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坐起来,看着身上披着深灰色的睡袍,又长又大,随手一摸,睡袍里面什么也没穿
她的心,几乎是一瞬间跳到了嗓口。脑海里浮现一整天的事情,le公司开会,缤纷乐园晓涵的生日,老街茶馆,南国粤香酒楼,徒步暴走,然后凌锋出现了。
最后一幕,她记得她把头靠在了他的身上……现在醒来,就到了这里。
门突然开了,凌锋走进来,一身黑色睡袍,手里端着一个白色宽口瓷杯,看到她坐起来,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脸上表情清淡如常。
他在床边坐下来,把手中的杯子递给她,“喝点热的生姜水,驱寒。”声音暗哑低沉,在寂静的午夜,带着一丝蛊惑气息。
温言木然地接过水杯,猛然喝了一大口,水有些烫,含在嘴里,烫得她使劲用手扇动,最后还是忍痛把水吞了下去,她整个人都被这口水烫了一遍,浑身燥热起来。
“又没人跟你抢,你喝那么急干什么?”凌锋把她手中的水杯又端回去,用嘴吹着杯中的生姜水。
他头发上还在滴水,眼睛盯着茶杯里的水,很专注地吹着,温言感觉他吹的不是杯中的水,吹的是她的心。
她冰冷的心,就这么被他吹热了。
这样的男人,她怎么能不上瘾呢?
上帝为什么这么残忍,把他送到她面前来,忽悠了她半天,撩动了她的心,又把他要回,偏偏就不给她
人在悲伤的时候,似乎就容易自怜,她突然感觉,她的整个人生在这一天,突然变成了一杯苦酒。
从小没有父爱,她努力地在她的心里造了一个强大的男人,父亲会给女儿所有的爱,她学会用心里的这个男人去满足自己。
这样做的结果,她感觉她的身体里,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
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缺憾。更何况,世界上缺少父爱的人多的是。母亲和妹妹给与她的亲情,也足以弥补这个缺憾。后来又有了纪晓涵,想起那个小不点,她就觉得心暖。
只是现在,她突然发现,原来这一切都不属于她,是她捡来的
原来她什么也没有
这个认知,瞬间把她臆造出来的人生这杯苦酒打翻,倒入她的体内,让她感觉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是苦的。所有的悲伤情绪,一股脑地涌上来。
温言把头枕在膝盖上,双手蒙着头,突然就哭了起来,再也顾不上形象,像个小孩一样,放肆地哭着。
凌锋被她突如其来的哭声吓坏了,起身转到她身后坐下来,拍着她的背。他只是随口说说,也不知道会刺激到她,立刻把水杯还给她,“我只是帮你吹一下,没有跟你抢,你喝吧,我说错了。”
他这么和声细语,温言感觉很奇怪,抬起头来,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最后只能气冲冲地朝他低吼了一句,“我难过,你就不能让我哭一下吗?”
“……”他没说不让她哭啊
凌锋一手端着水杯,一手从床头柜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那你好好哭吧,要不先把生姜水喝完了再哭?”
温言忍不住破涕为笑,又气得说不出话来,把水杯抢过来,一口气喝完了,然后,也就忘了要继续哭了。
两个人突然都不再说话,除了窗帘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响声,房间里突然一片寂静。
此刻,他坐在她身后,两人挨得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能感觉到对方一呼一吸间身体的起伏。
如果是在平常,温言或许没有这么大的勇气。现在,她很难过,是她人生中最难过的一天。上帝如果是仁慈的,是不是该给她一点安慰呢?
她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转身,主动靠近坐在她身后的男人,“抱抱我,好不好?”
