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你收拾行李做什么?」水晶急忙向前探问,房里只留一盏夜灯,他在幽黄光线里的背影看起来分外孤独。
殷相睿没有回头,继续把轻便的衣物往行李箱里放。
「我要去找我爸妈,只要没找到尸首,我就不相信我爸妈已经死了。」
「睿……」她看着他的背影,一阵难受涌上来。「你这是何苦呢?」
她知道他很难接受事实,不只他,包括她的父母们,大家都是,每个人都像跟着死了一次。
可是,事实还是事实,再怎么不愿面对,还是要面对。
大海茫茫,要找到尸首谈何容易,再何况那里正在暴动,他又人生地不熟,要从何找起呢?
「妳什么都不必说,我一定要去!」
就算他爸妈真的死了,他也要把他们的尸骨带回来,他不会让他们一直留在冰冷的海水里。
「可是,那里正在暴动。」她了解他内心的焦灼不安,但她也不能任由他去冒险啊。
几天前,他爸妈传来出事消息那天,她还在为他是否要和小贤破镜重圆而苦恼。
可是现在,她已经无心去想他是否还爱着小贤了。
现在的他们,儿女私情已经不重要,睿深爱他优秀杰出的父母,就如同她爱她的父母一样。
如果殷邪叔叔和砂衣子阿姨真的不幸罹难,睿一定振作不起来,她也一样,会因为他的振作不起来而振作不起来。
「我已经找门路打通关节,我有办法进去。」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深信这个道理。
「那——让我陪你一起去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如果她留在台湾,恐旧她内心所受的煎熬会比他还大。
「不行!」殷相睿总算回头了,可是却是断然拒绝。
他是去找人的,可不想分神照顾水晶,况且她最近身体不好,去那种落后的岛屿难保不会水土不服,他同样不能让她冒险。
「如果你不让我陪你去,我就马上下去告诉大家。」她坚定的看着他,知道这个时候跟他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只能用威胁这种方法了。「相信我爸还有几位叔叔们,绝对会不择手段的阻止你去冒险,他们甚至会把你关在房间里。」
他怒瞪着水晶。「妳居然敢威胁我?」
她往前一步,急切的紧环住他的腰身。「别生气好吗?让我跟你一起去,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照顾自己,我不会拖累你的。」
「妳这个笨蛋,那里很危险。」他一任她紧抱着他,紧蹙的眉峰蓄满了复杂思绪。
水晶仰起小脸,澄澈的眸底满是坚定。「所以我更加不能让你自己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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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相睿与水晶风尘仆仆的到达印尼之后,才发现寻人的行动比想象中困难一百倍。
印尼是世界上拥有最多岛屿的国家,从印度洋到南太平洋之间,少说也绵延了五千公里长,可以说是世界上领土最分散的国家,在这种情况之下,寻人的行动倍加困难。
「两位,吃点东西吧。」
康郁夏提着一袋食物走进屋里,没有意外,她看到的还是两张愁眉不展的面孔。
这两个来自台湾的金童玉女,虽然男的英俊,女的清丽,可是自从与他们相识以来,她没看他们笑过,尤其是殷相睿,俊脸冷凝,酷得像冰。
「谢谢妳。」水晶接过提袋,还没打开就已经从未密闭的袋口闻到一阵阵的香味。
印尼以出产香料闻名,有个「香料群岛」的美称,食物里多半掺杂许多香料,尝起来有种特殊风味。
如果是以前,这么多香料可供她作菜研究,她一定欣喜若狂。
可是现在不是研究作料理的时候,而且她本来就不大舒服的胃,这几天来因为四处奔波的关系,更是毫无食欲,几乎只吃得下水果。
「睿,吃点东西好吗?」她自己不吃,可是睿一定得吃才行!
