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便好了。”
曹破石约好毕炜在太学门口(因为光禄勋的官府就在太学对面)见面,见了面曹破石道:“你的事情没办好,有几个人作梗,上面也没办法。”
“弟的事情,还望兄费心了。”毕炜送过去一颗拇指大小,玲珑剔透的白色珍珠。曹破石的眼球都快掉了,他拿着珍珠边把玩边说:“这么重的礼物,那里受的起。你们南边就是好东西多。”
“如果直接搞不到交州刺史,别的空缺有没有。”
“有一个议郎的位置,可以搞到。要不你先做议郎,三个月之内,必然会想办法让你坐到太守的。”
果然自己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士大夫集团反对宦官集团的每一项提议,这已经成为传统,大司徒许诩发给光禄勋一道公文,以“我朝祖制,刺史当避原籍,炜日南人也,不得本州为官。”的理由,就让毕炜的宏图成空。
郁闷归郁闷,不过他还是上任作了议郎,而且这一呆,不知多久才能调到交州去,他梦魂牵绕的交州,他的朱崖,他的事业,都在万里之外。
已经是腊八了,他又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交州刺史丁宫,因为收复朱崖儋耳两郡的功劳,迁为青州刺史。而真正收复朱崖儋耳的自己却还不能站出来声明,他建立水军,组练陆军,招徕移民,不被朝廷认为示意图不轨图谋造反才怪。这对自己简直是当头一棒,那个该死的丁宫,把自己的领地拿去请功,这下子自己的地盘也没有了,毕炜去见丁宫,却被门子告知丁宫生病不见客,气的毕炜大骂丁宫。士燮和张博也都很吃惊,安慰毕炜,说是朝廷还没有决定下来是否恢复这两个郡的建制,如果这两个郡的建制不恢复,朱崖仍然是毕炜的天下。
“丁宫这一下子,弄得毕兄是颇为狼狈呢,不过祸兮福之所倚,这件事情是好事坏还难说。”士燮说,然后三个人紧张的忙碌起来,尽力打听朝廷意向。
这个年过得也没有什么意思,即使他的生意再红火,事业再兴旺,他的事业很有可能要被夺走了。
朝廷上下经过辩论,认为大汉的这两个郡早就撤销,现在也没有恢复的必要,丁宫收复失地,弃置可惜,可设朱崖儋耳两个县遥领。但是皇帝陛下对这种开疆拓土的事情很感兴趣,得知朱崖洲产出珍宝后更加的兴高采烈,决定合并两郡,恢复一个朱崖郡的建制,下辖六个县。并从中原豫州发十万人口到朱崖戍边,选出的朱崖太守准备年后南下。
但是自己十年的基业一朝被拿走,可再就拿不回来了。
就在朝廷上下为收复朱崖儋耳两郡兴高采烈,毕炜一个人却黯然神伤,他甚至都想发函给朱崖,要求朱崖准备行动起来,索性反了就是,但士燮张博说不可,朝廷决定恢复朱崖儋耳建制的消息传回交州,最少还要两个月,选出的朱崖太守按照惯例先要回乡,征召自己的领导班子,这样一来,最少还要半年他们才能到任,有半年的时间还是可以做很多善后事情的。何况贸贸然造反,一点准备都没有,毕炜手下那些人,又有几个是愚忠透顶甘心造反的,朝廷在很多人心中还是神圣不可抗命的,何况他的军队此时还陷在象林战场泥潭之中呢。士燮认为朝廷恢复的是朱崖儋耳两郡,毕炜起家之地琼海和三亚并不在这两郡范围,只要到时候安排妥贴,和新来的太守打好关系,还是可以保全毕炜根本的。
“从前朱崖洲本来就没有完全征服,朱崖儋耳两个郡只是岛的西北部,丁宫呈献上去的地图也只是恢复了以前的边界,他还没有冒失到完全得罪你的程度,换个角度看我们只是暂时失去岛西北部,一旦你当了刺史,不久什么都回来了吗?”
“问题是我的军队怎么办?作为部曲他远远超过朝廷规定的人数,难道作为民团存在吗?”
