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好好的气氛就这样被他搅坏了，我知道他是不想我尴尬，才故意这么说的，先不理他话里有几分真假，我心中的感动却是真的，不由得随着他的玩笑，轻呸了他一声：“想得美。”
他笑着笑着，突然轻轻地道：“小，小月儿，我可以抱抱你么？”
我身子一颤，抬起头望着他。
他也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是第一次那么认真，那么安静与简单。
我微微一笑，轻轻伏过身子，拥了他一下。
梦玲珑身子先是一僵，接着慢慢地环住我的肩，然后紧紧地将我抱住，紧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发抖，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拥住他的后腰。
梦玲珑身子又是一颤，许久，才低声道：“对不起。那日看着猛虎向你扑去，我的心后悔得几乎停止跳动，我告诉自己……如果还有机会再见到你，我决不逼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只会永远永远对你好，顺着你，就算你不喜欢我，不会跟我在一起，我也决不逼你。这些日子我夜夜到船上探望你……只是看到你平平安安的，我，我便满足了……”
我的泪还是流下了，打湿了他的衣衫，轻轻地道：“谢谢你。”
梦玲珑慢慢松开我，咧嘴一笑：“是不是很感动？有没有想嫁与我的打算？”
我抽咽着：“想得美。”
梦玲珑也只是笑了笑，又逗我说了几句话，终于引得我破涕而笑，才转题道：“小月儿真的不认得星……那个抓你的人？”
“你是说星云兮吗？”我恨恨地道：“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梦玲珑神色复杂：“星云兮。你认得星云兮却不认得他……”
“想不到他是如此里表不一的人。我刚认得他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我看了梦玲珑一眼：“还有，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也不是这样的。”
梦玲珑笑了两声，突然道：“小月儿，你是哪国人？”
我神色一紧，结结巴巴道：“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看似随意，却又淡淡地道：“怎么，这也对我说不得？”
“没有啊！”我干笑了两声：“我，我是，是异族人，你不懂的啦。”
“是么？”梦玲珑并不打算过放我：“异族之地我也去得不少，就算是西边的大草原我也去过，小月儿是哪族人呢？”
“讨厌。”我站起来冲他发脾气：“你管我啊！”
梦玲珑并不为所动，慢慢倒了一杯茶，吹了吹茶沫，神情淡定。
我眼珠转了转，道：“我是月国人。”
“月国的皇都水月庙甚是灵验，小月儿去拜过没有？”梦玲珑漫不经心地喝着茶。
我一怔，支唔道：“嗯，那个，那个……水月庙是挺灵的。”
“是么？”梦玲珑瞥了我一眼：“不过，那个叫神月庙不叫水月庙，小月儿不知道么。”
我的脸一下子垮下来，恼羞成怒地道：“我要睡觉了，你滚回自己的房间。”
梦玲珑也站起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其实，小月儿是哪里的人，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你好好的，平安无恙……”
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天色晚了，早点休息。”他淡淡地道。
“梦玲珑。”我叫住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在他身后轻轻地道：“谢谢你，我答应你，总有一天，我会将自己的身世都告诉你。”
………………………………
25、多情总为无情恼（四）
“梦生，你瞧我这身衣裳配这头饰怎么样？”一个船上的姑娘娇笑着在梦玲珑面前转了个身。
梦玲珑肆无惮忌地打量着她姣好的身段，嘴里却一本正经地道：“如烟姑娘穿着这身衣裙实在是美极了，不过若是头上的绢花能换成真花，那便更是相得宜彰了！”
“是吗？”如烟睁大眼睛，倚在船弦上对着河面左照右照：“似乎果真如此呢。”
梦玲珑微微一笑。
“秋茗，问问锦绣我们什么时候靠岸，我还等着买鲜花呢！”如烟娇媚地瞟了梦玲珑一眼，婀娜多姿地转过身：“梦生，晚上若是有空，就到我房里来坐坐吧，嘻嘻！”
梦玲珑摸了摸鼻子，他跟着我上船已有好几日了，竟然混成了船上的形象设计师，偶尔帮姑娘们化妆打扮，不过，不得不说，他确实是天生该吃这行饭的人，眼光精准独到，每个经他手调教打扮出来的姑娘，都仿佛换了个人般，锦绣看见他笑得合不拢嘴。
他似乎还精通容易术，将自己的相貌掩去大半，改名梦生。我实在很怀疑他跟我混上船的用意，堂堂的三国采花大盗，居然肯老老实实的不采花，实在是件稀罕事。每日都见他与姑娘们打情骂俏，满面春风的样子，我忍不住恶意猜想，到底有几位姑娘拜在了他的石榴裤下。
可是每当我练琴的时候，他就会静静地坐在我身边。有时候我根本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执意的跟在我身边，完完全全的放弃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理想，是因为爱吗？我不信，他这样的人，会有爱么？
