，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小弯月竟跑回来了。看着她焦急的模样，我便知道这是个机会。她若在，你定回来寻她……嘿嘿，情字一关，是人都难过得紧。”阿样似乎想到什么，呆呆地看着远处，许久，才又道：“只要把她留在身边，等你回来时，出手偷袭你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月无盈面无表情：“你猜得不错，我不会扔下她的。”

　　　　阿样自嘲一笑：“我可不是比赤足怪叟聪明多了，小弯月若对我无防范之心，你也奈我不得，不是么？”

　　　　少年淡淡地道：“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自己离开，因为我不希望她难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会离开的，从弯月执意要救赤足怪叟那一刻起，我就决意放弃这桩买卖了。”

　　　　少年神色稍缓。

　　　　“当日，赤足怪叟抓你不着，反而被你摆了一道，恼羞成怒便想要抓了小弯月来威胁你，当时，我离她不远，便将她随手拍开，替她受了这一掌。我与赤足怪叟又对了一掌，他在泥沼中耗了许久，元气大伤，见伤我不得，便退去了，而我伤势极重，后来还是弯月将我背到洞中细心照料……”阿样叹了一口气：“像她这般美丽善良的女子，世间本已少有，我已负了一个，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欺骗她的。”

　　　　“我到是很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少年将手中的骷髅铁牌在手中抛玩。

　　　　阿样淡淡地瞧了一眼，道：“那是骷髅派三当家的令牌，被我偷来玩玩的。”

　　　　“我想你也不是骷髅山的人，你的武功不是那一派的。”少年终于露出一个极淡的微笑。

　　　　阿样卷起衣袖，露出一个金蛇标记。

　　　　“果然不出我所料？”少年稍稍皱眉。

　　　　阿样放下袖子低声道：“虽然我任务失败，但是组织里已收了别人钱财，你还是小心些吧。”

　　　　少年淡淡地冷哼：“小小一个杀手堂也敢与我做对，活得不耐烦了。”

　　　　阿样笑了笑：“你这样的大人物自然不会将金蛇堂放在眼中，不过，小人物向来成事不足，败事却有余，你莫要忘了，你身边还有一个小弯月。”

　　　　少年神色一凛，眼中流露出一股凌利的杀意。

　　　　“你若要灭了金蛇堂，我可要第一个谢你了。”阿样伸伸懒腰：“躺了几天，身子都硬了。”

　　　　“你待如何？”少年神色不变。

　　　　“去与小弯月道个别。”阿样淡笑道：“我的身份你别告诉她。”

　　　　“月月拿你当朋友，不会在意你的身份的。”少年看了一眼缓步而来的少女。

　　　　少女远远望见两人相谈正欢，不由得露出一抹愉悦之极的神情，唇红齿白的俏脸上，一双如月般的眸子弯出美丽的弧度，湿漉漉长发披在肩上，像极了一个脱水而出的精灵。

　　　　“我倒不是怕弯月知道我的杀手身份。”阿样望着正在微笑向他招手的少女，眼中流露出极淡的暖意：“我只是不想让她知道，我曾经想要利用她来伤害你。我不想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很黑暗，她……应该活在阳光底下。”

　　　　月无盈转过头，看着少女美丽的笑颜，眼底的杀意一点点的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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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阿样之心（二）

　　　　“我要走了。”阿样站在我面前微笑道。

　　　　“走？”我一愣，随即笑道：“你要回家了是吗？对了，你要的草药采到了没有？月无盈的武功好得很，也许他可以帮你……”

　　　　阿样突然上前一步，将我轻轻拥住。

　　　　“阿样。”我完全不知所措，这个连我想帮他看伤口上药都会严防礼仪的男子，居然会拥抱我。

　　　　“小弯月。”他用极低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对不起！”

　　　　“阿样？”我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你是个善良的好女孩。”阿样放开我，退了一步，故意不去瞧月无盈站在不远处开始冒烟的表情，替我拂了拂湿漉漉的长发道：“如果有缘，我们一定能再见的。”

　　　　我静静地望着他，他的神情藏得很深，但仍掩饰不住那一份失落。

　　　　“阿样。”我突然轻轻地问道：“你会去找荞儿吗？”

