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没有旁人,花汐吟对他这种擅自求旨赐婚的行为分外不满,坐在桌边闷着不语。
“咱们进屋说,进屋说……”苏浮满脸笑容地推着她进去。
一旁的丫鬟们看着这画面,各自思量着要不要去给王爷准备个跪得舒服点儿的搓板。
苏浮笑得特憨厚,特实诚。
她抬眼瞧了瞧正朝她眨眼的靖王爷,眉心一抽:“苏靖琰,怎么回事。”
不愧是当今圣上,写道圣旨都那么文采斐然,字也是极好的……
当她看到一脸无辜的苏浮将那道圣旨捧到她面前时,她瞥了几眼。
今日的靖王府气氛有些尴尬,原因是苏还锦下了一道圣旨,对,赐婚的圣旨。
与此同时,晏京城。
雨下得极大,沿着伞骨在空中连成六十四股长线,如明珠连缀,散落在她紫色的裙裾。远处幽火似冰,雨幕直压,似有修罗踏血而来,随时倾覆天地,淹没世间。
固执么……如今的她除了固执,还剩下什么呢?
他走进来赤月宫,魂姬却在门前跪了许久。
雾莲月摇摇头:“固执。”
魂姬跪在雨中,似笑非笑:“魂姬觉得,现在的容貌就很好。”
赤月宫门前,雾莲月停下脚步:“魂姬,你可想恢复容貌。”
魂姬缓缓跪地:“是。”
“风祁是干什么吃的,一群废物!”他拂袖转身,朝赤月宫走去,“收拾一下,我亲自过去。”
“昨日已回到圣魔宫了。”魂姬顿了顿,“将军,紫辰星君那边……恐怕顶不住了。”
雾莲月皱眉:“苍遥?哼,整日鬼鬼祟祟,也不知君上为何这般信任他……君上何在?”
“将军,右护法离开魔界了。”魂姬道。
“嗯。”
短短三字,却让他觉得获得了片刻的心安。
魂姬沉默了片刻,低下头柔声答道:“她在等。”
他的眼底仿佛有破碎的珠光,一面闪动着奇异的希冀,一面刺破渺茫的挣扎,经年累月的思念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他可笑的自尊却不容许他承认他把心输给了一个女子。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下着雨……你说,她可还在等我?”
雾莲月望着远处,神色淡淡哀伤,魂姬从未见他露出过这样一番神情。
“将军可是在想她?”
他身后,撑着六十四骨白纸伞的女子缓缓走近,紫色的面纱从额角到肩颈,遮住了她所有的情绪。
女子含娇带媚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他晃了晃神,冷漠的嘴角微微弯起。
雾莲月,我想……嫁给你。
赤月宫外,瓢泼大雨似连成了一匹暗色绸绡,泛着星星点点幽暗的蓝,鬼魅如奈何桥上摇曳的渡魂灯,绮丽同黄泉路上妖冶摄魂的蓝色鸢尾。长立在宫门前修长的黑色身影在这茫茫雨幕中略显朦胧,这场雨仿佛洗去了他往日的锐利刚硬,还以他几分柔软的寂寞。红色油纸伞下,他的双眼也染上胭脂般灿烂的颜色,带着些许化不开的离愁。
………………………………
第一百三十章:凤凰之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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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救他,我知道,你是爱他的……”
她缓缓合上眼。
神兽唯有死前方有梦,梦见之事必是此生最为重要的画面,她此生的时间,怕是早就驻留与两千年前的那一日了。
从那一日起,琼华二字,便深深扎根在她心上。
琼树生昆仑,倾华一世仙。
昆仑玉昆真人门下有两位得意弟子,一黑一白,皆是世间奇才,她遇见的便是那个“白”。
