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和子矜、如凤先回院落。」看向她,凝视着她,他眉问的阴霾渐散,唇角漾着的笑意,如点点灿光。
「喔。」不想要她管,她就别多事了。
然而,踏上通往偏院的小径,花弄月却瞥见正厅里坐了个女子,距离有点远,她看不清楚,只觉得相貌颇福泰。
「是她!」轩辕子矜突然恨声低咆。
「谁?」她不解抬眼。
「你别管。」单手抱着早已入睡的如凤,他一手扣着她快步往小径走。
「我没打算要管。」家里多个女人又没啥稀奇,好歹轩辕彻是开商行作贸易的,家里人潮来来去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子矜的反应太激烈,反倒让她耿耿于怀了。
「那就闭嘴。」口气冲得很。
瞪着他,花弄月撩起裙摆小跑步追上他。「你凶什么凶?昨天是我罩你,你爹才没发火,你没感谢我,倒是凶起我了?」
他蓦地停下脚步。「……我没凶你。」
「不然你是着魔了?」没好气的瞪他,她又想到刚才的情景。「跟那个女人有关?」
他抬眼,脸色很难看。
「难道说,她是你爹的前妻?」就是传说中和人私奔的那个?
「什么前妻?」他重叹口气,继续往前走,通过拱门,将如凤抱进她的房里。「她一直是我爹的妻子。」
闻言,花弄月傻傻地站在他身后。「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没有离婚?」
「什么是离婚?」
「就是、就是被休了啊!」都跟人私奔了,还没休啊?」
「没有。」
乏力地垮下肩,花弄月转出房外,在花厅里坐下。「那我算什么?」她恍神的替自己倒茶,边自问着。
「妾啊。」
刚喝进的茶水噗地全喷在轩辕子矜身上,他冷眼看着她。「你故意的?」
「我是妾?!」
小老婆?包养?侍妾?三妻四妾中的一个妾?
「这又如何?男人为传子嗣,三妻四妾,有何不对?」轩辕子矜注视着她,发现她确实是受到打击,才随手撢去袍上的茶渍。
「对你个头!你没听过一个锅配一个盖?!」
「我只听过,一个壶配五个杯。」他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在她身旁落坐。「那个女人真不要脸,都与人跑了,现下还有脸回来。」
她震了下。那女人,就是轩辕彻说的素青,如今她回来了,难道真要破镜重圆了?会是这样吗?
思及此,她的心狠狠地锥疼着。
瞥见她揪紧襟口,指节泛白的模样,轩辕子矜不禁侧过眼,耍起阴狠。「我去赶她走!」
「别,你爹在那儿,他会处理。」她惊觉自己在发抖。
原来她是如此恐惧失去他吗?若失去了他,她待在这里又有何意义?
轩辕子矜恨恨地瞪着外头的院景。「我大哥真是个笨蛋!竟会和那种女人搅和在一块,明知道会背叛爹,他还是做了,真是蠢!」搞得大伙都难过,受尽煎熬。
「一个巴掌拍不响,蠢的可不只是他。」
心里是苦的,但得知眼前男孩特地坐下是为了安慰她,让她觉得宽心不少。
「那是她不要脸地勾搭我大哥!」
花弄月定定地看着他。「其实,你是想问她,你大哥怎么了吧!」
他狼狈地转开眼。「我早不管他死活了!因为他的一意孤行,逼死亲爹,如今他要有脸回来,我头一个杀了他!」
「嘴硬。」
「你又懂了?」
「是不懂,但我想你大哥和彻的情谊肯定不浅,会教他做出如此决定,肯定是爱上心头,割舍不了了。」就像现在要她割舍轩辕彻,就像是要从她心头狠狠地剐下一块肉一样。
她不赞成第三者,但是爱情这东西,有时候就是没道理,也许只能说是命运作弄人,相见恨晚吧。
「再怎样的情爱也不该背叛自己的主子,甚至占了主子的妻,让主子蒙受绿云罩顶之耻,甚至家里头还有父不详的孩子!」
「如凤是轩辕彻的女儿。」她很肯定。
「你又知道了?」
「若如凤是你大哥和她所生,当初要走时,一块带走便可,留下来做什么?」怎么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所以往后待如凤好一点吧……你明明心疼她,没必要因为在意你爹而不敢待她好。」
轩辕子矜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已经不敢再问——你怎么知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生死都可以相许了,何况只是私奔?在他们决定私奔时,便已打定生死不离,既是如此,为何她会回来?到底想要什么?
唉,静不下心,她的心,乱了。
轩辕子矜瞅她一眼,惊诧她在这当头还能吟诗作对。「我去探探吧,若爹起了二意,我就带那女人离开太原。」
「离开太原?你要去哪?」花弄月扣住他的手。他虽然年纪小,却已相当高大,很有大人样了。
「去哪都好,反正爹已经有了你,就不需要我了。」他扬唇,自以为笑得很潇洒,岂料苦涩得化不开。
「怎么,你跟你爹有……私情?」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用字。
来了一个素青,她已经很想死了,要是让她知道他们两个还有情,她、她、她真的会很想去死!