“你怕什么,我去打听新选出的朱崖太守是哪一位,我就不信金银珠宝达不倒他,我们可以拉他下水,你怕什么,丁宫调走交州刺史要换人了,你有多大把握得到这个位子?朝议决定从中原豫州发十万人口戍边,这可是件好事。”
“不错,就算那是坏事,我们也可以把它变成好事。一定会有办法的。”
腊月还有一件事情令人担忧:鲜卑檀石槐大寇并州,攻城邑,烧官寺,杀长吏,虏去人民数万,雁门,云中,定襄,代郡损失惨重。
年后没多久,就传来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会稽许昌在去年十一月聚众造反了,自称越王,大败汉军,现在已经围攻郡城。
第六十三章 斗酒十千恣欢谑
许昌号称大越王,带着手下装备参差不齐的两万军队,经过多次战斗,已经基本摧毁了会稽汉军主力,开始围攻东南重镇会稽。在京师,朝中重臣刚刚还在为鲜卑犯边之事恼火,得到这种消息,更是决心派出精兵强将一扫反贼。没两天朝中决定就下来了,扬州刺史臧旻,丹阳太守陈簧统帅东南强兵三万,讨破之。
毕炜得知这个消息,也没什么表示,只是点点头,他还在处置朱崖设郡的善后事情,他在朱崖北部西部的家业,看来是要移移了,关键是人口,朱崖洲人口六十万,四十万越人原本就是縻系,现在忠心耿耿,倒也没什么,总数二十万的汉人移民,才是问题的关键,这些人,包括原来买进的奴隶,有赖于毕炜跨时代的社会实践,他们已经没有了封建的人身依附关系,全部是自由民,本来都是为了提高这些人主人翁意识,增强劳动积极性,为以后的均田制试点,但是万万没想到现在这种局面,他们都成为了朝廷的子民和征税对象,可为大局糜烂了。所以他现在忙于隐藏人口,转移家业,这位刚刚当上的议郎也不去拜访同僚,倒是引起了很多同僚的不满。
他也无所谓,本来这个京官就没打算干得长久,新的任命还没下来,趁此良机,他去洛阳城的大小景点逛了个遍,包括还未开凿石窟的龙门山。
正月十五,上元节刚过,他和孙坚两人,轻车简从的,到城西平乐观游玩,这是当年大将军梁冀所筑,人站在观中高阁之上,能够看到洛阳城老大一块风景,目光穿越城区,甚至可以看见北邙山上郁郁葱葱的松柏。
平乐观是汉代长安未央宫里的楼阙,也可以说是最早的戏楼。“大坛”上有华盖,是皇帝看戏的地方。“设秘戏以示人”,说明戏楼建在广场上,很高大。东汉时期洛阳城西建有的“平乐观”,后汉李尤平乐观赋曰。乃设平乐之显观。章秘玮之奇珍。习禁武以讲捷。厌不羁之遐邻。徒观平乐之制。
这个地方有汉一代一直是贵族王孙游乐的地方,到了曹魏更是发扬光大,李白还写诗赞曰:“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毕炜进去的时候,那些公子们正在无聊的射覆。周围正是所谓流觞曲水,酒杯里斟满酒,顺着水流漂,哪位想喝了就拿起来喝。
“真是奢侈阿。”孙坚抱怨了一句。
“不要拘泥表面现象,我带你到这里来,难道是为了让你看他们喝什么牌子的酒吗?你要明白,这些贵公子们,多年之后,将成为你的伙伴,对手或者敌人。”
“有那么严重吗?”孙坚疑问道。
“当然,这些人个个都是名门之后,四世三公。”
“我也是名门之后,我的祖先是孙武。”孙坚骄傲的挺起胸膛。
“嗯嗯,你那是历史贵族,或者说是曾经的贵族,这里在座的都是当今的权贵,没得比。”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杀掉他们吗?”孙坚有点冲动。
“你观察周围一下,左近有多少护卫?总有一天将要杀掉他们,但绝对不是现在。”
这个时候,这听见一个家伙叫了起来:“刘季玉,你真不是男人,昨天我们去打劫,你跑什么?”
毕炜注意了一下那个被叫做刘季玉的,白白净净的一个小胖子,“这位难道是刘璋?”
