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略顿了顿、这样想了想,便继续说下去:“因为据说那画圣是个闲散的性子,并不很喜欢同人打交道。且道统剑宗传承万年、经营了许久。所以那画派名义上与前两者并列,实际上也就只有道统或者剑宗当中一个洞天的规模罢了。”
“那时候道统与剑宗上有双圣,中有玄境、真境高修,下有门徒弟子无算。而那画派呢,除画圣一人之外,便只有两个真境的丹青道士——余下的,都是些低阶修士罢了。”
“但那时双圣宣布画圣入了魔、要将其除掉,画派当中愿意为画圣赴死的人却并不少——除去几个原本就是被道统、剑宗安插进去的眼线,余下的丹青道士竟都打算同‘天下正道’为敌。哈……倒也怪不得他们。画圣那样的人物,我若是个人,大概也要为之心折的。”
“可惜那画圣——我也是听说——却将他们都遣散了。只身去应战。被遣散的那些人自然不会安稳。道统的道士和剑宗的剑士还是要清剿他们的。但最终也还有漏网之鱼。那些漏网之鱼,用如今天下正道的话来说,便是画魔余孽。这些余孽,在蓉城里就有,你也该打过交道了吧——那木南居。”
阳剑子又顿一顿,看李云心:“因此我不解的是,这些事龙王为何不去问木南居,倒要听我说。”
“不是很喜欢和他们打交道。”李云心微微皱眉,“私人原因。你说的这些我原本就猜测过,如今看我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但重要的是,为什么说画圣入魔?你又说一千年前那大劫昆吾子不在场——那么,你在?你见过画圣的么?你亲眼见他死了的么?”
“我在场的。”阳剑子的脸上忽然露出微笑,“但……龙王想知道一千年前的事,我则想知道如今道统和剑宗的事。这两件事大概说来都话长——龙王打算就这么待在天上、在此地说么?”
“那么你想去哪里说。”
阳剑子想了想,伸手往西边一指:“不如去我那红岭说。”
李云心只犹豫了一息的功夫。然后他点头:“好。”
阳剑子微微一愣,再次仔仔细细地打量李云心——他邀请对方入他的虎穴,这李云心竟就这样应了。
他自己本也算是个性情寡淡、处变不惊的人。可眼下见了李云心的模样,心里倒真是在一时之间无法理解了。
画圣的事情……对他当真有这样重要么?
因而他略沉吟一会儿,疑惑地问:“龙王难道不担心我那红岭是个圈套、陷阱么?”
李云心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你方才也说在红岭经营了数年,还用你经营的法阵击杀了怀决子——只要脑子没有问题的,都该晓得你那里乃是龙潭虎穴吧。”
“那么龙王为什么要以身犯险?”阳剑子更疑惑,“只为了画圣的事?”
李云心笑了笑:“私人原因。”
这是在短短的时间里,李云心第二次强调“私人原因”了。阳剑子不是很懂这个概念,但觉得可以大致理解体会。
也正因为他“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于是在微微一愣之后失笑:“有关龙王的传言有许多。可如今看传言也有未尽处——竟没有想到龙王也是这样的风流人物。”
李云心便也微愣、皱眉。
……风流是个什么鬼。他知道如今这时代的“风流”不是他那个世界的“风流”。可即便如此,他方才所做的事情也和风流挨不上边儿。
他这厢微愣,那厢阳剑子倒忍不住感慨起来:“是了。也难怪龙王如此。当年画圣门下的弟子不都是如此么?我在大劫时有幸见了那画圣一个背影,哎,当真是——”
李云心两次提到“私人原因”,而这也是阳剑子第二次对画圣本人发出感慨。然而这感慨……
李云心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他皱眉,看着阳剑子:“你之前说你若是个人,也要为画圣心折……是什么意思?”
阳剑子奇怪地看着他:“龙王难道——”
然后顿住、眨了眨眼:“啊……原来龙王竟然是不知的么?”
“知道什么?”
阳剑子猛地大笑起来,声音在罡风中传出去好远——
“那画圣,乃是当时天下公认的美艳第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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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云从龙()
李云心便在他的笑声中愣住了。
他第一次被洞庭君带进红花城里的时候听那妖魔说双圣的事情——剑圣与书圣的爱恨情仇、洞庭君与剑圣的恩怨纠葛。于是他晓得自己的母亲乃是书圣与剑圣在很久很久以前留在俗世间的亲族,而到了他这里,他几可称得上是双圣唯一的遗留的血脉了。【注1】
他原本以为双圣都是男子——无论在他从前那个时代还是在如今这个时代,“雄性”总是占据较为优势一些的地位。可后来知道剑圣乃是个女子也并不觉得非常惊讶。
毕竟那是修行。人修道法,道法便通玄。于是获得超越肉身的强大力量——在这一点上,男女之间的生理差异便可以忽略不计了。
那时候洞庭君没有提到画圣,李云心也没有急于追问。
因为在他看来既然事情发生在一千年以前、又在之后的一千年中被下意识地抹去,那么那件事必然是隐藏极深的辛秘。既如此……想要知道真相,一定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只是没有料到这事情,在这样一个他猝不及防的时刻,被这阳剑子说出来了。
画圣……是一个女子。
李云心忽然意识到,他早该晓得这件事的。
——什么样的人才会搞出一副《武松怒打Kitty猫》来呢?
