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会最终坐在这里?”
太子此时有数不清的大事要操心,但却坐下来,耐心地说了这么多的话、来开导自己的妻子,而且听起来并不是言之无物,这让柳玉如心里好受多了。
“那我还要感谢那个飞贼‘草上飞’了!”
柳玉如说,“没有他的话,你怎么会跑去侯府呢,我们或许就不会有机会那么死掐了!如果没有郭叔叔再将你换去高府,也许我们便要喂一辈子马了。”
太子温柔地对她道,“总之这些人谁也没坐下来、像你似的只知道抹眼泪,人人都在不停地行走。难道你眼下的处境,还难得过当年在丹凤镇的崔夫人?她父兄都已不在、孤身一人、身怀有孕、丈夫生死不明她当时不骗高审行、从而去了高府,也许母女两个以后的窘迫生活,便不会有今日性格开朗琴技出色的崔嫣!她们也就不会影响到本王那个双胞胎兄弟的性格,那他会不会有机会去杨州招惹婉清?是非对错谁说的好!总之你莫再难过了,不然很快要母仪天下,变丑了的话可怎么好意思在人前露面?”
柳玉如的心情这才好了起来,“我要再去甘露殿,向父皇认个错。”
太子说,“凡事要往好处看,比如父皇不能早日下葬这件事,本王便有几个考虑,令我不致于像你似的哭鼻子。”
太子妃不哭了,问,“你是什么考虑?”
“其一,让我们可以再多看看他的模样,足可慰后辈的缅怀之情。始皇帝与父皇,是人君之中仅有的、两个掌握过凝血宝珠的君王,然而他们居然都是五十而崩!这让我想到,至宝实难续命,因而它再珍贵、也贵不过我身边的亲人。”
“其二呢?”
“其二,父皇和母后如果依然在世,一定不想看到本王与晋王,为了皇位势成仇人。晋王为了高位,给父兄下毒,其实这种事并非历朝所仅有。又有哪个为谋夺帝位而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不曾为自己做过远至万世的打算?但他们都无缘至宝,因而体会不到什么才是至宝。”
“那峻你说,什么才是至宝呢?”
“你,便是本王最大的至宝!你们,谢金莲和樊莺、思晴等人,还有甜甜和舍鸡、雄壮威武几个孩子、人世间的那些好人、薛礼、长孙润、高尧、待诏、思摩的情义、父皇的伟业和天下万氏的安宁,才是本王的至宝。行事不违内心地走完我们这一辈子,才是本王的至宝!”
太子妃听了,郑重起身,对太子殿下深深万福道,“臣妾庆幸此生遇到了殿下,还能有什么委屈呢!”
太子拉她过来,吁了口气说道,“本王获胜无数,今日方知最难的战胜,乃是攻心,看来本王今日才算彻底将你拿下了。”
此时再看,太子妃倾城的容颜上,又添了几分羞涩
入苑坊。晋王宅。
李治有什么话也只能与晋王妃商量了,他认为此次的叠州之行就是个陷阱,只要敢一步迈进去,就再也不会顺当爬出。
可是不去?他也不敢。
历来赈灾都要带钱、带粮以示朝廷关怀。
只有他这个下了太子位的晋王殿下,被他的峻王兄、太子殿下逼着,举着大板子跑到灾区去。
还“叠州都督吃什么、乞丐就吃什么”,这不硬逼着英国公翻脸么!
“本王再狠也狠不过马王,这整个是一出借刀杀人之计!”
晋王妃根本没有主意给他,“父皇不管管,别人谁管的了马王?那些朝臣们也是,都是看人下菜碟、谁硬气便向着谁的货色们!看来,殿下你也只好去了。”
李治对妻子说,他最后悔的事,便是与马王建言、彻查黄峰岭的案子,不然这件难堪也轮不到自己的头上。
不多那句话,可能此去叠州的处境真的会好一点。
但后悔没有用,有用的话,在翠微宫第一次听了陛下提示、让他禅让太子之位时,乖乖让了不就得了!
