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连那是什么毒都不清楚。
花汐吟扶额:“师姐你当我神断吗?”
毕竟是在宫道上,她不敢嚷,只能抓着花汐吟:“是什么人做的!?”
闻言,汀澜委实吃了一惊:“什么?!”
“确实还凑合,不然还真诊不出有人暗害朝颜,在她身上下了毒。”
汀澜先是一愣,继而答:“还,还凑合吧。”
花汐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着问她:“师姐眼中,阿吟的医术如何?”
“该是没有。”汀澜摇摇头,“能说的我都说完了,该你了。”
花汐吟沉思片刻,道:“朝颜的教养除了景贵妃可有经过他人之手?”
“我离宫多年,哪里一日就能看透一个贵妃?”这一点汀澜实话实说,就是她未离宫时,那些个妃子娘娘们一个个便不知戴了几张面具在说话。
“表面上?”
汀澜白了她一眼:“那个景贵妃我也见过,表面上确是少有的温恭谦顺。”
“说重点,师姐你偏题了。”
“兰贵妃林梓心死后,还未足月的朝颜便被送到了锦绣宫,由景贵妃抚养。景贵妃是宫中以贤良出名的贵妃,朝颜由她抚养大皇兄也安心些。只是皇兄来信中提起过,朝颜自出生起便不哭不闹,原以为是乖巧,日子长了才发觉不对劲,经太医诊断乃是幽闭之症,可能终身都不会开口说话。现在你知道方才朝颜喊你一声‘娘亲’,皇上为何会激动成那样了吧。”
汀澜抿着唇看了她许久,叹了口气。
“我这不还没说什么呢。”她莞尔道,“师姐,朝颜是你侄女,你总比我更清楚这宫中的云波诡谲。”
“花汐吟,不知不知道这里是皇宫,比不得你师傅的玉竹居,容你胡言乱语的。”
两个掌灯宫女立刻伏首退下,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拐角。
汀澜一惊,立刻停步:“你们两个,退下去。”
“师姐,关于朝颜……或者说关于景贵妃你有什么印象?”她自然要要防着隔墙有耳,将“景贵妃”三个字贴着汀澜的耳边念出。
汀澜哭笑不得,这人压根没听懂她的话吧,听着倒是一番羞死人的豪言壮语了。
花汐吟还是头一回听见汀澜一口气对自己说这么长的话,可话中意思却还是云里雾里。什么肥肉,什么叼了去?她想着这师姐平日里也不会说好话,便惯性使然地回了一句:“我叼了去那是能耐,有本事让他们也叼来试试。”
“可不是。”她好好地白了这迟钝的丫头一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靖王爷,全晏京不知有多少名门氏族盯着这块肥肉呢,哪想倒先让你叼了去。你叼了就叼了吧,还就放在那生生晾着,要是被那些有心人听了去,还不得气得呕血。”
“苏浮?”
“你!……”汀澜气得憋着一口气半天顺不下去,“像你这样气得人脑瓜仁疼的臭丫头怎么就给落到我二皇兄眼里了!”
“哪里,比你这个亲姑姑的魅力稍微大了一点点而已。”她回以灿烂笑容。
“想不到你还有做‘娘亲’的魅力。”汀澜瞧着比自己矮上一截的花汐吟。
夜色初上,月色清清,冗长的宫道上两个掌灯婢女在前方照路,汀澜和花汐吟不紧不慢地走着。
十夜,虞清随苏浮入住庆阳宫,而花汐吟则与汀澜住在临芳阁。
由于他们来得突然,靖王府和公主府都尚未安排妥当,不可入住,就暂且安排无人入住宫中,一来兄弟多年未见,而来万一有突发状况,消息传达也快,可以及时商议对策。
衣袖上的小手这才松开,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宫女回去了,才离身三步,朝颜的眼睛再一次失去了神光,恢复到呆傻的模样。这让花汐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断,这小团子定是中毒了。
“娘亲不骗小七。”她重复了一遍。
“娘亲不骗小七。”朝颜拽着她的袖子。
用完膳,苏还锦吩咐送公主回锦绣宫那安歇,哪料这孩子还是不肯松开花汐吟,一个劲叫“娘亲”。花汐吟颇为头疼地蹲下身,摸摸她的头:“小七乖,回去好好睡一觉,我……娘亲明天一早就去陪你好不好?”
