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婢引他们到临雨亭前,福身退下。
御花园中遍生奇珍异树,花开如霞,耳边泉水潺潺,林中莺啼声声,如临仙境也不过如此了。
王都的繁华已令人惊叹,皇宫中更是金碧辉煌,黛瓦玉柱,宇榭楼阁,虽不及天宫美幻绝伦,也是处处富丽雅贵,威严肃穆。
宫婢早早便候在宫门前,待二人一下车,便被引往御花园。
马车穿过街巷,有凌在这个御林军统领亲自护送,一路畅通无阻。凌在早已派人快马入宫禀报,他们刚入宫便有人来传旨,宣靖王前去御花园觐见。
他拍着她略显单薄的肩:“不会的,我保证。”
“苏浮。”她拨开帘子,凝望着车外的迷醉烟华,一字一句道,“当年的沧澜城也似这般美,我不希望晏京变成第二个沧澜。”
苏浮一愣,望着对面的娉婷少女,虽依然娇小,眉眼也未长开,心智却是成长了,褪去当年的不谙世事,为人处世也变得像模像样。他微微一笑,摸摸她的头:“是啊,阿吟长大了。”
他以为她听了此事定会欣喜,她从小便喜欢热闹,天庭中就是办个小小的花宴,她也央着去。可现下她却摇摇头,道:“我是奉师门之命来守卫京都的,怎可贪玩忘了正经?我再不是当年不懂事的小丫头,顾全大局还是懂的,师兄不用事事迁就我了。”
苏浮知她心思,便道:“晏京城夜市最是热闹,你若有兴致,我可以带你出来走走。”
晏京王都,其繁华富丽绝非你可以想象得出,千街错秀,屋宅连片,酒楼皆是金玉璧栏,街头巷尾,叫卖不断,玉楼高阁,云笙不绝。花汐吟撩起帘子看,街上行人谈笑往来,公子佳人皆是衣着上乘,明玉佩铛,落落大方,举手投足,大家风范。
凌在准备了一辆马车,带二人朝宫门驶去。
“记在心里,不能忘了去。”他道。
原来,这是他的名。
她凝视着玉上的字,轻轻地念:“靖琰,苏靖琰……”
苏浮笑笑,不置可否,将玉佩放在她眼前:“浮是师傅赐的字,我希望你记着我真正的名字,阿吟。”
她一脸郁闷地望着他:“苏浮,你真像我爹似的。”
“不是。他长我十岁,乃是前皇后所出嫡子,前皇后病逝后,我母后被封为皇后,现在是当今太后,我和他同父异母。”苏浮解释道,“皇上的性子并不残暴,但你也不可冒犯,一会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苏浮,当今皇上是不是你亲哥哥?”她问。
的确,仙门无皇族,他不摆明身份无可厚非,是她在这方面迟钝了些。
“……”
苏浮吃痛,一脸无辜:“好阿吟,汀澜是公主,你说我是什么?”
“他都给你行跪拜大礼了,你当师妹我瞎了吗,殿,下。”她指着凌在,暗里掐了他一把。
苏浮敲了敲她的脑门:“我是你师兄啊。”
花汐吟走在苏浮身侧,皱着眉:“苏浮,你到底是什么人?”
城下将士被他那一跪惊住,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凌统领称那位少年为“殿下”,城中六位王爷他们都见过,那么这位还未弱冠的少年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靖王殿下?!
