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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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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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苏忙拉了拉她。

    但应决然已经转过了身,高深莫测地笑笑、并且重新压下他那顶黑色的斗笠、只露一个下巴:“小姑娘,江湖人多得数不清,哪里杀得过来。你家少爷是镖局行会龙首,这道理也该懂。”

    “有些事情,说说话儿就好,没必要见血。有些事情,见了血,没必要要命。一旦要了命,谁还没有个老亲故邻、叔伯兄弟。事情闹得大了,哪怕是鲁公角那样的人物他一剑能杀十个人,可能防得住客栈伙食里下的药?”

    “今天伤而不杀,他们回去就要记我一个人情。以后有其他的事,就多一条路。江湖不是杀出来的,是走出来的。杀得最凶的,死得也是最快的。”

    离离对他的话并不很服气。但她也不是不明白事理的女孩子。知道这样的时候这样的人,可不是用来给她理论的。因而住了口、抿抿嘴:“那还是要多谢你。”

    应决然笑了笑。再要说话,听见门开了。

    于濛抱着他那一柄华丽的剑,出现在门口。

    于家的少爷眼圈发黑,发髻散乱,看着狼狈。但眼神却很亮。像是一个重病的患者在弥留之际、燃烧仅剩的一点生命力迫出来的光。

    他看看乌苏和离离,又看看应决然。隔了半晌说一句话:“多谢。”

    应决然挑了挑眉,抱着他的黑刀看于濛:“早听说于家公子很有本领。今日见没受什么伤,怎么倒叫两个小姑娘护着你,自己藏在屋里。”

    乌苏咬了咬牙:“应大侠,我家少爷遇见那种事,这也是人之常情。少爷先前并不想苟活,是我和妹妹下药迷晕了他,才将他偷运出来。药效未过身子不爽利”

    应决然听这小姑娘忠心护主,嘴角泛起一丝微嘲的笑:“都不算理由。武道,一往无前,无坚不摧,才是正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直面生死不在生死中领悟,怎么成就神功!”

    “我不再出剑了。”

    应决然说到兴头上,却突然听见于濛低低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声音虽然低沉,却很有力。听着不像是一个心灰意冷之人说出的颓废的话,倒更像是用低沉的语调表明自己的决心。

    应决然一愣。看见那于濛倚在门框上,又紧了紧怀中的剑,看着乌苏和离离,又看看他:“你的武道不是我的武道。”

    “从今日起到我死掉那一天,我只为一剑做准备。那一剑杀不了仇人,就杀了我。”

    三个人都怔住了。乌苏和离离对视一眼,不晓得该说什么。应决然倒是想了想,用刀柄将斗笠将向上顶了顶,认认真真地看于濛一眼:“藏剑啊。听说古时候有剑客用过这法子。但要么就是把人藏废了,要么,就是把人藏死了。”

    “但这些东西都只是世俗武学罢了。”应决然叹口气,“于龙首既然有这样的决心报仇,为什么不去学道法呢?功夫再高,也比不过道术、剑诀。听说于龙首少年时候身上曾经发生过奇异之事”

    “道法、剑诀,对我都没用。”于濛看着应决然说,“我也修不了。你是什么人?”

    应决然皱眉,没有弄清楚对方说的“道法剑诀对我都没用”是什么意思是说他没法儿修炼它们,还是说像那一夜一样?

    那一夜在小巷中,他与孟噩见到李云心座下四妖击杀两个道士似乎听过类似的说法、什么不受禁制之类的话语。他并不很明白,到如今听了于濛的话,也不是很明白。

    但对方显然不想继续有关自己**的话题,而问他是谁。

    应决然也不追问,微微一笑:“于龙首该听过在下的名字。在下黑刀应决然,混迹在河中一带。是个江湖人。”

    “不是问这个。”于濛的语气缓慢,像他平时说话一样。但平时的慢是因为慵懒,如今的慢是因为沉重,“我是于濛,是大庆镖局行会的龙首,但我也是协助了妖魔李云心、得罪了道统的人你是什么人?”

    应决然明白了。

    他想了想,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我就是因此救你。”

    “我和李云心见过两次面。那两次啊”他又顿了顿、想一会儿,但仍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确是个妖魔。”

    如果不是妖魔,自己为什么只因为两次都算不上和平友好的经历

    就真地带着黑寨堡的第一批人来了渭城?!