李治听底下有人私议,说太子峻做着打算不给叠州一文钱、也不给复,极有可能要没收黄峰岭那片山庄,折钱后用于叠州的赈灾。
此事如真,那晋王死定了!
是什么理由给了马王这份胆量,也不同皇帝陛下商量一下?
李治说什么,也要再去一趟甘露殿,东宫三位刀剑不离手的王妃们就是再拦着、再身手不凡,他就不信她们敢把刀驾到晋王殿下的脖子上!
不把皇帝回长安后的真实情况搞清楚,他不能这么乖乖跑到叠州去送死。
晋王判断,皇帝陛下目前的状况可能并不好,最好的情况也是被马王给控制了,以致不能正常发表他自己的主张。
李治已不能确定高审行的话有几分真,高审行信誓旦旦地说,诏书被他扔入曲江池了,为此还搭上了夫人身上全部的赤金首饰。
但李治派人、暗地里将曲江池底的每一寸都摸过了,也没有诏书的影子。
柳爽亲眼看着代抚侯,将柳玉如遗落的诏书,就这么吞在袖子里带走了,而杨立贞确确实实没有将诏书拿到手。
难道杨立贞也对自己说了假话?联想到柳玉如非要将杨立贞留在东宫,这事儿真说不好。
此时,李治已经搞不清楚,立马王为太子的诏书到底在哪里,此时连他时常怀疑的、皇帝已然殡天的可能性,也就不那么确定了。
叠州之行生死悠关,临行前再闯一闯甘露殿,便是晋王的重中之重。
方便见时要见,不方便见时制造方便也要见!
晋王妃总算丈夫出了个主意,“何不到后宫求一求哪位贵妃?如果有贵妃肯一同去看望陛下,想来东宫的三位王妃不会硬拦。这件事臣妾可以为殿下试一试。”
李治认为可行,但请哪位贵妃为好呢?总得找一位平时父皇宠爱的人才好说话,不致于被一口回绝。
两口子在一起,将后宫几位贵妃掂量了一下。
首先韦贵妃好像不大合适。韦贵妃武德年间以良家人选入秦王府,贞观元年册封为贵妃。
但其实她原是隋代大将、户部尚书李子雄儿子的小妾,后来李子雄谋反被杀,韦氏便以犯妇身份充为宫婢。
秦王进长安时,韦氏被分配到秦王府为婢,不知怎么的,就为秦王生了临川公主和纪王李慎,后来才进了妃位。
但后宫“贵、淑、德、贤”四妃说起来是正一品,不得宠也不新鲜。
就算皇帝找不出四位宠爱的妃子,也总不能让四妃之位一直空着。
不过李承乾两岁封恒山王、八岁封太子,而韦贵妃的女儿十八岁才封的临川公主,这便是他们的母亲得不得宠的最大区别。
杨淑妃居然也不怎么见宠。她是杨素的孙女,因父亲在隋末谋反失败,杨氏也与韦氏一样,成了籍没入宫的官婢。
只不过杨淑妃当年也成功诱惑了秦王、并育有赵王李福。
四妃中的老三——阴德妃,以前她的父亲阴世师效忠于隋廷、被唐高祖处死,阴氏当年被收入掖庭宫为婢,同样为秦王生下了齐王李佑。
但李佑于贞观十七年谋反,已被贬为庶人赐死,阴德妃因此降为了阴嫔,让她出面更不行。
燕德妃是阴德妃降为嫔之后,由贤妃升上来的,她处境比前三位略好一点,正经算是高祖皇帝当年为秦王选的小妾。
但燕妃所生的儿子李嚣,早年夭折才二十天,皇帝便在九成宫大宴群臣,根本不顾燕氏的丧子之痛,算了,燕妃也不把稳。
郑贤妃是贞观十八年,燕贤妃升为德妃之后、才补位为贤妃的,没生过孩子,她也不行。
晋王和晋王妃两人,嘀嘀咕咕的把后宫所有的妃子们从头理了一遍,最后不得不泄气,打消了主意,
“母后文德皇后故世都这么多年,就找不出一位像她那般得宠的人来!”
