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你偷听的?」
「你在我房问说话还怪我听见了?还有,你干么问起这种事来?」
「不关你的事。」她有想过今天和汪可荃在一起的男子是不是他,可看他穿的还是早上出去的那套月牙白长衫,而她看见的男人穿的是青色短褂,现在想想那人似乎还略微胖一些,应该不是皇甫擎祯……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人家说长兄如父,你有什么问题应该来跟哥哥我请教才对。」
「谁要跟你说,反正都是你和你的娘子不好!」听到他那句哥哥,她忍不住气闷。
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忍不住好笑,「什么意思、难道…我压着她给你瞧见了吗?」
「胡说八道!」她恼火的说:「谁那么倒媚。」
说着,她气呼呼就想走出去,皇甫擎模将她一拉,「我跟你开玩笑的,怎么你这么认真,老板着脸不累吗?」
以前她曾经说过同样的话,他现在说出来还她。
「你想知道男人压着女人干么,那还不容易!」他笑着说:「你在这里等一下。」
他出去找了一个家丁,吩咐了他几句。
阮公公低声道:「小姐呀,你怎么问这种问题?」
「问不得吗?」
「也不是,总之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你还是别问的好。」
孙唯光点点头,「果然是这样。」
从阮公公和皇甫擎祯的态度来看,她应该是没冤枉了汪可荃,事情一定就是她想的那样。
她在偷人!真是太过分了,老在她面前说她多喜欢皇甫擎祯,什么对他掏心挖肺的,转过身去跟别的男人胡搞瞎搞、乱来一通!
皇甫擎祯交代完了家丁笑咪咪的进来,「阮公公,你收拾完了就先出去吧。」他想弄清楚,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种事。
「是。」阮公公有点担心的看了看两人,但还是乖乖的出去了。
孙唯光跟在他后头举步走,皇甫擎祯拦住了,「你等一下。」
她甩开他的手,小脸悄悄的红了,「干什么?」
现在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不得了的问题,她不禁感到一阵失措和尴尬。
他把她按在椅子上,随手倒了一杯茶,「请你喝茶。」
她连忙一饮而尽,「喝完就走。」
「再喝一杯。」他殷勤的又斟了一杯,摆明了不让她走。
「我不要喝了,我要回房去。」
她一站,他又是一拉,「你急什么,怕我压你吗?」他取笑起她来。
「你.下流用。」她真想打自己两巴掌,真恨自己落了话柄在他手上。
现在他抓着这句话让她下不了台,也不知道存的是什么心。
「你自己先问的,还怪我下流?说吧,为什么要问?」
她勘酌着用字,「我只是想再确定一点,不想随便冤枉了人。」
「要确定什么事你就说吧,干么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像你了。」
「你真的要我说?」
她怕他知情后会受到打击。
虽然他跟江汪可荃在一起是为了大局,但会不会其实可能他心里也喜欢她?
「我真的要你告诉我。」他已经准备好洗耳恭听了。
「你心里到底喜不喜欢汪可荃?」她认真的问。
「啊?」他很讶异她会这么问,这与她要说的事有关系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别管,只要回答我就好了。」
「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你干么管我喜不喜欢她?」
「谁有那个工夫管你,我只是怕你被她迷昏了头,忘了自己为什么接近她。」她搪塞个借口,说不出口自己其实是担心他会受伤。
「我怎么会忘,我记得很清楚。只是我接近她的原因跟我会不会喜欢她是两回事,她貌美如花又知情识,是男人都会喜欢的。」
哪像这个小酒鬼什么都不懂,只会惹他生气,一点点女人的娇柔、软情都没有。
「你喜欢她?」她心一室,她怕他会受伤,没想到竟是自己先被伤到了,「骗人,我才不信。」
「干么不信,我不是要娶她了吗?」他看她脸色微变,心中更是得意。
她是不是其实心中很在乎他,所以在吃醋呢?
