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到生活上,老胡和钟隽几乎瓜分了我所有的时间,平常我没课的日子,钟隽会带我四处走走;到了老胡放假的时候,他会自动消失,换老胡陪在我身边。曾经有一次,钟隽送我回宿舍,才刚和他道别,一转身,远远地看到老胡,就着昏暗的街灯,翻着杂志等我回来,我冒了一身冷汗,有着做错事的心虚!这两个男人虽然知道彼此的存在,可是从来没有碰过面,我也不敢去猜想他们如果碰面会是什么场景。
曾经,我感叹生命中有太多的空白无法填补,现在,老胡和钟隽这两个男人同时闯入我的生活,我又觉得过于拥挤无法负荷。
和钟隽在一起的日子是多采多姿的,他总是知道哪儿有好吃有好玩的,甜言蜜语不断,懂得如何讨女孩子的欢心,可也正因为如此,他说的话,我不知道能信几分。
老胡则不是个浪漫的人,笨拙不擅长表达情感,多在日常生活的琐事中展现对我的关怀,生性粗枝大叶带脱线,但常有些出奇不意的体贴,让人感动不已。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该如何抉择呢?我非常地困惑。
毕业考在即,于婷到图书馆奋斗,我和筱琪这两个懒得占位置的,则在宿舍里打拼,两个人都心不在焉,翻开书本,根本没有请进几个字。
,筱琪说她天生和书本相克,只要一翻开书,瞌睡虫便源源不绝而来,这会儿果然看她昏昏欲睡,我走到她身边轻轻摇着她说:“筱琪,我好烦,都念不下书,陪我聊聊好不好?”
她勉强睁着惺忪睡眼,忙说着:“别摇了,我好不容易念进去的,都被你摇出来了。”
我笑着停手,搬了张椅子坐在她身旁,她伸个懒腰,打个大哈欠,边说着:“呵——你要聊什么?”
“筱琪,你以前同时爱上那么多人,有没有烦恼过?”
她哈欠打了一半停下来,冷冷地说:“我同时交很多男朋友,但我没有同时爱上很多人。”
“啥?”我大惑不解。
她瞪我一眼,懒懒地解释说:“我只爱一个,其余的只是打发寂寞的玩伴。”
。我惊讶地看着筱琪,第一次发现原来她是外星人,和我分属不同的世界,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不会觉得对不起他们吗?”
“为什么对不起他们?”
“你……玩弄了他们的感情。”
她不屑地看着我回答:“我又没有要求他们付出感情。”
筱琪的语气越来越不耐烦,我连忙终止这样的话题,改口说:“我是想问你,如果你是我,同时爱上老胡和钟隽,你会怎么办?”
一聊到别人的感情八卦,筱琪马上精神就来了,笑眯眯地说:“不怎么办啊!尽情享受两个男人对我的宠爱就好啦!”
瞧她一副悠然神往的模样,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我连忙说:“可是终究只能选择一个啊!”
她理所当然,不疾不徐地回答我:“那就让时间考验他们,选择最爱你的那一个嘛!”
“可……可是,拖得越久,陷得越深,对我们三个人而言,都不是件好事嘛。”
她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说:“那你就赶快选一个好了。”
“这我知道啊!问题是我不知道如何选择,不管怎么选都会伤到一个人。”我无奈地说。
“伤到人又如何?你以为他们会为你伤心一辈子吗?”
筱琪的话让我哑口无言,颓然坐在一旁。她看我半晌不说话,拍拍我的肩膀说:“你不可能想到两全其美的方法,不伤任何一人,剩下的问题就是要选谁?你到底比较爱谁啊?”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非常无奈地瞧了她一眼,说:“我就是分不出来。”
她有一些失望,但还是不死心地又问:“那你觉得谁比较爱你?”
我耸耸肩摇头表示不知道。
“去!一问三不知,你妈生个头给你,只是用来长头发的咽?”
她觉得没趣,一把将我推开。
我缠着她,假装撒娇说:“所以我才需要高人指点嘛!”
“我可不是高人啊!你这顶高帽我戴不起。”她急忙澄清,似乎很不喜欢情场高手的头衔。
就在这时,于婷从图书馆回来,一向温和冷静的她竟然一脸怒容,我和筱琪对看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于婷缓缓走进屋内,把跟随着她的低气压也带了进来,我和筱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倒是于婷看了看噤若寒蝉的我们,开口说:“书念完啦!有空在那儿闲嗑牙。”
“没……没有啦!芷翎说她心烦,找我聊聊天。”筱琪小心翼翼地应对着。
于婷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语带嘲讽地说:“你也会烦啊?我还以为你脚踏两条船,乐在其中呢!”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无端被台风尾扫到令我十分不悦,对于于婷异于往常的态度也让我大感纳闷。
“什么意思?我很佩服你的意思,能把好几个男人迷得神魂颠倒,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佩服佩服。”
她语气中的冷嘲热讽让我的心犹如被针扎到般,尤其是这样的话竟从我的知已好友口中说出,更让我觉得十分不堪,我紧握双拳,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筱琪看情况不对,连忙打圆场说:“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长得迷人又不是芷翎的错,你何必说得这么难听。”
于婷冷笑一下,回说:“我这样讲就算难听的话,那外面传的可就更难听了。”她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我,用着不屑的语气对我说:“我们这位窈窕淑女看似对每位好逑的君子都有意,你将来是打算嫁几个?”