“殿下请跟下官入宫,皇上已下旨您一入城便去觐见。”凌在恭恭敬敬地请二人入城。
他率御林军在此恭候多时,终于接到了殿下。
语绡公主吩咐,近日靖王殿下会到城下,一旦见到殿下,立刻引入宫中。
前日也有两男一女欲进城,女子亮出紫玉,他才知道她便是在外七年的十一公主苏语绡。公主归来,皇上亲自召见,待公主说明来意后他们才知晏京城何其凶险,即刻加派兵力守卫都城。
靖王府完工,公主府亦建起,七年来,晏京城中却无一人知晓这两位尊贵的殿下生得什么模样。
两年前,先皇驾崩,太子登基,七位皇子虽未及弱冠之年却都被新帝封了王,六位皇子取瑞、恭、顺、衡、端、慎为爵号,按长幼敕封,待举行弱冠之礼后便各自前往封地。唯有二皇子取其名为号,册封靖王,永留京中,长伴圣驾,其尊贵程度远胜于其他诸王,十一公主也被新帝封为一品公主。
后来,二皇子和十一公主先后被送入仙门培养,整整七年未归,两年前先皇驾崩恰逢他们闭关修行,也不曾见他们出现。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二人的地位。
不怪他有此激动的反应,这块玉名为通星玉,本身就是一件旷世美玉。当年先皇得了一块通星玉,将此一分为二,聘了最好的工匠雕出两块玉佩,据说是赠给了当时最得宠的二皇子和十一公主,还专门在玉的背面刻上他们的名字以示尊贵无双。
凌在一眼看到这块紫玉时已有惊色,再将玉翻过来,瞧见中央两个字,神色大变,立刻双手捧玉跪在苏浮脚下:“下官凌在,参见殿下!殿下千岁!”
苏浮没有回答,从腰间取下那枚紫玉,放在他手中,淡淡地看着他:“带我去见皇上,凌在将军。”
“阁下何人?为何要见本将军?”凌在不愧是武将出身,不怒自威。
苏浮还未弱冠,一头青丝没有用玉冠银簪束起,而是一条素青绫缚着,但那通身的气质却雅妍如兰,乃是凌在比不了的优雅贵韵。
那凌在统领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仪表堂堂,军人出身让他眉宇间尽是英气,此刻,他正冷冷地注视着苏浮。
二人的衣着气质皆是不凡,那将士在王城中多年,想着该不是城中哪个贵人家的公子千金,迟疑片刻便去禀告。一会功夫,御林军统领凌在便出现在苏浮和花汐吟面前。
“让御林军统领下来见我。”苏浮沉声道。
他拉着她大步走到队伍最前面,现今乃是防范魔界的非常时期,进城的盘查严密了许多,他们上前自然要受到阻拦。
花汐吟刚想排在队伍后面,却被苏浮拉住了:“这样排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有要事在身,直接进城。”
晏京城前有毓秀古城逢云,背靠天险断山,左邻繁华商都原鹿,右毗郁郁花城怀柔,处地优越,身为上百年的王都,其繁华程度更是令人咋舌,才到城下便有大队百姓排在城门前接受盘查,等候进城。城外尚且如此,更不必说城内。
之前被护龙雪山的灵气冲得迷失了方向,加上二人都受了些伤,御剑不得不放慢速度,探查晏京的方向,足足花了三个时辰才终于到了晏京城下。
“不敢了不敢了!……”她连连摆手,开什么玩笑,八百页!?
她深有体会,撒娇和耍无赖乃是六界通用的法宝,尤其是在你的脸生得还过得去的前提下,百试不爽。果然,苏浮吃不消她这缠人的功夫,哼哼了两声:“我家书库里好巧藏了一本八百页的古本,你若再敢……”
“师兄,别生气嘛……”她踏着聆音靠过去些,她承认她是个欠考虑,做事不经大脑,要他没完没了操了七年心的混账丫头还不行么,这小子怎么就忍得住整整两个时辰不理她,“师兄,我罚抄书行不行?你挑个最厚的罚我,那本四百页的《牟尼禅经》怎么样?我试过用这个砸人,可以让人半个月消不下肿……”
御剑而起,风断长空,他们终于飞向晏京城。
珍儿听说她要走,躲在屋里哭得不肯出来,她才没能与她告别。
“好。”她进村与村民道别,此次除害也算还了刘大叔一家的的恩情,从此两不相欠。
“既然犬妖已除,我们也不便再逗留。”已经耽搁了两日,十夜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晏京,他们也该启程了。
听了她的描述,苏浮了解了大致情况。
这点她很确定,魔谷君死得离奇,妖洞中未留下其他妖气,会是谁让一个千年犬妖死得尸骨无存?会是君陌吗……不,不可能,君陌身上只有凡人的气息,即使是百年封妖师世家司徒家的封妖师也做不到如此地步。
她摇头:“我只是用师傅的封魂震伤了他的內腑,他不是我杀的。”
苏浮惊愕地盯着她:“你杀的?!”
