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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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8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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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伊勒里宫,御前会议进行中。

    “先生们,”拿破仑三世的话,干的像一段劈柴,“‘沱灢事件’提醒我们,之前,我们的动作,太慢了!我们的思路,究其竟,还是一种被动的、防御性的思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顿了顿,劈柴好像裂开了,“不然的话,法兰西帝国还会再次遭受羞辱!”

    臣子们都晓得,但凡出以这种古怪的干涩的口吻,就表明皇帝陛下内心异常愤怒——但为了保持风度,强自压抑,于是,语气就变的异样的干涩。

    不错,收到“沱灢事件”的报告时,皇帝陛下确实天颜震怒——Putain!又来一次“无一人片板逸出”?!

    拿破仑三世的愤怒,甚至超过了“升龙事件”——你们这群混蛋!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啊!

    不过,“你们这群混蛋”到底是谁,难以“的指”,一腔怒火,不晓得撒到哪个的头上才好?

    “沱灢事件”是中国人对“基隆事件”的报复,但你不能去怪罪制造“基隆事件”的“凯旋号”、“梭尼号”,因为舰队指挥官汪达尔中校的报告,言之凿凿:出港之际,受到了进港的中国军舰的“侮辱和威胁”,这才被迫“先发制人”滴。

    再者说了,怪罪“凯旋”、“梭尼”,亦与备战的大氛围格格不入——如是,下头的人,说不定就以为,“上头”其实并无意同中国开战,“宣战”什么的,只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那还得了?!

    也不能怪西贡那群笨蛋——

    避免“沱灢事件”的发生,只有两个办法,或者将驻军撤出,或者增援沱灢——可是,都不可行。

    撤出沱灢,形同“弃土”,还没正式宣战呢,你就“不战而逃”?这传了出去,新闻媒体,坊间舆论,还不轰翻了天?

    那么,增援沱灢?

    西贡自己,也是个被增援的对象,拿什么去增援沱灢?就算目下的西贡,陆续有援军赶到,堪堪有了些增援沱灢的力量,可是,调整部署,需要时间——哎,这会儿,气儿还没有喘匀呢!

    动作再怎么快,也赶不上“沱灢事件”啊!

    其实,最正确的做法,是在计划增援西贡的兵力中,抽出一部分,直接派往沱灢的!

    不过,拿破仑三世也晓得,这么想,不过是记“马后炮”——哪个想的到,会发生“基隆事件”、进而引发“沱灢事件”等一系列变故呢?

    寝宫之中,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拿破仑三世的目光,落到一件青花缠枝莲纹如意耳扁壶上,他好像被什么烫了一下,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将之抓起,狠狠掷了出去,砸在另一件青花八宝纹双耳宝月瓶上,“砰”一声大响,两件瓷器,同时撞得粉碎。

    我靠,赔钱!

    不错,这两件瓷器,都是圆明园的“失物”,到时候,但凡上了俺的清单,你却拿不出来的,说不得,只好要你赔钱了!

    *

    *

    作为军事部长和御前会议中衔级最高的军人,朗东元帅不能不第一个对皇帝陛下的训谕做出回应:

    “是!陛下训谕极是!我们确实要尽快制定对中国的全面的进攻战略了!”

    事实上,“进攻战略”不是没有,不过,在“首攻”的大方向上,是有分歧的——咱们是先打中国本土呢?还是先打越南呢?

    抑或,同时对中国本土和越南发动进攻?

    “是啊!”拿破仑三世的语气,还是干巴巴的,“别的不说,首攻的方向,必须定了下来——今天就要定了下来!不能够再拖了!”

    “是!”

    郎东元帅的目光,投向海军和殖民地部长黎峨将军——该你说话啦!对中国的战事,不是以海军为主吗?

    黎峨将军清了清喉咙,“在首攻的方向上,我以为,不能轻易分散兵力——欧洲至远东,路途遥远,转输困难,无论法兰西帝国如何强大,能够投送的兵力,总是有限的,因此,同时对中国本土和越南发动进攻,不是上策,必要二择其一的。”

    见没有人说话——也即是没有人反对,黎峨将军继续说了下去,“我认为,这场战争胜负之关键,在于摧毁中国稚嫩的舰队,彻底消除中国海战的潜力,之后,我们就可以任意选择登陆的地点——包括重施‘亚罗号战争’之故智,登陆天津,进攻北京!”

    顿了一顿,“如是,中国政府就不能不屈膝投降了!——越南那儿,不必大动干戈,甚至,很可能一枪也不必放,中国军队就得尽数撤了出去——永久的撤出越南!”

    再顿一顿,“我相信,这是在最短时间内结束战争——取得胜利之最佳路径!”

    说完了,看向拿破仑三世。

    “黎峨将军的意见,”皇帝陛下面无表情,看不出是臧是否,“各位以为如何?——都说说看吧!”

