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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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锦春- 第2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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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是有说有笑地往前走着。

    秦素却也不急,一语说罢,她便向侍立在不远处的程樵抬了抬手。

    程樵会意,将手一挥,顿时,一个尖利而高亢的语声便响了起来:“公主有命,诸位留步。”

    这拖长了的语声,从秦素的身边次第传了下去,一直传到队伍的最末端,方才停下。

    这些传音小监,原本是用在大典礼仪上的,如今却是有了别的用处,倒是省了秦素不少力气。

    公主殿下有命,众人自是无不遵从。

    这一众贵妇包括坐在兜子上的老妇们,此时便都停步的停步、下兜的下兜,俱皆立在原处,静候公主殿下发话。

    待四下里再无笑语之声,秦素方才展颜一笑,略略提声说道:“本宫走到这里时,忽然就觉得,今日这一场欢宴,若是不能玩个尽兴、玩出些花样儿来,却也有负这大好春光不是么?”

    她这话说得很是应景儿,得来了周遭一片附和之声。

    毕竟,每年上巳宫宴之后的传杯之戏本就是个雅戏,图的就是有趣好玩。而公主殿下年纪尚小,爱玩爱闹亦是人之常情。因此听了她的话之后,众人皆是面无异色,短暂的议论声也只响起了一会,便又都安静下来。

    秦素仍旧是面含浅笑,语声也变得越发明快起来,继续说道:“接下来的曲水流觞,说起来的确是风雅又有趣的,只是,年年如此,却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本宫就想了个新花样儿出来。”

    说到此处,秦素故意停顿了片刻,方才笑道:“本宫想请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并几位才女们,以‘春’为题,共同拟出些题目出来,诗、文、画、曲乃至于谜语都成,就仿着那正月十五的花灯一样,将这些题目抄录下来,张贴在玉露河旁的垂柳之上,供大家揭榜作答。如此一来,既可怡情、又有趣味,也是个新花样儿,岂不是比玩惯了的传杯之戏更别致么?”

    为了拖延时间,秦素这是把前世青莲宴上的一些雅戏给挪到了此处,却也颇是别出新裁。

    众人闻言,自是无不言好。

    秦素便又作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儿来,笑着道:“本宫一会再叫人把‘移春槛’拖来,到时候那上头也会张贴题目,才高者自可揭榜而答,答对了便可将移春槛带走。本宫再叫人备些别的彩头,凡答对了的皆可得。虽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好赖也能博诸位一笑,至不济也讨个吉祥,也是好的。”

    她这话说得谦逊且风趣,众人又是一阵叫好。

    每年的上巳宫宴总是那一套,曲水流觞再是好玩儿,玩多了也就那样。如今秦素却是想出了新的花样儿,听起来就很有意思,且还有彩头,倒是比寻常的上巳宫宴更有一种不同。

    众人此时已是都面露笑容,尤其是年轻的女郎们,有不少人暗自跃跃欲试,想要在这宫宴上扬一扬名,也算是为接下来的青莲宴提前做个声势出来。

    见秦素兴致极高,便有一个年长的夫人上前两步,含笑问道:“还要请殿下恕老妇耳拙,殿下方才所说的移春槛,却不知是何物?”

    这话却是问到了大家的心坎儿里。

    这移春槛却是个新鲜词,此前从未听过,众人不免好奇。此时便有另一贵妇笑着附和道:“是啊,这移春槛到底是何物,还要请殿下解惑。”

    秦素正想要多拖些时候呢,此时闻言,她便作势羞赧一笑,道:“这皆是本宫的不是,忽然地便提起这个来了,倒让大家疑惑起来。这样吧,本宫这便叫人将移春槛拖来,给大家伙儿都瞧瞧。”

