饰物罢了。
“饰物?”
楚留仙眉头一挑,十分好奇,“这老货是想做什么?”
如果送来这件绶带的不是老槐树,而是小孔雀什么的,楚留仙还不会想得太多,只是这事由老槐树做来,就分外古怪了。
“饰物,额头,难道……”
楚留仙下意识地以手抚额,隐隐地好像能感觉到什么,又不真切,若非是有意感受,几乎便忽略了过去。
以他对老槐树的了解,忽然做出这般举动来,定有原因。
只是楚留仙之前日子,不是在忙碌着命令各方妖众,便是在参悟青龙遮天大法,心神全部集中在这些事情上,难免忽略了一些变化。
“老相,你的意思是……”
楚留仙若有所思地放下手,望向老槐树。
只见得,老槐树连连点头,却把脑袋死命地望下埋,压根不敢抬头看他。
此刻这老货模样好有一比,恰似暴风雨夜。雷霆轰鸣,老槐树本体恨不得把脑袋都给低进岩石缝隙里,生怕被雷给劈了一样。
楚留仙脸上一沉,伸出一只手来,在面前划了一圈。
顿时,水波乍现,一面光华水镜浮现出来。
镜中倒映出楚留仙此时模样。
一缕缕的银白色头发参杂在黑发当中,倍增沧桑,面容依稀还是当日模样,只是多出了几分属于妖王的桀骜与邪气。
这些也就罢了。
楚留仙的注意力。瞬间就被镜中自己的一个变化给吸引了过去。
镜子中的怀山留侯额头上。若隐若现。似有还无,一尊精致铜钟模样浮现。
“万妖钟!”
楚留仙瞳孔骤缩,镜子中的自己神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信手一挥,水镜散去。然而镜中倒映出来的那眉心铜钟却如烙印一般,清晰地印在脑海中。
“这是怎么回事?”
楚留仙沉吟不语。
在他的感知当中,铜钟至宝依然如之前模样,沉入他的心神空间当中沉睡,无论灌注入多少妖力始终不做反应。
换句话说,眉心的铜钟并不是万妖钟本身,反倒是更像某种印记。
代表某个身份的印记。
“这是怎么回事,老相你尽管道来吧。”
楚留仙的语气保持着平淡,听在老槐树耳中。却好像晴天霹雳一样。
他苦笑着抬头,迟疑道:“妖王或许不知,当日妖王从天而降,老头子是想豁出去救下的。”
楚留仙略略点头,从雨师妃处。他对当日情况了解得如掌上观纹一般。
这老货一开始摆明不想救,后来却可以连命都不要地豁出去,那一幕他始终觉得好奇,只是后面诸事繁多,忘了询问罢了。
楚留仙微微颔首,示意老槐树继续。
这老货无奈,只好一五一十地道来:“禀妖王,当日老头子兴许是眼花,好像……好像……”
他牙齿都要咬碎了,想着躲不过,终于鼓足勇气道:“……好像是传说中的万妖钟。”
“嗯?!”
楚留仙不知不觉中身子前倾,冥冥中的感觉告诉他,老槐树所说的东西至关重要。
随着老槐树的诉说,楚留仙的神情一点一点地凝重了起来。
原来,万妖钟的出现,在妖域并不是一次两次的,每一次都掀起了滔天波浪。
这波浪并不是万妖争宝,他们没有这个胆量,因为万妖钟,代表着一尊存在,一尊在妖域万妖心目中,有着至高无上地位的存在。
“妖师!”
老槐树说到这里,彻底豁出去了,“不知道妖王是否听说过,传说中的妖师。”
“我们妖域,有三大存在,旷古绝今,镇压万世,分别是妖尊,妖皇,妖师!”
“前两者且不去说他,妖师则被奉为万世之师,无数年来,妖师宫开,万妖问道之事,不知道发生过了多少次。”
老槐树说到这里,又开始支支吾吾样子,脑袋低得只能看到脚面,小碎步地趋近几步,双手将绶带奉上。
楚留仙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皱着眉头,接过绶带。
“那啥,妖王您没啥事的话,老头子就先下去休息了。”
老槐树一头冷汗的样子惹人发噱,楚留仙懒得理会他,挥了挥手。
得到表示后,老槐树如逢大赦,哧溜一下就没了影踪。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情。”
楚留仙缓缓从真龙皇座上站起,眺望远方,心中思潮如远方起伏之群山,毫无平息的意思。
“万妖钟,妖师,万世之师……”
“真是一份大因果啊!”