「你明明说过,你娶她不过是为了取信汪道明的手段而已,原来不是这样。」她心里一阵难过。
「假戏难道不能真作吗?汪道明虽然作恶多端,但跟汪可荃可没半点关系,我要是喜欢娶她,父皇也不会阻止的。」
她心中涌起一阵难过,忍不住想哭。
见到她沮丧至极的表情,皇甫擎祯有些懊悔方才讲的那些话,可自己也没说错什么,要他收回高傲惯了的他也觉没有必要。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刚刚他吩咐的家丁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
皇甫擎祯开门接过了一包东西,放到她手上,「给你。」
「回房去慢慢看,记得收好。」她为什么想知道这种事的原因,看来今晚是问不出来了。
孙唯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是一本画册。
才一踏出他房门,她就忍不住好奇地站在檐下翻看起来。
一幅幅裸身男女相拥的图画映人眼帘,每幅画旁边还有注解,什么观音坐莲。老汉推车、倒凤颠写的。
瞧这一幅画,一个裸身男子侧身而立,另一名女子双腿大张跨在椅上,旁边写了「松萝依玉」四个字,还有一篇短文——
两下盈盈笑脸紧相偎,四目含情双足急勾当。只听得水儿声滋滋的响,舌尖儿啧啧的呜,一个似立于风浪之中,颠狂上似欲下落,一个如身在污泥地底,狠命的扑将上来,一来一往、一上一下,势若奔马。一拨一颠、一迎一送,狂如扎舞,从今识得花间味,方见颠鸾倒凤形。
孙唯光看得脸红心跳,猛然明白了皇甫擎祯这坏蛋送她的竟一本春宫图!
她气冲冲的将册子撕了,井从窗户扔进去,骂了一句,「不要脸!」
房里传来皇甫擎祯一阵笑声。
第八章
孙唯光面红耳赤的,脑子里乱纷纷的,一下子想到早上撞见的,一下子又想到刚才瞧见的。
「小姐,汪小姐在你房里等你一阵子了。」丫环一见她回房,立刻迎上来。
「她来了?」她讶道,随即想到难道汪可荃看到她了?
丫环说:「是呀,两颗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孙唯光有些忐忑的进了房,只见汪可荃脸色苍白、泪痕犹湿的坐在灯旁。
「唯光!」她拉着她就哭起来,「我、我做了错事,你可不要、不要看不起我。」
「汪可荃,有什么事好好说呀,很多事都是可以商量的,光是哭解决不了问题。」
江可荃听她话中似有玄机,于是停止了哭泣,犹豫的看着她,「唯光……」
「你这么晚还来,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吧?这里也没有别人,你就直说吧,用不着跟我拐弯抹角的。」
汪可荃点点头,「唯光,你今天在寺里见着了我,我也不会找借口骗你。」
「我是见到你了,你穿那件云缎做的新衣服,漂亮得很,可惜我没有这种料子的布,否则也要做一件来穿。」
她登时醒悟,「我手上还有三匹呢,明天我叫人通通送来给你可好?」
「那怎么好意思。」
她握着她的手,「唯光,只要你不说,什么东西我都肯给你。」
孙唯光挑眉一问:「包括那串价值连城的南海珍珠?」
只要她肯收东西那就好办。汪可荃连连点头,「明天一起送来,你还想要什么?」
她噗味一笑,「我没那么贪心,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只是你自己得小心点,别再胡来啦。要是给我哥撞见了,一百串南海珍珠也帮不了你。」
想到皇甫擎祯,她的心微微感到一丝苦涩。
汪可荃惭愧的说:「我也知道自己不好,再也不敢有下次了,我已经怕了。」
「那就好,我哥哥一心一意的待你,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他、伤他的心,我不说出来,有一半的原因也是不想让他难过。」
「唯光好姑娘,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等我成了你的嫂嫂之后,一定帮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让你风光大嫁。」
「那就拜托你了。」她讽刺一笑。
江汪可荃误会她的笑意,以为她也很期待嫁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孙唯光松了一口气,还好汪可袭急着来收买她,否则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让这出戏继续演下去,若这桩婚事因此告吹,可能会影响计划。
安心之余,她却也感到一些悲哀,为他,也为自己,皇甫掌权说他不是在演戏,唉……她忍不住同情起他来,这世上有那么多女人他可以喜欢,为什么偏偏要挑个不安于室的做老婆呢?
