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惊呼如瘟疫，蓦然而起，不及分辨出源自哪里，便如燎原之火，凡有海族人处，接二连三地冒起。
更有不少人捂住嘴巴，生怕一放松开来，惊呼声就会惊天动地地炸开。
岛礁之上，空无一人。
光秃秃的岛礁，漆黑黑的礁石，其上空空荡荡，无论是理当在那里的海王，还是他随身之无，尽数没有一样曝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浪潮固然汹涌，可海王身为海族中人，天生乐水，别说是修为了，但凡有一点意识在，都不可能被海浪卷走才是。
其上空无一人，只能说，海王的情况相当不妙。
“难道……真的……”
难道什么，真的什么，个中答案，从一众海族人面面相觑，又争相闪躲的目光当中便流露无遗了。
海王，当代海王，那个执意要将整个海族带上绝路的乖戾老人，真的死了，被活生生说死了。
“啧啧啧~~”
与一众海族人或是如丧考妣，或是茫然若失不同，小胖子白胖胖的脸上带出笑容来，打趣道：“以后我们再遇到什么强敌，也不用上去拼死拼活，只要恭请楚哥上台，上下嘴皮一碰，对方就得嗝屁，真真是……”
是什么？小胖子还没说出口呢，就碰上楚留仙扭过头来，平淡到极致的目光。
“吓~”
小胖子讪讪然笑，然后低头，好像地上有灵玉捡一样，之前那些话恨不得重新给吞回到肚子里去。
楚留仙只是看了他几眼就收回了目光，与收拾这胖子相比，善后才是最重要的。
略一沉吟，他忽然举步，向前一步踏出。
“啊！”
小胖子、双儿、秦伯、云想容，几人尽数惊呼出声，想不到楚留仙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君子不立围墙之下，君子如此，公子更是如此。
上一刻，刚刚活生生说死了海族的当代海王；下一刻，就站出去，成为众矢之的。
这简直就是自找麻烦啊！
人族一方之中，也就是楚离人不仅仅不奇怪、阻止，反而露出激赏之色，暗暗点头。
“刷刷刷~~”
无数道目光汇聚过来，好像要将一步踏出，一个闪身，就站立在海王原本所立岛礁上的楚留仙点燃一样。
愤怒、茫然、恐惧……
无数种情绪，好像找到了突破口一样，尽数向着楚留仙宣泄了过去。
“轰隆隆隆~~~轰隆隆~~~”
岛礁周遭，海水如炸开了一般，无数道浪潮席卷而出，裹挟着如有实质的怒意拍打在岛礁上，将漆黑的岛礁衬托得如同水中升腾而起的莲花一般。
海族不愧是乐水的种族，无愧于他们自诩的大海之子，聚海族之众的怒意，竟然真的引动了大海的暴怒。
汪洋怒火，不曾沾湿楚留仙衣衫片缕，他也不语，只是以一种无比沉静的目光，扫过海族众人。
目光所过，他触碰到的是一道道饱含着复杂情绪，绝对称不上友善的目光。
面对这种情况，楚留仙不怒反喜，心想：“果然，没有了海王的煽动，这些还称得上是安居乐业的海族人并没有真正的决死之心。”
“只要往另外一个方向引导，这场大祸当能弭平于无形。”
楚留仙明知如此，至始至终，却不曾说出半句话，做出半点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视周遭海族人愤怒引起的滔天巨浪如无物。
他这样的神态，这样的举动，掐死一点火星投入了干燥了一秋的草场，顿时引起燎原之火，顷刻之间，席卷所有海族人。
“怎么办，怎么办，不行，我也要……”
小胖子不用想也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胖乎乎的身子一动，就要踏波而去，与楚留仙站在一起。
他完全能想象，无数海族人如蚂蚁般汹涌而上，瞬间将那小小的岛礁淹没景象。
楚留仙的实力再强，蚁多还咬死象呢。
小胖子热锅上蚂蚁一般，却怎么都踏不出那一步，挣扎了半曰，整个人都好像被钉在岛礁上一样。
在他的身后，一只手扯住小胖子脖子后面的衣服，轻飘飘地仿佛在拎着一件衣服，却让小胖子无从挣扎。
这个地方，能做到这一点的，自然非楚离人莫属了。
小胖子挣扎不出，脸上一皱，可怜巴巴地回望楚离人，正待讲事实，摆道理，求他老人家松手。
结果不等他开口呢，楚离人远眺前方岛礁上楚留仙负手而立的样子，眼中尽是激赏之色，看都不看手上拎着的小胖子一眼，淡淡地道：“别坏你家楚哥的事情。”
“啊~~”
小胖子安静了，挠着头，放松下来。
楚离人这话显然够分量，小胖子定下心，再望向如要倾覆天下的潮汐渐渐重新席卷而来的地方，那个恍若遗世读力的楚留仙，若有所悟。
他这边是安静下来了，岛礁上楚留仙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不够！”
楚留仙环顾天王岛周遭，海族人的沉郁，压抑的怒火，恍若是黑压压的乌云，沉闷得让人窒息，沉重得岛屿欲沉。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海王王族所在的方向。
在那里，仰光整个人都在颤抖，蠢蠢欲动，旁边流苏以白生生的小手拽住自家兄长的衣袖，好像在低声劝慰着什么。