“死了……大概。”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那妖呢?”
他使了个净水咒,将她一身脏污净去,恢复了道服的白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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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浮云过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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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君卿沉默着,任夜风吹乱了鬓角,久久无言。
“魔种孵化,六界大乱……”紫辰弯着嘴角,“白君卿,有上千年没看你再穿上那白炎战甲了吧?”
“是么……”白君卿望着七重天的明月,露出一抹淡雅的浅笑。
紫辰嗤笑:“这种事……早就不记得了。只是守护六界安危,使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罢了。”
“紫辰,我们当年为何要为仙?你可还记得?”
而牵机之毒也成了白君卿心头的一根刺,几千年来一直在调查,得到的结果均是渺茫。
半年后,他们平乱归山,才得知他们下山不久,有魔族进犯昆仑,玉昆仙尊为救白君卿的师兄,中了一种名为牵机的毒,他们回到碧霄宫的时候,仙尊已药石罔顾,临终前将守护苍生的重任交给了白君卿。白君卿跪在仙尊榻边,立下重誓,定不负师尊所托,于是才有了今日万人敬仰的琼华星君。
上回从白君卿口中听到这句话,已是三千年前,白君卿的师傅,昆仑掌门玉昆仙尊羽化的那一年。他与白君卿刚刚修成仙骨,奉师门之命下山除妖,走下昆仑山的时候,白君卿回头望着山上的皑皑白雪,曾皱着眉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紫辰继续敲击着桌面,只是这次踏了几分韵节:“很多年没听到你说这句话了。”
“只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并未皱眉,淡漠的神色却隐隐有股不安。
紫辰指尖一顿,笑道:“你失了耐心倒是少见得很。”
白君卿负手而立,静静望着远处:“别敲了,不觉得很吵?”
天狼等人刚刚散去,凡间各城池的部署算是告一段落,紫辰坐在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与此同时,天宫重紫阁。
雅妍如玉,这个词仿佛就是为他而生的,明明只是一笑间,却仿佛已是千树花开。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呢?
花汐吟摸摸头上的步摇,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这个髻他私下里练了许多遍,很满意自己如今的手笔:“这样好看。”
他手下的动作极尽温柔,修长如玉的手指替她梳理着长发,很快便绾起一个清秀的少女髻,他不知从哪变出一只优昙玉步摇别在她发间。一瞬间,她少女的清雅神韵便显露出来了。
“过来。”他让她站到自己跟前,伸手解下她发上的头绳,刹那间,青丝三千泻下,一股莲香从发间萦绕而出。
你这长不大的模样,可叫我怎么求娶才好,我可不想被百姓议论尊比天子的靖王爷是个恋童癖啊。
苏浮回头看了看她,她还如七年前一样,青黛色的头绳绑出两个垂髫,长发随着风儿轻轻舞动。他温雅一笑:“怎么还扎着娃娃头,你这长不大的样子……”
如今晏京风平浪静,他们再想也只是徒添烦恼罢了。
谁也不知雾莲月是否会亲自领兵攻城,若是像风祈一样的魔将上阵,凭他们还能抵挡三到四个时辰,如果是雾莲月……不知两个时辰能否争取得到。
