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乡村- 第47部分

　　　　再次说到赔偿，马家这次似乎特别人性化，他们完全站在同情老杨家的立场，不再强行一次性索要全部的赔偿款，因为马家考虑到了老杨家的难处，一再强调说是看在庭长的面子上，要不，两家的死扣再也难以解开。他们马家准备让他们老杨家每月还一次，每次还三十元，这样化整为零，还款就容易多了，也免得杨家无力承担这么大一笔数额的债务，他们马家只是希望尽快平息事端，谁也不想老这么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

　　　　马家态度的大转变，使事态向着有条不紊、稳中有进的方向发展，庭长舒了一口气，他想，事情总算是有眉目了，事情应该有一个了断了。

　　　　庭长想，或许是自己的威严震慑住了这些刁民吧？他们才改变了态度，完全和颜悦色，没有丝毫争吵的痕迹。

　　　　庭长高兴得太早了！这马家不是通人性了，通情达理了，也不是被他震慑住了，而是算盘子打得精了！看上去，马家的赔偿挺人性化的，非常善解人意，丝毫不难为杨家人，充分考虑了杨家的难处，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庭长完全被马家的表面蒙蔽了眼睛，迷离了视线。

　　　　庭长对进入马家的调解非常满意，他们马不停蹄赶到老杨家，庭长兴高采烈地把马家的信息反馈给老杨家，老杨家并不高兴。

　　　　事情反馈到老杨家，老杨家被马家气恼了，杨家可不干了，他们说，这是老马家放长线钓大鱼，准备钓他们老杨家一辈子呢！这哪算是诚恳解决问题，分明就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看着挺好，表面上是光堂，明着看，好像他们挺为杨家考虑，实际上，马家好不好心，杨家平时还没有数吗？又不是天天不见面，又不是初次认识，谁不知道谁呀？烧了骨头也认得灰！马家不温不火的，实际上，杨家认为，马家阴着毒着狠着呢！简直就是阴险歹毒！

　　　　他们就是不想给老杨家活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他们老杨家才不相信，马家会好心好意为他们杨家着想，除非他们马家全体都吃了傻子药了，要不，就是集体被疯狗咬了，得了疯狗病了！他们老杨家才不会相信马家会行好心，真心为他们老杨家考虑，除非指南针指向北，向日葵背对太阳！

　　　　庭长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老杨家就进一步解释：为什么老马家只字不提他们老杨家以往的那些赔付款？马家就是想黑了那一笔笔旧账！就想算新账！就想一笔勾销以前的老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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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调解2

　　　　庭长再一次询问老杨家的态度、准备怎么解决、解决的办法，老杨家态度非常明确，我们已经尽力了，完成赔付了，当初，马家不过就是要杨家帮助娶一房媳妇，如今，老杨家已经帮助马家娶了两房媳妇，至于成功不成功，都不关乎杨家的事，他们马杨两家的纠纷已经终结了，是马家一再反悔，一再纠缠，出尔反尔，像个喜怒无常、说话不算数、不像话的小人，他们杨家懒得搭理他们这些无赖。出于人道主义，他们帮助娶了第二房媳妇，他们杨家完全是出于高风格，才帮助马家娶了第二房媳妇，没想到，他们马家还纠缠不放了，逮着好肉不撒口了。这一回，他们杨家坚决不能惯他们这坏脾气，绝不姑息纵容马家，否则，他们马家真以为杨家好欺负了，随随便便就再来要一回。现在，杨家也没有什么钱了，欠了外界一堆钱，十年二十年还不完，哪还有闲钱补笊篱！坚持认为赔付已经完成，再也不肯掏一个子儿，也再掏不出一个子儿。