四目相对，仰光看到楚留仙在缓缓摇头，恍惚间，他似乎能从楚留仙的动作中，目光中，读出了一句话：还不是时候！
冲动如篝火浇灭，仰光安静下来，只是心中焦躁不可遏制。
楚留仙制止了他之后，便收回目光，露出他人不可察觉的苦笑。
他一边苦笑，一边在脑海中组织词汇，嗯，不是什么好词。
“得刺激一下这些海族人。”
“哎，吵架王……”
楚留仙脸上苦笑之色愈浓，不期然而然地，就想起小胖子这个说法，啼笑皆非。
下一息，不等楚留仙开口刺激那些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海族人，异变忽然在远方不平静的海面上发生。
“啊！”
“那是什么？！”
……
海族中猛地冒出一声声惊呼，无数只手臂遥指海面，所指的都是同一个地方。
“咦？！”
楚留仙心中一动，望向同一个地方。
目光所及处，就在岛礁与汹涌而来潮汐之间海面上，一个小小的，如天地一沙鸥般，更似一片随波逐流的飘零叶，若隐若现。
“海王！”
那好像随时可能被爆怒的海浪扯碎的不是别人，从着装上，赫然就是在岛礁上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海王。
只是数十个呼吸间，海王就被退潮的海水带出了数千丈之遥。
海族当中，无数人蠢蠢欲动。
恰在此时，惊人的一幕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一头大鱼，乘风破浪而出，巨口张开，鲸吞海王……
海王的遗体，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一头大鱼所吞，随后大鱼重新坠入海中，摇着尾巴入海不见。
一代海王，葬身鱼腹！
这一幕，让所有的海族人失声，好像他们的魂魄，他们的信仰，也随着那头大鱼沉入了海底最深处，浮之不出。
“好！”
楚留仙脸上露出微笑，心道：“恰到好处，来得正是时候。”
突然――
“人族，纳命来！！！”
一声声呐喊，从沉默的海族人中爆发出来，或东西，或南北，或水下，或岛上……
顷刻之间，足足有一十四道人影，从人群中暴起，纷纷落向岛礁，各自站位，将楚留仙团团围住。
“轰~~~”
那一刹那，小胖子、云想容、双儿等人耳中轰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突然被点燃，更犹如是积累得天一样高的大河忽然决堤，有了豁口，河水汹涌而出，发出了怒雷之声。
“宣泄口！”
惊慌之余，小胖子原本就若有所悟，这会儿更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楚留仙之所以在这个当口上，站在了海王身陨的所在，引所有海族人瞩目，无非就是要将自身当成一个宣泄口，让海族人的怒宣泄出来。
“死！”
十四海族强者，四面八方，轰然出手。
远方，是滚滚潮汐，接天连地，怒吼而来；
岛上，是怒火攻心，以命相搏，十四海族强者誓要为海王复仇。
蓦然地，一个飘忽、淡漠的声音响起：
“其情可悯，其忠可佩。”
“然，吾今曰代表人族而来，吾之一身，关人族之荣辱！”
“人，不可辱！”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指天，覆海
“人，不可辱！”
这四个字吐出之前的声音，飘忽得如天上来；
这四个字出口的一瞬间，漫天惊雷如牢，雷声隆隆如助其威势。。
“好！”
小胖子听到“人不可辱”四个字的时候，直觉得一身热血都在沸腾，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上古时候，人族强者前仆后继加入百族之战，以自身血肉铸**族天地主角之封禅台时候的心情。
这个时候，他彻底将之前对楚留仙行为的感悟，对楚离人的阻止等等抛诸脑后，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与楚留仙并肩作战。
同一时间，天上一片如凝固了的棉花般浮云，蓦然云气汹涌，有诸般奇光散射开来，**的浮云呈现出七彩之色，瑰丽得胜过了晚照。
这一幕不曾引起过海族众人的注意，他们的心神都集中在岛礁上十四海族强者围攻公子留仙上。
惟有，楚留仙、楚离人等人心中一动，抬头望天。
这是人族强者在勃然而怒，气机交感下，浮云几乎要被驱散，他们即将现身人前。
这些人或是出手，整个海族，在顷刻之间，将于人世间被抹去。
真要如此的话，楚留仙之前所做种种，全都白费。
眼见这种情况，他两只手伸出来，一手向上，掌心朝天，如撑天；一手前挡，遥对楚离人、小胖子等人所处方向。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拒、挡！
这些海族人，楚留仙要自己对付。
看到他的手势，小胖子等人下意识地止步，天上变成了晚照烟霞般的浮云重新一凝，澎湃的气息归于平静。
楚留仙才是这次主持大局者，他既摆出了不容插手的姿态，其他人也只能收手。