想当初她刚回到晏京城,在锦绣宫碰上朝颜,这小混球碰都不让她碰,她可是她皇姑姑呢!现在居然这么黏那小妖精,还叫她……叫她娘亲?莫不是真傻了?
汀澜望着对面抱着朝颜的花汐吟,露出嫉妒不已的神色。
苏还锦被小七这一掌打击得够呛,挥挥手便回到位子上继续用膳。
苏浮见这团子压根就没想理其他人,遂干咳一声:“皇兄,关于‘娘亲’这事儿,暂且搁着吧。”
“娘亲,小七饿。”朝颜一字一顿地说完这句话,伸出手,花汐吟虽说比同龄人高些,却也没有成人,她这样搂着倒是刚刚好。
花汐吟深表同情地对皇帝陛下报以微笑:“小七,这可是你亲爹……”
用花汐吟的话来说,苏还锦此刻的表情就跟被哮天犬趾高气昂地踩过了面门一样。这是闺女吗?!说出去谁信这跟吃了炮仗似的的混丫头是他亲闺女啊?!
于是,苏还锦便上前,还没等动手呢,小七团子一掌就拍下来了,好清脆的一声“啪”,可见下手之狠。
苏浮怨气侧漏地看着苏还锦:“皇兄,你闺女,你自己来吧。”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跟小野猫似的乱挥爪子的小七团子,人家挥完后还不忘瞪他几眼,然后往花汐吟怀里一钻,坚持不懈地叫“娘亲”。
苏浮走过去将小七团子扒出来,耐着性子道:“朝颜,听皇叔说,这位你要叫姐姐,不能叫‘娘亲’……哎朝颜你怎么还打人了?!”
这下众人总算抓住重点了,这称呼不太对啊!
“那个,小七啊,我不是你娘亲,你可以叫我姐姐。”这姑娘太直接了,真的不用一上来就这么客气的。她望天兴叹。
他感动归他,花汐吟可凌乱了。
她的女儿,他们的朝颜终于会说话了,他总算不负梓心临终托付。
那一瞬间,这位人间帝王几欲落泪,模糊的眼前再一次浮现出那在碧心亭中曾对他回眸一笑的温婉女子。
朝颜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又回过头看着花汐吟,抿着唇笑着又唤了一声:“娘亲!”
苏还锦几乎是跑着奔到朝颜身边,就算批了一夜奏章也从不会发抖的双手此时却抖得厉害:“朝颜,你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花汐吟傻了一样看着朝颜:“小七,你……叫我什么?”
更不必说殿上伺候的宫女太监……
苏浮将酒倒在了衣服上还久久回不过神。
十夜的筷子掉了一根。
虞清行不离手的纸扇砸进了汤里。
汀澜刚拿起的葡萄滚在桌边。
苏还锦刚举起的酒杯掉在了地上。
并不算多么响亮的童声,此刻却胜似天籁,令整个大殿霎时静若旷野。
“娘亲。”
朝颜舒舒服服地在她怀里蹭了两下,定定地望着她,一双眼睛水汪汪亮晶晶,跟要把她看化了一般,两个清亮的字节从那张小嘴中跃出。
“没事。”她摇摇头,继续笑眯眯地问朝颜,“小七宝贝儿,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夹来。”
苏浮在旁瞧见她凝重的神色,担心道:“阿吟,发生什么了?”
是纯仙之气,是师傅注入镇魂铃中的纯仙之气在起作用!
她怔住,思索须臾便反应过来,抬起手,凝视着腕上的镇魂铃。
这孩子恐是被人暗害,且时日不短。此毒并非凡间之毒,故凡人是看不出的。她阅书无数,却无法立刻辨出这是什么毒,只知道在自己身边,这孩子体内的毒便回被某种力量压制住。至于这股力量,好像是……是师傅?
