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恒韬这一睡,就睡到了快中午,醒来后只觉身心舒畅。
察觉到伴他一夜的软玉温香,他坐起身:“我睡多久了?”
“大概——嗯,赶得及用午餐吧,我想。”
“你该叫醒我的。”让她陪着他耗去一上午的时光,他感到过意不去。
“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又睡得那么舒服,我哪忍心啊!”其实是机会难得,不抱个够本,岂不亏大了?
“谢谢你,小怜。”他的确是许久不曾睡得如此安稳了,几乎是一夜无梦到天明。
是因为有她相伴吧?
宋怜浅笑盈盈,玉臂环抱住他:“什么话啊!就只准你疼我,不准我疼你啊!”
严恒韬笑而不语,一手取过床头的梳子,温柔地替她梳顺长发。
“一整个早上很无聊吧?”
“才不,我在回忆很多事,都是关于你和我的。记不记得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同睡一张床?”
严恒韬没回答。
他当然记得,关于他与她的事,他没一项或忘。
是在首度让她挑起生理欲望的那晚开始。在那之后,与他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成了别的女人,但是漫漫长夜,他从不曾拥着谁入眠过,总在抒发欲求过后,各自离去。潜意识里,他依然记得,他的怀抱想呵怜的,只有一个女人,而这权利,是不容任何人夺占的。
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那些女人都知道,严恒韬不会是浪漫多情的恋人,从不曾在事后给予女人所渴望的柔情温存,却不晓得,这全是为了另一个女孩。
“还记得吗?小的时候,每当我生病,难受得无法入眠时,你总会抱着我,陪我说话、聊天,直到我睡着为止,如果我睡不着,你也会一夜无眠地伴我到天明。每夜睡睡醒醒,知道你就在身边,不曾离去,我就好安心,可是,往往我病好了,就会换成被我传染的你卧病在床。”
“说这做什么呢?”他结好发辫,结上她脑后。
“好怀念那种感觉。其实,每次你睡不安稳,由噩梦中醒来时,我也好想陪着你入睡,睡不着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闲聊到天亮,就像你在我生病时所做的那样,可是我想,你一定不希望自己有这么脆弱的一面,因为你是那个要保护我的人。”
他停了手,垂下眼睁视着她:“你希望,我能像你依赖我一样,放心地去依赖你?”
“可以吗?”
“我的心事,太沉重——”
“我负担得起啊!”她怜惜地抬手抚上俊容:“是人都有脆弱的时候,我的肩膀也可以让你靠。”
严恒韬动容地搂近她,微倾身子将头靠上香肩:“我的小怜也长大了吗?”
从来都是他在呵护她,没想到,她也大到可以让他倚靠了。
“早就长大了,是你自己看不清什么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低喃道。
“嗯?”声音太含糊,他一时没听清楚。
“没事。起来了,早餐没吃,现在肚子好饿哦!”
啧,才刚说要让他靠,结果他才靠没几秒钟,她就在赶人。
“小怜!”在她进浴室前,他喊住了她,“怎么不问问我,那天晚上的事?”
她鲜少对他说重活,他以为她是很在意的,可又为何绝口不提?
“我相信你自己会有分寸。”
严恒韬沉默了下:“小怜,我答应你,从此不再玩感情游戏,除非我遇上一个真正想一辈子在一起的女人,否则我不会再去招惹任何人。这样的承诺够不够?”
够,真是太够了!
意外的收获,令宋怜唇角上扬。她想欢呼,想放鞭炮,想开庆功宴庆祝……
但是——一噢,不行,不行,那太嚣张了,她得收敛些。
清了清喉咙,她回首嫣然一笑:“那往后没大餐可吃,你不就得吃自助餐?”
