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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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9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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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卓凡的主意是:

    第一,“未尽事宜,贵我双方,尽可从长计议”一类的客气话,尽数删掉。

    第二,加入几句“感情色彩更加浓烈些的话”,譬如,“对于法国人的无理要求,国王陛下断然回绝,拂袖而去;嗣后,派值星武官通知法国大使:贵国的要求,非但逾格非分,根本痴人说梦,国王陛下再也没有什么好和贵使谈的了!以后,贵使再有求见,国王陛下一律予以拒绝贵使如果愿意在门厅‘坐等’,尽请自便!”

    拿破仑三世的脾性,最重面子其实,非独拿破仑三世本人为然,目下之法国,庙堂江湖,上上下下,皆一片虚骄之气这样一份电文,必叫法国人感觉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同普鲁士人的这个仗,就非打不可啦。

    埃姆斯温泉会谈,法国方面,只有贝内代蒂一人与会,没有第三者可为之佐证,就算贝内代蒂力证无其事,别人也不会相信;就算拿破仑三世和其他的重臣们相信了,新闻界和老百姓也不会相信啊。

    由谁来篡改这份电文呢?

    自然是俾斯麦首相了喽。

    别的人,一来,未必有这么大的胆子;二来,做出了擅自篡改圣谕的事情,恐怕亦难以见谅于国王陛下,唯有俾斯麦首相,以千古不遇的君臣际遇,可以百无禁忌。

    改动后的电文,该通过一种什么途径叫法国人知晓呢?

    关卓凡的意见是记者、报纸。

    “埃姆斯密电”,属于政府内部通讯,正常情况下,并没有对外公布的理由,如果由普鲁士政府自行公布,挑事儿的痕迹未免太重,很可能为国际舆论所讥嘲,普法之战,即便法国首先宣战,普鲁士亦难以获得国际社会的足够的同情。

    可是,如果某报纸声称通过“某特殊渠道”、“某秘密渠道”得到了这份电文,又或者,“某匿名官员”提供了这份电文,性质就不一样了政府的保密工作,没有做到家,被人钻了空子,出了一、两个拿政府内部电文去换酒钱的宵小,也是很寻常的事情嘛!

    埃姆斯会谈“纪要”通过这种方式“外泄”,还有另一个好处对于相关报道,普鲁士政府可以默认,也可以否认,收发由心。

    虽然,默认也好,否认也好,对于拿破仑三世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反正,巴掌已经落到脸上了!

    普鲁士就算否认,“哎哟,俺打错了!”皇帝陛下也得跳起来,是吧?

    再者说了,彼时,法国上上下下,都跳起来了,皇帝陛下身为法兰西第一人,怎么好不跳呢?

    这便是报纸的妙处了既已公之于众,想装傻,便装不了了!只好一个赛着一个义愤填膺,一个赛着一个慷慨激昂,你推着我,我推着你,最终,滚雪球似的,将整个国家,推上战争的不归路。

    关卓凡认为,即便有持重者,亦无从着力事实上,所谓“持重者”,未必就不愿意和普鲁士打这场仗,但他们会有清醒的认识:必须花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精力做相关的准备功夫。

    可是,民众等不及了!

    届时,法兰西举国上下,必一片激昂狂热,缙绅也好,黔首也罢,都恨不得明天一早,帝国军队就开入普鲁士境内!