而这样的女子竟能让他倾心,她就真的这么不好吗……摇摇头,孙唯光努力地想甩掉这股酸意。
***
「是真的帐本!」皇甫擎祯欣喜的说:「那个艾虔果然有几分本事。」
没想到耗了大半年之后,他竟真能将八个知县的帐本都摸来了,这真是太好了,他要马上派人快马将帐本送回京里。
加上上次送回去的八个证人,还有他们手上握有的证据,绝对能够让汪道明一干人等全数下狱。
那场地牢失火其实是预谋,八名狱卒在起火之前早就叫冲进去救人的大内高手杀光了。
临近义庄掉了八具尸体的怪事,当然也没人发现。
「他当然有本事。」孙唯光想到艾虔,忍不住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脑袋一定有问题,才会对她胡说八道的讲了那些话。
她本以为艾虔该对自己恨之入骨的,要不至少任务完成后也该对她视而不见、形同陌路,毕竟当初她可设于他一回呢,将解药给他后,他却发下如此豪语——
「你聪明伶俐又谨慎小心,连我都栽在你手里,我决定娶你做老婆。」
他还指天咒地的发了许多誓,乱七八糟的说一定要娶到她不可。
皇甫擎祯高兴地一抚掌,「这件事情终于能做个解决了。」
现在只要等父皇派来的钦差大人来收尾那就一切妥当了。
「是吗,怎么我记得还有一场婚礼还没举行?」
「婚礼也快了,想到我将拥着娇妻风光回京,父皇一定还有赏赐下来,这一趟西巡真可说是满载而归。」
孙唯光心底一刺,可面上还是维持着笑容,「是呀,你出来一趟让贪官伏法,又带回了一个好媳妇,皇上一定会高兴得嘴巴都同不拢了。」
微服出巡后带个女人回宫似乎成种规矩了,当年皇上不也是这样带着纯姊姊回去。
不知道大皇子、三皇子他们回去时旁边有没有也有个俏佳人,希望他们头顶没有像皇甫擎祯这样绿油油的才好。
「我父皇高兴是应该的,你笑什么?」他总觉得她的笑里欠缺真意。
「我在笑,这件事情我也有功劳,说不定皇上也会赏我。也许皇上见你有个如花美眷,就配我个活安相公。」
「你想的美!」闻言,他突生起一股火气。
「是想得挺美的,不行吗?」
「没见过这么不怕羞的女人,敢当面跟我父皇讨这种赏,你不害羞我还要替你脸红。」不自觉地说得酸味十足。
「没见过就叫你见见,让你开开眼界。」她满不在乎的说:「我就当第一个主动要皇上赐婚的女人,怎么样?」
他不屑的说:「谁会想娶一个酒鬼!」
「当然也是酒鬼。」她嘲讽回去,「不喝酒的,就你没机会。」
「谢天谢地我没这机会。」他立刻反唇相稽,「你慢慢找吧,如果运气好的话大概只要找个三、四十年,就能找到另一个跟你一样的酒鬼,到时候大婚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绝对不会忘了给你放帖子,红包准备好吧你。」
她气呼呼的出去了,皇甫擎祯又加了一句,「一定送到。」
心中的那股不痛快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最近两人老是说话得好好的,可最后却又不欢而散呢?