　　　　庭长见杨家不合作，他就只能解劝，他知道，马家拿不到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再说，作为受害者，马家也应该得到实实在在的赔偿，作为庭长，他不能摁下葫芦起了瓢，他需要协调两家，让两家尽快达成一致，所以，他见杨家态度强硬，就需要他往下按一按了，按下杨家，马家才能得到适当赔偿，得不到实际赔偿，马家是不会停止吵闹的，别看现在态度好好的，真拿不到钱，那准没有好脸子看，到时再压马家，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所以，现在当务之急，首要任务，就是先把杨家摁下去！让他们返不过劲来，自己想要制服他们杨家，就需要马上打压一下，所以，他抖出了老底：“无论如何，你们不赔付马家是说不过去的，你们换位想一想，如果是你们家孩子碰上了这种倒霉事，你们是不是心急火燎要等着拿到赔偿？眼已经瞎了，已经够倒霉了，总不能钱上也得不着吧？总不能没个说法吧？拿不到钱，实在说不过去吧？让谁，也不会和你们杨家完结的，一定会追着腚上要的，眼瞎了，已经够腌臜的了，给点钱，算是精神安慰吧？你们口口声声说你们给马家娶了两房媳妇，花了不少钱，可马家现在不承认你们给拿钱了，你们也没有什么证明人，再说，马家也没得着实惠，他们就是说你们没掏钱，你们也干瞪眼，干着急。”

　　　　宗明爹一听，急了，他分辩说：“这事实，总不能红口白牙，由着他们马家在这睁眼说瞎话吧？”

　　　　庭长制止他说：“他们马家就是一口咬定没拿你们那份钱，打死也不承认，你们也没有办法。再说，就算是你们已经赔付过了，马家现在不满意，你们少不得还得拿钱消灾，打点打点马家。”

　　　　宗明爹觉得庭长有些和稀泥，明显向着马家，他就有些不服气：“庭长，他们要的数额太多，也太大，我们已经倾家荡产了，真的再也拿不出一分钱。骗人是狗养的，不是人养的。”宗明爹赌咒发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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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调解3

　　　　“都互相让一步，你们不容易，人家马家不是更不容易吗？是你们老杨家害瞎了人家儿子的眼，换成你们，肯定也不会随随便便草草了事，是吧？就赔偿人家一些，别让人家又瞎了眼又什么得不着，那多亏得慌！知道你们杨家不容易，勒紧裤腰带，紧巴紧巴日子，还马家一部分钱。人家说了，不让你们一次性拿清，也是体谅你们没有钱、借不到钱的难处，你们不赔钱，这次是说不过去的。马家一定会闹下去的。依我看，你们僵着，不利于解决问题，还是缓一步，让一步，别扎死口，做事给自己留有余地，别把事情做绝了，不要老是干绝对的事情。当初，马家不想向你们多要钱，是因为他们还想顾及老邻居的面子，是你们一再伤害他们，他们才对你们加了价码，提高了条件，所以，咱们就不要揪着以前的事不放了，拿出一部分钱，换马家一个心理平衡，瞎了眼也别再窝囊死。咱也给马家一个面子，给我一个面子，好不好？咱先不管赔钱多少，咱起码拿一个赔付的积极态度，”

　　　　宗明爹总算是不再坚持，听从了庭长的建议，小让了一步，但是他坚持说，自己不会答应赔付那么多钱，他们就是全家人扎上口不吃不喝，也还不上那么多钱。

　　　　庭长并不着急，继续耐心细致地做工作。他知道，杨家已经让了第一步，就不愁让第二步。今天初见成效，庭长并不见好就收，没有马上鸣锣收兵。

　　　　再做下去，杨家似乎油盐不进，庭长倏地住了口。

　　　　庭长一行人马上撤离。他知道，这两家，都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他不能对他们实行速战速决，他只能采取迂回包抄、见机行事政策。

　　　　他更清楚，两家就是点火就着的**桶，他需要小心谨慎，要不然，他随时就会被两家炸伤。所以，他需要小心再小心，争取把这件像捧着刺猬一样扎手、像捧着烫手山芋一样的事处理掉、化解掉。一旦处理不好，势同水火、格格不入的两家人就有可能火拼，拼个你死我活，拼个鱼死网破。两家都不是老实本分老实巴交的农民，或许是被事情逼着了，才都变成了大大的刁民。