严恒韬微愕,好一会儿才领悟到她指的是生理方面。
“混蛋小怜!”他被调侃得俊容泛红。
在那声低吼出口之前,宋怜早已哼着小曲,愉快地进浴室去了。
第六章
宋怜和严恒韬的进展渐入佳境,一切都照着她的剧本在走,她对未来相当乐观,要磨就和他磨到底了,反正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就不信没办法把他给拐进结婚礼堂。
呵呵,多美好的远景啊!
惟一出乎意料的是,另一对恩爱夫妻,却反而让老天爷给摆了一道,走向几乎离异的危境。
还有谁?能让她备加关注的,除了严恒韬外,不外乎就是宋擎了。
得知宋擎已离开爱妻,宋怜在电话的另一头几乎跌下床。
不、不会吧?
宋擎有多爱尹心语,她是知情的,要他们分开,岂不比杀了他还痛苦?
这阵子,她时时往外跑,还不都是她那死脑筋的大哥太让人放心不下。
回家途中,她不断想着两人稍早之前的对话——“你就这样丢下离婚协议书走人?大哥,你真够狠了!”
宋擎浑身一震,咬紧牙关不语。
未怜真是无奈又心冷:“是谁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会包容彼此,坚定地牵着对方的手走完今生的?你自己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吗?”
“那不同。生命的长短,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已经没办法陪她走完今生了,不放手还能怎样?”他也心痛啊!可是……他还能怎么办呢?
“让她陪你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不好吗?我知道你其实离不开她,那又为什么要强迫自己用这么鲜血淋漓的方式割舍?你知不知道我看了很心疼?”
“因为我不要她为我哭!小怜,你不明白她有多爱我,要她为我送终,她会活不下去、她会疯掉的!我情愿她恨我,真的!我情愿她恨我……恨入了骨髓都无所谓,只要、只要她能好好活下去……”宋擎硬咽难言,再也说不下去。
那承载着满满伤痛的声音,她生平就听过这么两回。一回是十四年前,韬为了伤重的她;一回是现在,大哥为了与大嫂的生离死别。
柔美轻轻覆上他冰冷的掌,她柔声问:“那爸爸呢?还是坚决不认?”
“都这时候了,认与不认,还有什么差别呢?让他怀抱一丝希望找下去,总好过面对天人永隔的残酷。”
“你根本不恨爸爸,对不对?否则你也不会用对待大嫂的心情在对待他,怕他们承受失去你的痛苦。”灵慧如她,恍然顿悟。
宋擎不自在地别开脸:“他有你这个女儿就够了,至于儿子,他不曾拥有过,是否失去,不必深究。”
“你……你真是死脑筋!”
就这样,这回的谈话,仍是没个结论。
宋怜撩起裙摆,步履轻巧地上楼。房门才一打开,她就察觉另有人在。
是韬,她直觉的就是知道。
只有他,能与她产生灵魂的共鸣,即使不开口,也能让人感觉到他强烈的存在感。
床的那一侧传来平稳规律的呼吸,看来他是处于睡眠状态。
从和宋擎分开后,她就一直在想,人类的生命好脆弱,本以为大哥与大嫂,会是世上最令人称羡的一对恩爱鸳鸯,一同走过白头岁月,怎知人生祸福无常,明大会发生什么事,永远没人能预料。
以往,她太过自信,以为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等待他的爱,但现在,她突然好怕,未来有太多不可知的变数,她不再想去期待明天,只把握今天,若不能得到他,她死都会遗憾的。
那就——豁出去吧!她决定下猛药。
唇畔抿起狡黠的笑意,她绕过床边,取出橱柜里的睡衣,知道他浅眠,有意无意地制造出一点小声响,若无其事地宽衣解带。
等着宋怜等到不小心睡着的严恒韬,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眼前活色生香的美女更衣图,惊得他倒抽了口气。
他该移开视线的,再不然,也该出声喊她,可是——大受震撼的他,已经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了。
皎白的月光,由半掩的窗帘撒上她细致如雪的胴胭体,严恒韬口干舌燥,心神大乱,完全无法思考。
从没想过,他的小怜也有这么魅惑人心的条件——不,或许说,不是没想过,而是从来不敢去想。
此刻的她,就像个坠落凡尘的仙子,绝艳出尘,带着引人犯罪的美丽风华…
…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开口喊她?太尴尬了!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看清,自己一直以来所恐惧的是什么,也终于明白,他明明想停下漫游的脚步,却还是换过一个又一个女人的矛盾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怕!