「你想到哪去了!」俊颜骤然涨红,他咆哮着。「当初爹收留我,是因为他无意再娶妻,又不能让轩辕家无子嗣,既然现在有你,你会替爹生下子嗣,那我再留下来,只会时时刻刻提醒他轩辕庄里曾经发生过那桩丑事!」
「我又不生。」呼,她这才松了口气。
「嗄?你生为一个女人,岂能不替夫婿传子嗣?」
「我又不只是个生产工具。」她很没劲地瞪他一眼。「我已经有你和如凤了。」
「我又不姓轩辕。」
「现在是了。」
轩辕子矜完全摸不着头绪,怎么也搞不清楚道女人的思绪。沉默了半晌,他淡淡地道:「这事,又不是你说了算。」
「管谁说了算,反正你给我侍着,哪里也不许去。」
「先说好,我不会叫你一声娘的。」
「……我能不能当你娘,还有待商榷呢。」她自嘲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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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庄正厅,邢素青一身花色薄衫,身形犹若时下女子福泰,然而她向来黑亮的发只以木簪挽好固定,脸也没着妆,整个人憔悴失色不少。
轩辕彻打量着她。至少,和当年的她相差甚多。
淮南第一盐商之女,当年如何风光地嫁给他,翌年,在她产下如凤后,便与他最信任且有如兄弟般的总管之子跑了。
那么娇生惯养的女人怎会做出如此荒诞的决定?
她怎么还有脸回来?肯定是因为这些年在外头过得不好了,是不?
邢素青深吸口气,淡淡扬眉,姿态就像当年她未出阁时,那个淮南第一盐商之女的冷傲神情。「庄主,多年未见,近来可好?」
轩辕彻坐在案边,执笔在纸上行云流水地落笔,玩味地瞅着她,浓眉轻挑,似笑非笑,「托夫人的福,几乎生不如死。」
她脸色微变,却仍努力勾出笑意。「我来,却扑了个空,数宇说,你带着如凤去马市。」
「与你何干?」语调轻懒却充满冷诮。
「我是如凤的娘,有权过问如凤的事!」
「敢问,我可是如凤的亲爹?」见她娥眉紧蹙又张口无言,他不禁笑得自嘲。「就连你也不知道吗?」
「如凤当然是你的女儿,要不当年我早就带她一道走了。」她努力将他刺耳的嘲讽丢到一旁,说明她的来意。「我想见如凤。」
「凭什么?」他冷哼,将笔搁到一旁,取起纸轻吹。「当年,你已经抛下她不管,今儿个又何必管她生死?」
「她是我的女儿,是我怀胎十月生的!」
他目色藏冰,神色锐狠。「她也是我的女儿,是我照顾六年的女儿。你说,当她牙牙学语,却因无人教念,喊不出娘时,那悲哀是谁在担的?当她大些,病着想找娘时,那个狠心丢下她的娘亲在哪?当她伸出手却没有娘亲拥抱哭泣时,她那个与人苟合私逃的娘究竟在哪!」
因为她,他无法面对如凤,总等着她入睡才进房探视,瞧她落泪,他无能为力,听她喊娘,他心痛难捱。
「你住口、住口!」邢素青气得浑身发颤。「是谁害得我如此的?是谁不成全我的?」是谁害她只能垂泪思女的?
两人是门当户对的联姻,打小两家便有来往,可她早就爱上了轩辕庄总管之子,却被迫嫁给他。
「我现下就成全你。」他勾唇笑得冷绝。
「那是什么?」她看着他手中轻扬的纸张。
「你该识字。」轩辕彻使了个眼神,守在厅外的数宇立即将纸接过,递到她手中。
邢素青定睛一瞧——「你要休了我?」
「还你一身无牵无挂,你该要感恩,是不?」
「可我……」
「数宇,送客。」
「我不接受!」她恼火地撕碎了休书。
他冷眸潜怒。「你有什么权利不接受?凭什么不接受?你败坏了我轩辕家的门风,还想如何?真要逼我上官府,赐你一条死状?!」等到今日才落休书,她该要感激他替她保住颜面!
