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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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第2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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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误二字咬的很重。

    他不指望徐谦去给王学做愣头青了。不过这个人的关系,绝对不能弄僵,毕竟明报是徐谦的产业,王学能有今日,靠的也是明报,假若翻脸,徐谦斩断王学的根本,对王学没有任何好处。

    再者,徐谦现在是天下第一号的宠臣,关于陛下对徐谦言听计从的消息已经听了太多太多,这些故事有真有假,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徐谦可以影响到天子,单单这一条,王艮就没有去兴师问罪的本钱了,你若是兴师问罪,就是将徐谦逼到旧学那边去,这厮若是在天子面前挑拨是非,让这本就压力重重的王学的前途会更增添几分变数。

    再加上此前拿徐谦当作王学的号召人物,假若这时候翻脸,对人心的打击很大。所以既然拉拢不住徐谦,至少也要尽力维持表面上的关系,至少,徐谦也该表个态度。

    杭州城内,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传出,那浙江的六首,忝为侍读学士。打算修王学总纲的徐谦,因为饱受压力。不得不含恨打消这个念头。翰林院打算重新编书,编的乃是杂学。

    消息传出。满城哗然。

    “徐学士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出尔反尔,莫非一点骨气都没有吗?”

    “哎……这种事怎么说得清,想来必定是有人向他施压,宫里那边见事态太大,也改了主意,他毕竟是臣子,莫非能背旨行事,可是精彩的不在这里。而在这杂学,老兄想想看,既然继续要编书,为何不编理学,想来某些人一定是逼迫徐学士编理学的书出来,徐学士却是不肯,偏偏要编杂学的书出来,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分明给他们难看吗?既然他们不许编王学,索性就编杂学来反抗。且要看看,那些人的老脸怎么搁得下,这一巴掌,可是打的倒是响的很。这是借编书来嬉笑怒骂,用心很深。”

    “照你这么说,这徐学士倒是不失机智。有点意思。”

    “哼,这是自然。人家乃是咱们这里出来的六首,大明朝这么多年。出了几个六首来着?徐家的明报每日刊载的都是王学的文章,平倭的事也是他力主,江南最风骚的人物,怕就是他了,岂会轻易让人摆布,王学能有今日,徐学士功不可没,而徐学士表面上蛰伏起来,却未尝不是后发制人。”

    “这倒是真的,我听说此次为了王学的事,他在京师来回奔走,是了,他要修王学总纲,还自己掏出银子,很是煞费苦心啊,只是可惜,那些个朝中朽木们阻力太大,若是事成,则是功在千秋了。”

    “人力终究是有其极限,咱们能说什么?人家有这份心思,肯挺身而出,就已提携了王学不知多少,咱们王学能有今日,靠的不外乎是三人而已,其一自然是阳明先生,若无他开创知行合一之道,我等怕还每日苦苦思索而无明悟。再其次自是王艮王夫子,王夫子宣扬王学,功不可没。这在其次嘛,自然就是徐学士了,徐学士借明报而宣传王学,其功不在王夫子之下,又在京师为王学奔走,劳苦功高,异日王学若是鼎盛,这三位先贤必定万古流芳,据说泰州等许多地方,兴建的王学书院,里头都悬了圣人和贤人的画像,既有孔孟,亦有陆王,再其次就是王夫子和徐学士了,我等读书人,皓首穷经,追求至道,似乎不容易,可是这些圣贤披荆斩刺,更是殊为不易,哎……”

    杭州的议论,多是如此,徐谦在京师的蹉跎经历,恰恰证明了旧学的无耻,为了弹压王学,无所不用其极,连翰林学士编书,都这般丧心病狂阻挠,可见旧学已是穷途末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却说此时的京师,亦是冰天雪地,屋檐下结的冰凌竟有数尺之长,今日难得天放了晴,暖阳初露,冰水滴答自屋檐下落下,徐谦这几日很忙,不过编书的事渐渐上了轨道,他先是拜访了礼部和吏部,让两个部堂给各府各县下文,这两个部堂的官员听到徐谦要编杂学,亦是震惊不已,不过内阁那边既然不反对,翰林院似乎也没有阻挠,这种闲事索性也不管了,自是按以往的章成办下去。

    而右玉堂这边,则是调来了数十个抄写的书吏,已是陆续有一些杂学的书籍送来,书吏们一边负责抄录,另一边进行整理归类。

    任何事一旦开了头,就容易了许多,虽然这是浩大的工程,却也不能急于一时,徐谦渐渐从这编书的热情中消退出来,偶尔也会去皇家学堂,督促一下校尉的课业。

    只是今日,却有个天津卫来的客人大驾光临。

    来人乃是徐阶,徐阶如今是天津卫兵备道副使,这次外放出去,眼界自然开阔了不少,因为受徐谦所托,也给那天津制造局不少的便利,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才受到杭州那边的托付,请他来京师一趟,和徐谦‘交流’一二。

    对徐谦,徐阶有一种很复杂的感情,越是在天津卫做官,当他见识到制造局而引发的改变,心里就越是佩服,可是徐谦这厮实在不太靠谱,把王学上下都耍了,实在是缺德的很,身为王学门人,徐阶理应愤怒才是,只是徐阶愤怒不起来。