白白净净的一个小胖子如同被电击了一样,浑身打颤,但是立刻跳起来反击:“刘表,你丫的不是也跑了吗?还要袁家兄弟给你打掩护。我考。”
“那个高个子,二十来岁的家伙是刘表?胡须挺漂亮的”
“你们刘家人都不很厚到。”其他的人纷纷说到。
毕炜不是有意偷听这伙人讲话的,实在是这伙人毫无顾忌,声音大的足可以让全洛阳的人听见。他越听越开心,这伙讨论风花雪月斗鸡跑马的公子哥中间有那么多震动天下的人物:袁绍,袁术,刘表,刘璋 ,刘虞的公子,还有我们的曹操兄。
曹操(155…220),东汉末年的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本姓夏侯,字孟德,小名阿瞒,沛国谯郡(今安徽亳县)人,出生自一个大官僚地主家庭,长子。因其父曹嵩乃是中常侍曹腾之养子,故改姓曹。亦因这种关系,曹操自幼便有机会接触官宦子弟。日后的劲敌袁绍亦是曹操年少时朋友。曹操身长七尺,细眼长须。自幼放任荡不羁。现在是嘉平二年(西元173年),这个家伙刚刚十七岁,但是已经显露出未来奸雄足智多谋,善于随机应变的一部分特征。
袁绍(156…202),字本初,汝南汝阳(_今河南上蔡西南)人,_一表人材,姿貌威容。袁绍家里连续四代当三公,是当时最引人注目的显宦家庭 。现在是嘉平二年(西元173年),这个家伙刚刚十六岁,一表人材,姿貌威容还没有影子,还只是一个半大小子。
听着这伙人在这里口无遮掩地谈论女人,毕炜害怕他们这种享乐主义思想影响孙坚,准备离去,然后他听见了刘表在为他的酒做免费宣传。
“我说,京师最近的好酒要属酿春酒了,据说这种就是交州的甘蔗酿造,据说这种酒用酒瓮盛了,六月天放在太阳下暴晒十多日,也不会变酸变坏。喝了的人心中脑中,只有酒意,十天半月都不会醒。这酒说起来年头可长了,不畏张弓拔刀,唯畏白坠春醪,说的是一个典故,南越国时有个交州的御使叫毛鸿宾的就带了这酒去敬见越王,路上遇到一群强盗,那却是九嶷一带山中有名的强匪五溪蛮。那些贼人把他给劫了,根本没把他当回事,见到他带的有好酒,都是大碗喝酒大秤分金的江湖人物,当即就开坛痛饮。没想一个个喝了后虽心怀大畅,却也大醉,手脚酸软无力,全都给那毛鸿宾就势逮了个全。那以后,江湖上就有一句‘不畏张弓拨刀,唯恐白堕春醪’的话传诵开来了,直传了几百年——没想他还有后人,这酒也并没失传。”
“没创意。”这家伙全是抄了自己的广告来显摆,毕炜闷闷不乐的想。
“景升兄,那酒确实很好喝,不过好贵,我这个月的的零用钱早用完了,买不起啊。”曹操可怜兮兮的道。
“今天我请客。”刘表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但是看着曹操,还有袁绍得意地笑着,他只好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子,对着跟班道:“去东市打酒来,不要偷喝。”
这伙人开始发扬表扬与自我表扬,吹嘘与自我吹嘘的优良传统,天文地理,天花乱坠。毕炜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好朝这伙人走过去,他努力摆出笑容,对着这帮人笑道:“今天天气不错阿,挺风和日丽的。”
曹操和袁绍对视一眼,曹操怯生生道:“大叔,我们认识你吗?”
