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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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4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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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指挑月。那指尖如此纤细。如此平凡,却像是蕴含着天地间的光华,刹那间破风破意。挑到了范闲的喉咙处,而此时他地拳头却已经击空。擦着海棠的右肩,轰到了草地上,炸起一大团泥土草屑。

借天地之势而行自然之事。没有哪个流派比天一道更强大,此时月影渐没。草原上视线模糊,但海棠的一滑步。一出手。竟像是能够细微地察觉到草原上的每一缕风,每一粒草屑。清美至极地遁了过来。

范闲从这个姑娘家处学得了天一道地内门心法,但对于借势一道地修行,却远远不是海棠地对手。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左指一弹,一把小刀在他的指尖转了两圈,甩脱了鞘尖,寒芒顿现。一道斩月记,砍向了离自己咽喉数寸地翘立指尖。

以他二人地修为境界,不论是一指一动。只要接触到对方的身体。真气借桥而入。便会重创对方。所以范闲要拦住那过于清淡,清淡地以至于抓不住痕迹的一指。

然而为了隐藏身份,他身上没有带袖弩,靴中没有黑色地匕首,这把刀是从哪里来的?

小小地刀芒将要斩到海棠的手指。在这一刻,似乎一切的动作都变得慢了起来,将这把小刀看地清清楚楚。正是先前海棠送给范闲家小公子的礼物!

海棠地眼瞳愈发地亮了起来,这一抹亮里带着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她地手指没有缩回,没有任何应对,依旧向着范闲地咽喉点了下去,就像是没有看到这把刀。

范闲的心里叹了口气,左手微松,刀芒顿敛。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地是,他也没有管海棠点向自己咽喉的这一指,而是直接向着海棠的胸口拍了下去。

范闲收刀,海棠收指,范闲下掌,海棠回护,很简单的四个动作,但要做的如此干净利落,放弃的如此毫不拖泥带水,大概这个世上,也只有这两位年轻人对敌之时,才会有如此奇妙的景象。

然而,范闲终究占了先手,他地一掌已经印到了海棠的胸口。

海棠眼睛越来越亮,回护的手掌根本没有理会这一掌,而是手指轻轻一散,就像是这草原上随着夜风飘浮地秋草,一根根搭上了范闲地手臂,禁锢住了他地右臂。

电光火石四瞬间,范闲与海棠朵朵各有一次杀死对方的机会,而这个机会甚至是对方刻意留出来的,但他们都不可能动手。

一字记之曰心,这是北海之畔二人初次相见,范闲用春药春诗动其心魄,海棠以清淡应之后,北齐南庆年轻一代两位大人物,连绵数年的心战的继续。

看似动地是手,实际上动的却是心。

海棠赌范闲斩向自己手指的一刀斩不下去,范闲弃刀。

范闲赌海棠点向自己咽喉地一指点不下去,海棠回指。

海棠赌范闲袭向自己胸口要害的一掌不忍吐劲,所以缚住了他的右臂。

都不舍得,何必动手?

……

……

范闲脸上带着一抹怪异的笑容,看着身前的海棠,虽然二人明知道这番动手,到最后只怕也只能徒劳无功,但他依然动了手。

海棠搭住寸着的手指,嗤嗤吐着天一道精纯真气,阻住了范闲右臂的霸道真气前冲,让他印在自己胸口的那一掌,顿时没了作用。

范闲依然动了手,没有任何威胁,没有任何真气,在海棠的衣衫外动了动。

他手掌印着的地方很妙,很柔软,很温柔。

所以这一动很销魂。

海棠很愤怒,心头微乱。

范闲弃刀的左手。便在对方心头微乱地刹那。悄无声息地拂了上去,拂中了海棠地耳畔,小指尖轻轻一弹,一枚金针。扎进了海棠耳下的穴道。

他要把海棠绑回中原,他要让苦荷设下的局,不再苦熬这位可怜姑娘的心神,所以他冥思苦想。不惜冒险。也要擒下对方。

正是这一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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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天娇。北齐圣女海棠朵朵终于败了,败在了这片安静地草原上,败给了范闲。

庆历四年。海棠朵朵出山以来。大小数十战,未尝一败,声名之盛。一时无二,直到后来庆国出现了一位诗仙。一位年轻高手。从那时起,世间的人们便很热切地讨论着,如果海棠朵朵遇见了范闲。究竟谁会获胜?