    过了片刻,陆军部长勒伯夫将军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黎峨将军对于中国舰队‘稚嫩’的评价,我是完全赞同的,想来,对此,中国人自己,以及替他们做‘顾问’的英国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顿了顿,“既如此,我认为——或者说,如果我是中国人的话,一定会尽力避免同法兰西帝国的强大的舰队正面决战;如果我是中国人的英国顾问的话,也会给予中国雇主相同的建议。”

    “勒伯夫将军,”黎峨将军微微皱眉,“感谢你对海军的高度评价,不过,你的意思是——”

    勒伯夫心中冷笑:这就算“高度评价”了?

    再者说了,我“高度评价”的,是“法兰西帝国”,不是你们海军!

    面上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我的意思是,中国人很可能避影敛迹,跟我们捉迷藏;或者,将他们的舰队,遁入军港,龟缩起来,如是,我们的舰队的大炮,要对阵的,就不是中国人的舰炮,而是他们的海防炮了!”

    “那又如何?”黎峨将军微微一笑,“中国人的‘海防炮’,我们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亚罗号’战争中,一八五七年的广州之役,一八六零年的天津之役……我晓得中国人的‘海防炮’是路什么货色!”

    “是的,”勒伯夫将军客气的微笑着,“黎峨将军,在这个问题上,你是最有发言权的——一八五七年的广州之役,正是您带领法、英联军,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顿了一顿,“可是,我们也要看到,一八五九年,当我们进攻天津的时候,并未能攻克天津门户大沽口,是役,虽然中国人的伤亡比我们的更大,可是,我们毕竟没有达成战役目标,不客气的说——我们失败了。”

    再顿一顿,“一八六零年,我们卷土重来,这一回,大沽口再不能坚守了——不过,我们也应看到,是役的胜利,是水、陆协同的胜利,中国未在北塘设防,法、英联军先于北塘登陆,然后水、陆夹击大沽口,这才一举而下。”

    黎峨将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与会的其他重臣,也听出了勒伯夫将军话中那股隐隐约约的“扬陆贬海”的意味。

    “勒伯夫将军,”黎峨将军淡淡的说道,“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哦,我的意思是——”

    顿了顿,勒伯夫将军笑了笑,“大沽口并不是军港,更加算不上‘要塞’,尤非易与,何况——嗯,中国的两个新军港,旅顺、威海卫,具体情形,我虽然并不了解,不过,听说,这两个地方,至少在地势上,还是很险要的——”

    黎峨将军冷冷的说道,“勒伯夫将军,说来说去,你的意思不过是——海军打它们不下来喽?”

    勒伯夫将军依旧客气的微笑着,“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呢?——不,旅顺也好,威海卫也好,法兰西帝国强大的舰队,最终都是能够将之攻克下来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时间问题?

    呃……

    “我明白勒伯夫将军的意思了——”郎东元帅看向拿破仑三世,“陛下,勒伯夫将军是担心,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捕捉到中国舰队的主力,战局可能在旅顺和威海卫一带,陷入胶着。”

    “是啊,陛下!”勒伯夫将军说道,“还有,‘亚罗号战争’的时候,中国人没有任何现代化的军舰,以及任何现代化的海岸炮,现在,不论数量多少,亦不论战斗力何如,至少,他们已经有了一支舰队——这支舰队,刚刚在升龙战役中打败了我们的舰队。”

    顿了顿,“舰队如是,军港亦未必不如是吧?嘿嘿!”

    黎峨将军的脸,微微的涨红了。

    “当然,”勒伯夫将军继续说道,“我相信,升龙一役,只是在我们毫无防范的情形下,中国人一次侥幸的成功——不过,无论如何,他们成功了!因此,我认为,我们也不好过分轻敌——更不好……一切都照搬‘亚罗号战争’的经验!毕竟,七、八年过去了,中国人那边儿,还是有一些变化的嘛!”

    黎峨将军刚要说话,拿破仑三世开口了,“黎峨将军,你是否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捕捉到中国舰队的主力?”

    *

第二零五章 八嘎!陆军那班马鹿,来抢我们海军的食儿啦!() 
黎峨将军张了张嘴,未能立即回答皇帝陛下的问题,过了片刻,脸都有点儿憋红了,才吭吭哧哧的说道:“陛下,非常遗憾,我无法立即向您做出这样的保证——大海茫茫,中国的海岸线,又十分的漫长。”

    拿破仑三世依旧木无表情,“我明白了。”

    转向勒伯夫将军,“你继续吧!”

    “呃,是这样,陛下,”勒伯夫将军说道,“我认为,黎峨将军尽快结束法中战争,不打持久战的思路,是非常正确的——毕竟,我们是客地作战,路途遥远,转输困难,成本高昂,确实不宜久战。”

    微微一顿,“还有,只有尽快结束法中战争,我们才能腾出手来,从容应对欧洲的潜在的威胁——哦,我并不是说,法兰西帝国不能够同时应对东、西方向两个敌人的挑战,不过,无论如何,避免两线作战,总是好的。”

    大伙儿都晓得,接下来,勒伯夫将军就该“不过”了。

    “不过,”勒伯夫将军继续说道,“我认为,把首攻的方向,放在越南,未必就不能达致‘速战速决’的目标,说不定,比北上中国——来的还更快一些呢!”