怕释放出那道脱离了自己掌握、再也无法驾驭的叛逆灵魂;怕那超出兄妹范畴的邪恶思想与渴求,会让他做出冒犯她的事;更害怕被她的美丽所惑,从此沉沦于罪恶的深渊中,造就该天打雷劈的乱伦悔恨?!
挺能忍的嘛!宋怜在心底偷笑,随意披上白似雪纱的睡衣,暗暗衡量了下地形,左边是衣柜,右边约三步是化妆台——好,就这样决定了。
她拿捏好大致的距离,跨出不多不少的三步,然后让自己“很不小心”地碰着桌脚。
“啊——”惊呼声出口的同时,严恒韬未经思索,长年来所造就的反射习惯,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跃下床,接住了她倾跌的身子。
嘻,宋某人神机妙算,又让她给料准了。
宋怜暗自得意,但仍是很尽职地发挥出最高的演戏水准,娇呼着挣脱他,然后退开,急急拉拢早被他看尽的胸前春光。
“你、你什么时候——呀!”又一声惨叫,这次她撞到的是床,而,毫无意外地,严恒韬仍会伸手抢救。
抓住他伸来的手,她顺着跌势将他扯下,一同跌至床铺。
呵,好佩服自己,她估计得真是太准了!
接下来呢?
她微一仰首,想造就个“意外的亲吻”。
而收不住跌势的严恒韬,也的确如她所料地跌在她身上,措手不及地印上了她的唇。
只不过,世事毕竟不可能尽如她所料——是老天爷在惩罚她坏心地在设计韬吗?她是得到一个吻了,可是——呜、呜、呜,好痛喔!
什么甜蜜啦、唯美啦、梦幻啦,统统都没有!浪漫这名词更是遥远得连边儿都够不着,她现在只觉得悔不当初,门牙疼得想掉泪!
“小怜?”他语调有些怪异,天可怜见,那绝不是小说中所描写那种天雷勾动地火的激情电流作祟,也不是尴尬心慌,而是——他也好疼喔!
“韬,人家的门牙被你撞痛了。”亏她还有脸抱怨,显然不是很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我也很痛。”他苦笑,“你的牙齿撞到我的嘴唇,好像流血了。”
“可怜的韬,不痛,不痛哦!”她口气像是在安抚一个学走路跌倒的孩子,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仰首轻吮了下他的唇。哼!就不信本姑娘轮不到你的吻。
严恒韬被她突如其来的行径震慑住了。
“小怜,你做什么!”他惊吼,狼狈地想退离,但她却不允许,双手密密缠抱着他。
“你放手,小怜!”尽管两人一向有着超乎世俗的亲密,但也不能没分寸至此!
“不要。”她任性又撒娇地将脸埋进他颈问。
“你——”他闭了下眼,又懊恼地睁开,“别这样,小怜,我们——”“”
我喜欢你,用女人的心情。“严烟韬满篇的义正辞严来不及出口,就在她那声娇细的告白中卡住,成功地愣成了雕像。
“你、你说什么?”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小怜她——怎么可能?
“很不敢置信,是吧?这个你当成妹妹疼了十多年的女孩,居然会爱上你?”
她轻轻一笑,带着淡淡的苦涩,“我也很不敢相信呢!”
“小怜,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他无法不这么想,她神情太恍惚,说话又没什么逻辑,实在是——“刺激?也可以这么说吧!”大哥的事刺激了她,给了她不顾一切、放胆争取的勇气。
严恒韬紧张地坐直身子,顺道扶起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别这样吓我。”
啥?他居然将她的告白给当成了胡言乱语、神智不清?