后来她向玉昆仙人追问,得知了他的名。
雪与天光之间泛着纯净的蓝,眼前的男子专注的眼神令她的心都在颤动。那一次不太正式的比剑,她输了剑,也输了心。
她第一次失了神,待回过神来便忍不住拔剑冲来,凤凰伽蓝的剑法在三界都是小有名气的,然而不过十招便被挑飞了剑,那把通身银白的长剑抵在她喉间的刹那,她不由得僵住。长剑在
那时候的他既不是星君,也不曾被称为六界仙尊,却一如现在一身白雪锦袍,衣袖上绣着精致而舒展的九华兰。这样的一个人,天生就该穿白色,不染纤尘的月光白,也只是他的陪衬。
她站在对面的山顶,看他练完整套的玄音剑法,他手中的银剑好似九天落星,翩擦入风。
有着气冠众生的从容,俯瞰千山的淡漠是那样遥不可及,可又偏偏能从那双眼中看到对苍生的温柔与悲悯,这样的矛盾在一人身上完美地展现,仿佛他天生就该是这般不可触碰。
伽蓝的双眼神采渐渐消退,迷雾般的眼前,飞落着昆仑的千山白雪,她似乎能清楚地看见两千年前在这片白雪之境中,白衣磊落的那人握着聆音剑立于山巅,他有着步步生莲的温雅,亦
仑山顶,遇见他,我永世不悔!”
她抬起手,将那颗凤凰心塞进花汐吟手中,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只对一人动过心,这颗心若是能救得了他,我也深感欣慰了。这颗凤凰心,你收好,替我告诉你师父,两千年前的昆
“不必了,我的伤我自己清楚,便是天神在世,也救不了我。”伽蓝此时已是看得通透,轻轻将丹药推开,“我并未给你传信,有人存心算计,你千万小心……”
“不会的,我来想办法……”她从怀中取出丹药给她喂下。
苦苦迎战,终是不敌。心被生生挖出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眼前似有迷雾重重,她拼尽全力去看,只能看清那人衣袂上栩栩如生的绿萼梅。
她记得很清楚,昨日她在容清阁中照顾琼华,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便有气刃袭来,她挥袖挡下,留下了阵法护住容清阁后便飞身去追,后来便是一场恶战,那人的法力远在她之上,她
闻言,伽蓝的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我不知道他是谁,他想伤琼华,我就……咳咳!放心,你师父没事,只是我恐怕不行了……”
“蓝姑姑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你将我叫回来的吗,是谁伤的你!?”花汐吟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局面,拼了命地将仙气输给她。
“阿,阿吟……”伽蓝吃力地睁开眼看着她。
胸口的伤是致命的,被活生生挖出心脏,饶是神兽也会殒命当场。她学医多年,只一眼便知道,伽蓝已经药石无医。
“蓝姑姑!”花汐吟大惊失色,冲过去将她的上半身支起。
,而她的手中,紧紧握着一颗修行上万年的金色凤凰心!
只见一片新雪覆盖的山脚下,漫开了血海,那妖冶的红犹如花朵绽放,一发不可收拾,血泊中间,是遍体鳞伤的伽蓝,她受了极重的伤,血从胸口的血窟窿不断地涌出,她已是奄奄一息
聆音得令,下落到山脚。
她无暇顾及美景,径直朝昆仑主峰飞去,飞过山脚的时候,不经意的一瞥,眼角的余光扫过一片刺目的红。她不由得一怔,停了一停:“聆音,下去看看。”
点,仿若墨迹挥毫。
一日后,她回到了昆仑境内。昆仑仙境一如既往的冰天雪地,茫茫苍穹泛着浅浅的青,如一团又一团的轻烟缓缓荡开,温柔无声,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云端,漫山遍野的白中,山岩星星点