    “但他答应了我一些事,如今我要找到他。”应决然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可是他人又不见了,我也不晓得去了哪里。城里说法很多,听着没一个是真的。然后才知道你家的事既然你家帮他在城里搞出了那么大的阵势,你该清楚他在哪儿。”

    应决然皱眉。仿佛阳光透过斗笠照在他的眼睛上,令他不得不这样做:“我需要一个交代。我的人都还在等着。”

    于濛深吸一口气,看看乌苏和离离:“你们去睡一会儿。我和黑刀兄有事要谈。”

    于濛很少用这种正式的语气说话。小姐妹认为或许是自家少爷经历大变,转了性子。她们也不知道这转变是好是坏,但她们的确需要休息了。发生这样多的事,她们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能继续负担起照顾自家少主人的责任。

    于是乌苏看着于濛:“少爷,你不要”

    “我等你们醒过来。”于濛说,“醒了再算账。下药放那么多做甚,本龙首的脑仁现在还疼。”

    乌苏和离离终于觉得有点想哭。但连忙咬紧嘴唇忍住了,快步走进屋子里。

    “应大侠这边请。”门被关上,于濛就引应决然向远处走。他抱着剑、额角因为炎热而渗出汗水,“在下第一次见到李云心的时候”

    两个人从屋门口走到废园中一处破败的凉亭里。凉亭倾塌了一半,但仍有另一半提供阴凉。一路上于濛用简短的言语叙述他初见李云心时候的样子,但说的不是他“最初认为”的那个版本,而是后来知晓的、是“遇到了歹人”的版本。

    然后又说了之前在城里看到作为神龙教主的李云心时候的事情。这些都说完了才站在亭下问应决然:“应大侠见他的时候,是怎样的?”

    应决然惊讶地看着他。

    都听说过于家公子豪爽的大名。但与“豪爽”齐名的是他的“赤子之心”或者说傻。

    可如今见他,却发现他说话条理清晰,和“傻”字没有半点儿关系。

    “我不傻。”于濛感受到他的目光,“只不过有些时候穷人才需要思前想后。从前我是有钱人。有钱有势。但现在我不是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想要试一试() 
应决然挑了挑眉头、耸耸肩。不知是认同他的说法还是不以为然。不过甚至见过李云心那样的异人,又怎么会对于濛感到过分惊诧呢?

    “那么我见他的时候。”应决然沉思一会儿,说,“那天晚上我要去做件大事,但被他撞见了。帮我解了围、教训几个人。然后对我说该把我堡子里的人迁来渭城。于龙首知道出云山么?”

    于濛略略一想:“凉州有条镖路从那里过。听说山上有贼盗,但又不是算是贼盗。还说得过去,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出云山在渭城三百里外。于龙首听到的山上的贼盗,就是黑寨堡。在下是堡主。不过少有人知道这件事。”

    于濛重新看了看应决然:“啊,对。这就是我问的,你是什么人。”

    “我不是山贼。堡子里的只是一群没饭吃的人,在下将他们聚到一起了。”应决然沉声道,“凉州很穷。但凉州的镖路虽然不算最太平,也不算最危险。这是因为在下堡子里的人吃的不是民食,而是吃那些真正的匪寨。”

    “那个李云心野心很大。对我说我那堡子想要维持下去,就要跟堡里人说点别的事。我头脑发晕,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就带人来了渭城。”应决然说到这里,眯起眼睛往四周看了看。

    于濛也跟着他看。

    两个人没交过手,说不好究竟谁的功夫更强些。但终归都是这江湖上的二流甚至二流之上的高手,耳聪目明是题中应有之意。因而也看到了人影——潜藏在废园四处的荒草中。粗粗看过去,竟有十几人。

    看起来他方才真想杀渭水八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我就带着这头批几十个人来了渭城。个个都是好手,不是八虎那种货色可比的。”应决然说道,“我听李云心之前说话,仿佛这渭城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叫我们堡子里的人过来、帮他接手这个城市。但此番带人来,看到的却是眼下的局面。非但找不到他,城里还在到处找从前与他有瓜葛的人。”

    “如今城已经封了,我们不好贸然行事。只能看看能不能查明白。”应决然看着于濛,“如果是他完蛋了人死了,我们就回出云山。如果于龙首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有什么打算,我们就可以等等看。”

    于濛皱了眉:“眼下这个样子,你还要等他?道统……的人已经接手渭城了。大概他没什么机会了。你因为什么信他?”

    这个问题本该难回答。可应决然竟没有犹豫。他摇摇头:“不算是信他。而是说——在下回堡子的路上,想了他那天晚上说的话。从没人像他那样说。我是说不仅没人对在下说,在下也没听到有人对别人说。初听的时候觉得是胡言乱语。但之后细细一想,竟然另有一番道理。”

    “然后回了堡子里,对照当时、从前的情形将他说的那些话再琢磨一会儿……”应决然叹口气,“我意识到,要么我不在乎这个堡子,让它慢慢自己就垮了。要么,我想要带这些人好好做些事——我就要再从他那里多听多学。不,于龙首,你这个表情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在下不单纯是武人。祖上曾做过邺朝的学士,少年时家里富裕,也读书。到现在也读书。”

    “自认为学问虽然不及大家,可也不算孤陋寡闻——当今天下的读书人说不出他的那些话。”

    “所以倒不是信他。只是想找到他,看看他的情况。能帮则帮。帮不到,听他说说一些道理。道理也听不到,我再回出云山去。那么……于龙首知道怎样找到他么?”