我气得咬牙切齿,可是向来口才笨拙的我,盛怒之下更是词穷,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反倒是筱琪看不过去,替我打抱不平:“你今天吃错药啦!芷翎要爱几个是她的事,你有什么立场指责她?更何况那几个男人也是心甘情愿拜倒在芷翎的裙下,赶都赶不走,你怪芷翎干嘛?”
“我哪有怪她?我只是提醒她,小心自己的名誉,好自为之。‘”别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你是芷翎的好朋友,难道不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于婷冷静下来,不再说话,我们三个就这样静默地看着彼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令人窒息的气氛。良久之后,于婷终于打破沉默,轻轻叹口气,看着我说:“我当然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周旋在两个男人中间,我相信你也不好受,我只是希望你早一点清醒,放了那个你不爱的人,这样对你们都好。”
我仔细斟酌于婷的话,只是我依然迷惘,我急切地望着于婷,真希望她能给我一个答案。
“放了我不爱的人?可是我就是分不清我不爱谁?”
于婷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说:“我不能给你答案,因为你的感情自己最清楚,我只能提醒你,你以为拒绝一个人的感情是很残忍的事,所以不忍心伤害他们;可是把不爱的人勉强留在身边,给他一个随时会破灭的希望,这才是真正的残忍,还不如早日还他自由,让他去寻找属于他的幸福。”
我沉默无语,思考着于婷的话。于婷似乎想点醒我,继续又说:“我觉得你并不是同时爱上他们两个人。”
。她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急忙问:“为什么这样说?”
她浅笑一下,回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我这个旁观者看来,你对他们,一个或许是爱,另一个是亏欠。”
“亏欠?”我覆诵着这两个字,隐约觉得内心深处一个不敢碰触的地方正共鸣着。
是的,我的确觉得歉疚,因为当我感情受到挫折时,我利用了另一段感情来疗伤,帮助自己走出痛苦的深渊,却仍对前一段感情恋恋不舍。但是,究竟该说我利用钟隽的感情走出对老胡往日情怀的阴影;还是说,我利用老胡的感情来终止钟隽对我若即若离的折磨?
也许,两者都有。
因为亏欠,我不忍心拒绝,不是因为爱,所以才舍不得伤害,是吗?
。于婷让我自己在一旁静静地思考,她不再说什么,拿着盥洗用品走出去,筱琪待于婷走后,喃喃自语着:“怎么搞的?到底吃错什么药,发了一顿莫名其妙的脾气。”
她看我在一旁发呆,拍拍我的肩膀说:“毕业考似乎比你的感情问题重要得多,先别胡思乱想,把考试考完再说吧!”
我笑着点点头,谢谢她的提醒。
于婷的话点破了我的迷惘,感觉好像浓雾渐渐散去,万物出现一个模糊的轮廓。
我想,我快要找到答案了。
第七章
后来,我才从美芸口中辗转得知于婷生气的原因。那一天于婷在图书馆念书,去洗手间时听到几个女孩子在聊八卦,本也没注意,忽然听到她们说起我的名字,这才吸引于婷留神去听,只听她们说我招蜂引蝶,水性杨花之类的,惹得钟隽和辛克勤翻脸还不够,又和别人勾勾搭搭。当然,美芸转述给我听时,已经尽量过滤掉一些难听的字眼,但我仍可以想像原文有多不堪入耳,不然于婷也不会冲出去和她们大吵一架,回来时余怒未消,才会对我发一顿脾气。
。听到这些,我的心情当然沉到了谷底,这才了解那一晚于婷话中的意思。
毕业考就在纷纷扰扰中落幕,以往每回大考结束,我们总会大吃大喝疯狂玩乐一番,好好犒赏自己抱佛脚的辛苦,但这一次考完,欢乐的气氛被浓浓的离别愁绪冲淡,再想到我难解的三角习题,以及“无亮”的前途,我是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劲去疯狂了。
在等待毕业典礼来临前的日子,我们除了打包行李,就是约着三五好友到处在校园中拍照留影,好像唯有如此,才不会遗忘这四年的黄金岁月。
时间留不住,至少可以留下记忆。
“喂——芷翎!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老胡用手在我面前挥了挥。
我们一起吃完晚饭,坐在校园的一角闲聊,不知道为什么,我 无法集中精神,听到他叫我,连忙收住天马行空的思绪,问他:“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他无奈地叹口气说:“你今天怎么了,老是魂不守舍的?我是”找工作啊!还能怎么办呢?“我很理所当然地回答。
“然后呢?”
“然后?就去工作啊!”
他一副快昏倒的表情,无力地望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很不解地看着他说:“不然你期望我给你什么答案?”