方才在御花园中见小七跑来时她便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这孩子双目无神,一副痴呆相,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是一位傻公主。可是当她走近这孩子,牵着她,包括现在抱着她时,这孩子的双眼一片清明,虽然还是不开口,她学医多年,个中差别岂会看不出来?
“小七。”她将朝颜的小脸扳过来,仔细查看她的眼睛,心中更加确定其中有蹊跷。
这脉象确有阴郁幽闭之相,但浮动在心脉上的一缕黑气却令她心头一紧。
他说得有几分感慨,花汐吟摸着朝颜的脉象却皱起了眉头。
苏浮答道:“天生的。她母妃生下她就去了,这孩子长到现在也不肯开口说话,看皇兄的表情,许是她头一回这样黏人。”
她将手搭在朝颜脉上,替她诊了一回,回头向苏浮询问:“苏浮,小七的病是天生的?”
这一边,花汐吟抱着小七团子不亦乐乎,这小团子瞧着就可爱,抱起来更是舒服,除去不说话,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苏还锦这边更是欲哭无泪,这是他家公主啊!这位是他闺女没错吧!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咱们看着还乳臭未干的小师妹跟抱汤圆似的将朝颜放在了腿上,那一瞬间所谓母性的光辉闪得在场的诸位心肝脾肺肾来回抽着疼。
花汐吟不得不承认,小孩子的杀伤力和糖炒栗子一样都是不可低估的,她怎么也想象不到,她一个修行才满三百余年的小妖今天居然对着一个豆沙团子母性泛滥了!?
闻言,朝颜也不蹦了,看着她很认真地点点头。看着一个四岁的孩子努力做出“很认真”的表情,还真是件极其有趣的事。
花汐吟忍着笑,伸了伸手引诱道:“想抱抱?”
这小团子公主实在太好玩了,她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好玩的娃娃呢!
开宴没多久,朝颜又闹着往花汐吟腿上爬。花汐吟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团子公主执拗地糟・蹋着她平整的衣衫,小七团子也不知是哪儿的倔劲儿犯了,皱着眉抓着她,蹬着小短腿可劲儿地往上蹦,一副“我就不信了”的神情。
此乃家宴,所以席上并没有官员,只有他们五位仙门弟子,连嫔妃和太后都不曾差人出现或来问候,看来魔界的事还是有及大影响的。
花汐吟的桌子安排在苏浮旁边,她牵着朝颜走过去坐下。
“罢了,德公公,吩咐人将公主的碗碟撤到吟姑娘那桌去。”苏还锦瞧着他家小七团子前所未有的闪亮的眼睛,心道完了,这四年养了个胳膊肘子往外拐的混丫头。
花汐吟对此也颇感无奈。
………………………………
第六十四章:景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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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还锦:“……”
苏浮阴测测地一笑:“况且,皇兄,你那声‘父皇’八字还没一撇呢。”
“……”
苏浮顿了一下,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臣弟的小师妹的女儿称皇兄为‘父皇’,敢问皇兄应该怎么称呼臣弟?”