那两个字,是她命中的劫数,一向冷静的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细细斟酌。
且说花汐吟扯了头冠后便是一路飞奔着离开了王府,心中虽然对苏浮万般愧疚,但是伽蓝的传信让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拔出聆音便朝昆仑赶去。
那一刻,礼堂里久久无声,目送着靖王殿下一步一步缓缓走出中堂。
现实用最疼痛的方式告诉他,他一败涂地。
他很清楚他赢不了,可是他不愿死心,哪怕是微乎其微的那一点可能性,他也愿意赌上一切去试。
“皇兄。”他笑得很苦,“我还是输了……”
的金雀明玉冠,那是他为了今日的大婚特意让琳琅阁赶制的,可是这世上唯一有资格戴上它的人,却亲手把它摘了下来……
苏浮静静地望着她跑远,淡淡的眼底升起丝丝萧索,大红的礼堂,大红的花绸,大红的礼服,一切明明都是温暖明媚的才对,可是堂上站着的那人的背影却是令人心酸,他低头看着地上
“皇弟,这是怎么回事!”饶是苏还锦多疼爱这个弟弟,众目睽睽之下发生这等荒唐事,他也是要勃然大怒的。
她感激地点点头,道声“抱歉”便掀了头上繁重的金冠冲了出去,留下满堂错愕。
苏浮沉默了良久,还是对她笑了笑:“仙尊那边要紧,你去吧,我在这等你回来。”
那两个字犹如魔咒断裂了整场的喜庆,她手中的流锦编织的花绸无声地落在地上,她神色焦急地看着苏浮,等他一句话。
“阿吟,速速回昆仑,你师父出事了。”
鸟儿停在她肩上,花汐吟伸手接住它扔下来的竹管打开,管中有伽蓝的千里密音。
犹如掐准了一般,堂外飞来一只金丝雀,那是伽蓝养的鸟,花汐吟记得它。
“夫妻对拜――”
他们转过身,对着苏还锦和皇后一拜。
“二拜高堂――”
她这才回过神,与他一同拜了下去。
“阿吟?”苏浮拽了拽她手中的绸子。
地疼,好像有一个人在一下一下劈开她的心。
苏浮牵着花绸,二人面对身后茫茫天地,这样的日子,花汐吟很希望自己能笑一笑,可是她满脑子都是师父,过去的画面如潮水一般涌来,她的心不能控制地疼着,一丝一缕,渗入骨血
“一拜天地――”
礼官喊着“吉时到”,女官便将花绸交到新人手中。
堂上人皆是倒吸一口气,这新娘分明还是一个稚嫩的丫头,可是这等姿容,却是当得起风华绝代四字,这样的女子若是长大了,该是怎样明艳动人。
她这样细柔温软的女儿妆,一时像个青涩的傻小子般愣在了那里。
苏浮将花汐吟放下,立即有人送上喜秤,他用喜秤将盖头挑起,金雀明玉冠下,少女初上红妆,黛眉轻舒,花钿酥媚,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犹若明珠,一瞥之间,顾盼生辉。他从未见过
苏浮抱着花汐吟步入礼堂的刹那,众人的表情真真是五彩缤纷,苏还锦先是一愣,继而大笑道:“皇弟侠骨柔肠,靖王妃是个有福气的女子。”
衣裙,在无意的保护下出了宫。
花汐吟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任由花轿抬着她走过帝都每一寸土地,任由他抱着她穿过挂红点翠的中堂,充满喜气的礼堂上,苏还锦和皇后作为长辈坐于主位,朝颜也换上了新做的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抱着花汐吟跨过象征合家平安的马鞍,大步进府,他的动作温柔而小心,仿佛要将怀中的女子抱上一生。
苏浮稳稳地抱着怀中一身繁重礼服的女子,大声道:“本王的王妃,由本王亲自抱进礼堂!”