魔界动向不明,目前仙界的兵力不能分散在人间,否则雾莲月奇袭仙界,后果不堪设想。仙门各派都已派遣了弟子镇守各城,他们五人都是天庭重霄五大星君门下优秀的弟子,白君卿安排守卫王都,稍有异动,便可立即告知仙界增援。
他握紧腰间的灵犀剑:“是,我们会守住。”
这盏灯下,娇美的人妇正为床上的孩子缝补衣衫,那条巷尾情窦初开的姑娘正含羞带俏地望着身旁心仪的郎君,还有那倚红叠翠的楼阁,琳琅满目的小摊……
苏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望向城中来往的百姓和万家灯火通明。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们,会守住的吧。”
身后的少年施施然走到她身旁:“他会的,晏京城百姓众多,且是王都所在,不然琼华上仙也不会将我们安排在此地。雾莲月必会攻城。”
“苏浮,雾莲月真会攻晏京城?”她问。
白衣的女孩靠在楼顶的石柱上,手边点了一盏灯笼,十岁出头的模样,却因常年习武,身量比寻常女子生得高挑些,从背影看倒像有十二三岁了。
明月高悬,城楼上灯火阑珊,举着火把的将士沿着城墙沉默着巡逻,气氛压抑庄严。
苏还锦即刻拟下圣旨,让德公公传令三军,调兵布防,一夜之间,晏京城的守卫增加了三倍。
其他人也齐齐跪在台上。
父皇多年前便将侍君之权交给了他,如是昏君,他可替天下臣民取而代之。如今魔界大军不知何时回突然兵临城下,他此刻跪在他脚下,称一句“吾皇”,便是承认了苏还锦是他的君王,从此效忠。
他与苏还锦有过十余年的相处,他的大皇兄从小没有他优秀,也没有他备受父皇宠爱,一个死了母妃的皇子,他都不知道皇兄是如何长大的。但是他总觉得,他的皇兄配得上那把龙椅,配得上他俯首称臣。
当年先皇欲在他和苏还锦之间立太子,那是他入仙门后的第四年,母后大寿,他与汀澜回宫。他是母后唯一的儿子,母后自然望他为储,但是他却拒绝了父皇的密旨。且不说他已入仙门,早没了那夺嫡之心,就是他还是皇子,他也不一定会去争这皇位。
苏浮也跪了下来:“臣弟愿辅佐吾皇,誓死守卫晏京城!”
她不由自主地单膝伏跪:“谨遵陛下圣谕!”
花汐吟静静地仰望着他――这就是苏浮的哥哥,人间的帝王……
“一旦城门被攻破,晏京城中便是生灵涂炭,即使可以退守宫门,又有何用?”苏还锦站在高台上,龙袍翻飞,君临天下的气势令人不敢直视,“朕答应过先皇,朕会守住一个生生不息的晏京城,会守住这建元王朝的千万百姓!君无戏言!”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点头。晏京城的美,乃是世间少有的梦里烟华,足可以令人迷醉。
“二弟,谁能保证琼华上仙赶到之前城门不会失守?那不是外族侵扰,是魔界大军兵临城下!黑甲军是先皇驾崩前与这大好河山一同交到朕手里的,他们的职责不是朕一人的禁卫军!”苏还锦令众人随他一同走上望星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穿过偌大的皇城,可以看见城墙外,晏京城川流不息的街巷屋宅,看见城郊的天空上翩飞的几只风筝,他问,“诸位觉得此景美吗?”
苏浮上前道:“德公公言之有理,黑甲军不能随意调动,皇兄龙体要紧。”
德公公曾服侍过先皇,如今又留下苏还锦身边伺候,是宫中的老人,一直忠心耿耿。苏还锦知他性子,是紧张他的安危,故免了他冒犯之罪。
“皇上请三思!”随侍的老太监德公公当即伏地,“黑甲军是宫中最为精锐的部队,是要留下保护皇上的,一旦调去城门,皇上的安危怎么是好?奴才恳请皇上三思啊!”
“黑甲军!?”汀澜和苏浮同是惊愕。
苏还锦仔细看过图上的布置,点点头:“仙门到底比我们这些凡人有对付魔界的经验,魔界若来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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