    顿了一顿,“如果中国在越南遭到了失败——彻底的失败,而我们又乘胜从陆路攻入了中国境内,我不认为中国人还会剩下多少坚强的抵抗意志——以往的事实证明,只要入侵的外国军队有深入内地的迹象,中国人就会惊慌失措,自乱阵脚——”

    再顿一顿,“我相信,到时候,他们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求和的!”

    “嗯!”郎东元帅摸了摸自己上唇高高翘起、修饰的极其精致的白胡子,“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呢!——中国人确实是特别害怕入侵的外国军队深入他们的内地——不过,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废话!不止一个人心想,难道,你不害怕入侵的外国军队深入你的内地啊?

    不过,还是有人给老元帅面子的。

    “我想,”出声“作答”的是“副皇”——总理鲁埃,“外国军队一旦深入内地,中国的中央政府,就将失去对地方政府以及人民的控制——对于一个落后的、专制的政权来说,这是他们最感恐惧的事情。”

    另外一位文职重臣、外交部长莱昂内尔说道,“是的,洪、杨领导的大规模的叛乱,不过仅仅过去了五年——我想,中国的领导层也好,普通的老百姓也好,对此都还是记忆犹新的。”

    拿破仑三世脸上的神情,开始活泛开来了,不再是那一副木然的样子了。

    皇帝陛下的神情的微妙的变化,给了勒伯夫将军很大的鼓励,“鲁埃总理和莱昂内尔部长的话,都切中肯綮了!广西、云南等西南边疆地区,距中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十分遥远,是中央政府控制力最弱的地区,我认为,相对于签署赔款、割地的和平条约,中国政府更害怕国家的分裂和人民的起义——”

    顿了顿,“一旦法兰西帝国的军队深入广西或云南,我敢担保,中国人一定就会对我们高举白旗的!”

    拿破仑三世终于微微的点了点头。

    勒伯夫将军暗暗透了口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哦,我说的是‘就算’——就算中国人还想顽抗下去,至少,越南已经在我们的手里了!我们的战略目标,已经实现了一大半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若照着黎峨将军“舰队决战”的思路来打却又求战不得,如郎东元帅所说,战局“在旅顺和威海卫一带,陷入胶着”,那就什么“战略目标”也谈不上了。

    郎东元帅再次“嗯!”了一声,“还有一层,似乎也不能不虑——西贡是我们对中国战争的基地,如果我们大举北上,西贡不就又空虚了吗?到时候,会形成一个奇怪的战略态势——中国人控制的中圻、北圻,夹在南圻和我们北上的主力之间——”

    顿了顿,“如是,一方面,西贡将受到来自北方的压力;另一方面,北上的主力,又自侧后方向受到来自南方的压力,这——”

    说到这儿,摇了摇头,“唉,总觉的不大放心的下啊!”

    郎东元帅所说,只有一半的道理:

    “南圻受到来自北方的压力”,勉强成立;可是,部署在北圻的中国军队,不晓得如何才能够威胁到“我们北上的主力”?北圻的中国军队,只是一支陆军部队呀!

    不过,在眼前没有一副中国、越南的大地图的情形下,未加深思,对于敌人留下一支数量可观的军队,摆在自己的“后路”上,确实是会生出一种本能的“不大放心的下”的感觉滴。

    至此,“舆论”已明显的转向了勒伯夫将军,黎峨将军虽然郁闷,可也不晓得该如何辩驳?事实上,他自己也有些疑惑了:以中国为首攻目标,寻求“舰队决战”,或许,真的不是一个最优的选择?

    不过,他晓得勒伯夫将军鼓吹应该将越南作为首攻目标的真正的出发点是什么——

    如果以中国为首攻目标,战争的成败,关键在于海军,只要海军取得了“舰队决战”的胜利,登陆之后,不论陆军取得了什么战果,都是顺理成章的,战后论功行赏,都得屈居海军之下。

    可是,如果以越南为首攻目标,海军直接发挥的作用,将非常有限,甚至,最“乐观”的情况下,只能够起到一个“战略威慑”的作用——因为,在法国大军云集西贡的情况下,中国人一定不会将他的“稚嫩”的舰队,远离母港,投入遥远的越南战场——不然,岂非驱羊入狼群?

    如是,战争的成败,关键就在陆军了

    勒伯夫这个混蛋,是来替他们陆军“抢生意”的!

    发动对中国的战争,勒伯夫本来是不赞成的,现在何以打倒昨日之我,抢着往自己的身上揽活儿呢?

    想来,是因为西班牙的事情,出现了转机——法兰西、普鲁士两家,已经就西班牙新国王的人选,初步达成了妥协——欧洲的风声,没那么紧了,勒伯夫必是打量着,法、普两家,未必打的起来了,而中国这边儿,反正都已经宣战了,生米既已经煮成熟饭了,那就过来抢食儿吧!

    “郎东元帅说的甚是!”勒伯夫将军先附和了一句,“打仗嘛,后路‘安静’,是顶紧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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