第二天,壬午日。
晋王没有早朝,使着人向殿中侍御史告假,说马上要去叠州办理太子殿下的分派,怎么也要准备一下,还要入太极宫、向皇帝陛下辞行。
估计着朝会开始了,太子峻此刻正该在朝堂上议事,李治这才与妻子王氏坚决地入太极宫,来向皇帝请安。
巧得很,今日不知怎么的,一向令晋王有些犯怵的三王妃樊莺、和四王妃思晴并未在,是七王妃丽容带着热伊汗古丽在甘露殿外。
晋王挺着胸膛迈步上前,拱手对七王妃道,“王嫂!本王明日将去叠州公干,这是来向父皇辞行的,你莫拦我。”
丽容说,“殿下,你且容我去向父皇通禀一声。”
李治道,“王嫂你不必麻烦,反正这次我非见不可,”说着硬往里走。
晋王妃王氏也道,“七王嫂,你兄弟此次可是要远去叠州赈灾,怎么也要见见陛下才好。”
丽容有心在正面拦着,但是看样子不会管用,李治这架势,两人就算撞到一起也拦不了他。
丽容一笑,把身子让开,而且一转身子,给他们在前边带路。
第1212章 你说如何()
李治心中暗暗哼了一声,早知如此,本王为何不早几天来!
晋王熟悉甘露殿里的布局,六月的天,外边已经很热了,可是越往里走,越有一股凉意透出。
隔空中飘浮着苦涩的味道,这是凝血珠发出的独特气味。
七王妃丽容领着二人在一道门后站住,并向里面回禀道,“晋王到了。”
门被一个人从里面打开,是马王殿下。
这让晋王、晋王妃有些惊讶,他们以为马王此时应该在早朝上的,后边坐着两人,一个是赵国公,另一个是江夏王爷。
在马王身后的龙床上坐有一人,身前散发着一团光晕,是皇帝。
白天,皇帝身前的光晕并不盛炽。
李治低着头迈步进去,冲着床上施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晋王妃站在李治的身后跟着行礼,但床上人没有动静。
马王平静地说,“兄弟,你要给父皇行大礼,父皇已经驾崩了!”
李治惊得张目结舌,连忙抬眼看向龙床之上,晋王妃一下子哽咽起来。
贞观皇帝静静地坐靠在龙床上,双目闭合,两只手抱着绢袋内发着光的凝血宝珠。他面色有些黄,很瘦,但脸上带着永恒的笑意。
晋王、晋王妃双双跪倒,禁不住泪如雨下,李治哭道,“父皇,儿臣来晚了,儿儿儿臣不孝哇!”屋内,没有人应他。
李治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皇帝驾崩,千方百计地想证实这件事。但是,当真的站到驾崩的皇帝面前时,父子惜别之情还是猛烈地撞击着他。
在翠微宫,父子二人曾经彻夜把酒,谈论朝政,皇帝也曾将自己独道的执政、驭人见解,毫不保留地传授给当时的太子。
当下,晋王李治想的不再是什么储君,不再是什么荣耀,也不再是什么将来。强烈的悲痛包围着他,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仪容,抽噎使他的胸口生疼。
父皇再也不会看他一眼了!
今后,晋王李治将会更加孤独地自已在人世间走下去,再没有人能够给予他像皇帝这般无疑、无猜、无私、从妄的关爱。
不知何时,太子峻和丽容也陪他们跪下,丽容在低声抽泣,为了她早先那两个笔画上的大过失。
赵国公和江夏王爷仍坐在那里,两个人脸上挂着两道泪痕也不去擦一擦。
晋王终于问道,“王兄,国公、王爷!陛下是几时驾崩的?”