因为,他很糟糕,她起码还会吃水果,他却是以喝黑咖啡度日,天天喝上几十杯,看得她忧意不已。
「妳们吃吧,我不饿。」殷相睿捻熄烟蒂,又接续抽起另一根烟。
都已经几天了,他父母的下落却还是半点眉目都没有,时间拖得越久,他们存活的机率就越小,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内心的恐惧也就越来越深,他生怕失去他挚爱的父母,真的好怕……
「睿!」水晶蹙着秀眉,在心中悄然长叹。
以前他很少抽烟的,可是现在他却天天抽,而且抽得很凶,她知道这是因为他内心烦躁不安的关系。
「殷先生,不吃东西是没有体力找人的,我能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保持最佳的体力比什么都重要。」
康郁夏跳出来说话了,根据她敏锐的观察,水晶根本拿殷相睿一点办法都没有。
水晶感激的对她投去一眼。
康郁夏是印尼华侨,个性爽朗外向,居住在首都雅加达,是殷相睿委托旅行社找的导游,她将协助他们在此地寻人。
现在她与殷相睿所在的地方,是个她一生都没想过会来的地方。
在雅加达北方的海面上,浮起的大大小小岛屿有一百多个,所以这个地方有「千岛」之名,每个岛屿的风情都各不相同,有的人烟罕至,有的游客如织。
而他们来到的这个岛,就是属于人烟罕至的那一个。
她认为,与其说这里落后,不如用未开发来形容它。
整个岛居民极少,森林密布,还保有天然风光,风景十分优美,海水里有美丽的珊瑚礁群,丛林里各种野生动物活跃,植物和昆虫也不受干扰的生长,是一片尚未开发的处女地。
这里不但没有度假村或饭店,连民宿都没有,因为这里根本不会有人来观光,只是直升机刚好在此地的海域坠落,所以他们才会来到这里。
因为没有饭店或民宿,透过康郁夏的安排,他们暂时居住在一户无人居住的小房子里,虽然陈旧,但还算干净。
「睿,康小姐说的没错,你多少也要吃点东西才有体力。」水晶把袋里的食物装进器皿里,送到殷相睿的面前。
「我不要吃!」他烦躁的别开头,浓眉打了好几个结。
「你都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她苦口婆心地劝着他。「你每天只喝黑咖啡,这样会把身体搞坏的,你就多少吃一点吧。」
「我说不要吃妳听不懂啊?!」这句话几乎是用吼的,他神色阴沉不耐,难看得吓人。
康郁夏也被吓到了,她看到水晶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忍住,没有让泪花飙出来。
这位殷先生虽然长得很帅,却严酷冷傲,对女朋友也不怎么体贴,不知道水晶是喜欢他哪一点?
不过呢,这位坏脾气的殷先生有个好处,就是出手大方,绝不小气。
殷相睿很肯出钱,他承诺,只要找到他父母者,无论生死,都有一千万美金的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附近的居民,甚至邻近几个小岛的居民,全部闻风而来,海域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在打捞,可惜的是,至今全一无所获。
「相睿,对不起……」水晶微感彷徨地看着他。
看到她可怜兮兮的表情,他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口气实在太凶了。
他深呼吸了一下,让心底那股躁动稍微静下来。「对不起,我情绪不好。」他把心底的烦躁情绪都发泄在她身上了。
「睿,我陪你去外面走走好吗?」她润了润唇,小心翼翼的问他。
外头夕阳正美,海风也凉,如果他们到沙滩上去走一走,可能两个人的心情都会转好一些。
「妳吃饭吧,我自己出去走走。」他大步走出屋外。
他不想要任何人陪他,包括水晶,因为此刻的他想朝天怒吼,他不想水晶看到那样的他。
「唉……」她好没用,居然一点忙都帮不到他,连劝他吃饭都失败,她执意要跟来,却像是来帮倒忙的。
水晶忧愁的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欣长背影,感到深深的自责。
第7章
「水晶……」
殷相睿在梦中无意识的呓语。
「我在这里。」黑暗中,水晶柔声的、轻轻的回答他的梦话。
知道自己在发烧,可是她不想动,不想惊醒他,他好不容易抱着她睡着了,就算这样躺着是无法退烧也无所谓,她想让他好好睡一觉。
他有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她心疼的轻抚他的脸庞和粗粗的胡碴,他向来最注重仪表了,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心情去打理自己的外貌了。
遭逢双亲遇难的变故,他的心一定很痛,现在的他如此脆弱,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守在他身边,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不知不觉,连日来累积的困倦战胜了身体的不适,她也沉沉的睡着了。
水晶醒来时,只觉得阳光刺眼,因为这间房间是没有窗帘的。
她的身体好象有千斤重,皮肤也感到痛痛的,上腹部有着沉重的饱重感,她是怎么了?