    别人不理解徐谦,可是他却能渐渐理解,说白了,二人虽然志向不同,可是徐阶自然明白,徐谦心中所谓的道,既非理学,也非王学,而在于知制造局,外间传言,说徐谦编杂学不过是无声反抗,徐阶一点都不信,他相信的是,徐谦的真实目的就是杂学,这个家伙信奉的,也正是这不起眼的杂学。

    这便是徐谦的道,也是徐谦的理念,为了徐谦自以为是的道,这厮不惜坑蒙拐骗,把别人推到火坑,各种的腹黑无耻,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的人,实在是复杂。

    徐阶再见徐谦时,越发觉得这个家伙看不透,这样的人,居然还是六首,一个精通四书五经之人,信奉的就是下九流的玩意,也着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徐学士好。”

    徐阶打了招呼,而徐谦此时也在打量着他,二人的心思自然不同,当时在天津卫的时候,二人的身份或许还差不多,而现如今,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徐谦朝他颌首点头,微笑道:“怎么,此番进京,可是有什么公干?”

    徐阶道:“有些账目要上呈户部,顺道过来看看徐学士。”

    徐谦叹口气:“我看你不是顺道来的,拜访我才是你的主要目的吧,一般上呈账目公文的事,交代下头的差役和属官办就是,何必要劳动你这兵备道副使亲自进京,你我也不是外人,有话,你就直说无妨吧。”

    徐阶笑了,笑的有几分尴尬,旋即道:“徐学士既然让下官直言,那么下官就直言无妨了,此次学争,徐学士是把下官人等坑苦了。”

    徐谦道:“这是什么道理,王学迟早都要公诸天下,这又不是白莲教,本官不是加速了这个进程而已,其实……这不是坏事,天底下没有好事和坏事,事就是事,至于最后此事会成为王学登顶又或者是败落的时机,这就看诸公的努力了。”

    徐谦的辩解倒不是没有道理,事情发生,现在论及好坏还为之过早,毕竟是事在人为,徐谦虽然带有其他目的,把王学引了出来,却未必站在王学的对立面,他虽然有私心,可是要说是故意使坏,却也未尝如此。

    徐阶深吸一口气,道:“其实下官从前以为你是理学,后来又觉得你的行径颇为印证了王学,只是现在细细思量,才知道大人竟是杂学,下官许多事想不通,大人乃是理学出身,对王学也曾鼎力相助,为何偏偏……”

    徐谦淡淡一笑:“你是说为何偏偏本官最后却是杂学末流,没的污了这身上清白的身份是吗?”

    徐阶忙道:“大人言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口里虽这样说,心里怕就是如此想的,一个好端端的状元公,跑去琢磨工农,这不是有病吗?

    徐谦倒也不恼,道:“什么是清流和浊流,又什么是下九流?徐副使能回答本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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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我即是圣

    徐阶愕然了一下,一时不知徐谦到底什么意思。

    徐谦吁了口气,又问道:“请问,大禹、神农是清流亦或者是浊流,还是下九流呢?”

    徐阶忍不住道:“这是圣贤。”

    徐谦微微一笑道:“是吗?大禹可读过孔孟之道吗?神农治的又是什么经典?”

    徐阶道:“这是先古圣贤,自然不曾读过孔孟,更别提是治经典了。”

    徐谦不由好奇的样子,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徐阶,道:“既然如此,他们为何是圣贤?大禹治水,神农尝的是百草,又何德何能堪为圣贤?他们并未读什么书,更别提是治什么经典了,这样的人能成圣贤,岂不是怪哉?”

    徐阶道:“古之圣贤悬壶济世,拯救苍生于水火,便是不治经典不去读书,亦可成圣。”

    徐谦笑了,直勾勾地看着他,道:“这便是了,这就是我给你的回答,你有你的圣,可是我有我的圣,我不想去理解的道,可是我也有自己的道,你的道在于心,而我的道却不在于心,而在于物,你是唯心,我是唯物,古代的圣贤是我的榜样,我要做的,你理解不了,那么索性就不必理解,至于什么清流、浊流、下九流,本官无所谓,也不在乎你怎么看,因为我要做的事,你们永远不会理解,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徐阶不由苦笑,这个家伙居然还真有点认真劲儿,竟是有几分孩子气。似乎也有那种坚持己见的大儒们应有的固执,可是再联想这厮平时的作为。怎么瞧都不觉得此人是个顽固的人。他只得道:“罢罢罢,此次下官前来并非是与大人讨教王学、杂学的优劣。下官来此是受人所托,请大人不吝笔墨写一封文章。”

    徐谦不由讶异地道:“文章?什么文章?”

    徐阶道:“随便什么文章,自然是刊载于明报。”

    话说到这份上,徐谦算是明白了,王学现在不得不捂盖子,让自己写文章无非是遮羞罢了,其实此事,他也理解,相对于理学。徐谦对王学还是抱有一丝好感的,毕竟明报的昌盛,其实也离不开王学的发展,天下的事浩浩荡荡,你既然阻止不了这种潮流,随波逐流一下又如何?

