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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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香-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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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是就事论事。你想想,他的身分何等尊荣,哪个人对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唯独你,总是不给他好脸色看,他却有那个雅量包容,光是这一点就很难得了。」

香漓不以为然地嗤哼。「那是因为他的名声已经烂到不能再烂了,再多一项仗势欺人的罪名,出门不被丢石头才怪。」

「既然已烂到不能再烂,还差这一项吗?何况,小姐,据我所知,临威王爷虽是花名在外,为人可也是钦崎磊落,十分受百姓爱戴,他的风流艳史,只会彰显他的潇洒倜傥,爱慕他的女人可多著呢!」

「那又关我什么事?」她冷哼。

「一段好姻缘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奴儿有感而发地叹道。「像我,就是没那个命。」

「奴儿──」香漓所有的心思全让她的感伤给占满,没多留意她的话。「你又想起以前的事了?」

真搞不懂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有什么好想的,像她,在决定忘了萧铭诚的那一刻,她就没再想起他了。

「小姐,找一个真心待你的男人不容易呀!我就是少了那份幸运。」所以,她不怪他,是他教她初识情滋味,虽不能圆满,她亦无憾。

「奴儿──」面对她的伤怀,香漓无言以对,安慰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至少,她算是幸运的吧!萧铭诚未曾留给她如此深的魔障与执念。究竟是她太坚强了,还是她爱得不够深呢?

高棚满座的食楼中,一间精致的厢房被隔绝于繁嚣之外。

朱玄隶轻啜了口酒,任凭满颊生香的滋味占据唇腔。

眼一抬,望见对座眉心微蹙、俊美得不可思议的男子,不禁出言调侃。「干什么呀,难得邀你出来喝酒,你就这么不情愿?摆那什么死人脸?」

屈胤棋瞪了他一眼。「我心情很坏,你少惹我。」

嘿,会摆脸色给他看了耶!要不是太了解屈胤棋的女人多到下辈子都用不完,他会怀疑他是欲求不满。

「喂,我承认我是比不上美人的赏心悦目,但是你成天和女人在床上滚,那是很伤身的,弄虚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偶尔把时间拨给我这个老朋友,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女人?上床?

屈胤棋眯起眼,神情怔忡。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自从她离去后……

甩甩头,他不让自己多想,仰首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喂,酒不是这样喝的!」朱玄隶见他神色有异,心知不大寻常。「到底怎么了?」

「没事!」他口气硬邦邦的。

「等你醉死再来说有事已经来不及了。」朱玄隶移开酒瓶,连他手中的杯子也不放过。

「别说我没给你选择的机会,你是要自己招供,还是要我把酒全往你头上浇?」

「玄隶,我要你帮我找个人。」显然的,他选择了前者。

「找人?谁?」什么人这么重要?什么人教向来最洒脱的胤棋愁眉不展?

「奴儿。」

「奴儿?就是你前阵子说的──那个很有意思的小丫头?」

屈胤棋沈重地点了下头。

「走就走嘛,反正你女人多得是,也不差她一个。」

「那不一样!从来只有我甩人,没有女人能抛下我,没有!」他粗声狂吼,激动得险些掀桌子。

啧,又不是他抛下他,他老兄凶他做什么?

朱玄隶掏掏这阵子饱受虐待的耳朵。

「就为了赌一口气?没有别的了?」

屈胤棋不自在地别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别装了,我认识你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他一脸欠扁地贼笑。

「朱玄隶,我警告你,你再笑我就把你的门牙打断!」屈胤棋恼怒地低吼。

「你这人很不可理喻耶!我笑又碍著你什么了?」

屈胤棋一窒,索性噤声不语,气闷地埋头猛灌酒。

「好了、好了,别喝了。我答应帮你找人就是了。」

「真的?」这人说话没个正经,屈胤棋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在耍他。

「你都已经不能没有人家了,我不帮忙成吗?」

「你鬼扯什么!」屈胤棋恼红了脸。

死鸭子嘴硬!朱玄隶摇头笑叹。

他这硬脾气就是改不过来,承认在乎人家又不会少块肉,真是的!