宋怜闷闷地抿了下唇,任自己当个无骨动物,软软地贴靠着他:“告诉你一个小故事。有一对夫妻,丈夫是个非常出色的男子,温文俊雅,胸襟超凡,任何有眼光的女人,都会想嫁他——”
“也包括你吗?”
“如果没意外的话。”而她的意外,便是他这个占去了她的心,却老是不解风情的木头!
严恒韬不甚舒坦地一哼:“继续。”
“那对夫妻非常、非常地相爱,爱到可以为对方牺牲一切,可是老天爷并没有成全他们与子偕老的心愿,丈夫身染重疾,于是,他忍痛离开了心爱的女人,不忍她为他伤心。我想,他心里一定有很深的怨与悔,怨自己这辈子还没爱够她,悔这一生再也没有机会对妻子诉尽浓情……”
严恒韬似懂非懂地应了句。“最新的八点档连续剧吗?”
宋怜差点没吐血!她说得那么感性,他居然……
“不是!我说的是真实的故事。”他这反应,直教她泄气得想哭。
他耸耸肩:“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不想步上他的后尘,我要把握我还能拥有的时光,去追寻我一直以来所渴望的事物,否则我一定会后悔。”
“你——所渴望的?”他呼吸一窒,终于抓住了一些头绪。
“对。”纤纤素手抚上俊容,带着她长年以来的痴眷爱恋,“我想拥有爱情,一段属于我们的爱情。”
严恒韬脸色一变,扯下她的手,震惊地跳了起来:“你疯了?!我们是兄妹。”
“不,我们不是,别忘了,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可……可是……”血缘不是重点,而是这些年来,在观念上,他早已根深蒂固地认定他们的兄妹身份。
“我从没当你是哥哥。当年,在孤儿院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认定你了。所以我才会说很不可思议,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居然会受你吸引,至今不改初衷。”
严恒韬惊退一步,思绪乱成一团。
“你——这怎么可能?”她爱他?而且是从六岁起……天哪!
她一次给了他太多的震撼,一时之间,他无法再负荷更多了。
“我已经等了你十四年,韬,你还要我再等多久?”
“我们——”严恒韬神情复杂,艰难地说道,“就这样不好吗?只当兄妹,我还是可疼你、宠你,永远不分开,一切都没什么不同……”
“不一样的,兄妹再怎么亲密,终归还是要各自婚嫁的,你要怎么以兄长的身份,去承诺永不分离?我要的,是一副能够为我挡风遮雨的胸膛,在我脆弱时,给我柔情温存,在我寒冷时,给我温暖,拥我入眠,甚至,我想体会两性极致的缠绵,孕育属于自己的孩子,那些都不是一个哥哥能给得起的!”
严恒韬哑口无言。
是啊,她要的若是两性之间的极致欢愉,他怎么给?
“一定得如此吗?十四年都这么过了,我们未必”十四年这么过,是因为我心中对你有着不同于兄妹的依恋,而你——我很清楚那是歉疚,致使你对我特别呵护。但是韬,我并不稀罕这种补偿作用的感情。
十四年!我自认等得够久了,我没有太多的青春再陪你跨跳第二个十四年,如果你给不起我要的,那么,放手吧,让我去寻找另一个能给我这一切的人吧!
“严恒韬浑身一震。让她去寻找她要的?!
那么,她也会像以往对他那样,温柔似水、全心依恋地揉进另一个男人怀中,让他分享她的悲喜,甚至与他相拥到夜尽天明?!
不!他不能忍受那样的情景,不能忍受另一个人取代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可不能忍受又如何?他无权说什么啊!
“别逼我,小怜,别用这种方式逼我——”他眉心深蹩,愁苦而困扰地哑声道。
他能成全她任何要求,就这个——他实在办不到。
十四年来早已深植的观念无法转移,那会让他有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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