这一句真挚恳切的邀请,让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情不自禁地环手圈住了她的腰身。
这一抱,让他更真切地感觉到了她身体的热度。两个人的视线也瞬间扭在了一起。
她扑闪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红润的唇,在橘色的壁灯照射下,显得异常的美。而她眼里的那抹悲伤,顷刻间击碎了他坚硬的心。
男人似乎都有怜香惜玉的情怀。
这个女人,有时候强硬得像个男人,有时候天真得像个小孩,可此刻,却只是个女人,有她的柔弱和悲伤,让他怜惜,想要好好地疼爱。
温言也被他眼神里难得流露的温柔触动,忘记了所有的悲伤,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实在太温暖,让她沉溺。
时间仿佛停滞了片刻,很快,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闭上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相互靠近,再靠近……终于,近在呎尺的唇瓣,瞬间交织在了一起。
这样的亲吻很容易让人迷醉。
辗‘转吮‘吸了片刻,他闲置的手迅速扣着她的头,想要吻得更深更透彻,她也环手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身。
唇齿间的辗转流连,对他们来说,都已经不陌生,两个人默契得不需要任何试探,烈火很快熊熊燃烧起来。
他们的动静也越来越大,搁在床头柜边缘的瓷杯,自然不能幸免于难。
最终,这样一个几乎要将两人双双溺毙的吻,也很不幸地被掉落在地的瓷杯强行中断,两人同时看向地面上碎裂的玻璃,再抬头看向对方。
“你……”
“我……”
他们几乎同时发出声音,四目相撞,眼神交织了片刻,又双双错开。
“你先睡一觉,淋了这么久的雨,小心感冒。”凌锋最终打破了安静,再呆下去,他担心又要煎熬一次。
“我……怕黑。”温言说完这句话,头低了下来。
她在自己家里睡觉,都是开着壁灯,现在陌生的环境,即使开着灯,她估计也会睡不着。
凌锋想起在厉锦程太平山庄的别墅里,她连一个人下楼去吃顿饭都不敢。这才意识到,原来她不是不会示弱,是根本就是个胆小鬼。
女人丁点的柔弱,似乎都能激起男人与生俱来的保护欲。
“既然醒了,先去洗个热水澡,浴室的柜子里有新的洗刷用具。等你洗完,你先躺下,我陪你说会话,等你睡着了我再回书房。”凌锋说出这句话,心里是忐忑的,脊背开始发麻,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温言笑着点了点头,立刻爬起来,去浴室里洗澡。这个卧室,是一个单独的套间,有**的浴室。
温言去洗澡的时候,他把被褥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把窗户关好。又去楼下厨房,灌了一大杯生姜水上来。
温言也洗完澡出来,爬到床上,发现被褥已经换了,散发出干燥清新的气息,闻着似乎就有了浓浓的睡意。
“再喝杯生姜水,已经不烫了。”凌锋重新进来,手里又端着刚才那个瓷杯。
温言抬头看着正站在床边的男人,心里突然有些堵得难受。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瓷杯,把生姜水一口气喝完。
凌锋接过空了的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虽然能预见到有多痛苦,他还是在她旁边半躺着,背靠着床头。
“你害怕吗?”温言躺下来,仰头看着他,似乎感觉到他若有若无的紧张,因为他刻意在两个人之间隔了一层被子。
“温小姐,你太高估了男人本性,我的自制力可能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凌锋帮她盖好被子,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
“凌锋,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叫我温小姐,不能直接叫我温言?”这一点,温言已经忍了许久了,她最讨厌别人这样叫她,尤其是他。
凌锋被她问住了,连他自己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他叫不出“温言”这两个字,每次要叫,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都会瞬间将他淹没。
他的沉默,让温言心里更堵得难受,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侧身躺着,闭上眼睛。
“家里的事,先别想了,如果你不想见她们,可以在这住几天。我会让厉锦程转告她们,就说你临时出差了。”
“嗯,谢谢。”温言确实还没想好该以什么身份来见她们,甚至,有些恐惧再见到她们,虽然她们都是好人。
“身体感觉好点了没有,有没有头痛鼻塞之类的?”
“没有。”
“饿不饿?”
“不饿。”
凌锋没话找话,东拉西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温言突然转过身来,看向他,“凌锋,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又推开我?你一定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她虽然没有厉锦程那样丰富的感情经验,但女人最起码的直觉她还是有。他不可能一点都不喜欢她。即使在片刻之前的那个吻,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心和她一样狂跳得厉害。
只是想不明,为什么求婚的是他,等到她的心被他焐热了,拒绝她的表白的也是他?
凌锋对着她的视线,很快又转移,看向窗外,“因为我没有能力让你幸福,甚至,还会给你带来痛苦。”
“这话什么意思?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你不能让我幸福?”温言激动得想要坐起来,被他按住。
“快睡吧,你这么好,很快就会遇见更好的男人。刚才……对不起。”最后一起话,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声音低得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他起身想要走,温言拉住了他的手。
“不可能了。我所有的好运气都被你消耗掉了。”
“……”凌锋感觉到他心里的那道墙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清冷寂静的气息,再一次将整个房间淹没。
温言躺在床上,身后有一个大火炉一样的存在,怎么可能睡得着?感觉到他的沉默,她最后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出去吧,我不用你陪我说话了。”
“那你好好睡,我在对面的书房,有事叫我。”凌锋挣脱她的手,把她身上的被子拉了拉,迅速起身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温言心突然抽痛得厉害。
………………………………
Chapter 42
远处,海天一色,海水苍茫,起伏不断。
温言伫立在沙滩上,极目远眺,听着大海在脚下沉吟,仿佛诗人吟咏诗歌一般,浮躁沉郁的心渐渐舒缓下来。
在这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她度过了人生中最平静的一周。
没有工作,没有世俗的琐事,也没有家人。
她已经能接受这个事实,她不是温家的亲生女儿这个事实。从此,她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人。
这又怎么样?