    听闻这移春槛还能拖着走,众人一时间是越发地好奇。

    秦素含笑看着众人,向程樵打了个手势,程樵便带着两个小宫人飞跑着下去了。

    说起来,这移春槛也是秦素继续发挥前世所知,将中元帝搞出来的新鲜玩意儿,又提前作弄了出来,反讨他的欢喜。

    所谓移春槛,其实就是一种以楠木打制的、下头安着轮子的木头架子。这架子有两层的,也有三层的,上头或搁着春天的花草、盆景等物、或以彩绢丝线等堆成假花安插其间、又或者便摆上应时的果酒点心等等,再以五彩的绳儿缚在车上,以两名宫人为一组,一推一拉,将这满车的春色移着到处走,便是移春槛了。

    这不过就是图个名目好听、心思巧妙罢了,说白了,却也无甚出奇。

第734章 巧心思

    不一时,便有两个清秀的小宫人从远处走了来,两人一前一后,各自拉着五彩的绳儿,将那移春槛拖着随步而行。那上头堆放着好些花篮花篓,里头插放着山茶、芍药、桃花等等,远远瞧去,正是一架子的花团锦簇,煞是好看。

    场中诸人皆是锦衣玉食堆里出来的,此时见这小车制得精巧,上头的花木也摆放得错落有致,一时皆是大觉新鲜,不由议论纷纷,有好些人已然打定主意,回去家中也要弄这样一个移春槛来,既应了景儿,自家赏玩着也有趣。

    那两个方才发问的贵妇,此时便皆将锦巾掩了口,其中那年长的便笑道:“这移春槛名目雅致,东西也有趣,果然是将一庭春色移到眼前,公主殿下的心思可真是巧。”

    另一人亦道:“殿下灵慧非常,果真是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

    她二人极会说话,话中皆点出了秦素的名讳,恭维她聪明机巧,秦素闻言,面上越发笑得欢喜。

    她不过是要多拖些时间罢了,此时她便作出一副谈兴大发的模样,将这移春槛里里外外地仔细介绍了一番。

    待说完了移春槛,秦素便又命程樵回去永寿殿,将剩下的几架移春槛都给拖了过来。

    如此一来一回,却又是消耗了不少时间。

    趁着等待移春槛的当儿,秦素怕众人站得无聊,便干脆于现场选了几名德高望众的贵妇,再由她们推举出了几个京城最著名的淑媛,共同担任本次出题之人。

    这一番来往热闹,足足耗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好在众人都有事儿做,又有新鲜物件儿可看,倒也没显出无聊的样子来。

    待一应事情完毕,秦素估摸着,江八娘那边的事情就算再复杂,这么长时间也足够她处置完了,再者说,她也确实在此处拖延了太久,再耗下去,旁人就该起疑了。

    于是,秦素便整了整衣袖,清嗽了一声,笑看着众人道:“本宫这也是突发奇想,却叫诸位陪着我在这里站了半日。”语罢,她便转身朝后一指,又笑道:“前头彩棚在望,诸位一会儿可先去里头歇息。几位出题的夫人女郎们却是要先辛苦些,与本宫做了一处,先去正棚拟题目。一会儿本宫会命人抄录张贴,务要将此次曲水流觞办得有趣些。”

    众人自是齐齐称是,都道公主殿下匠心独具,本次传杯之戏一定会十分热闹云云。

    听着这满耳的谀词,秦素面含笑意,一颗心却似在油锅里煎一般,直急得要冒火星。

    江八娘到现在还没来,却不知那彩棚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竭力按下心头的不安,秦素只得转身提步,慢慢地往前走便在此时,忽见前方行来三人,却正是江八娘与阿桑她们。

    谢天谢地,终于回来了。

    秦素心下微松,向江八娘递过去一个眼风。

    江八娘的神情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明亮的眸子往秦素的身上打了个转儿,便幅度极小地弯了弯唇角。

    秦素的心一下子落回肚中。

    事情一定是处置好了,那就好。

    她心中大定,面上便扬起个笑来,招手道:“八娘快过来,就等你了。”说着便停下了脚步。

    江八娘忙快步走了过来,屈身行礼道:“殿下恕罪,我来得迟了。殿下要的笔墨已然备好,便设在殿下燕息之处。”

    秦素笑着点了点头,复又微嗔地道:“你可真真来迟了,方才半天不见你人影,我还当你自己跑去哪里顽了呢。不过是备个笔墨罢了,你如何去了这样久?莫不是逛够了才来的?”