还有他手上新得的那一幅“八珍古卷”之一的《清明上河图》。实际上在他第一次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妙,等那昆吾子将图给了他、他再看了,立时就确信那是画圣的真迹无疑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
在一片巴掌大小的纸上,用幼稚可笑的笔触画两个火柴小人儿。一个小人压在另一个小人儿的身上,看那姿势是在做些不可名状之事。
且在空白处写有四个简体字,一曰“清明”,一曰“河图”。生怕人分不清谁是清明谁是河图,还特意用箭头标注出来了。
还有那邪王、葫芦七子……
她在这世上留下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倘若是一个男人做了这些事,李云心只会觉得他是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很有趣。可如今一旦得知乃是个女人做这些事,他头脑当中那个影子就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了。
其实早就应该清晰起来了。但由于他自己的某些原因,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者说可能的猜测,一直被他压在脑海深处。
到如今覆盖其中的层层纱幔被阳剑子一下子揭开,一个生动的人便忽然从他的头脑里跳出来。
——那人是如此的鲜活,以至于李云心几乎可以看得清她的模样、听到她的声音、甚至看到她在做成一件在这个世界的人看起来荒诞莫名的事情之后从脸上露出来的狡黠笑容……
她在这世上……留下了太多只有李云心这样的人才懂得、才体会得到的东西。
他在她曾经编织、雕琢过的世界当中行走,就像是一个旅者走上已经曲终人散的舞台——在满目的疯草与残阳当中仍可见往日的光景,然而这光景对于李云心来说……
李云心忽然退出五丈远——直退进云里去了。
云雾像水一样将他包裹起来,也遮掩了他的神色。
那阳剑子前一刻还在哈哈大笑,到下一刻却忽然见李云心做出这样的举动,于是笑声戛然而止。他微皱起眉:“龙王这是做什么?”
“我不去了。”云雾里传来李云心声音。
听不出什么情绪,语气简短且简洁。
阳剑子疑惑地眨了眨眼:“龙王是指……不去红岭?”
“不去。”李云心立即答他,语气斩钉截铁。
阳剑子愣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了一句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口的废话:“但龙王答应了我。龙王不想知道一千年前的事了么?”
李云心也沉默了一会儿:“你在红岭经营那么久,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用一千年前的事情做诱饵、诱惑我去——我看起来有那么傻么?”
阳剑子被他这话气得几乎笑起来:“龙王这是什么意思?贫道先前没有问过你的么?——说你难道不怕我那红岭是个圈套,龙王是如何说的?说因为私人原因,因此——”
但说到这里他顿住了。语气慢慢缓和:“……龙王的那个私人原因,就是画圣?”
可李云心还没有答他。只哼了一声:“我又不傻,我才不会上当。”
说完了这句话,声音忽然远去,竟是从云雾当中远遁了!
阳剑子便在一息之后才反应过来——李云心将那福量子、昆吾子都带走了!
那两个家伙被带走,他倒是可以接受。但令他没法子接受的是,自己像是被戏耍了一通——就像是两个小孩子做一个什么约定。原本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谈成了,忽然一个孩子变了脸,扭头就跑掉……
现在他觉得自己也变成那个小孩子了!
这可恶的李云心以这种方式戏弄他——而他甚至在一刻钟之前还觉得那个家伙也算是一方的枭雄!
因而他也被一种不晓得如何形容的情绪驱使着、冲进那云雾里,衔尾直追过去了!
一刻钟之后,阳剑子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在衔“尾”直追——那李云心竟然在云雾里现出了百丈的真身!
这一团云雾在地上看着小,在天上却极大。然而即便是这样大的一团云,对于现出真身的螭吻而言也不过是浅浅一池罢了。它几乎一个纵跳就要冲破那云雾、现身在夕阳光中。但毕竟“风从虎、云从龙”。螭吻未现真身之前这团云雾在空中自由飘荡,此刻龙子现了真身,这云雾立时便被他裹挟了,成为缠绕在百丈龙身之上的一部分。
于是开始有电芒在云中出现——在地上,看着如同发丝一般细小。可是在云雾中,每一条都足有阳剑子的身躯粗大!