    花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精力做相关的准备功夫,十有八九,会被视为“怯战”。

    法国政府必无法抵抗民众和舆论的压力,就算战备还没有做好,也只能手忙脚乱,仓促上阵,因此,法国人名为首先宣战,实则被动应战,战争之主动权,实实在在,操之于普鲁士。

    对于关卓凡的伟论,普鲁士驻华公使李福思大赞“醍醐灌顶”,又说“俾斯麦首相若在座,亦必为之欢喜赞叹”。

    事实上,俾斯麦对这条奇计,确实拍案叫绝。

    其中“成大事不拘细节”的意味,更是对俾斯麦的胃口这一招,固然有对国王陛下“大不敬”之嫌,可是,同普鲁士“混一德意志各邦、挑战法兰西欧陆霸权”的雄图大业比起来,这点子“细节”,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双方就这样约定了:瞒着威廉一世,也瞒着腓特烈王储和卡尔亲王待他们一抵埠欧洲,便发动“埃姆斯温泉密电事件”。

    卡尔亲王也罢了,腓特烈王储的脾性,温和而保守,如果给他晓得首相如此乱来,一定大为不安,弄不好,会泄露给他老爸知晓呢。

    *

第二五八章 战争还是和平,这是一个问题() 
    拿破仑三世又一次摔碎了一只花樽。

    记者们又一次堵了杜伊勒里宫的大门这一次的阵势,比“升龙事件”那一次还要大。

    可是,整个杜伊勒里宫,没有一个人晓得,“圆形凯旋门”外的那一百几十号记者,所为何来?

    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俺们怎么不晓得?

    皇室新闻官出来了。

    记者们七嘴八舌的发问,“政府如何回应《南德意志报》的报道?驻普鲁士大使是否已经撤回?御前会议是否已作出了与普鲁士断交的决定?帝国什么时候对普鲁士宣战?”

    新闻官一脸的懵逼。

    断交?宣战?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南德志报》……的报道?”

    “是啊!”一个记者挥动着手中的电文,伸到了新闻官的面前。

    新闻官接过,只扫了几眼,脸色就变了。

    “各位且稍候吧!”

    说完,不再搭理一班记者,转身匆匆而去。

    看过这份电文,拿破仑三世就摔花樽了。

    正一地狼藉,近侍来报,“外交部长莱昂内尔请求觐见。”

    拿破仑三世咆哮,“叫那只慢吞吞的乌龟给我爬进来!”

    不能怪皇帝陛下龙颜震怒,除了电文的内容太过扎心之外,这一回的“埃姆斯密电事件”,仿佛上一回的“升龙事件”,皇帝陛下又成了“最后的那个人”最后一个晓得相关消息的人。

    而且,上一回,相关消息,好歹是从自己的政府那儿收到的,这一回,竟然要麻烦新闻界告诉我!

    皇帝陛下最看重的面子,可真是被落的狠了!

    其实,外交部的消息,已经算灵通了,动作呢,也算快了,可是,“埃姆斯密电事件”是登在普鲁士的报纸上,不是通报给法兰西驻普鲁士大使馆,外交官的消息再灵通、动作再快,也不能和新闻界比啊。

    好了,不说皇帝陛下如何发外交部长的脾气了,说说随后召开的御前会议吧。

    出乎拿破仑三世的意料,虽然,每一个与会者包括最滑头的国务部长兼财政部长福尔德都难掩愤怒激越的神色,可是,没有一个人主动说出“宣战”二字包括对普主战最力的陆军部长勒伯夫将军,以及平日里最慷慨激昂的军事部长郎东元帅。

    怪了,还以为会一面倒的叫喊“宣战!宣战!”呢。

    之前,不是已经有“成论”了吗?帝国的力量,足以支持欧洲、亚洲两个方向,同时开战?

    事实上,“帝国的力量,足以支持欧洲、亚洲两个方向,同时开战”,只是“成论”,不是“的论”,虽不能说虚张声势,但某种意义上,只是一种便宜话自个儿给自个儿鼓劲儿。

    毕竟,做出该“成论”之时,没有人觉得,同普鲁士的战争,已迫在眉睫了。

    其实,别说普鲁士了,就是中国那边儿即便发生了“升龙事件”,也没有立即就宣战嘛!

    要不然,怎么会搞了一个什么“十二条”出来呢?