　　　　阿样全身一颤，望着我喃喃地道：“去，去找她。”

　　　　“是的。”我急道：“你会吗？”

　　　　阿样没有回答，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我低声道：“你在迷昏中，一直喊的都是她的名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你会去找她，你们会在一起白首不相离的，对吗？”

　　　　阿样目光闪躲，居然不敢看我充满希望的眼睛。

　　　　“荞儿，一定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才会让阿样念念不忘，才值得阿样一往情深，对不对？”我微笑的看着他：“既然这么爱，为什么不在一起？”

　　　　阿样的神情很狼狈：“小弯月，你不懂……”

　　　　“我不懂。也许吧！”我悠悠长叹，抑头望着被密林遮掩的点点蓝天，幽幽地道：“就算我不懂，难道你也不懂么？”将目光转向不远处，月无盈坐在树下假寐的身影：“人的一生自然会留有许多的遗憾，但是遗憾的事情能少一些，人生不就会变得完美一些么？”

　　　　阿样沉默着，我也沉默着，静静地望着月无盈。

　　　　风吹树叶，传来沙沙的微响，整座深林陷入一片大自然的宁静中，我们三个人仿佛是不存在的一般，显得那样的渺小。

　　　　“荞儿是个美丽温柔又善良的女子，在我眼中世间所有的女子加起来，也不及她一分的好。”阿样看着我，突然露出一丝回忆的微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认真的微笑，而不是那戴着面具一样淡淡的浅笑。

　　　　我被他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愉悦感染了，也渐渐露出笑容。

　　　　“第一次见到她，她正穿着紫色的衣衫，站在一株海棠边，她的笑容比那花朵还要美丽十分。”阿样用极低声的声音回忆着，我相信这个美丽的场景曾不止一次的在他脑中浮现。

　　　　“那时，我被人追杀受了重伤，无意中闯到她的家里，并挟持她躲入她的闺房中。”阿样突然地叹了一口气：“她不仅没有把我交出去，反而细心照顾我，为我清理伤口。她很善良，与你一般，对任何人都用她最真诚的一面去对待……呆在晴园养伤的日子，是我一生之中最美好，最快乐的回忆。”

　　　　我相信这是很美好的回忆，可是为什么他的神情却会如此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阿样才从记忆里回过神：“我将她的手抓得那么紧，紧得都将她弄伤了，她却没有怪我的，眼中只有轻轻的责备，将视线停留在我的伤口上。说实事话，那时我疼极了，可是看到她的眼神却好像又一点都不疼了。从来没有人用这么关切的神情望着我。我突然不愿意伤她了，松开手便倒在地上，想着死便死。她却惊慌起来，转过身来扶我，可是她那么小的力气，哪里扶得动我……”说到这里，阿样望了我一眼，眼中的暖意流动：“我永远也忘不了，我躺在地上，看着她伸出手来拉我的那个模样，好看极了。”

　　　　阿样却完全沉浸在回忆中，脸上时而微笑，时而痛苦。

　　　　“我伤好之后便离开了，她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我，我配她不上。”我看到阿样的身子似乎在微微发颤，但又很快静止了：“我没有想到，因为我的行踪暴露，累得她全家被我的仇人杀光，而她，而她……因为受惊过度，加上重伤昏迷失去了记忆，被卖入青楼。”阿样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是我不知道他是用了多少的力气才能保持这份平静：“她不再记得自己是谁，不再记得我，不再记得自己的父母，也不再记得那个开满海棠花的园子，更不会记得是谁将她害成这个样子……可是，她却也不再愿意帮助任何人。”

　　　　我流下泪来，不知道是为谁流，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流泪。

　　　　阿样看着我流泪的样子，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你能为她流泪，她现在连流泪也不会了。”

　　　　我胡乱抹了抹脸，低声道：“现在你更应该去照顾她，她需要你。”

　　　　阿样的身子突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发出一声似是野兽的低嗷：“她不会原谅我，她不会原谅我的，我，我没脸见她。我能照顾她所有的一切，却没脸见她，我，我……”

　　　　我愣愣地看着阿样痛苦的神情，心中替他悲伤起来。

　　　　许久，阿样才轻轻地道：“保重。”