因而这剑宫的宫主心中骇然,方才那一腔的意气倒是在一瞬间去了个七七八八——这李云心发了什么癫、搞竟出这样子的声势!
是打算同自己恶斗一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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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现在一百多万字,忽然有件事很好奇。
根据我这一百万字所写的李云心的性格、心理,有没有人能推测得出,他为什么先答应去红岭,然后又不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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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麻烦()
他心里这样想,去势便缓了一缓——倒并不全是怕,而是出于本能的小心谨慎。
李云心又不是那福量子。有关那福量子的消息他已从逍遥子处知晓了一些——知道那人虽然不算蠢,但也算不上十分精明。他心里有了计较,在此地有了准备,于是像之前与李云心那样子随意行事也不需畏惧什么。
可虽然同为真境,但这李云心哪里是什么福量子可以比拟的呢。
不说他之前生出的种种难以置信的事端,只说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他就已经令阳剑子看不透了——这人行事说话看着精明老练,做事却总是癫狂、出人意表。前一刻还和和气气地要同自己往红岭走一趟,下一刻就忽然翻了脸,搞出这样可怕的声势!
这或许是……什么计谋、圈套?
这个念头一旦从心里生出来,便像是春日里的野草一般疯狂生长。这阳剑子得了此念,再细细回想刚才的事情,就更加觉得……看不透了。
一旦看不透,他的心里就生出可怕的警兆。一旦生出了警兆,他的去势便又慢了一些。在他这里此行收获其实已经算是颇丰——至少他见了李云心一面,大致了解了他的性情,且得到一些消息。在这样子的情况下,他怀着心中警惕的情绪犹豫了两息的功夫,来想要不要再追上去。
——两息之后他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因为那李云心真的远去了。不是去往蓉城的方向,而是往庆国的方向去。
实际上在李云心的龙身即将消失在目力可及处的边际时阳剑子曾经两次抬起手,打算发动他的阵法。可就如同他犹豫“要不要继续追上去”一样,他又在犹豫这是不是也是对方想要的结果。
最终螭吻裹挟着云团消失不见。
发生在这片天空之上的异像倒是被不少人瞧见——原本被夕阳映红了半天的天空当中,忽然有一大团橘黄色的暖云以相当明显的速度移动起来。且这暖云的颜色越来越暗、最终变成一大团电光隐现的雷暴云。
这云最终远去,在天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尾迹,就好像一条神龙曾经掠过天空。
这样的情景在世俗中人看来倒像是龙王显圣——尤其那城中的“容王赵胜”。
可是另一些人——譬如居住在木南居后院里的清水道人,却是可以看得到有限的真相的。至少……她晓得那不是真龙,而是螭吻。
“竟然是这个样子啊……”她赤足站在庭院里,抬起头向橘红色的天空望,神情好似十三四岁的天真少女——第一次看到美丽又新奇的玩意儿。
只不过她看的不是鸟儿、花儿,而是螭吻的真身。
可也只看到了一瞬间罢了。修行者的听力目力虽好,但也终有极限。不借助法术,也不可能看得清千百丈之外的事物。那李云心的螭吻真身最终远去不见,她便眨了眨眼、又眯了眯眼,然后放弃了——
并且低低地叹息一声。好像在为不能清楚明白地一睹真容而遗憾。
而在蓉城之外的红岭,豺道人也注意到天空之上的情形。
彼时这妖修正在竹屋中听逍遥子“训话”——这个在豺道人眼中不学无术的家伙对阳剑子离开红岭却不告知自己去往何处这件事感到相当不满,已拉扯着他念叨了一个时辰有余。
豺道人如他那位宫主一般恭敬地听,在极不耐烦的时候往窗外的天边瞥了一眼。然后看到那团明亮的乌云,以及随后的长长尾迹。
他便忧心忡忡地低叹一口气,不晓得自家宫主办事是否还顺利。那云……该是双方斗起来了吧。
但那逍遥子似乎没有觉察。豺道人早知道这个家伙的底细了——实际上……倒真可以算是一个骗子。这家伙只学了些粗浅的炼气法门,勉强算是比寻常的江湖武者要高明,然而看起来也高明不到哪里去的。他毫不怀疑一个二流高手就能与他战成平手、一个一流高手就能轻松取他的性命。
这五年来未见他修行,也未见他施展过法术。豺道人曾经数次使人试探,最后意识到这个家伙不是藏拙,而是真的使不出来。
这样子的一个人,却倚仗着共济会的势力在自家宫主面前装腔作势、说些不知所谓的话。甚至眼下——他都觉察不到天空之上正在发生的事情,而仍旧喋喋不休地聒噪,直到他自己也口干舌燥之后才挥了挥,叫豺道人退下去。
然而等那满心忿忿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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