“我不是问你三、五个月后的未来,是问你对三、五年后的未来,甚至更长的未来有什么规划。”他耐着性子向我解释。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太难了些,我一向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态度过日子,不要说对三、五个月后的未来有什么规划,我连明天要做什么都还没打算呢!
我茫然地看着他,反问他说:“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会先工作存钱,然后继续念书。”
以老胡的家境来说,想要继续念书事先得工作存钱没错,可是既然找得到工作,存得到钱,为什么还要继续念书呢?我把我的疑惑问出口,换来他一个白眼。
“所谓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晓得不晓得?”
“俗话说爬得愈高,跌得愈重,死得更快,你知道不知道?”我不甘示弱回敬他一句。
他有些哭笑不得,没再说什么,我很惊讶他竟然如此轻易地偃旗息鼓,没继续和我瞎掰下去,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问我对未来的规划?”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很认真地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在一起的感觉也很好,可是这样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
看他一副正经八百地模仿电视广告,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咬着下唇忍住笑意,配合着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如我所意料,他没有拿出戒指,可是却给了一个让我大吃一惊的回答:“不要再等钟隽了,嫁给我吧!”
我的笑容僵在空中,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地问着:“什……什么?你说什么?”
“我们三个人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每次只要一想到,我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把你放进我未来的规划中,我就觉得很痛苦。”他紧握我的双臂,用着近乎哀求的眼神和语气说:“不要再等钟隽了好吗?”
我挥开他的手,心慌意乱地应着:“你这样说太突然了吧!”
“或许吧!可是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患得患失的煎熬。”
我低着头,害怕看见他眼神中流露出的哀伤,这样的哀伤太沉重,我无法负荷。沉默许久,我终于开了口:“可是……我还年轻,不想太早走人婚姻。”
“我没有要你现在嫁给我,只是希望你能许我一个未来。”我又沉默无语。
他轻轻抬起我的头,望着我急切地说:“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好不好?”
为着我的优柔寡断而让他倍受煎熬,我固然于心不忍,但他近乎哀求耍赖的行径又让我隐隐有些怒气,我此刻的心情,真不是一个“乱”字能够形容。
他不断地晃着我,问:“好不好?”
终于,我的愤怒淹没一切,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说:“钟隽就不会逼我做决定,他说过,只要我能幸福,不论我选择谁,他都会衷心祝福我。”
一瞬间,我看见老胡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我的一字一句,无疑是在他心头插上一把刀。
当然也希望你能幸福,而且我相信我才能够给你幸福。“
我觉得实在无法和他沟通,负气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令人害怕的寂静充塞在我和他之间。
当我冷静下来,思绪渐渐清楚以后,突然感到一股没来由的惊慌,我这是在做什么?我不愿意放弃钟隽,我的心已在不知不觉中做出决定了吗?
心头涌上来的,让我几乎窒息的感觉,是歉疚吗?
我怯懦地不敢转过身去面对老胡,可是我相信老胡此刻一定很痛苦,我还没有开口,就用了如此残酷的方式告诉他答案。
我脑中不断想起于婷说的:“放了那一个你不爱的人,让他去找—不知过了多久,老胡打破沉默说:”好了!你别生气了,我不再逼你放弃钟隽,不再逼你给我我答案。“
,…,, …
我的心一阵酸楚,鼓足勇气转过身来,用颤抖的声音对他说:“也许我无法给你一个答案,就是答案了。”
,昏暗的灯光让我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事实上,我也不忍心去看,他低下头久久不语,似乎在斟酌我话中的意思,,最后苦笑着说:“是因为早有心理准备吗?失恋好像没有想像中痛苦。
他不发一语地在我身边踱着步,像是在极力抚平情绪,最后深深地叹口气说:“可以陪我去逛一逛吗?”
我点点头,这也许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
我们沉默无语,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竟走到学校不远的夜市来,热闹嘈杂的气氛不但没有冲淡我们的落寞,反而凸显出我们不搭调的愁苦情绪,好几次差点被熙来攘往的人群冲散,最后他索性拉着我的走我听见他小声自言自语的说:“最后一次牵你的手了。我开始怀疑是否做了错误的决定不然,为什么此刻我会如此难过?我任他牵着我的手,默默的跟在后头,渐渐地,我们走出了人潮川流不息的夜市,沸腾的人声渐行渐远,四周又是一片凝重的寂寞于黑暗,他的脚步慢慢缓了下来,最后,他索性停下来坐在路边。
他掩面轻声哭泣起来,哽咽地问着我:“我很活该,对不对?
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第一次看到男孩为我流泪,我既惊讶又难过,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只好别过头去,不忍心——不知过了多久,老胡终于站了起来,对我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于是,我们又默默地走回去,一路上汹涌而至的感伤几乎吞噬我,差点儿忍不住开口要他别走,我愈来愈无法说服自己,我难过只是因为心有亏欠。
我们走到宿舍门口,终于,该是道再见的时候了。
望着他微红的双眼,我的心隐隐作痛,鼻头也酸了起来,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微微颤抖地说:“可以给我最后一个拥抱吗?”
我走上前拥着他,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