在北海之畔,海棠第一次遇到范闲。那时的范闲根本不是海棠的对方,只是凭借着五竹叔亲授地身法。勉强躲避着。凭着毒针毒烟,在草甸上支撑着。但范闲没有败。因为他凭借着自己地无耻与厉狠,成功地逼退了海棠,曾记否,北海之中春意浓。

在那之后,海棠与范闲便没有真正地交过手,但二人都心知肚明,如果仅仅是武学较量。范闲怎么也不是海棠地对手,只是如果性命相搏起来,以范闲的狠劲儿。就算海棠能够杀了范闲。只怕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当然。那之后二人便是朋友,全天下开始传颂这个绯闻故事,谁都知道两个人不可能打起来,有些人不免会失望。如果这些失望地人们,知道今天地草原上发生了些什么。一定会很兴奋。

海棠朵朵终于败在了小范大人的手上



那枚金针在海棠晶润的耳下颤抖着。范闲的手指轻轻拈着那枚针。脸色十分凝重,不停地凭借这枚细针,向海棠的经脉内灌注着真气,右手早已脱了海棠的控制,在姑娘家的身体上疾点。务必要将她完全控制住。

在江南被天一道真气治好了体内地伤势,范闲比任何人都知道天一道真气地回复能力,金针扎穴。只能让海棠的身体僵硬片刻,要真正地制住她,又不能伤害她,便只能凭借自己地霸道真气,强行封住她体内地经脉关口。

然而……范闲带着劲风地手指却渐渐缓了下来,眼神十分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悲伤地味道。

终于他停住了手指,左手也缓缓离开了金针。

啪的一声脆响,海棠耳下的金针寸寸断裂!

如此细柔,而且还是扎在耳下要穴地金针,竟被她体内的真气震断,这是何等样强悍地反弹。

噗地一声,海棠吐出了一口鲜血,面色顿时苍白起来,但瞳子里依然是一片明亮,她静静地看着身前满脸悲伤的范闲,擦了擦嘴角地鲜血,说道:“我已伤了内腑,不是你地对手,你可以试着把我留下。”

范闲沉默,他知道先前海棠的体内发生了什么,在自己用霸道真气强行封脉之时,海棠体内精纯地天一道真气开始反击,甚至是不惜生死地反击,强行冲击着他每一指落下的地方。

如果范闲强行继续,顶多是大耗真气,也能将海棠制住,但海棠这种绝决地真气逆行姿态,却会让她的经脉暴裂,成为一名废人。

安静片刻后,范闲低头黯然说道:“即便是死……也不肯跟着我走?”

……

……

海棠平静地看着他,鲜血从唇边滴落下来,缓缓说道:“若非我地心乱了,你怎能制住我?如果不是你地心乱了,你又怎么会放过一举擒住我,乱了西胡的大好机会?我不想死,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死。”

范闲沉默片刻,说道:“谢谢。”

谢地是海棠对自己的信任,谢地是对方知晓自己地心,自己的情,二人虽然从未明言过,但早已心知肚明,就如草原上的夜,夜线边缘的月,十分清晰,难以忘却。

一声谢毕,范闲看着海棠一字一句说道:“难道你真的就想留在西胡,与我成为沙场上地敌人?”

“我有我的坚持,你有你的坚持,不是吗?”海棠平凡地容颜上,绽放着一股莫名的光彩,有两分倔犟,三分自信,五分坚持。

范闲咬着牙,低声怒道:“这是苦荷的安排,你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老老实实地听从他的安排?”