这小酒鬼,难道就不能好声好气的说几句好听的来听听,老爱这样跟他吵嘴,真是讨厌得很。
***
「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呀?」汪道明忧心冲仲的说。
真是糟糕得很哪!八个知县竟同时不见这些年来盗卖仓米和私加税赋的帐本,绝不可能这么巧,一定有人暗中在搞鬼。
皇甫擎祯装出一副思索状,「如果那八本帐本是落人钦差大人手中那麻烦就大了。」
汪道明闻言急道:「岂止麻烦大,这是天大的祸事,一个不好可是要抄家灭门的。」
「唯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牺牲那八个知县来保全我们。」他试探着,「那些帐本可有不利于大人的证据?」
「当然没有,我一向不管他们那些勾当。」只要他们按时送来金子就行了,其他的他才不会多管。
「那就好。不过就怕那八本帐本要是落入钦差大人手里,八个知县自身难保后还把事情牵扯到你身上来,咬出更大的事就糟了。」
汪道明烦恼的说:「我就是怕这样。」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避祸,就是不知道大人肯不肯委屈一下。」
他有如黑暗中见着了一盏明灯,连忙道:「快说、快说。」
「现在看来那八个知县非牺牲不可,与其让钦差大人亲自来办这个案子,还不如大人你先查个水落石出,取得了八个知县的口供连同证据一起上呈,并以督导不周以致属下贪污自行处分。
「如此一来,钦差大人便不会亲自办这件案子,顶多给你一个督导不周之罪。若八位知县咬你出来,你还可以说他们是怀恨在心,存心诬陷。」
汪道明满意的点点头,「好办法.贤婿你果然机智过人,这次全靠你救命呀!」
「这是应该的。只是我们得小心一点,绝不能让八位知县大人起疑,如果让他们有了防备,串通起来早我们一步向钦差投案,那问题就大了。」
「没错没错,得想办法让他们八个都乖乖上门来,我再一举拿下他们。」汪明道打定主意,一拿下就先将他们毒哑,施以酷刑让他们什么屁都放不出来。
「大人忘了八天后的婚礼吗?」皇甫擎祯笑道:「八位知县都会来参加,到时候埋伏的官兵一拥而上,那不是谁都跑不掉了吗?」
汪道明大笑,「好一个斧底抽薪妙计,夏颖呀我真是越来越倚重你了,看样子知兴以后是你的天下了,哈哈!」
皇甫擎祯也笑得非常的愉悦,笑里尽是计划顺利的得意,这个贪官为了自保不惜陷害其他人,难道其他人不会想自保吗?
他就把这个「好」消息泄漏给八位知县,再指点他们一条明路.暗示他们若全盘托出并且指证汪道明的恶行,那么还有一条命可以留着。
这样狗咬狗一嘴毛,他就隔岸观火,见他们打得两败俱伤吧!
***
喜气洋洋的汪府一早就弥漫着欢愉热闹的气氛,出出人人的仆人和川流不息的贺客使得喜庆的气氛更浓了。
八位知县个个脸色古怪,似乎都有些焦急、害怕,全担心的坐在花厅。
眼见吉时已到,可是男方的迎亲花轿却迟迟没有出现。
汪道明又是奇怪又是担心,亲自到门口去张望了几次,就是没瞧见迎亲的队伍。
正要家丁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之时,突然一阵敲锣声响起,一列整齐的队伍出现在大街另一头,前面的官人高举着肃静与回避的牌子,声势浩大的过来了。
「来啦!迎亲的轿子来啦!」
「不大对呀?」有人疑惑,「不像迎亲的队伍,倒像什么大官出巡。」
够气派、够架式,两边的官兵都是威风凛凛的。
汪道明听见来了一列队伍,可不是迎亲的花轿,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地飞快奔出来看,八名知县也跟着他。
来的是何人?照仆人们的形容想来,那一定是两品以上的高官了。
难道是钦差大人到了?他欢喜的想,自己嫁个女儿,钦差大人赏光驾临可是大大给定了他面子。
队伍中的大轿直接抬到了大门口,一个壮硕威风的大汉朗声喊,「代天巡狩,八省巡按大人夏颖到。」
大伙闻言议论纷纷,何时朝珍知县、今天的新郎官成了八省巡按?
汪道明是一阵错愕,内心涌起一股惶恐,难道……难道那个夏颖是八省巡按,他接近我是为了查案?
他不禁冷汗传达,双腿忍不住的发软,觉得自己好像从云端掉落,就要跌个粉身碎骨。
轿帘掀开走下一名年约四十,一脸正气、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