太子峻答道,“丙寅日。”
李治“腾”地一声跳起来,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再问,“丙寅日?”
太子道,“是丙寅日,就是我去东宫崇文殿的那日。”
李治直视着太子的眼睛,这是两人相识后的第一次。他一字一顿地问道,“可是丙寅日,我记得王兄你是陪父皇出游的,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王兄你不早说!这么说父皇回长安的当日便已经不在人世了!”
太子峻以无言作答。
李治胸中有一股大义凛然的愤怒,仍然直视着太子,大声道,“但王兄你竟然隐瞒了这样久,让我们一直蒙在鼓中,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不知国不可一日无主!你这是瞒天大谎,欺骗了普天下爱戴着陛下的所有臣民!”
太子峻解释道,“兄弟,本王可不想这样,但父皇立我为太子的诏书已经损毁的面目全非了!”
李治一愣,但立刻道,“啊!毁损了!只怕不知情的人会认为,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份更储的诏书啊!事有些麻烦了!”
他扭头问自己的妻子王氏,“放在你,你又会怎么想?”
王氏瞟了一眼太子和丽容,再瞟了瞟赵国公和江夏王爷,没敢吱声。
两位老臣对视了一眼,李治已然这么快地、从悲痛中挣扎出来了。
他话说得很客气,但正在借由诏书毁损一事,设想着对马王上位资格的怀疑。
七王妃丽容有些不解地盯着晋王和晋王妃,而太子峻平静地说道,“这便是本王没有及早、将父皇驾崩的消息告知你的原因。”
李治不会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如果晋王没有见到过这样一份诏书,如果晋王不记得父皇更立储君的话,那么在朝会上他为何亲口承认?
现在,李治就是想在朝臣面前改口,也不大好改了。
晋王看到了马王眼中冷冽的寒光,放软了语气说道,“王兄,这些我们谁也不必计较!臣弟关心的是,父皇不能一直放在这里!”
马王道,“愚兄也是这个意思,国不可一日无主,但本王这个太子没有了诏书,兄弟你说怎么办?”
晋王鼓起勇气回道,“这不大好办了,没有诏书,王兄可怎么上位呢!”
他的妻子王氏偷偷扯丈夫的袍襟,提醒他不可忘了,眼下在甘露殿内就他们两个人。
但有一股铁血皇族的气焰在李治的胸中不停冲突、激荡,本王只是表示一下怀疑和担心,你马王手中有刀,不会在这里挥刀砍掉我罢?
但我今日不说,以后什么时候也没合适的机会了!
马王爷直直的看着晋王,有些无话可应的味道。
李治猛然想到了一件事,问他的王兄道,“王兄,郭孝恪本王听说他并未死,此时已经与原高府的五夫人一同在长安了,可有此事?”
说着,李治举目看向长孙无忌和李道宗,看他们的反应。但这两个人像两尊摆设,一言不发,看不出什么表情。
马王道,“是有此事,此时这二人便在永宁坊。”
晋王道,“郭孝恪犯有欺君之罪!王兄,他既然就在你永宁坊的府上,你总该及早报与父皇。”
马王道,“这件事可以容后再议,我们先处置了国不可一日无主的事,将来谁主国事,谁便来处置郭孝恪好了。”
晋王道,“历来储君上位无外乎两种途径——有凭有证的上位,这叫文上。无凭无证、也有凭着蛮横武力上位的,这叫武上。王兄你若想着武上,我无话可讲,你自去上。”
丽容急了,抢白晋王,“晋王,是谁在朝会上亲口确认了让储一事?”
晋王摊着手道,“王嫂,当初,这正是本王秉承着父皇的意愿才提出来的。只是这件事总得有父皇亲颁的立储诏为凭据。眼下谁都未见诏书内容,会不会有人说,陛下原来可能有更立储君的打算,但最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国之君的确立不好儿戏啊!”
马王此时已然看出了晋王的意思,马王爷不动武,晋王又有了不甘的打算,又不敢说得太明朗。
以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