    江南的舆论,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如今人家求上了门,自然不能拒绝。徐谦点点头道:“这个好说,你明日来,我将文章给你。”

    二人约定之后,徐谦倒也信守承诺。手书了一篇文章,虽然未提及王学,却大大肯定了王学门徒。又说天下学说顺运而生,诸君今日创举。必定万世流芳。

    这种口号性的言辞显然是江南王学门徒最需要的,至于旧学这边。徐谦倒也不怕,这些人只求自己不编王学就已阿弥陀佛了,难道自己发表一下也不成?自己毕竟只是给人抬轿的,旧学的大敌暂时不会是自己。

    徐阶看过之后很是满意,忙道:“有大人这篇文章就足够了,大人,年关将至,天津卫那边还有许多事要处置,告辞。”

    徐谦却是拉住他,道:“天津卫制造局如何了?本官近来被翰林的琐事烦恼,因此倒是忽视了那儿,天津卫还好吧?”

    徐阶此时也不急着走了,道:“天津卫制造局那边倒是还好,近来已经开始生产了,眼下主要生产农具,附近的几个铁窑也已经开工,因而北塘那地方真正热闹起来,如今北塘一地已是聚众十七八万人,人头攒动,实在让人咋舌,现在天津卫的许多人都往那边去,据说山西、山东等地,亦有大量流民涌入,连带着天津卫也是热闹了不少。”

    徐阶说到这里,对这制造局倒是显得有几分兴趣和好感,毕竟自从有了制造局,治下的流民确实绝迹了,虽然那边的工坊未必肯来这里招募工匠和学徒,可是由于大量人力去了北塘,使得附近的士绅人力开始吃紧,固然士绅拥有土地,可是一旦人力资源紧俏,对于他们来说,就不再可能像从前那般,对佃户挑三拣四,也不可能让下头的佃农三餐不继,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天津卫本来是个卫城,虽然因为是漕船的中转站,可毕竟军事意义更多一些,可是现如今不同了,他预计今年的钱粮由于制造局的出现可以足足增加一倍,这就意味着,今年天津卫境内不会有任何流民,粮赋亦可暴增,这是实打实的政绩,实打实的功劳。官府有了银子之后,还可以修一修学堂,再修葺一下年久失修的河堤和道路,又是大功一件。

    要知道寻常的地方官府,无论是良赋、学堂、河堤、流民里的任何一件,只要能做好,都算是政绩优异了,毕竟大明朝是小政府,朝廷除了给几个官员发工资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拨款,差役都属于临时工兴致,所谓修学靠求,修河堤也是靠求,至于征税之类,更是得看人眼色。因为无论是任何政务,都和士绅们息息相关,士绅们愿意捐纳,又或者肯为你出力,倒还能有些政绩,可要是不小心士绅们看你不顺眼,那么你就惨了,县里的任何事几乎都做不了,不但如此,便是底下的差役,往往都和本地的士绅一伙,说白了,只要人家愿意,让你变成泥菩萨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就导致地方上的官员上任之后要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和本地的士绅打成一片,在乡间,士绅随便打死几个佃户,一般都不算什么大事,往往都是亦民不举官不究的方式遮掩过去,朱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绝不是玩笑。

    而现在的天津卫模式却是完全不同了,天津卫本就不是士绅遍地的地方,这里的农业并不发达,而由于制造局的出现使得官府突然发觉其实要做事未必就非得依靠士绅,想要政绩,显然也不必看人脸色,因为在这里,一个新兴的阶层正在取代以往的士绅阶级,这个阶级似乎能量更大,能给本地解决很多问题。

    徐阶还是很庆幸的,他绝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每个人都有理想,现在,似乎这个理想离自己并不遥远,虽然在这理想的背后散发着股铜臭,可是一旦各种政绩大白天下的时候,想来他这种新的模式,或许会成为天下人的焦点。

    不管怎么说,身为地方官,他并没有什么担心,和徐谦讲述了一些天津卫的变化之后,徐阶心满意足地告辞而去。

    而徐谦似乎也从中看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政绩。

    如果推广某种模式能够让官员的政绩得来轻而易举,又会有多少人抗拒呢?

    这是一个似乎很简单的问题,正如商贾们挡不住金钱诱惑一样,同样道理,官吏也挡不住政绩的诱惑。

    只是这些事,暂时多想也是无益,眼下又是一年年关将到,再过几日,各衙门也都要消停下来,成功进入空转的状态,这即是所谓政府关门,若是遇有诉讼、拨款、捕盗之类的事,爱谁管谁去管去,虽说太祖皇帝这大包工头亦一副万恶资本家的面目制定了官员最严苛的休假时间,便是过年,也休息不了几天,可毕竟现在不是太祖皇帝的时候,后世的皇帝往往会体恤大臣,接近年关的时候就会放出恩旨,让官员好好休息半个月。

    虽然官吏们都放假了,不过皇家学堂却没有放假,这是徐谦的规矩,进了我的门,生是我的人,死了还是我的人,想走?这却是难了。虽然允许告假一天时间回家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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