    于濛淡然一笑——这是自应决然看到他以来,他第一次笑。笑里的意味说不清,不晓得在笑什么。

    “帮他?道统的人要捉拿他。你只是一个世俗中的江湖人,怎么帮。你可知道我家从前为谁做事?赵家。那个吏部天官、号称掌了庆国大权的赵家……结果昨夜我父亲就被杀死了。”

    于濛沉默了一会儿:“但你真想要找他,我可以试试看。你先带我出城。”

    “你果真知道?”

    “只是试一试。”于濛轻抚包裹鲨鱼皮、镶嵌宝石的剑柄,“当初神龙教要进城,我好奇,去南山看了看。据说他们最初在那里举事。然后听到一些有关李云心的传闻……好像他已经在白鹭镇很久了。那附近应该有蛛丝马迹。但是应大侠——”

    于濛认真地看着他:“他不是人。道统说他是妖魔,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因为也有人说他是渭水龙王是龙还是什么东西……可不管是什么,都是异类。他在和道统相争,不是你我真能做什么的。应大侠想为你的堡子谋出路是好事。但稍不留神让你的堡子被道统碾掉了,就不是好事了。”

    “所以我只瞧一瞧。”应决然说,“于龙首打算什么时候出城。我好准备准备。”

    “等她们醒过来。”

    他们在夜晚的时候出城。

    见面的时候是早上。到夜晚的时候,于濛也已经睡了一会儿。他重新变成从前的那个于濛,身上看不出任何同“悲伤”有关的情绪——除了抱着那柄剑。

    乌苏和离离对此感到担心。

    但现在渭城的夜晚已经不是黑暗的了,同白天几乎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人总要睡觉。虽然很多人因为这光芒和一日所发生的事情无法安寝,但街上的人总少了些。渭城繁华,房舍都建到城墙之下。官府明令墙底五丈之内不许有任何建筑,然而明令早被贿银解决了。

    反正渭城在腹地。真有一天大军兵临城下,这城也不用守了。谁都不乐意再像几百年前一样,来一次屠城。

    所以房屋可以遮掩行踪。

    他们要应对的也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而是企图向于家寻仇的某些人。应决然在早上的时候教训了渭水八虎、放言于濛现在在自己的保护之下。到晚上走到街上准备出城时,这话就见到了效果。

    黑刀大摇大摆地骑着黑马,身后跟着几十个他从黑寨堡带来的好手,而于濛和乌苏、离离被护在中间。

    这样一群人走在街上想不引人注目都难,然而也是一种试探。

    如果道统的道士要于濛,这时候他们就走不出去了。如果道士们真的对于濛不感兴趣,他们可以平安走到渭城城墙下。

    结果走了半个时辰,并没有人来阻拦。路上遇到了几拨人。或者在小巷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不说话也不见任何动作。或者看着应决然、朝他点点头——彼此熟识,告诉他“兄弟不搅合你这趟差事”。

    另外有些人看着蠢蠢欲动,但发现黑刀身后浩浩荡荡跟着几十人之后又缩回去——应决然吩咐人记住他们。

    看起来他的名声还管用,给八虎的教训也够狠。如此迫近了城墙,一行人就拐进巷子里,分批把守入口。最终绕了几个弯儿,用他们进来时留在城墙垛口上的绳梯出了城,有惊无险。

    道士们轻易得到了这座城市,却似乎并不能完全掌控这座城市。他们不在乎蝼蚁,但蝼蚁也自有蝼蚁的用处。

    然而……

    出城的时候有惊无险,出城之后就大吃一惊。

    应决然和他的人在一天之前进城——在道士们杀死于其之前的那个夜里。到如今,也不过不到两天的功夫。

    进城之前,渭城外是田地。

    可如今翻墙出了渭城……

    发现田地已经没有了。只一天的时间,也不见任何声响,田地变成了大片大片平整的石地。那石地光滑得可怕——于家中庭当中的地面也是石地,用的是大块大块的大理石镶嵌,光可鉴人。曾被人啧啧称奇。但也无法与这种石地比。

    数十亩的面积也只是一整块,像镜子一样将天顶的符字、云朵,清清楚楚地映照出来。

    这样的“镜子”多达数百,看样子是将整个渭城都围起来了。而大批不知从哪里赶来的道士在“石镜”上书写些什么……应决然和于濛不清楚。但如果李云心在的话就会明白,他们在布阵。

    他可以布置画阵,道士们则可以布置书阵。虽然气度与规模都无法与他的阵法相比,然而胜在数量多。渭城中的三十六个道士是高等道士,大量的意境、虚境道士则在渭城外从事这种“体力劳动”。

    但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几个——实际上他们出城的地点紧挨着一面石镜。第一个人落地的时候,一个在镜面上书写字符的年轻道士正转过脸,同那人面对面——相距十几步而已。

    但道士就仿佛看到从草丛里钻出一只野兔、或者天空中落下一只飞鸟。淡淡地瞧一眼,就转过身低下头,继续做他的事了。

    远处还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们,然而反应如出一辙。

    应决然不晓得应该为此而庆幸,还是因为受到如此轻视而愤怒。

    一刻钟之后,他们从那些石镜当中小心翼翼地穿行出来,感到衣服已完全被汗浆浸透了。

    应决然发现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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