毕炜心道你儿子曹植行猎归来,欢宴於平乐观,恣意享乐。原来这种优良传统是从他老子你这里传下去的。从怀中掏出一张名刺,大方的递了过去,“大家好,我们现在认识认识,我是交州毕炜。”
这一日毕炜作诗,其一云: 讲戎平乐观,学戏羽林亭。四征度疏勒,东驱出井陉。牧马滨长渭,营军毒上泾。平云如阵色,半月类城形。羽书封信玺,诏使动流星。对岸流沙白,缘河柳色青。将幕时临斗,旌门常背刑。勋封瀚海石,功勒燕然铭。兵势因麾下,军图送掖庭。
其二云:东郊风物正熏馨,素浐凫鹥戏绿汀。凤阁斜通平乐观, 龙旗直逼望春亭。光风摇动兰英紫,淑气依迟柳色青。 渭浦明晨修禊事,群公倾贺水心铭。
众人大服,毕炜才名竞走京师。
这一日喝酒喝到下午才散,毕炜和刘表同回去,走的时候,见曹操袁绍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躲在一旁商量什么。
“本初,孟德,何不同归?”由于都是未来的霸主,孙坚已经和这两个人混得很熟。
“文台,我们两个还有事要做,你们先走吧。”两个小子笑嘻嘻的道。
“明天见。”
“明天见。”
毕炜出了平乐观,走了没多远,就有曹破石派来的士兵来找他。
路边酒楼中,曹破石含笑道:“毕兄,好久不见了。”
毕炜微微一笑:“也只几天。”
曹破石却一叹道:“那是弟自得识兄之面后,才明白,什么是古人所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意。”
毕炜只微微一笑——他不惯虚套,能免则免。虽知曹破石的话里兴许还有一点真心,但虚套的成份毕竟占了太多。只听曹破石道:“毕兄近日优哉游哉,不理事务,到是出世之人。”
毕炜淡笑道:“要是都如我辈,那这世上的事也就真没有人做了。兄弟南海野人,受不了朝中拘束,比不得兄以天下安危为己任。”
他这一顶高帽戴过去。曹破石听他一语,不由神色大好,得意洋洋,按住腰中剑道:“恨不早生二百年,定不让霍骠姚。”毕炜只见曹破石脸上忽现胸怀大志的表情,心头一时也颇为激赏。只是他明白这个人不过是以经营事物为名敛财欺众、以谋已欲之辈,值得交往但不值得深交。
半晌,曹破石才平静下来,面上惭然一笑:“兄是在讽刺我呢。以我之能,又说得上什么‘以天下安危为已任’。呵呵,呵呵,见笑,见笑。”
毕炜在他话里听到一丝反讽,一点自伤。但,毕竟交浅,两人说到此也只能一触即止了。曹破石道:“毕兄是否在为朱崖设郡一事烦恼?”
毕炜微微一笑道:“不错,弟在朱崖到是有一些庄园,平日里在岛上晒晒太阳,怕设郡之后,没有以前的自在了……”
曹破石猛地看他一眼,大笑道:“好个‘到是有一些庄园,平日里在岛上晒晒太阳’!久闻毕炜统制一岛,岭南第一财神,到是我听闻错了。为兄此语,也当浮一大白。”
说着,他引杯自酌,一饮而尽。笑道:“我倒还不至于如此量小。毕兄休欺我,你在搜集北军五营退伍将士,又是为何?”
毕炜一愣,倒没想到曹破石已经知道了。心里一转念,已经明白,那丁宫不会什么都说了,微微一笑,他本无意依附中官,所以也略不当意,只随口笑道:“那是为我的家兵娉请教习,好建立私兵了。没想小子何能,都被越骑校尉注意上了。”
只听曹破石笑道:“我是不管这些事情的,这种事是司隶校尉的活计,段大人已经注意上你和张博了,放心有我在没事。说起来,在下这次置酒,倒也不是为了此事。小弟情知兄偶来洛阳,但马上就要泛舟南去,朝议已决,兄马上就是两千石。”
毕炜已知道光禄寺本为士大夫一党,与宦官集团两立。看来,中官最终还是摆平了清流?他淡淡一笑:“承情,小弟的琐事多,谢过兄了。”
却见曹破石把酒不语,沉默了会儿,才笑道:“可惜兄将要去的地方不好,许昌造反,兄来洛阳已多日了,想来也该听说过了吧?”
“朝中有两个太守空缺,一个是代郡,一个是会稽。原来的太守都因为守城不利,失陷城池被免职。”
毕炜眉头一皱,一时也搞不清他语内深意何在。
却见曹破石貌似无心地道:“代郡并州,鲜卑年年犯边,今年规模大了一些,只不过是塞外大雪牛羊倒毙所迫,倒也寻常。只是会稽的事情,却陷入僵局了,羽林的将军们都认为没有两年时间,花耗数亿钱是平靖不了地方的,还需要一个对付山越有经验的人出场。”
毕炜猛地一抬眼,眼中精光一爆,只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