    她的语气含了娇嗔,却无一点责备之意,反倒显得熟稔,显然是与江八娘时常说笑惯了的。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位传说中被晋陵公主亲点出来的大侍中江氏庶女江八娘,却原来生得颇为端丽,虽然穿得很不起眼,但行止却十分庄重,并不像是普通庶女的模样。

    一时间,那些打量江八娘的视线里,便多了些许的意味深长。

    秦素此时已然转向了众人,含笑道:“因一会儿还要出题,又要抄录,所以我叫八娘提前去前头备笔墨去了,如今万事俱备,便请诸位随我移步,且去玉露河边游玩便是。”

    此言一出,算是为江八娘的去向作了最合理的解释,就算有人怀疑,此刻也不会再多问什么了。

    说完了那番话后,秦素又往场中扫了一眼,发觉江夫人的面色似乎有些不大好,而那位江十一娘的眼神,则很是幽怨。

    倒是江八娘,始终神情自若,对于众人的瞩目并不在意。

    秦素了然一笑,扶了阿栗的手往前行去。

    未几时,玉露河畔便开始热闹了起来。

    到得此处,众人便都自然地散开了,有去彩棚休息的,也有跑去观赏移春槛的,更多的人则是三五成群地立在岸旁,开始传杯为戏。

    秦素便领着那几个出题的人,去了正中间最大的那座彩棚,给众人皆赐了座,方才笑道:“劳各位在此先拟题目,稍后再去游玩。”

    众人自皆称是,秦素便叫人将备好的笔墨纸砚等物抬出来,又命几个通文墨的小宫人候着,她这厢便起了身,含笑道:“本宫先去净个面,一会儿再回来,诸位请便。”

    说着也不要众人相送,只留了白芳华招呼众人,便自款步出了彩棚。

    此举大是识趣,那几位贵妇皆是不约而同地觉得,这位公主殿下倒非传闻中的不通世故。正相反,公主行事圆融、为人老练,若非亲眼所见,实在很难相信,一个长于乡间的外室女,会有着如此优雅妥贴的举止。

    秦素面色怡然,出了彩棚之后,便带着阿栗等人施施然地穿过了河边较为热闹的区域,一路上都是态度亲切地与每个人打着招呼,渐渐地便走得远了。

    净面之处设在离河畔稍远的地方,途中会经过一片空阔的草地,却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八娘近前来。”踏上草地中间的那条小径之时,秦素便淡声吩咐身后的江八娘道,同时挥了挥手。

    为阿栗为首的众宫人见状,立时呈扇形散开,独留下了秦素与江八娘二人。

第735章 出猗兰

    秦素急欲知晓事情的经过,此时便也不说别话,开门见山地问江八娘道:“到底出了何事?”

    江八娘一面转首四顾,一面以极轻的语声问:“此处说话方便么?我日常听宫人议论,说是宫中金御卫有飞天遁地之能,也不知是真是假?”

    秦素闻言,便掩唇轻笑道:“他们今儿可管不着咱们,全都在平就宫守着父皇他们呢。我们这里不过是些最普通的禁军守着罢了。”

    这是阿忍此前给秦素送的消息,今日玉露河畔并无高手,她们有什么话尽可以说。

    听得秦素所言,江八娘这才放下心来,压低了声音,近乎于耳语地道:“回殿下,阿耀方才传话说,淑仪夫人从猗兰宫偷跑出来了。”

    秦素倒吸了一口冷气。

    丽淑仪居然能自己跑出来?

    秦素下的药分量极足,丽淑仪怎么就能醒了?

    “此前她不是报了病么?”秦素问道,面色已是格外冷肃:“既是病得起不来榻,她怎么还有力气出猗兰宫?还有,什么叫偷跑出猗兰宫?”