“日后在妖域的路,须得不好走了。”
良久良久,楚留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系上绶带,墨色宝石正对眉心,将若隐若现的铜钟印记遮掩。
做出这个动作的一刹那,楚留仙心中明悟,心知这遮掩只是一时的,总有一日它会大放光彩,并且引来天大的因果,于这妖域之中掀起惊天之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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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新昌
梦回新昌
我是一个很爱走动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迷恋走出斋的感觉,在这种变化里面,往往能从动取静,从新鲜中取灵感,写出比困守书斋多得多的东西。
到过东海之滨,以临碣石;攀过武夷之巅,餐风品茗;渡过日月潭,惊讶其波光潋滟……
有些地方,在去的当时就为之惊艳,兴奋留影,分享同好,兴尽而归后去一片空空荡荡,不留点滴痕迹。
有些地方,则正好相反。
在初见时候,静静地徜徉在景致当中,没有太多感触,一直到回到了书斋,沉下心来,仿佛茶之余韵,酒之后劲,一**地涌上来,入了梦境,下于笔尖。
新昌,就是这样的地方。
五月中下旬,与一众起点大神作者,应新昌政府邀请,至新昌游玩数日,迄今半月有余,当时景象,今昔感触,在梦里一幕幕地出现,是时候动笔,描绘其万一了。
记得,第一天到新昌,去的大佛寺。
空门之肃穆,放生池之少见的宏大,五层寺庙之磅礴,江南第一大佛的宝相庄严与气势恢宏……
那一时半会儿数不尽的种种景色,不想去一一赘述,印象最深的,在梦中出现最频繁的,是一个巨大的“佛”字。
北面石壁,游人必经之地,有一“佛”字铭刻石壁,高二十米,宽十米,乃是弘一法师真迹。
当其时,细雨扑面,杨柳依依,我合十而已,静默罢了,欣赏已矣,时过境迁,午夜梦回,却生出了别样的感触。
在回忆中,在梦里面,我站在“佛”字下,旁边有一个老僧,手中执笔,墨汁未干,似在回头,与我说着什么。
是弘一法师吗?
不知道!固执地认为是的。
于是豁然开朗,沉于美丽景致下的厚重,如山在翻滚着浮了出来。
寺庙是死物,风光更不能言语,然而在新昌这片土地上沉淀了千百年的历史与人文,却可以用不同时代各自不同的语言,或诗或词,或书或画,在或低沉或飞扬地述说……
我闭上眼睛,在回想新昌那几日行旅,湖光山色陡然就有了新的感悟。
出了大佛寺,我们一行人走在千年的斑竹古道上,一边兴致勃勃地谈着这条诗之路,遥想千年岁月前,多少文人骚客,诗词大家沿着这条古道,去往尽头的天姥山。
所有的喧嚣,在随着大家在古道上渐渐行远,随着斑竹村在道旁出现,随着村中老妪捡茶之余抬头露出的慈祥笑容,不知不觉中静了下来。
斑竹古道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走在其中,褪去了尘嚣,一步一步地踩着鹅卵石路前行,莫名地就有了虔诚的味道。
我们正踏着千年前辈文人留下的脚印在前行。
除了青天上的白日,照过旧时的明月,在斑竹古道上,我们后来人又与先人们有了交集。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当时古道上高及腰的是什么草?古道有几许之长?千年盛唐夜唱之际,一代道宗司马承祯在此止步而悔,留下的悔桥、悔山又在何处……
我闭上眼睛,用力地想着当时景象。
依稀还能记得,当时有人在讲述着斑竹古道历史,讲那司马承祯宗师如何应邀入朝,如何在斑竹古道上止步,大笑三声悟道,弃荣华富贵,回山归隐,成就此道家第六十福地……
很多当时让我驻足的景致,让我为之赞叹的掌故,在时过境迁后都为之朦胧,惟有一个景象,在梦中徘徊不去。
我走在古道上,前面有一个老道士放声大笑,掉头而去,隐在云深不知处;
我踏出了古道,左右,是李、杜。
古道走到了尽头,抬头便是天姥山。
诗仙李白,走过了古道,登临天姥山,留下流传千古《梦游天姥吟留别》;诗圣杜甫紧随其后,《壮游》天姥……
此后古今多少文人骚客,多少留名诗词青史者追随着李、杜的足迹,同样来到了这里,留下了多少人自小诵读的名篇?!
不可尽数。
当得知天姥山便在新昌,我们又将成行时候,那种朝圣一般激动,久久不能散去。
天姥山的风光独好,自不需多提,若是不然,过去的一千多年岁月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文人骚客们不远万里而来,徜徉其中,沉迷入梦,争先恐后地留下无数的诗篇。
前辈珠玉在前,明明有无数辞藻想要颂扬其景致,临到头来,却又不想献丑于后。
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羲之、谢灵运……
只要知道,他们都曾来到过这里,都曾留下过什么,这就足够了。
天姥山的风光,不需要多说。
天姥山脚下,是沃州湖。
白居易说过:“东南山水越为首,剡为面,沃州天姥为眉目。”
沃州湖北,是沃洲山,乃道家第十五福地。
船行驶在沃州湖上,我站在船头。
一来一回,两趟横穿沃洲湖,我都是站在船头,任凭着船头破浪卷起千堆雪,打湿了身体;任凭满湖的波光粼粼,映花了眉眼,不舍得进到船舱。
过沃洲湖,上沃洲山,看调腔古戏,听着当地人讲古,那种悠闲,雅致,仿佛时空的阻隔不在,我们在与古人们一起悠游林泉,曲水流觞,诗词唱和。
新昌数日,可玩可赏,能游能嬉,登临怀古,戏水濯足……,想要尽述,怎么也做不到。
在离开这个美丽地方的时候,兴致勃勃,要写一篇长长的游记,哪怕不能尽述其美,也要把一路所见所闻,趁着记忆未散,一个不拉地记录下来。
真正回到了书斋,执笔在手,临到下笔,却是无言。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总觉得有未尽的地方,与其留下遗憾,不如暂缓。
一直到今日,昨夜梦回,恍然大悟。
新昌斯地,风光自是秀美绝伦,有那古今无数耳熟能详的名字作证。
然而——
真正的最美,却是那伴游之人!