　　　　看着阿样渐渐远离的背影，我突然大声道：“我会原谅他，就算他曾经伤害过我，我也会原谅他。”原来，他在问我是否会原谅赤足怪叟时，我给了他一个错误的答案，原来他想要的是这个答案。

　　　　阿样的脚步顿了顿，又加快脚步，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微微一笑，虽然不知道阿样是什么人，但是他绝对不是普通人，虽然他饰得很好，但是他在拉住我，不让我出去与两位清风明月宫的少年见面时，我就明白，他的力气比我大得多了，又怎么会推不动那株大树。而且，赤足怪叟可不是一般人啊！

　　　　也许，他留在我身边是别有用心的，但是他不仅没有伤害我，反而救了我。所以，人心并不一定都是险恶的。希望他能与荞儿拨得云开见月明，我衷心的希望他们幸福。

　　　　这时，月无盈才慢吞吞地走过来，神情不悦道：“你竟然让他抱你。”

　　　　我一愣，才慢慢意会出他的意思，不由得双颊飞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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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叫我盈哥哥好吗？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16岁了。

　　　　每年过生日，都有好多人陪着我，我从来都不懂得珍惜的，然而，当这一切都失去的时候……我才明白，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能如此理所当然。

　　　　“月月。”月无盈在一株大树下找到我，我的衣兜里还装着许多野果，坐在树下发呆：“怎么了？你不用特地出来采野果，这些事情我来做就好了。”

　　　　我回过神，突然道：“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生日……我，我好想妈妈，还有我爸爸。”

　　　　“月月的父母都不在了吗？”月无盈坐到我身边。

　　　　我黯然咬着唇，许久才道：“他们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我，我真的好像想再到他们一面，我想告诉他们，我会过得很好，我，我想告诉他们，我爱他们，我很爱很爱他们。”

　　　　月无盈将我揽入怀中：“别难过，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是不是很没事。”我在他怀里低声道。

　　　　“怎么会呢，月月很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了。”月无盈微笑道。

　　　　我拉住他的手，他的手修长好看，带着薄茧，握着好像有一种力量在蓄势待发，我的手也很修长，老师说那是一双适合弹琴的手，可是，那有什么用呢？我宁愿自己长着一双什么都能做的手，我突然恨自己肩不提挑手不能提的柔弱。

　　　　“月月今天是几岁生辰？”月无盈反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有力，却没有握疼我。

　　　　“15。”我顺势倚上他的肩上，吸了吸鼻子：“我真的很想家，我想回家。”

　　　　月无盈低声道：“别怕，你会有家的，相信我。”

　　　　听着他的话，我的泪终于涌出来，他不明白，他什么都不明白，我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都没有多少了，又怎么可能拥有一个家。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无论我再怎么放纵自己，也不可能……我什么都不可能得到。

　　　　“别怕，你不是一个人。”他似乎明白我的不安与无助，不停地低安慰我：“你比我小，要叫我哥哥。”

　　　　“你要做我哥哥吗？”我坐直身子望着他好看的眼睛。

　　　　破天荒的，他的脸竟然有些红，却没有回避我的直视，拉着我的手低声道：“叫我盈哥哥好吗？”

　　　　他的表白来得如此之快，我的脸突然就红了，喃喃地叫不出口。

　　　　“月月。”他从我的口袋里掏出那天他给我的玉佩，又从自己腰间的玉玦上扯下一缕红线，将玉佩串住挂在我的脖子上：“好好收着。”

　　　　我摸着玉佩，应了一声。

　　　　“生辰礼物我已经给你了，你还不叫么？”他捏捏我的脸。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与我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已完全不同，那时的他，带着拒人于千里的冷漠，金黑色的眸子里总是流动着又骄傲又神气的光芒，而现在他的目光柔和，带着潋滟的诱惑望着我……

　　　　“盈哥哥。”我轻轻道，带着小心翼翼，带着一点点的期许，带着对自己的放纵。

　　　　他的脸跟我一样红，却有些欣喜的样子：“以后都这样叫我。”

　　　　我应了一声，垂下脑袋，努力让自己忘记所有不愉快的一切，我只需要记得，今天是我生日，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盈哥哥。”我又叫了一声，怯怯地害羞地叫着：“盈哥哥。”

　　　　他突然将我拦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