“朕只是觉得朕的女儿叫你师妹叫‘娘亲’,叫朕自然是‘父皇’,那你又该怎么称呼你师妹呢?”苏还锦为难的表情下是显而易见的乐见其成。
“怎么了,皇兄?”他回头询问。
“不过你这小师妹……”不知想到了什么,苏还锦忽然笑出了声。
苏浮倒没有太大意外:“阿吟这些年潜心在琼华星君座下修行,琼华星君教给阿吟的和我们学的不太一样,七年下来,阿吟虽剑术不如几个师兄师姐,但仙气却是我们之中最为精纯的一个,朝颜和她呆在一起比较舒服吧。”
“若不是早知那是你师妹,朕都要怀疑是不是兰贵妃附身在谁身上,回来照顾朝颜了。”苏还锦遥望着对面凉亭中相偎而坐的二人,他从未见过朝颜这孩子这样笑过。
不远处的凉亭中,两个身影凭栏而立。
她将装有朝颜一滴血的瓶子放入怀中,继续陪着朝颜玩耍。
她都没有舍得下手,这团子公主对自己倒挺狠啊。
边说边又要用那刺往手上扎,花汐吟低呼一声“我的祖宗”,一把夺了她手中的花丢开,掰开她的手查看,所幸力气小并没有深扎,冒了两滴血便止住了。
朝颜见她迟迟不下手,干脆抓起手边的一朵月季,用花茎上的刺扎破了小指,鲜红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滴在了瓶中:“娘亲,一滴血,不够还有……”
花汐吟从怀里摸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打开盖子,又拉过朝颜的手,那小手软得跟没长骨头似的,她觉得这会割哪儿都是个罪过。
朝颜摇摇头,对于她来说,恐怕连“疼”是什么意思都不清楚吧。
“小七,你生病了,娘亲现在需要你的一滴血查出病症,小七怕不怕疼?”她尽量用一个四岁孩子能理解的语言想朝颜解释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花汐吟哑然失笑,这么问一个刚会开口说话的孩子确实没什么意义,罢了罢了,这团子公主这般可爱,大不了以后见了师父,让她叫一声“师尊”,拍拍师父的马屁也就揭过去了。
有些生硬的字句,语气却是那样肯定。
小七团子歪着头,茫然地盯着她看个不停:“不知道,你是娘亲……”
宫中有那么多女子,而她不过是顺手替这孩子捡起一束连翘花,且以她的模样,怎么都不会让人联想到妇人吧。
花汐吟揉揉她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小七,你为什么要叫我娘亲?”
晨曦般的笑脸,软软糯糯的童音,直让人心都要化了去。
“娘亲。”朝颜将编好的花冠戴到她头上,刚刚开口说话,很多字她都念不出来,唯有“娘亲”二字,字字清脆,她用肉嘟嘟的小手捧着花汐吟的脸,“娘亲好看。”
若这两种气息皆是出自景贵妃之手,此人必是妖物,能如此歹毒地对待一个四岁的小丫头,该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原因驱使她做出这等事啊!
这毒,像是妖毒,具体是哪种,她要查也并不难,只是麻烦就在于与之相生的另一股神秘气息。她从没有感知过如此玄妙的气息,时而想地府怨灵的哀殇,时而又像碧霄之上的仙气,变幻莫测,亦仙亦魔,令人捉摸不透,既无法对症,自然难以下药。
朝颜乖乖地坐下花汐吟腿上,专心地编着花冠,没有注意到她紧锁的眉头的凝重的神色。
“小七别动,娘亲给你看看。”她低声对朝颜道,伸手去探她的脉象,果有一团黑气在心脉之上萦绕不去,昨日时间不许,她没能探个仔细,眼下几番探寻下来竟发现这孩子体内有两股气息存在,一种是毒,一种无从得知。两种气息互相冲撞互相压制,且以她看来,二者皆非凡物。试想这两种气息一刻不停地在一个四岁女童体内互斗,她怎么可能如正常孩子一般长大。
她将朝颜捞到怀里,用余光瞥了不远处的两个随侍的宫女一眼,趁那一抱,顺势将身子侧了侧,刚好将朝颜挡在宫女的视线之外,装作欣赏湖上风景。
她满眼的欢喜如同闪光的宝石,花汐吟忍不住在她脸上啵了一口:“好看,小七最好看了!”
朝颜摸了摸:“娘亲,好看?”
花汐吟拉着朝颜坐在亭子里,采了些花卉来编花环,编好一个便戴在朝颜头上。
御花园。
宫人们齐声应是。
景贵妃笑了笑,用帕子细细擦了手,还是那温柔的语气:“本宫不是很喜欢变化来的突然,今后若是再开出第六朵,记得提醒本宫剪了才好。”
“是的,是娘娘照顾得好,海棠自然要多开一朵来讨娘娘欢心。”在宫中服侍,谁不会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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