是李、杜,是白乐天,是王羲之,是陆游,是朱熹,是王阳明……
少年时候,读张潮的《幽梦影》,内有一则喜爱莫名,反复诵读,牢记到今日历历在目。
“我不知我之生前,当春秋之季,曾一识西施否?
当典午之时,曾一看卫玠否?
当义熙之世,曾一醉渊明否?
……”
我爱其情怀,感同其遗憾,故而不忘。
一趟新昌之行结束,临到头来,要写点什么,我脑子里浮现出来的,就是《幽梦影》里的这一则。
不过比之张潮之遗憾,我辈幸运太多。
在此,借前人文韵,写新昌之最美,以为结。
我不知是梦非耶?
游新昌,与李白一起梦游,与杜甫一起壮游;
共王羲之,临池尽墨;
和司马承祯一起放声大笑,并宗泽一起大呼过河;
在半亩方塘伴朱熹看清渠;
听鸣琴声里王阳明讲心外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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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异种妖力,一指度厄
“你说什么?”
楚留仙豁然站起,眼中精光迸射,瞪视着刚刚离去片刻,又匆匆而回的老槐树。
老槐树神色慌乱,目光下意识地在楚留仙的额头上一扫而过,见得那玄色缎带束在头发下,刚好遮挡住额头上愈发明显的万妖钟痕迹。
他不敢多看,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黄风妖将他……他重伤……”
话音刚落,以巡山妖为首,数个小妖七手八脚地抬着一具金甲上来。
楚留仙一眼扫过去,便确定这是他派出去查探百里外妖域情况的黄风妖。
黄风妖性子难改,即便是重伤得生息全无,被人抬将上来,金甲上依然流转着浓郁的妖力,防止别人将金甲掀开,看到他真实模样。
这件楚留仙和他联手炼制的金甲,以及妖力的气息,都是做不得假的。
“哼!”
楚留仙冷哼一声,上前一步,瞬间跨越大半个山巅,来到抬着黄风妖的小妖们面前。
且不提小妖们慌忙跪下来口呼大王,慌乱中险些将黄风妖给扔到地上去,只说楚留仙将手掌按在黄风妖的身上,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的确是重伤,伤他之人的实力不弱,极纯粹的妖力在体内纠缠不去,如跗骨之蛆。”
“古怪,其中的妖力似乎不只是一股,彼此纠缠,一如乱麻。”
“嗯?伤成这样,他怎么回来的?”
楚留仙皱眉。回望了老槐树一眼。
老槐树乃是眉眼通透之人,立刻明白自家大王意思,驱前两步,附耳道:“大王,黄风妖将是被人送回来的。”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那是一头大妖,依老头子看,实力当不在黄风妖将之下,似是飞禽妖属,至于本相是什么。却不是我能看得出来的。”
楚留仙暗暗点头。心道怪不得。
就在前两日,他还收到黄风妖通过手下妖众传递回来的消息,换句话说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出事。
这么短短的时间里,黄风妖就被人送了回来。若非陷阱那对方的飞行之速可想而知。若说是妖禽之属那就说得过去了。
在楚留仙沉吟的时候。老槐树又补充道:“大王,那大妖属下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黄风妖将他……”
老槐树看着黄风妖。脸上流露出担忧之色,一脸树皮斑驳都要龟裂剥落下来样子。
楚留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从老槐树话里面,他隐约能感觉到这老货似乎并不太想让他与那妖禽见面。
楚留仙也只是在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罢了,并没有提出要见下对方,淡淡地道:“老相你安排妥当便是,我先将黄风妖救醒,再做区处。”
话音落下,他伸手在黄风妖身上一拍,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山巅下方土石里升腾而起,将他们一齐笼罩。
七十二地煞道兵!
一直布置在山巅内部的七十二地煞道兵之力涌动下,楚留仙和黄风妖瞬间在老槐树等怀山妖众眼中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山巅内部洞府当中。
“我手下中央妖将,一经出动便被人重伤而归。我若做视,怀山留侯四字,以后也不用提起了。”
“哼,我倒要看看,是何人所为?!”
楚留仙盘坐在云床上,信手向上一托,妖力涌动,身前的金甲人悬浮而起,如有无形的手托在其身下。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