    能参加御前会议的,就不可能是中二、菜鸟,“两线作战”真摆在眼前了,就不是说说便宜话的事儿了,再骄狂,再目空一切,也得实打实的权衡利害。

    三位军人,郎东元帅、勒伯夫将军,以及海军及殖民地部长黎峨将军,都是百战宿将,身上的功名,都非幸致,都晓得,“两线作战”,实乃兵家大忌。

    帝国未必没有“两线作战”的力量,可是,无论如何,这是下下之策。

    如果目下没对中国宣战,勒伯夫将军一定第一个跳出来,要求立即对普鲁士宣战,郎东元帅会一力支持,黎峨将军也不会反对,可是已经对中国宣战了呀!

    而且,援军方面,陆军之大部,已经到了西贡,海军也正在海上漂着,路已经走了一大半儿了,这个,刀已出鞘,箭已离弦,不可能收了回来了呀!

    这个道理,莫说军人,就是三位文职官员莱昂内尔、福尔德以及总理鲁埃,也是清清楚楚的。

    进入会议厅之前,几位重臣,已有默喻:

    今天的御前会议,外交部的话,应该多一些,这样就表示,“埃姆斯密电事件”,尚处在“外交纠纷”的阶段。

    于是,莱昂内尔第一个开口了:

    “陛下,我以为,《南德意志报》之报道,个中情形,颇为诡异,咱们还是要……呃,谋定后动。”

    “诡异?”拿破仑三世从鼻子里喷出气来,“哪儿不对劲儿啊?”

    “回陛下,”莱昂内尔说道,“第一,贝内代蒂在电报中刚刚收到的反复强调,埃姆斯温泉会谈,威廉一世虽然回绝了陛下的‘面谕’‘普鲁士永远不再要求这种已经放弃了的候选人资格’,可是,措辞委婉,态度谦和,并有‘未尽事宜,贵我双方,尽可从长计议’之说,绝非《南德意志报》所说的‘断然回绝,拂袖而去’。”

    拿破仑三世“哼”了一声。

    “更加重要的是,”莱昂内尔继续说道,“嗣后,贝内代蒂根本没有收到值星武官转致的威廉一世的所谓‘通知’什么‘贵国的要求,非但逾格非分,根本痴人说梦,国王陛下再也没有什么好和贵使谈的了’,以及,‘以后,贵使再有求见,国王陛下一律予以拒绝贵使如果愿意在门厅‘坐等’,尽请自便’,云云。”

    顿一顿,“这些话,根本就不晓得,是怎么冒出来的?”

    “你的意思,”拿破仑三世用讥嘲的语气说道,“这些话,都是《南德意志报》自个儿编出来的喽?”

    “陛下,”莱昂内尔说道,“这些话,是否尽数为《南德意志报》捏造,我不好遽下定论,不过,无论如何,我们不能不相信贝内代蒂的话不相信自己的大使的话,倒去相信敌国呃,‘准敌国’的报纸的话,这个……似乎说不大过去呀!”

    拿破仑三世不说话。

    “其实,”莱昂内尔说道,“就是《南德意志报》捏造了这些话,也不算多么稀奇,陛下晓得的,现在的报纸,为了增加销量,那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贝内代蒂的话,”拿破仑三世冷冷的打断了莱昂内尔的话,“单是我们几个相信,有什么用?得外头那班记者相信才行!更得他们的读者也相信才行!”

    莱昂内尔滞了一滞,张了张嘴,没说出啥来。

    皇帝陛下的这个训谕,还真是“切中肯綮”呢。

    “还有,”拿破仑三世微微的摇了摇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顿了顿,“报纸夸大事实、添油加醋,那是寻常之事,可是,‘埃姆斯密电’何等样事?这是足以引发法、普两国之间的战争的!这样的事情,若没有一点儿凭据,报纸如何敢信口开河、无中生有?”

    总理鲁埃开口了,“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威廉一世屈服于我们的压力,答应巴伐利亚退出西班牙王位之争,一定为国内的强硬派譬如,俾斯麦、毛奇所不喜,于是,他为了在一定程度上减轻自己的责任,不给臣下留下过分软弱的形象,在事后给政府的电文中,就夸大了自己在会谈中的强硬态度?”