所以说,想不开的女人才会爱上用胤棋,根本是自找罪受嘛,哪像他,不过是逗逗香漓,最多让她下水「清凉」一下……比起非常烂的屈胤棋,他只能算是有点烂而已。

这人烦不烦啊?

一看见迎面而来的朱玄隶,香漓就开始闹头疼。

全天下的王爷都和他一样闲吗?他几乎是吃饱没事做,成天往她这儿钻。

「小姐,要勇敢面对现实。」随行的奴儿轻拍她的肩,以兹安慰。事实上,语气中看热闹的成分比较多。

「你闭嘴,奴儿!」不同情也就算了,还幸灾乐祸,枉费她一直将她当成好姊妹。

「嗨,香──」

「哼!」招呼都还没打玩,香漓便悻悻然别开小脸。

上回将她推入池中的气,她都还没消下来呢!

朱玄隶双手一摊。「不理我就算了,反正──」他的目光突然定在奴儿身上,忘了本来要讲的话。

「你──」

「奴儿见过王爷。」

「起来回话。」朱玄隶体贴地伸手扶她。「你叫奴儿?」

会这么巧吗?她会是胤棋的奴儿?

「是的。」

朱玄隶扬起笑。

真是太好了!他都还没动手找人,她就送上门来,这下对胤棋有得交代了。

「方便私下谈谈吗?」

「我?」奴儿错愕地指著自己,就连香漓也不明所以然地看向他们。

「是的。」

王爷之命,岂能不从?

奴儿轻点了下头。

「嘿,朱玄隶,你搞什么鬼?」顾不得赌气,香漓开口唤住他。

这个没格调的大色鬼几时将目标转向奴儿了?

「反正你又不理我,我另外找几朵可人的解语花也不成吗?」朱玄隶随便丢来两句,连头都没回。

果然是见异思迁的大混球!

香漓暗自生著闷气。

以前他缠她的时候,她觉得他烦得要死,巴不得他永远消失;现在他转移目标了,为什么看著他和奴儿双双离去,她的心反而──好酸的感觉。

翻搅的莫名情绪,将心紧紧揪篆…

她到底是怎么了?

难不成──她其实有点在乎他?

双双处于亭子中,奴儿仰首问:「王爷想说什么?」

她当然不会认为朱玄隶真的看上了她,他大概只是想呕呕小姐而已吧。

而,事实上,小姐好像真的被呕到了。

王爷这招「以退为进」还真高明。

朱玄隶直视她,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地便问:「屈胤棋这个人,你认识吗?」

「屈胤棋」三字似有无形的震撼力,奴儿神色一僵。

「少爷他……」

「你喊他少爷,那就没错了。」

「少爷怎么了?」心口沈沈一揪,她急忙追问。

「你还关心他?」多傻的女孩呀!通常,屈胤棋这种男人,只配得到女人的怨恨。

她是这么与众不同,甚至不懂得该去恨,难怪会占住屈胤棋所有的心思。

「他在找你。」

荏弱的身子轻轻一颤。「找──我?」

为什么呢?是他先不要她的啊!她以为,他早倦了她,那么,还找她做什么呢?

「是的,他找得很辛苦。你想见他吗?」

「不!」得知他安好,便已足够。心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何苦再去吹皱一池春水?