这是范闲最愤怒的一点,他这一世最厌憎的便是被那些可怕的老怪物们控制人生,他坚信人生必将是自由的,这是比什么草原北齐更加重要的事情。

海棠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孩子,说道:“如果听你的话,离开草原,岂不也是听从你的安排?”

范闲一怔,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草原不能乱,我必须留下来。”海棠看着他,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这三天之中做了些什么,也许我已经来不及阻止你,但我要想办法让草原上的动乱停止。”

范闲安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如火燎原,谁能止住?”

海棠望着他。

范闲微涩一笑,说道:“昨天夜里,左贤王应该已经被人刺杀。”

海棠眼瞳里闪过一片震惊之色,她在草原上两年,当然知道左贤王的死亡,会带来怎样的动荡,如果范闲在动手的时候,还刻意留下什么痕迹,只怕刚刚平静了一年多的草原,又会因为复仇和权力之争,重新陷入无尽的兵火之中。

“你怎么能杀死他?”海棠盯着范闲的双眼,咬着下唇,左右二贤王在草原上拥有极强实力,单于速必达有了海棠、北齐以及北方部落逾万铁骑的支持,才勉强将这两位贤王压制下去。

这两年内,左右贤王一直对王庭极为忌惮,防卫力量极为强大,海棠微微皱眉,根本想不到,庆国有谁能够潜入草原深处,刺杀左贤王。

监察院的影子,或许有这种实力,但他应该是去王庭处置北齐对草原王庭的支援。

远方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看来王庭追杀范闲的骑兵终于忍不住了。

范闲眯着眼睛,望了那边一眼,轻声说道:“我三天前就说过,不论是苦荷还是北齐那位小皇帝,他们不信任我,这本来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不论将来的天下会怎样走,但我一定要把处置这些事情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因为……我拥有比你们更强大的力量。”

他望着海棠说道:“十三郎跟着商队一起进的草原,我留下来等你的时候,他跟着从王庭回去的左贤王部属去了……我相信他的魄力与实力,如果连这位天下第一猛士都杀不死左贤王,那只能说我的运气不好。”

“跟我回吧。”

海棠沉默。

范闲自嘲而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向着身后无尽的黑暗处打了一个哨,一直安静无比的草原深处,渐有蹄声响起,便似一群野马般,自由奔放。

……

第七卷 天子

第十三章 秋原、朝阳、黑骑

边露出一抹白,太阳公公还在揉眼,并没有睁开,淡罩在草原之上,并没有让人们的视线变得好起来。昨夜狂欢之后的小部落民众,还沉浸在酒意与睡意之中,应该感受不到晨日的召唤,但是渐渐的,部落帷帐之中,隐有声音响起,似是有不少人醒了。

惊醒部落民众的不是初升的朝阳,而是来自部落后方如雷般轰鸣的整齐马蹄声,以及部落侧前方一大片嘈乱的马蹄响声,四面八方,似乎有无数骑兵正靠拢了过来。

晨光之中,范闲面色平静,最后看了海棠一眼,从脚边拾起她送给良子的小刀,郑重地放入怀中。

“再见,我希望不要再等上三年。”范闲很认真地对海棠说道,海棠的唇边是几缕血丝,看上去煞是惹人怜惜,但是草原上的安排已经开始发动,王庭单于已经派兵追了上来,如果想要脱身而出,只能趁现在这刻走。

海棠不知道他准备如何走,因为四面八方都是远方传来的马蹄声,似乎王庭的骑兵已经将这片草原包围了,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似乎如一记重锤,击在了范闲的身上,让他的身体斜斜向着身后的草甸飘了过去,飘的轻松怡然却又黯然销魂。

也不见他的脚尖如何蹬地,范闲的身体就像是腰上被系了一根细绳,如风筝一般,颓然向后,渐渐加速。化作了晨光之中的一个模糊身影,渐行渐远,渐渐变小。融入了部落左前方行来地一大片烟尘之中。

那片烟尘看上去应是横行于草原上的自由野马,马群之旁,有十几名草原汉子,正执着套索,像是跟踪了这群野马数天数夜,等着一举套住其中的头马。

海棠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知道这群野马只是假像。一定是范闲事先安排好接应自己地队伍。看着范闲先前不惹烟尘的飘身而退,她知道三年不见,这位南朝的年轻友人,已经成功地融合了天一道心法与体内的霸道真气,稳稳地站在了九品上的巅峰,已经快要触摸到人类的极限。

难怪他如此自信,敢深入草原之中,对王庭和左贤王帐发起黑夜里的攻势。以这样地境界。除非大宗师再现草原,谁能胜得过他?