    这

    听起来,似乎有些可能,不过,谁晓得呢?这个揣测,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啊!

    “即便如此,”拿破仑三世恨恨的说道,“普鲁士人的无礼,也不可容忍!不可原谅!”

    福尔德开口了,“又或者,会谈结束之后,威廉一世确实说了些……呃,这个,感情色彩比较浓烈的话不过,仅仅是发牢骚,并不是真要怎么样,因此,值星武官既没有当真,也就没有转致贝内代蒂。”

    顿了顿,“不过,负责会谈纪要的人,不管真假,都记录了下来,威廉一世也没有详细审阅,给政府发电报的时候,就一股脑儿的发了出去?”

    咦,这种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

    没有一个人想得到,这个“埃姆斯密电”,确实是“信口开河、无众生有”,只是“信口开河、无众生有”的那位,不是《南德意志报》,而是“准敌国”的首相大人。

    而其始作俑者,则是另一位首相大人中国的首相大人。

    这个就是正经的“敌国”了,咳咳。

    “不管这个‘埃姆斯密电’是怎么出来的,”拿破仑三世颜色略霁,“它到底已经出来了”

    顿一顿,“现在要讨论的是咱们该如何应对呢?”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先生们!”拿破仑三世语气冰冷,“外头的记者,一个一个,都像嗅到了血腥味儿的鲨鱼,等着我的‘断交’和‘宣战’的决定呢!”

    莱昂内尔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陛下,我以为,我们应该呃,做战争的准备,但是,不放弃最后的和平的努力。”

    “做战争的准备”于前,“不放弃最后的和平的努力”于后,这个话,还是比较中听的。

    “不放弃最后的和平的努力?”拿破仑三世说道,“怎么个努力法儿啊?”

    “第一,”莱昂内尔说道,“普鲁士政府要发表声明,‘埃姆斯密电’纯为子虚乌有之事,或纯为杜撰,或纯为误会,对于由此造成的后果特别是对法兰西帝国的尊严的冒渎深感遗憾,郑重道歉。”

    顿一顿,“第二,追求相关人员和机构的责任如果是《南德意志报》的杜撰,就要逮捕、起诉编辑、记者,并查封报社!”

    逮捕、起诉编辑、记者,查封报社?

    我靠。

    “如果是什么‘误会’的话”莱昂内尔继续说道,“就要有相关的政府官员为此负责或者免职,或者引咎辞职!”

    顿一顿,“而且,负责的官员的级别,要足够的高!至少得是一个内阁部长!”

    *

第二五九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道歉、追责,这两条,普鲁士怕是都没那么容易应承下来吧?

    方才已经分析过了,不论是鲁埃说的“威廉一世夸大其词”,还是福尔德说的“国王发牢骚、书记官不分青红皂白”,总之,这个“埃姆斯密电”,既如皇帝陛下训谕的,“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南德意志报》就一定不肯背“纯为杜撰”的锅

    何况,还要“逮捕、起诉编辑、记者,查封报社?”

    嘿嘿。

    换成俺们法兰西,介么干,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不过,普鲁士不同法兰西,法兰西干不了的,普鲁士未必干不了普鲁士是一向专制独裁惯了的嘛!

    至于“误会”什么的,普鲁士应该也是不肯承认的无因则无果,没有种下误会的因,岂能生出误会的果?所以,只要普鲁士承认了“误会”,就等于承认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了。

    还得为此炒掉一个内阁部长?

    嘿嘿。

    难啊!

    不过,与会者都有默喻:不管他!难是普鲁士难,不是法兰西难,这件事情,本来就不能叫普鲁士轻松过关的,不然的话,国内、国际的舆论,根本交代不过去嘛!

    而且,即便普鲁士照着莱昂内尔说的做了,俺们法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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