“鲜花赠美人。”一束鲜花摆到我面前。
我惊喜接过：“咦，你哪儿弄来的，船靠岸了么？”
“还没。”梦玲珑席地而坐，拨了拨琴弦，他似乎也精通音律，长指挑了几个音弦与我刚才练的一模一样。
“弯月。”锦绣推门进来。
“锦绣，你，你怎么了？”锦绣脸上忧心忡忡，我不禁问道。
“我有一件事想与你说说……”锦绣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锦绣，有话不妨直言，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不会推辞。”我扶着她坐下。
梦玲珑横了我一眼，插口道：“又不知道是什么事，你怎好乱下决定。”
“你别捣乱行不行？”我也瞪了他一眼。
锦绣摇摇头道：“没错，这的确不是你该插手的事情。可是……唉，还是实话跟你说了吧，自从咱们在地头上赢了百花争艳阁之后，百花争艳阁已经放出话来，要与我锦绣舫再争高下……”
我微笑道：“锦绣舫有凝玉姑娘与云裳姑娘，要羸她们应该不在话下吧！”
锦绣叹道：“话虽如此，但是她们说了，若是输了便要乖乖退出天下才艺大会的比赛，不许参加。”锦绣神色一郁，又恨恨地道：“为了这三年一度的天下才艺大会，我全力培养凝玉与云裳，就只为了盼得她们能为我锦绣舫夺得声势，为了这次比赛，我甚至还放弃了前一期的赛事，你说我怎么能不在意此次比赛……”
梦玲珑连忙道：“不管怎么样，我家小月儿绝对不能参与你们的青楼之争。”
我看了他一眼，他瞪着我，我难得的并没有反驳。
锦绣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我当然也知道。只是百花争艳阁自从输与我们之后，便不依不饶广发宴贴，说我锦绣舫怕了她们，哼。若是不因这赛事，我岂会怕她们……只是现在骑虎难下，她们已经在前边的浏河谷设下擂台，我，我锦绣舫现在真的是进退两难了……”
我忍不住道：“难道我们输定了。”
“那道不是。”锦绣摇摇头：“未必会输，但是我们真的输不起，三年前已经没有参赛，若是这次再被她们逼得无法参赛，只怕我苦心经营的锦绣舫便要拱手让人了。而且……”锦绣望着我，幽幽地道：“可能你不知道，凝玉几日前练舞，不慎将脚扭伤了，我这锦绣舫能出战的也只有云裳一人而已……只有她一人，胜算便难说得很了。”
我张了张唇。
梦玲珑猛地一扯我，止住我的话头，淡淡地道：“船上不是还有别的姑娘么？我瞧那柳青青的琵琶倒是极好的。”
锦绣摇摇头道：“青青是星国人，此次来到星国她便开始茶饭不思，就连船也不愿多下，要她在星国众人面前出赛，她是宁死也不会答应的。”锦绣望了我一眼，又道：“我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想办法的。香香那丫头，你我都是知道的，除了你教她的那些技俩便没什么真本事了，至于白玥、如烟、梦儿她们再怎么争气，又怎么比得上百花争艳阁的当家花魁琉璃。”
“琉璃？”梦玲珑扬眉道：“可是三年前才艺大会的舞艺得主？”
“就是她。”锦绣忍不住叹道：“在我们这一行，最出挑的便是她了。以妓户之身，竟然夺得天下才艺大会的头筹，这就连三国的许多文人才子都是难以做到的，其实我们参赛也只是为了出名博彩罢了，倒也没想过会真的赢得比赛，只是她们欺人太甚，怕我们锦绣舫独放异彩，竟然想了这么一个法子不让我们参赛。她们敢下这样的赌注，必然是想了什么法子来挤兑我的，哼！”
我望了梦玲珑一眼，梦玲珑坚决地对我摇了摇头，给了我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可是转过头看着锦绣长吁短叹的样子，又觉得于心不忍，虽然不知道我能帮上她什么忙，可是也忍不住想安慰她一番：“锦绣，不比不行么？”
锦绣幽幽地瞥了我一眼：“参赛本来就是为了打响知名度的，我们不战而逃，在这行里与人落下话柄，以后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我神色甚是为难，小心翼翼地看了梦玲珑一眼，嚅嚅地道：“那么，我可以帮上什么忙？”
“你能帮上什么忙？”梦玲珑伸手拉住我的臂，淡淡地道：“这些事情我们插不了手，你前儿晚上有些着凉，该喝药了。”说着，拉着我便走。
“可是……”我连连回头，却被梦玲珑拖出门外。
锦绣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椅子前看着古琴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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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多情总为无情恼（五）
回到房间里，梦玲珑开始训我：“听到没有，不许你抛头露面的。青楼之争是她们自己的事情，你一插手从此就让人留下话诟了，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名节，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若是被人说三道四的怎么受得了……”
我慢慢抬起头看他，突然道：“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些的。”