“靖,靖王殿下您这是……”
花轿抬过火盆,宫里来的公公高喊着“请王妃下轿”,花汐吟正欲从轿子里下来,忽然感到身子一轻,转眼间她已出了花轿,却是被苏浮抱在怀中。
苏浮接过弓箭,三箭齐发,轿门一震,三支金箭深深钉在木头上。
凌在将金羽箭和长弓呈给苏浮:“殿下请射轿门。”
迎亲队伍绕晏京城一周,终于到达了靖王府大门前。见他们来了,
皎皎少年郎,卿卿难相忘。
马上,身姿挺拔的男子嘴角微弯,双眸含笑。平日一贯素雅如兰的他换上迎亲的喜服,竟是分外的耀眼,他骑在马上,英姿勃发,令人不敢直视。
的女子身着骄阳般绚丽的锦绣霞帔,喜气洋洋清风里,绣着合欢花的红盖头微微蜷起一角,露出女子红润如珠玉的唇。花轿前,是苏还锦派来负责护卫的黑甲军,军队最前面,赤色的汗血宝
大婚当日,晏京城千里红绸,举城齐欢,其隆重程度丝毫不亚于当年苏还锦立后大典。缀满珠玉的十六人抬的大红软较好似天边绮丽如画的霞光,轿檐上挂着金丝穗,珠玉流光,花轿里
一个人。
人世间总会有很多强大的东西,残酷又恶心,很多时候都无法反抗。明明有一千种理由拒绝,最后却还是选择了妥协,只因为他舍不得。他这辈子极少有舍不得,最多的舍不得,给了同
只要她肯嫁于我,我便觉得什么都没有关系了。
事大可作罢。苏还锦笑他急于佳人在怀,他却只是淡淡地笑。
收到伽蓝的千里传信时,正是圣旨上写的――花汐吟与苏浮大婚的日子。按礼数,本应先定亲,但是苏浮却说不必如此麻烦了,他与阿吟自小一处长大,如今她也住进了靖王府,定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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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凤凰之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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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着头:“你们师徒两个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多谢。”白君卿淡淡道。
他走向十夜,紫辰抬手扶住白君卿,为他输了些仙气。
闻言,天狼叹了口气:“孽障!真真是孽障!”
他顿了顿,看向十夜:“眼下处理伽蓝帝姬的事是要紧。”
“行了,天狼。”紫辰上前拉住他,“魔君连陌法力高深,他想走,谁能拦得住?况且……”
白君卿没有回答,紫辰注意到他脚下有些摇晃,经历五次牵机发作,他还能站在这里阻止阿吟已是奇迹。别说连陌,就是普通的魔族他也不一定能追上。
“琼华,为何不追?!”天狼不解地看着他。
白君卿看着紫烟消失,依然没有动。
他猛一拂袖,紫烟扑面,转瞬间他和花汐吟都不见了。
他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人:“她今日受的伤,我连陌必定会为她讨回来!”
“汐丫头……”连陌见她眼神坚决,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好,我闭嘴,但是我绝不会让你跟他回去,我带你走!”
“连陌你住口!”花汐吟一把扯住他的衣领,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领什么罪,要有罪也是你去领!白君卿你知不知道汐丫头她是因为……”
连陌的出现令在场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白君卿冷冷地看着他:“我的徒儿犯了错,我自会带她领罪,魔君这样堂而皇之地插手委实有失妥当。”
连陌看着怀中遍体鳞伤的女孩,紫眸中满是怒意,他看着白君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完整的一句话:“白君卿,当年我送她回来不是让你这样待她的!你怎么舍得看她伤城这样!”
花汐吟疼得受不住,吃力地去看怀抱的主人。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她的嫁衣的刹那,一道强劲的紫气从后方打来,白君卿侧身一闪,避开的同时花汐吟已然被来人抱在怀里。
“不是的……师父我没有……我没有……”她被生离折磨得无法动弹,豆大的水珠一颗一颗砸进雪中,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眼泪。
白君卿伸出手:“跟师父走。”
她捂着心口,才发现不是错觉,生离毒发了。
的心疼得湿了眼眶。
她回头望着血泊里的伽蓝,跪在那一言不发的十夜,以及怒目而视的天狼……被十夜注视着的时候她虽慌却没有害怕,被天狼打伤之时她虽痛却并未哭泣,可是他看向她的一眼,却令她
他出现的一瞬间,她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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