「水晶,妳在发烧。」
熟悉但苦恼的声音传到耳里,她轻轻眨了眨眼,看到殷相睿还有康郁夏站在床边凝注着她,两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担心。
「是呵,我在发烧……」她想起来了,昨夜她就发烧了,她还以为一觉醒来会好些的,可是好象更严重了。
「为什么不叫醒我?」认识她不只两、三年,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妳这傻瓜,我的睡眠难道会比妳的身体重要吗?」
她总是处处为他着想,殊不知她的健康对他面百也很重要啊,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可能已经失去双亲了,绝对不能再失去她!
「你别生气,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她好脾气的温柔微笑,对他的责备,一概承受。
「最好是这样!」殷相睿仍旧对她的「知情不报」感到不满。「快点吃药吧,好好休息一下,要是妳有什么意外,哼哼,我唯妳是问。」
他转身离开房间,水晶漾出一抹傻气的微笑,这种时候他还有心关心她,她真的好感动。
康郁夏把开水和药片送到她唇边。
「来吧,吃颗退烧药,要不然妳好不了,他要唯妳是问呢,真是好笑的说法。」
那男人爱人的方式还真特别,总是责骂比关怀多,也多亏水晶受得了。
「谢谢。」水晶就着杯缘喝水把药片吞了。
「水晶,妳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康郁夏直率地问:「我看妳食欲不振又呕吐的,妳是不是怀孕了?」
有一次,她不小心看到水晶呕吐,她真担心水晶是不是怀孕了,孕妇在这种落后地方可是会吃不消的。
「我没事。」水晶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怀孕,只是工作压力大导致习惯性的反胃,妳千万别告诉睿,好吗?」
虽然来到印尼后,她的胃确实又更不适了,不过她认为,只要回到台湾之后好好休息就会没事的。
康郁夏耸了耸肩。「好吧。」可想而知,水晶是伯被殷相睿给赶回台湾去才不准她说的。「可是,妳确定妳真的没事吗?」
水晶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她还是不放心。「要不要送妳到雅加达去检查一下?虽然有点麻烦,但总比不做任何处理好。」
水晶都难受成这样,连她这个外人都察觉到她很不对劲了,殷相睿居然都没看出来,他真是太不关心女朋友了。
「我真的没事。」水晶不放心的再次叮咛,「妳记得,千万不能让睿知道哦,不然他一定不会让我再继续留下来的……」
康郁夏的手机响起,她对水晶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先接起电话。
「是,我是康郁夏……」她的瞳眸骤然亮起。「真的吗?好,我知道了,我和殷先生马上过去!」
「怎么了?」水晶从她兴奋不已的语气听出了端倪,她的心也跟着怦怦跳。
莫非,出现了奇迹——
康郁夏亢奋的一弹指。
「找到应该是属于殷先生父母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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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并没有出现,奇迹只会出现在戏剧里。
「是我爸的手表……」
殷相睿死死瞪着居民在沙滩上拾获的高级男士黑色腕表,他的心在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支表他认得,是香茴送的生曰礼物。
全球限量表款,售价高昂,品味出众,他父亲非常喜欢,一直表不离身的戴着。
可是现在,这支表从他父亲腕上掉了,这代表着什么?他没有能力留住这支表吗?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已经……
他的眼神在瞬间转为狂乱,浓眉底下的黑眸依然狠狠的瞪着表,仿佛希望表会开口说话,回答他的疑问。
「睿……」水晶于心不忍的扶住他的臂膀,却揪心的发现他居然在颤抖。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围观的当地居民对康郁夏说了些话。
「咳!殷先生,」康郁夏难受的清了清喉咙,这是个艰难又残酷的任务。「他们要我告诉你,通常罹难者的随身物品会飘流到岛上来,那尸首就可能沉入海底或是被……被……」
被海里的凶猛鱼类给蚕食掉了。
天杀的!这样残忍的话,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这辈子,她的工作是把欢乐带给游客,从没有看过哪个男人如此悲恸难当的模样,她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听完她的话,殷相睿还是不发一语。
他没有凶她,但她却情愿他凶她。
刚才赶来的一路上,他都健步如飞,可是看到了那支手表之后,他的精力像是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