感受到他们，尤其是天上那些人族强者们的收敛，楚留仙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此刻，十余道或是化作惊涛骇浪，或是衍化出海中妖兽的攻击，四面八方而来，如要将高踞岛礁正中的楚留仙碾压成碎片。
“来得好。”
面对这种情况，楚留仙微微一笑，浑不在意，不闪不躲，亦不以攻为守，缓缓地向后落座。
上一刻，他的身后还是一片虚空，空无一物；
下一刻，一座通体散发出彩虹般瑰丽晶莹的皇座。
――真龙皇座！
当楚留仙坐在真龙皇座上的那一瞬间，“轰”地一声，庞大的威势席卷而出，仿佛龙卷风蓦然而生。
“嘭！”
出自十四海族强者的法术神通，在这属于彩虹龙敖世的真龙气息下，纷纷乱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下轰击。
楚留仙眨了眨眼睛，这一幕连他都没有预料到。
“真龙……”
有一个海族强者脱口而出，原本满是愤怒的脸上布满了惊慌之色。
“原来是这样。”
楚留仙恍然大悟。
“海族是大海的宠儿，真龙一族却是大海之主。”
“真龙气息对海族人的压制之大，震慑之强，那是通过血脉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不可改逆。”
“这么说的话……”
楚留仙神色变幻一下，将原本的想法压下来，手指敲击在真龙皇座扶手上，新的念头浮现出来。
“这样也好，正可避免曝露出‘忘川’的秘密。”
楚留仙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天上浮云，没有人知道他对这些人族强者，最强后盾，隐隐有着的忌惮之心。
这些人无一不是阴神尊者级别的强者，此来抱着的目的是万一楚留仙处理不好，事有不谐，就要以大神通、**术，雷霆扫穴，将海族彻底灭绝。
同时，还要防备可以想见的海域妖族捣乱。
若非无不是阴神尊者中的强者，如何能掌控住着样的局面？
也正是因为如此，楚留仙分外忌惮，愈发地不象在他们的面前表现出异宝：忘川的灵异。
“可行！”
楚留仙在脑海中模拟出新念头，新的战法后，那一十四海族强者，也从陡然面对真龙威压的惊慌中摆脱了出来。
“杀！”
“誓杀此獠，为海王报仇！”
“吾等世受海王恩典，报恩就在此时。”
……
或是煽动余者，或是鼓励自身，十四海族强者强压血脉中的慌乱，重振旗鼓，再次与主板法术神通，轰击而来。
大浪、妖鱼，诸般异象再现。
没有人注意到，从楚留仙落座真龙皇座开始，他的手就从来没有放开过掐着的印诀。
滚滚汹涌而来的巨浪，弥漫天地的水汽，蓦然爆发出来的真龙威势……，在这些东西的掩盖下，竟是没有人察觉，当楚留仙手掐印诀的时候，天地间的灵气在蜂拥而至，欢呼雀跃。
――仙域根本法！
楚留仙未出手而先出手，当他出手的一瞬间，恰似一山之高，尽数化作了泥石流淹没一切。
“嗷呜~~~”
当一十四海族强者全力攻击而来的法术神通，即将扑到依然安坐的楚留仙身上那一瞬间，一声龙吟，嘹亮无比，凛凛威势，冲天而起。
“龙！”
“真龙！”
无数人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到一条通体如琉璃，绚丽如彩虹的真龙从岛礁上冲天而起，无尽的水汽，威势，伴着龙吟声音，轰然撞入所有人的眼界、耳界，乃至意识界。
这还没完。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轮明月般的光辉，从海面上升起。
海上升明月！
这一幕与楚留仙在水帘洞玩的花招不同，那从海面上升起的并不是虚幻，而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如月，似珠，不尽的水之光辉。
――山河珠！
这件宝物小胖子是见识过的，在他从那种海上升明月的美丽景象回过神来后，当即将其认了出来。
不过与上次在天上白玉京中，楚留仙以之杀敌不同，这次的山河珠并不是作为一件单独的法宝存在。
当明月升到了最高处，当明珠悬停在长空中的一瞬间，龙吟声再起，拔高，真龙长吟，盘旋而起，将山河珠衔在了口中。
真龙为海之主，山河珠更是有山河之力，能牵引水之威能。
真龙衔珠，龙游四海。
“嗷~~~嗷~~~嗷~~~~”
龙吟声中，楚留仙全力出手，仙域根本法汇聚之滔天灵气灌注其中，无尽的海水伴着龙游四海景象，从无量大海中不住被抽取而出。
远方潮汐几与天齐，汹涌而来，澎湃之声，距离岛礁不过数十丈距离。
几个呼吸间，岛礁将重新淹没在潮汐当中。
一十四个海族强者，他们注定看不到那一幕了。
龙吟声嘹亮得震破他们耳膜的时候，真龙皇座所化的彩虹龙衔着山河珠，裹挟着汪洋之力，盘旋着绞碎了他们所有的攻击，更是将他们所有人都卷入了巨大的真龙之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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