「可是──」他将视线往下移,定在她隆起的小腹上。「胤棋知道吗?」

奴儿轻摇了下头。「他不会在乎的。」

「那倒是。」除了奴儿,他还没见胤棋真正拘泥过什么,就是亲生骨肉也一样。

很冷血,但,这就是屈胤棋。

「王爷,求求你,别让他知道我在这儿。」

「你忍心看他漫无目的地找著你?」

「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样?我要的他给不起。我没有第二颗心可以让他伤害了!」

的确。胤棋有情无情姑且不论,只要他一日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依然只会令奴儿心碎。

见她意念这般坚定,他也不好强人所难。

「好吧,让他受点考验也好,如果他有足够的真心,他会自己找到你的。」要真的不行,大不了奴儿临盆前,他再将孩子的爹抓到她面前忏悔。

「多谢王爷成全。」她盈盈一礼。「对了,王爷怎知少爷要找的人是我?」

「胤棋向我形容过你。」

她眼脸轻敛,掩去几许幽凄。「他说我很丑?」记忆中,他总是这么取笑她。

「不,他说你很特别。你最美的地方,是那双眼,秋水明净。不染一丝俗尘浊气,灵澈晶灿得足以夺去任何人的呼吸及灵魂。」

「你就是用这种手段拐女人的吗?」冷冷的嘲讽由身后传来,香漓倚著亭柱,小脸几乎可以刮下一层霜。

「反正不是拐你。难道没人告诉你,偷听人家讲话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香漓脸色一变。「谁稀罕听你那串恶心死人的话!我是正好经过。」

「那你「经过」得可真巧啊!」光听她前头那句话,朱玄隶就知道她是真的刚来,什么都不晓得,但是一见到她就嘴痒,不斗个两句不舒坦。

「你──朱玄隶!」

「干什么?脸色这么难看,吃醋了?」朱玄隶闲闲地回道,唇畔挂著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

「你……你这张贱嘴!」她气呼呼地甩头就走。

「小姐生气了耶!」

「看得出来。」朱玄隶漫不经心地道。

「王爷不去追她?」

「追来干什么?她又不准备替我暖床。」

「但是她能暖你的心。」奴儿深深地道。

朱玄隶一震,迎向她的眸光。

低低地,他笑了。「至少,有句话我没说错。」

「什么?」

「你的确是朵可人的解语花。」

「香漓、香漓!」

「滚开啦!」她头都没回,更是加快脚步。

直到走累了,她才蹲下来喘气。

「没想到你脚短归脚短,走起路来还挺快的。」朱玄隶忽然无声无息地由她身侧冒了出来。

啧!这人就是这么讨厌,三句话里头,一定有一句是损人的。

抬起头,见他脸不红,气不喘的,一阵不满又冒了上来。「你明明早就可以追上我的!」

「是啊!」他也没否认「那你为什么不?」害她跑得那么喘。

「你喜欢跑嘛,我为什么要阻止?」

她开始咬牙切齿。「你是存心来气我的吗?」

「不、不、不,我是来叫你别生气的。」

香漓冷哼一声。「凭什么?」

「我这么人见人爱,你看到我,心情自然就好喽。」

「哈、哈!」香漓不屑地乾笑两声作为回答,意思很明显。

「你敢说你不爱我?」

「鬼才──」话音未完,一记火焚般的缠吻迎面印上。

他吻得狂、吻得烈,激缠难分。

他吻不腻她。很奇怪,每次碰著她,他只想更进一步探掘,寸寸掠夺,直到完完全全占据她。

在他怀中,她化为一摊春水,忘了怒火,忘了娇嗔,全心全意被他所珍爱著。

为什么呢?面对他的激情缱绻,她总是无法拒绝,甚至忘了──什么叫思考。

益发浓重的喘息在她耳畔轻回,她感觉到他的大手正覆上了她胸前的柔软。她惊喘一声,意识更加虚浮,熟悉的情悸教她浑身虚软。

「你也想要我,对吗?忘不了那一夜的,一直都不只我一人,是不?」

香漓无法回答,因为他说中了她最脆弱的心事。

「那就别再抗拒,你知道我一直很渴望你──」带著激情魔力的指尖往下探索──香漓浑身一震,没让他有机会再挑起她的迷乱,因为她已慌乱地推开他。

「朱玄隶!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她又气又急,踉跄地退开数步,不住地喘息著,晕红的小脸犹有未褪的情潮。

「我──」

「你搞清楚!今非昔比,我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你玩弄的女人了!」她瞪著他,既恼怒,又羞愧。

她恼怒于朱玄隶那种不尊重她的轻狎心态,而对自己这么轻易便受他撩拨也大感羞愧。

「不是的,香漓──」

「不要靠近我!要泄欲去找妓女,求你放过我,不要再来纠缠我,行不行!」退开数步,她转身狂奔。

她的平静得来不易,他为什么要如此对她?