　　　　人是善变的，即便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一旦有催发的条件，他们依然能够有你意想不到、出人意料的惊人表现。在一定条件下，人的劣根性、卑劣的一面、见不得光的阴暗面就会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没有事情惹着，或许他们就是本性善良、朴朴实实、实实在在的农民，他们就像北方很多勤劳的农民一样，一旦人的丑恶的一面尽显无遗，谁也不是好惹的。

　　　　谁也不愿意让别人说成是软皮货，谁都愿意给自己打一个响当当的标号，这需要实力，更多人是被逼无奈，是癞蛤蟆垫桌子腿，死死支锅硬撑，反正就是不能认输，就是要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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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最后调解1

　　　　异乎寻常的痛快

　　　　庭长再来的时候，将马杨两家人邀约在一起，他让两家当面锣对面鼓地将条件讲清楚，各自提出自己的要求，庭长尽量朝着能满足双方的方向努力，让两家达成一致，庭长希望杨家能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多赔偿作为受害者一方的马家一些，他也想压制着马家，希望马家不会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这样，事态就不会向更坏的方向发展，他就能左右眼下的局面，不会被两家像老牛一样被动地牵着鼻子走，他知道处理这件事非常棘手，他必须小心谨慎处理，以防自己砸在这件事上面，脱不了身。

　　　　无奈，马家就是不肯再降低条件，老杨家就是不肯接受。

　　　　双方闹得不可开交。

　　　　庭长面有难色。他看看老杨家，又看看老马家，不知该如何劝说了。

　　　　他觉得，扁担挑缸钵，两头都滑脱。

　　　　他想，实在没辙，只能强行硬判了。

　　　　看着马家全家上阵，整那么大景，一直喋喋不休的样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宗明忽然一下子厌倦了，马家不就是要几个钱吗？我就坚决给他们！给定了！

　　　　谁都能看出，马家这次势在必得，就像搭起戏台卖螃蟹，货色不多，架势却不小！阵势很雷人！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宗明先撤阵了，他屈服了，他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也许是对庭长大失所望了吧？他以为人民法院会来帮助他解决问题，没想到，完全不是他想像中的样子！庭长也无能为力，庭长也左右不了马家！他也只能纵容马家疯狂！他彻底失望了！他不想再使庭长犯难，庭长就想让他们老杨家屈从于马家！答应他们过分的条件！他不再犹豫，他走上前爽快利落地对庭长说：“庭长，你也不用犯难，我代表我们老杨家，我答应了，不就是还他马明扬一辈子吗？到他死吗？他能活还能活过多少岁，我认了！这辈子我还不上没完让我儿子还！保证不会欠他们老马家一分钱！庭长，不就是赔到他死吗？很简单！”

　　　　宗明说得掷地有声，完全不是随随便便说出来的，但并非完全不是带着愤激的情绪说的，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吗？他决定了吗？他怎么就一下子接受了？被马家气疯了？

　　　　宗明爹娘一听儿子宗明忽然这样说，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子刚才还在据理力争，宗明怎么一转眼就转变了态度，全部接受了马家那苛刻的条件？儿子是不是疯了？那是多大的一堆债务！山一样沉重，一辈子背上这样沉重的包袱，还能活人吗？所以他们坚决不同意，他们不能任由着儿子疯狂，发疯！

　　　　宗明爹刚想去阻拦，庭长说话了：“你同意了？你再想想，你代表的可是你们老杨家！你做得了主吗？你可要想清楚，那毕竟是一笔巨大的债务！”

　　　　“不用了，事是我惹的，祸是我闯的，我不想连累爹娘，我同意一个人偿还马家这笔债务！”宗明并不动摇，刚才绝对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尿尿拿帽子冒了焖，看来，他是铁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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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最后调解2　形势急转直下