    丽淑仪位列上九嫔的第二位,在宫里几乎是可以横着走的,她偷跑个什么劲儿?

    江八娘秀眉微蹙,轻声道:“阿耀说,是那个猗兰宫的小供人偷偷来送的信,说是淑仪夫人原先在寝宫睡着,不知怎么忽然就醒了过来,然后就说要出去散步,收拾打扮了一番就去了御花园。谁想,到了御花园后,眼错不见地她就没了影儿。可巧杨女监今日上晌忽然得了急病,被隔去了外头养病,淑仪夫人这一失踪,猗兰宫瞬间就乱作了一团。”

    “怎么会这样?”虽然知道事情必定已然妥善解决了,可听了江八娘的话,秦素还是觉得后心发凉,“怎么会这样巧,杨女监偏就今日病了?丽淑仪去散步不可能没人跟着,怎么就能不见了呢?”

    “据那个小供人说,到了御花园后不久,淑仪夫人就把所有人都调开了,然后她人就不见了。”江八娘说道。

    原来还真是她自己偷跑了。

    秦素莫名有种想要笑的感觉。

    丽淑仪是不是疯了?她这是想要做什么?这皇宫守卫森严,她要往哪儿跑?

    “她为什么要跑,你可知晓?”秦素冷着脸问道。

    “阿耀没说。”江八娘轻声道,语声很是沉静,唯眸底深处有着一丝困惑,“那个小供人当时是跟着淑仪夫人出门的,淑仪夫人失踪后,她也到处乱找。说来也是她运气好,乱闯乱跑地便跑到了御花园后门,恍惚瞧见有个两个宫人打扮的女子,半扶半拖着一个宫人,鬼鬼祟祟地拐进了另一头。她当时就觉得,那个被夹在中间的宫人,背影很像是淑仪夫人。这小供人却也机灵,并没有当场叫破,而是先偷偷跟着她们走了段路,随后便将事情告诉了阿耀。”

    秦素身上的气息,此时已经完全地冷了下去。

    “然后呢?”她问道,眸中的冷意几乎能把人冻成冰块,“那两个宫人打扮的女子,莫非竟是往玉露河而来的?”

    “是的,殿下。”江八娘简短地应了一声。

    秦素面沉如水,定定地望着自眼前铺展而去的那一片芳草,良久后,方冷声道:“你继续往下说。”

    “那两个宫人到底是谁,目前尚不清楚。”江八娘沉静的语声响了起来,语气并无太多波动,“听了阿耀所言,我就猜想,这两个宫人的目的,大约是要让我三姊……不,是十四妹,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容,而后,再将我江家乃至于薛家,一同拉下水。”

    “你说得一点没错。”秦素语气肯定地说道,心下对江八娘的敏锐倒也叹服。

    她是知道前世之事的,却是千防万防也没防得住,而江八娘不过是只听了阿耀的几句口信,便立时推断出了整件事。

    思及此,秦素的眉心便紧紧蹙了起来。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她便隐约有种预感,当年丽淑仪之事被人当场揭穿,很可能是有人设局。

    如今看来,她的预感倒还真准。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表面看来其针对的是江家,而实际上,薛氏才是此局的真正目标。

    在朝堂之上,薛氏态度始终是旁观的,这必定会叫某些人不安,而中元帝对薛家一向很有好感,这可能就更让某些人坐不住了。

    说起来,前世这一局的目的还真达成了,薛氏从此被中元帝不喜,而江氏反倒没受什么影响。

    照此说来,这设局之人,对中元帝的脾性倒是摸得相当之透。

    很像是“那位皇子”的手笔。

    秦素心中忖度着,沉默了一会后,复又看向了江八娘:“你后来提前去了彩棚,是料定丽嫔会被人丢在彩棚?”

    如果要暴露丽淑仪的真实身份,又能将设局之人置于事外,那么,彩棚是最合适的地点。

    江八娘闻言便点了点头:“是,殿下。听说此事后,我觉得那两个女子行事诡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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