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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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8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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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动枪,没动炮,连刀子、棍棒也没有使,不过就是‘肢体冲突’罢了——军人之间,较量拳脚,不是极平常的事情吗?怎么,法国军人都是纸糊的?碰一下就整个的塌掉了?”

    另一个中国军官“接力”:“只有小孩子打架输了,才会哭哭啼啼的到处告状!怎么,法国军人都还趴在女人的肚皮上喝奶吗?”

    然后,一众中国军官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彼时,阿兰气得浑身发抖,从牙齿缝中挤出一句话,“笑?有你们哭的时候!”

    娘的,这辈子,我还没有受过这么大的侮辱!

    事实上,更大的侮辱,阿兰少尉也是受过的——不过,那是法国人之间的事情,中国人——他娘的,凭什么?!

    回到军营,向巴斯蒂安上校汇报之后,上校还告诫他,不可将交涉的具体情形透露出去,有人问起,只说“正在交涉中”就好了。

    阿兰晓得,上校是怕中国人的无礼,激起士兵们更大的怒火,使局面彻底失去控制——可是,我本来就被中国人怼的郁闷无比,又一句瓷实话不能对外说,他娘的憋的是真难受啊!

    现在,虽然哭的是越南人,不是中国人,可是,中国人不是过来给越南人撑腰的吗?越南人哭,中国人还笑的出来吗?

    反正——爽!

    总要有那么一天,也拿中国人做靶子,一个一个的敲掉,那就更加之爽了!

    “自由射击”一直持续了好几个钟头,直到瞭望台再次示警,才算告一段落。

    彼时,船队已经进入兴安境内——兴安过去,就是升龙了——上上下下,尤其“蝮蛇号”、“梅林号”二舰,一片欢腾笑闹,个个自觉“发泄”的七七八八了。

    就在这时,瞭望台发现,前方的河面,有浓烟升起。

    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来者是蒸汽船,彼此略略接近,望远镜中看清楚了——

    “火攻船!”

    战斗警报发出,上上下下,都动起来了。

    紧张的气氛迅速弥漫开来,弗朗西斯的心,不由的提了起来,“请问上校,这个‘火攻船’,厉害的很么?”

    巴斯蒂安给弗教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何为“火攻船”——在小船上堆满干柴,遍浇桐油,内藏硫磺等引火之物,择敢死之士,驾驶该船,最大限度接近敌船之后,点起火,弃船入水,留下“火船”自行漂向敌船,是为“火攻船”。

    “火攻船”战术的一个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必须抢在敌船的上游——最好再加上风。

    “蒸汽动力舰船出现之前,”巴斯蒂安说道,“欧洲殖民亚洲的过程中,‘火攻船’确实是一个令人头痛的对手,彼时,欧洲的造船以及火炮技术,都远远超过亚洲,但是,因为无法克服‘火攻船’的威胁,在某些海战中,依旧无法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顿了顿,“譬如,荷兰人受挫于中国南方沿海的海盗领袖郑芝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郑拥有庞大的‘火攻船’船队。”

    “郑芝龙?”

    “是的,”巴斯蒂安说道,“哦,对了,他还有一个名字——‘郑一官’。”

    弗朗西斯轻轻的“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郑一官’——我晓得。”

    此时,不仅瞭望台,舰桥上的人,也能够看见,远方的河面上,浓烟升腾,慢慢逼近。

    弗朗西斯尽力保持着镇定,可是,脸上的忧色,难以掩饰,“既如此,那么——”

    巴斯蒂安微微一笑,“教授,你不必太过担心,我方才说了,‘火攻船’能够给欧洲战舰造成较大的麻烦,是‘蒸汽动力舰船出现之前’的事儿,现在,可是早已经进入蒸汽动力时代了!”

    顿了一顿,“蒸汽动力舰船的灵活性,不是风帆动力舰船可以比拟的,就算我们未能在‘火攻船’迫近之前,尽数击毁它们,也可以轻松的避开余下的几条漏网之鱼——所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再顿一顿,“您看,敌人出现了,我却在这里向您好整以暇的做相关的介绍——这,大约也能说明些问题了吧?”

    弗朗西斯脸上微微一红,不过,也放下了心,“是。”

    既放松了心情,头脑就敏锐多了,他目测了一下“火攻船”距编队的距离,“以目下敌人距我们的距离,以及河水的流速——”

    沉吟了一下,“待‘火攻船’迫近了,是不是……也烧的差不多了?”

    巴斯蒂安抚掌大笑,“教授,您真是目光如炬!您虽然不是军人,可是,您深厚的专业素养却使您和军人……嗯,‘英雄所见略同’!”

    顿了顿,“‘火攻船’战术能够取得成功,第一紧要的,就是‘最大限度接近敌船’——”

    “第一,不给敌人过多的反应的机会。”

    “第二,火攻船上的柴草,浇了桐油,又以硫磺引火,因此,燃烧异常猛烈——不如此,不能给比它大的多的敌舰造成威胁——可是,一条小船,就算满载,又能装多少柴草?因此,‘火攻船’的‘航程’,就如您指出的,其实是很有限的。”

    说到这儿,巴斯蒂安指了指前方,“在如此远的距离上,就开始点火,这样子的‘火攻船’,我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因此,我赞同您的看法,待这批‘火攻船’迫近了,应该也烧的差不多了!”