　　　　“你要不，就和家人商议商议，别一个人硬做主。毕竟，这是一笔很大的债务！”庭长说。

　　　　“庭长，我说了，这是我自己惹的祸，和别人没有关系，我自己完全决定得了，庭长，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说赔就我赔，我不会拿法律开玩笑当儿戏的，我不想看着庭长您为难，我是罪有应得，害了马家，我我不想一辈子老是揪在这件事上了，我应该赔付马家，我不想欠他们马家什么。”

　　　　宗明爹娘一下子还是接受不了，拼命阻拦。

　　　　宗明挥挥手，阻止了爹。看上去，宗明显得很大度，就像功勋卓著的大将军，可是，他这样一拍板，老杨家往外掏的可是真实的钱啊，货真价实的人民币啊！

　　　　当爹的就是不同意，坚决阻止儿子宗明这样近乎疯狂的举动。无奈，儿子铁了心，就是不改口。当爹的阻止庭长宣判，宗明就坚持着让庭长宣判。

　　　　庭长最后一次询问宗明：“你要知道，你现在说的话，马上就会生效，要知道，你以后点出的可是实实在在的人民币，你要是心疼，反悔，还来得及！”

　　　　宗明表示绝不改口，吐出的话就是吐出了，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说了就是说了，他永远不会反悔的！

　　　　宗明爹还是阻拦。宗明就是不听。

　　　　庭长乐得这样，他只要宣判了，马上就可以轻轻松松、全身而退。于是，庭长马上庄严宣判了。

　　　　宗明爹娘阻止无效，完全没有效果。

　　　　爹娘不知道宗明到底怎么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看着庭长宣判了，当爹娘的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马家自然是欢天喜地。

　　　　他们不知道，死亡的阴影已经悄悄向他们靠拢，一场更大的灾难正在向他们一步步逼近。他们依然沉浸在赢了官司的巨大幸福中。喜悦，让他们完全忽略了宗明的古怪表现，不可思议的表情。

　　　　就在两家僵持不下之际，宗明实际上已经产生了罪恶的想法，一个毁灭的念头，他要除掉马明扬，让这件事一了百了，既然马家不肯让步，既然马家就坚持要一辈子的赔偿，他宗明就坚决答应，坚决赔偿他们马家一辈子，他们马家不答应都不行！庭长不是说赔到明扬死吗？很快，他宗明就让这个人躺下，一辈子就横在那里，再也站不起来！那样，他们杨家就什么也不用赔偿他们马家了！让他们马家要！让他们要！让他们死活不让步！

　　　　他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所以铁了心要庭长宣判，庭长不知道宗明的这些想法，他只是觉得宗明痛快答应，会给自己带来一身债务，债务缠身，他在为宗明担心，那么大一堆债务，他宗明怎么还？家里本身已经债台高筑了！那样，宗明会怎么过？不过，既然宗明愿意答应，愿意赔偿，他该说的也说了，该劝的也劝了，自己已经尽到了义务，杨家想必也不会再找他的后根子犟了，完全是宗明答应的，实在与他这个庭长无干，完全与他没有关系，与他庭长毫不相干！他庭长又没有胁迫利诱，一切都是在杨家眼皮底下进行的，想必，杨家也没有什么话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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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最后调解3　矛盾并没有化解于无形

　　　　庭长并没有随随便便就宣判，他还是坚持让宗明再和爹娘商量一下，全家人尽量达成一致意见，免得闹矛盾，庭长本着息事宁人的调解态度，但他也尽量不想一家人不服气，认为他草率行事，毕竟，让杨家人心服口服地接受，更好，这样，杨家能够以积极的态度还款，如果是一纸空文的话，实在也没有太大实际意义，宣判的目的毕竟是为了实行，如果实行不下去，他并没有解决掉实际问题，等于是给马杨两家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非但会炸伤马家杨家，也会炸伤他，让他声誉受损。庭长格外关心的是，他要为老百姓解决实实在在的问题，将危机消灭在萌芽状态，掐灭潜伏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