梦玲珑一怔：“你胡说什么？”
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没什么。”
梦玲珑倒了一杯热茶塞到我手中：“总之，你记住我说的话，别搅和在这里边，我是为你好。”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自己都没什么名节，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个。”
梦玲珑振振有词：“我是男子，自然与你不同。”
我轻轻哼了一声，喝了一口茶，想了又想才道：“其实，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帮她，只是我也不知道能帮她什么。”
梦玲珑悻悻地道：“你管好自己的事便成了，小小年纪便这般多管闲事。”
我淡淡一笑。
这时，房门响起。
接着流水的声音传进来：“弯月在么？”
梦玲珑恨恨地道：“一定又是来与你说方才的事，你可不许应他。”
“好了，快去开门。”我不悦道，真是罗里罗嗦的男人。
“梦公子。”流水冲梦玲珑点点头。
梦玲珑却冷哼一声。
“流水大哥，请坐。”我连忙倒茶。
梦玲珑神色更是不平了，愤然坐在一边，忍不住道：“小月儿，你都没有帮我倒过茶。”
我横了他一眼，将壶与杯塞到他怀里：“自己动手。”
梦玲珑嘟囔着报怨了几句。
流水望着我微微一笑道：“弯月能有这样的朋友，我真为你高兴。”
我一怔，脸上发烫。流水并不知道梦玲珑真正的身份，但是他这样说总让我觉得有些扭捏。
流水喝了一口茶，才道：“弯月平日里对于自己的情绪自我压制得极好，这样并不利于身心。可是你在梦公子面前却能流露出真心来，我感到很欣慰……”
我心中一动，转头静静地望向梦玲珑。
梦玲珑也望着我，唇边的笑却是心满意足的。
“锦绣的困境想必弯月已经知道了。”流水微微蹙眉：“无论锦绣再怎么不愿意，也都要面对的，明日这船便要行驶到浏河谷……”
梦玲珑轻哼了一声。
我冲梦玲珑摇摇头，转头望着流水，道：“流水大哥来找我想必已经是想到对应之法了。我相信流水大哥不会害我的，你有什么办法只管说出来，我一定尽力配合。”
流水微微一笑：“我知道弯月一定会这么说的。我是一定要帮锦绣的，这些年来我与她风雨同舟不离不弃，这次也是一样。这次对弯月来说，可能会有些难处，但是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上次你唱的那一曲，实在是惊为天人，我知你不喜被人打扰，以是这么久以来，有人打听你的消息，我都没有透露。这一次……我只希望你代凝玉上台唱曲一场即可。”
梦玲珑连忙道：“这不是让小月儿面对众人么，不行不行。”
流水道：“听闻梦公子擅长易容之术，到时还请公子帮忙。而且，弯月还要戴上面纱，就当是我们锦绣舫的新人出赛。我有把握，以弯月的歌喉第一场比赛必定能赢，赢了之后我便以此做为底牌与百花争艳阁谈判，无论输羸都不能以参加天下才艺大会做为赌注，如此一来，后面的比赛就算是琉璃胜出，我们也不必担心了。”
我看着流水一向淡泊从容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紧张，生怕我不答应的样子，微一沉吟，便爽快应道：“好罢，我答应你。”
流水长吁了一口气，终于轻松笑道：“说实话，我真怕你不答应。”
我微笑道：“别这么说，这些日子，我还要多谢你与锦绣的照顾，这些只是小事而已。”
“我与锦绣都对你甚是喜爱，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他顿了又顿，又道：“你年纪虽小，但性格与品德却极好，又难得的是聪敏过人。我相信，无论你在哪个领域发展，都会大发异彩，虽然我不知道你整日忧心重重的心事为何而来，但是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永远都是你的朋友。”
我点点头：“我知道。”
流水含笑起身：“那我便告辞了。明日便要到浏河谷，今晚还请弯月做些准备，本来我与锦绣是不愿打扰你的，不料事情有变，所以才会变得如此仓促……至于唱什么曲，弯月自己决定，决定好了到琴房找我合练……”
梦玲珑插口道：“不用，我与弯月合练，我要亲自为她掠阵。”
“如此也好。”流水也不多话，告辞完便离开了。
“你行不不行啊？”我故意取笑他。
梦玲珑看着我邪笑一声：“女子最好不要问男人行不行。”
我一怔：“为什么？”
看着如此天真不谐人事的少女，梦玲珑甚是无奈，摇摇头：“等你长大些便知道了。”
我会意到他的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不由得双颊飞红，瞪了他一眼，道：“不许跟我说这些混话。”
……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我想了许久，既然是青楼之赛，便不要唱那些含含蓄蓄的歌曲了，反正大家都是来玩乐的，不如唱些大胆的情歌，反正也没人认得我。
梦玲珑拉起二胡来竟然也是有模有样的，他贴了两撇小胡子一袭长袍坐在我身边，风情万种的桃花眼时不时的瞟来瞟去的，台下的女子倒有大半都是向他欢呼的，只是他看着我的目光也太火辣放肆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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