“所有的人,都不能控制自己由谁生,怎么生,生在哪里,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死,怎么死,什么时候死,唯一能主宰的,是生与死之间的这个过程。”
这几天,凌锋像她的一个人生导师一样,给她灌输着各种深刻的人生哲学。
他说的每一句话,总是厚重得像一个八十岁的老人总结出来的话,有时候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很好奇,这个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好奇到她恨不得钻进他的心里,去看个究竟,到底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手机铃声响起,温言看了来电显示“疯哥哥”三个字,忍不住笑了笑,但没有接。
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打个电话。
“睡醒了?”
“嗯。”
“今天心情怎么样?”
“还好。”
“我现在回去做饭给,你别瞎折腾。”
“……”
电话的内容细碎得让她悲喜交加。就像这几天他们共同度过的生活。
他起得很早,跑步,游泳,做好早餐,再叫她起来。白天他去公司,她因为休假,白天也窝在这里。
每天一下班,他会给她一个电话,去超市买菜,问她吃什么。
他一回到家,他们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一起洗碗,聊天。有时候也会一起看看电影,他的家庭影院里面,堆满了各种影碟。
好几次,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他会把她抱回房间,他自己回书房,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又是一个人睡在卧室。
温言难以想象,他们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六天,竟然相安无事。某些时候,她甚至希望他不要那么君子,或者,她能脸皮再厚一点,总之,有个人先迈出一步,捅破最后一层纸。
问题是,她已经做到了她的极限,他却一直原地不动,甚至故意后退。脑海里不期然地浮现几个场景。
场景一:两个人一起看《单身男女》时的对话:
“锋哥哥。”
“疯子的疯?”
“雷锋的锋。你都疯不起来,怎么会是疯子的疯”
“什么意思?”
“你不是对晓涵说过,有锋哥哥在,她大姨不会成为老处‘女吗?”
“……那是逗小孩子说的话。”
场景二:两个人一起喝酒。
“凌锋,听说过酒后乱‘性这回事吗?”
“嗯。”
“能不能用你的金口,多讲几个字?”
“酒只是一个借口,如果两个人感情浓了,有没有酒,性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同样,两个人没有感情,再烈的酒,也做不起来。”
“一针见血厉锦程说,有了感情的两个人,连酒后都乱不了性,那一定可以去死一死了。她还问,知道死怎么写吗,一横一竖,横竖都是死”
“她自己想死,当然想拉个垫背的,别听她胡说八道”
“……”
想起这些片段,温言忍不住苦笑起来。她感觉,这些天,她就差没直接把他扑到,扒光他的衣服,主动投怀送抱了。
问题是,她也就是个纸上谈兵的人。
结果,没有结果。
她很确定,再这么住下去,她一定会再也戒不掉这个男人。可他已经彻底将她排除在外了所以,她决定还是提前撤吧。
今天就是她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
明天,她还是得回到原来的生活里去,去面对所有她应该面对的问题。她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
电话铃声又顽强地响起来,她知道,如果她不接,凌锋一定要打到她接为止。
她拗不过他,只好按了接听键。
“什么事?”
“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想接。”
“为什么不想接?”
“生气。”
“生什么气?”
“生你的气呗,段小姐生陈玄奘的气,还需要问为什么?”他们俩昨天晚上一起看过周星驰的电影,他应该懂什么意思吧?
“……”电话那头竟然沉默。
“没事我挂了。”温言真不想再跟他说话。
“等下,晚上想吃什么?今天最后一天,我多做几个菜。”
“你……”温言气得立刻挂了电话,差点没把手机给扔到大海里去。
电话这头,凌锋正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逛了一圈,买了一车的东西,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向收银台。被她莫名其妙地挂了电话,他也有些心烦气躁。
这几天,天知道他忍耐得有多辛苦。
每天盼望着下班回家,却又害怕回家。想跟她在一起做任何事情,却又害怕和她独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幸福的煎熬。
她的暗示,他不是不懂,却是不能。
他不能因为他一时的冲动,带给她一生的不幸。不难想象,跟他这样一个不健全的人生活在一起,她的一生需要承担多大的压力。
“先生,就这些吗?还要不要带点别的常用的东西?”收银员甜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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