朱玄隶没再追上去,他只是静静地、沈默地目送她远去的身影。

她究竟是怎么看待他的?

在她眼中,他真是个浪荡狂妄的人吗?

他从不自贬,然而这一刻,他不由得自我怀疑起来了。

在她心中,他算什么?他到底算什么?

第六章

那天过后,朱玄隶果真如她所言,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他需要一点时间,厘清满怀的纷乱。

他对香漓,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呢?对她的渴望,从一开始就有,吻她、抱她,单单纯纯只因为他要她,这当中绝无半点轻浮狎玩的心态,然而,这强烈的渴求,代表的又是什么?

只是身体的满足?

还是……

他要的若只是她的身体,直接拖她上床不就好了?用不著以强势压人。几回的亲密接触之后,他很清楚香漓抗拒不了他的调情与诱惑,对他这个情场浪子而言,生嫩的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却选择了适可而止……他要的,不只是她身体上的臣服,还包括心灵。

他朱玄隶几时在意过女人的心了?以往,来来去去的女人不知凡几,这些女人当中,又有几个是真心爱他的?他从来都不当一回事,更不会拘泥于此,只除了香漓……要不,他干什么花工夫去逗她、闹她,看她气红了娇颜,对他破口大骂的可爱模样?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他又不是变态。

可,他是真的享受和她在一起时,那份难得的恬适与自在,对她的迷恋,除却肉体纠缠,还有一份心灵的渴求。

他不明白这样的眷恋算什么,这一生不曾有过,他好迷惘。

能够永远吗?他自问。

他对她是认真的,但这份情又能持续多久,他对这颗浪荡成性的心没把握。

若给不起一辈子的专一,他是不该再去招惹她,这对她不公平。

然,他又如何舍得下她?

回答他的,是一室的怅惘迷离──

朱玄隶的消失,让香漓清静了好一阵子。

没想到他是这么好商量的人,这让香漓很意外,在她的印象中,早将他定位为死皮赖脸的烂痞子了。

这会儿,他趁了她的心,摆脱了纠缠的她,应该要觉得正中下怀才对,然而,只有她才知道,在她内心深处,已悄悄浮起了挥之不去的失落……甩甩头,压下不该有的情绪,她强迫自己将全副精神放在眼前的绣品上。

再过半个月就是义父的寿辰,她得赶紧将这童子拜寿图绣好才成。

才刚全神贯注地准备下针,奴儿慌乱的叫声由远而近,传入她耳中──「小姐、小姐,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香漓起身迎向她,稳住她娇喘吁吁的身子。「瞧你,大著肚子还冒冒失失的。」

「没时间管那个了!小姐,我刚才听夫人说,老爷被关进刑部大牢了!」

「什么?」香漓愕然惊叫。「怎么会这样?」

「好像是老爷被指称勾结外邦,通敌叛国。」

通敌──叛国!

这四个字,有如一记巨钟,敲得香漓脑海嗡嗡作响,那可是连诛九族的杀头重罪啊!

她并不怕死,但是义父年纪大了,怎堪再受此折磨?何况,再过半个月就是他的寿诞了……蓦地,她抓著奴儿的肩,急道:「不可能的!义父的为人我很清楚,以他的志节风骨,绝不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一定是受人诬陷,一定是!」

「小姐,你先别激动,我们都相信老爷,但是唯今之计,是要想想如何营救老爷啊!」

闻言,香漓松了手,泄气的跌回椅中。「有什么方法可想?我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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