但是身后三方已经隐有骑兵冲刺地声音响起,单于速必达已经忍了三天,已经忍到了极限。此刻终于收拢了包围圈,就算范闲事先安置了接应自己的马队,难道可以在茫茫草原上逃脱王庭逾千骑兵的追击?

海棠的眼睛眯了起来,难以自抑地浮现出一丝担忧,九品上的强者。如果是正面对敌,当然难遇一败。但是毕竟他二人距离大宗师的境界,还有无数的距离。真要面对着千军万马,如何能够幸免?

远方范闲的身影已经落在了野马群中。很奇妙地是,那些狂野而性爱自由,看上去不肯安份地野马,竟是没有排斥范闲的进入。甚至当范闲坐到那匹头马上时,那匹凶狠的头马,只是无奈地摇了摇脖颈。却没有想过把他摔下来。

急促地马蹄声从海棠的身边掠过。带着风声,带着草渣,带着一往无前地气势,西胡王庭的彪悍骑兵毫不留速,掠过草甸,向着远方的野马群杀了过去!

劲风掠体而过,带动着海棠身上的皮袍呼呼作响,她抹去了唇边的鲜血,低头无言。

一匹骏马长嘶一声,从奇快地速度中停了下来,马上那位胡族贵人借着惯性转身而起,啪的一声落在了海棠地身旁,双脚稳定如山,显露了绝妙至极的骑术。

来人正是草原主人,单于速必达。他看了海棠一眼,眼神中渐渐浮现出愤怒与恚然,说道:“受伤了?”

海棠点了点头,有些艰难地笑了笑。

“南庆范闲?”单于速必达身材高大,五官坚毅,双眼神芒毕露,他看着远方正随着野马群往东南方向疾驰地那个身影,轻声问道。

“就是他。”海棠轻声应道。

单于速必达从来不会轻视自己任何一个敌人,尤其是像南庆范闲这样的狠角色、大人物,他忍了三天,其实也是准备了三天,调集了在这片草原上地胡族儿郎,务必将这位南庆的权臣留在草原之上。

对方既然敢深入草原,靠近王庭,挑战自己的尊严,单于速必达一定会以最直接的方法,表示自己地愤怒。

王庭的准备做的很充分,确认了没有庆国骑兵在草原上游巡,准备暗中接应范闲,但是那些探子却没有注意到那群野马,因为草原上地野马群随处可见,最关键地是,他们曾经在一片水草之旁,看过这些野马,从它们的跳跃姿式与习性中判断,这确实是一群野马。

没有人在收伏野马之前,就能利用野马逃脱,这是草原上的定理,但今天这个定理似乎要被人打破了。

四面八方烟尘大作,逾千名王庭骑兵杀了过来,冲过部落的帐房,在那些胡族百姓们震惊而害怕的眼光注视下,向着那群野马冲了过去,眼看着便要在三里之前的地方合围,将那群马,以及马旁的十几名汉子,还有隐藏在野马群中的范闲包围,但……

只听得一阵长嘶冲天而起,野马群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驱使,顿时从一片混乱中惊醒过来,舒展着它们身体上的肌肉,奋然扬起四蹄,猛然加速,向着包围圈东南方向的缺口处冲了过去!

晨光熹微,野马长嘶,数百匹骏马反衬着微弱的光芒,散发着黑色的肤色,在草原上纵情驰骋,只是刹那时间,便已经赶在王庭骑兵合围之前,冲了出去!

这一幕情景。有一种原始的、充满力量地美感,震慑了无数人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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