「你……」她难以置信。「对我真无夫妻之情了?」
她以为总是有点情份,以为靠那一丁点情份,能够求他帮她的……
「在你背叛我之后,怎能够要我有情?素青,莫要逼我做绝。」
当年,事情闹大,她爹曾经到他跟前求过他,所以他决定当一切没发生过,将她彻底遗忘,不上官府提告,也不谈休妻。但现在不同了,他只要一个女人,而她定要是他的妻,所以休书是必落不可。
邢素青瑟缩了下,却不容退缩地挺直腰杆,扯起冷笑。「轩辕彻,听说,你纳了个新妾。」
他眯紧黑眸。
「早晚有日,她也会背叛你的。」
抿紧的唇角略抽,冷潜的眸迸裂着杀机。
「瞧见没?方才那男人将她的手给扣得紧紧的……」
「出去!」他目露赤红杀痕。
「轩辕彻,你不懂爱人,不会爱人,不管你要了多少女人在身边,早晚有天,你还是会孤独一人!」
「数宇,送客!」他调开视线暴咆。
「我自己会走!」她骄傲地抬头挺胸走到外头。
然而,她的骄傲只维持到大厅外。
蹙起蛾眉,她纤手绞扭着。子靖还要一笔银两来救他的命,轩辕彻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
她无脸回娘家请老父帮忙,可是子靖命在旦夕,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叹口气,踏出轩辕庄大门外,却有人立即拦住了她。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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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彻平复着思绪,再修了封休书,要数宇立即送到官府请县太爷作主,将邢素青的名从轩辕氏祖谱里头剔除,随即举步回禄阳楼,却发觉花弄月并未在房里,他猜她八成是待在如凤的院落,随即转离。
他要见她,想要紧紧拥抱她,告诉她,他被束缚住的心,今儿个总算是解脱了。
而能够让他释怀解脱,她肯定是最大关键。
因为有她,他才能够忘却仇恨,只要有她,他的心就会踏实,就会清明。
只有她,是不可能离开他的!
转进如凤院落,他果然在东厢后方的房里找着了花弄月,她就睡在软床上头,手里紧抱着她极为宝贝的破旧包袱。
坐上床畔,他轻轻拉开包袱,却见奇怪的布料从包袱里滑落一地。
他微眯起眼,瞅着满地古怪衣物,有衣有裤有靴,衣料极为特殊,花样也相当古怪,他捡起一件状似外衫的衣物,却被这奇特的衣物给慑住。
这是打哪来的?什么东西?心,蓦地惶恐不安极了。
「嗯,你来啦?」床上响起她甫醒时软哑的嗓音。
轩辕彻立即俯身,吻上她的唇,吻得那般浓烈强悍,像是急于要证明什么,吻得又重又深,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等、等等……」她喘息着轻推他。
「你要去哪?」他的额抵着她的,语气中有一丝未被察觉的慌乱。
「我?」
「那包袱里头到底是什么?」他想假装漫不经心,但却不能,急切的追问透露着他的骇惧。
花弄月喘着气,瞥了眼他手上抓的东西。「那个啊……」要跟他说吗?现在适合吗?她本来是打定主意不告诉他的。
「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黑眸恍若一潭死水,深沉而阅黑。
「那人呢?」她忖了下,垂下眸。
「走了。」
「走了?」
「不走,留下来做什么?」他哼着,黑眸眨也不眨地直瞅着她。「我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休书也给了,从此之后,咱们两家再也互不相千。」
「你休了她?」她很惊诧,梗在心头一直吐不出也咽不下的痛蓦地消失无踪,整个人都快飞了起来。天啊,天堂与地狱就是这种戚觉吗?
「若不休了她,难不成要你当我的妾?」他搂紧她,鼻息间满是她清雅的香气。「弄月,你还没告诉我,那包袱里到底是什么。」
她回抱他,下定了决心,缓声回答,「彻,我来自台湾。」
第八章
轩辕彻浓眉微攒。台湾?在哪?西域如此多王国民族,为何他没听过这名号?
「若我说,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信吗?」
「什么意思?」语气没太大疑惑,唇轻触上她粉嫩颈项,安抚着他惊悸的心。
花弄月眼一闭,老实招了。「我是一千三百年后的人。」
宽大的背震了下,拾眼直瞅着她,他思绪乱成一团,想轻斥她胡闹,但她严肃的模样却又透露着她的坦白,可若要他信……要他如何能信?
「你不是老说我的发像稻草?」花弄月抓起自己的发尾,虽然已经没有以往那般鬈曲,但依旧看得出烫过的痕迹,而且有些枯黄。「这在我那时代里,叫做烫头发,有很多变化,我这一种叫小玉米鬈,很狂野的。」
可惜唐朝人不懂欣赏,都叫她小疯子。
轩辕彻无法言语,长指刷过她那不甚柔细的发尾。
「知道我为何会来到大唐吗?就连我也不清楚,只记得那天是我的生日,我穿着母亲送的马术服。」她指着他手上抓着的衣服。「骑着我父亲送的马红玉,骑啊骑的,不知怎么摔进洞里,醒来时,人已经在大漠的巨林里了。」
说完,她轻轻抚过他没有表情的俊脸。「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不。」他觉得疯的是他。
总觉得无法掌握她,总觉得无法确切地拥有她,原来并非只是他以往曾经失去过所致,而是他天生的直觉在告知他,她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他敏感的触角在警告他,太过接近,最后他将会心碎而死。
她从一千三百年后而来,来到他的面前,与他相恋,状似圆满,却潜藏着谁都无法掌握的变化。她不知如何而来,哪日,也许她也会不知如何而归,那么他呢?届时的他呢?
会疯的,是他。
可他,就算已知结果,也注定无法回头。
「彻,你怎么了?」花弄月担忧的看着毫无表情的他。
包覆着她柔软小手,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