    顿了顿,“就算我们不加避让,彼此直接相撞,油枯灯尽的‘火攻船’,怕也不能给我们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害了!”

    这时,丹尼斯笑着插嘴,“不消说,一定是驾驶‘火攻船’的越南人怕死,在进入我们的有效射程之前,便点火弃船了!”

    巴斯蒂安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儿——反正,以越南人的脾性,回去能够给上司有所交代就可以了,到底有没有拦住我们,实在也不关他的事情。”

    众人一起点头,不错不错,越南人就是这副尿性!

    “还有,”丹尼斯说道,“正常情况下,如果单独实施‘火攻船’攻击,一定是入夜之后,悄悄迫近敌人,突然发难,以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效,眼下是大白天,河面又宽阔,这种情形下‘火攻船’发动攻击,一定要在其他较大的战船的掩护下才有意义——哪儿能像越南人这样子,零零丁丁,十来条小船就自个儿过来了?”

    顿了顿,“郑一官的‘火攻船’,那可是上百条一起往上扑呢!”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此时,使用测距仪测定的敌船、我船间的准确距离出来了,被河水的流速一除,嗯,确如领导们睿断的那样,这些“火攻船”,大部分都将在半途油尽灯枯。

    俺们呢,无需采取任何行动——一发炮弹也不必浪费的,且停下船,静观其变,就好了。

    没过多久,“蝮蛇号”舰桥上的人们就看到了以下的景象:熊熊燃烧的“火攻船”,一只接着一只,缓缓下沉,最终变成了几片漂浮在河面上的焦黑的木板。

    十条“火攻船”,只有一条“成功”迫近了“蝮蛇号”,可是,已经变成了一个黑漆漆的、冒着缕缕青烟的船骸——倒不晓得它为什么没有沉了下去?

    “蝮蛇号”轻轻一碰,这只“硕果仅存”的“火攻船”,立即四分五裂。

    越南人的“火攻船”,实在太过搞笑了些!

    之前的“河栅”,无法确定是否针对“降龙行动”;沿途弓箭的袭击,也没有确凿证据为“官方行为”,可是,“火攻船”不是普通草寇可以组织起来的,它的出现,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

    第一,目下,升龙的越南人,已经得到了法国舰队溯红河而上、进迫升龙的消息。

    第二,越南人的态度非常明显——目法国舰队为敌。

    这和上一回越南人对“梅林号”的态度形成了对比——“梅林号”进入红河口,没过多久,就有地方官员过来办交涉,要求“梅林号”中止行程,退出红河,但由始至终,未对“梅林号”采取任何敌对行动。

    这一回,倒转过来了——由始至终,没有任何人过来办交涉,但“敌对行动”不断。

    巴斯蒂安冷笑说道,“待咱们到了升龙城下,看有没有越南官员出来办交涉?还会不会继续对咱们采取‘敌对行动’?”

    *

第一一三章 枪口怼到脑门儿上了() 
向晚时分,升龙城在望了。

    升龙是北圻最大、最繁庶的城市,但途经的码头,皆空无一人——富浪沙鬼一路以人为靶的恶行大约已经传开了。

    水寨皆紧闭寨门,抬枪、鸟铳以及“虎尊炮”等,都架上了堞口;沿河的哨卡,亦同平日里不一样了,士兵们一改或者挺胸凸肚、或者斜倚箕坐的做派,都躲在拒马等障碍物之后,猫低了身子,探头探脑。

    “没有一点儿军人的模样!”图尼森冷笑说道,“这些兵,一定都在瑟瑟发抖呢!——我敢打赌,只有我们一排枪放过去——哪怕是对空鸣枪,这些所谓的‘军人’,就会跑的一干二净!”

    “恐怕真是这么回事儿,”丹尼斯笑道,“我在望远镜里看到了一个有趣的景象——一个原本蹲着的士兵,突然间,莫名其妙的往地上一趴,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就好像有人在他头上放了一枪似的。”

    舰桥上的人,一齐放声大笑。

    不过,嘲笑归嘲笑,“一级戒备”的命令,是早已经传达下去了。

    岸上如临大敌,船队却通行无阻,既没有人过来办交涉,也没有进一步的“敌对行动”。

    当然,不同之前的栅截、箭袭、火攻,在升龙城在望的情况下,船队如果受到了袭击,不管越南人有没有摆明车马,都等同正式向法国人开战了。

    船队在祥符门码头前停了下来。

    升龙算是越南的“陪都”,格局亦同京都顺化相差无几——分内、外二城,内城由外而内,又分为京城、皇城、禁城,其中,禁城为帝后妃嫔居停,即顺化之“紫禁城”;皇城为朝仪及办公场所;京城环绕皇城,既为皇城拱卫,亦为集市、街坊以及居民区。

    至于外城,其实是“城外”,相当于郊区,并无城垣围绕。

    升龙的地理,亦同顺化仿佛,都是倚河而建,区别在于,顺化在香河的左岸,升龙在红河的右岸,不过,都算是西岸。

    左、右之异,是因为香河顺化段和红河升龙段的流向不同——虽然最终都是东流入海,不过,经过顺化的时候,香河由西南而东北;经过升龙的时候,红河由西北而东南。

    升龙四门,东曰祥符,西曰广福,南曰大兴,北曰曜德,其中,一出东城门祥符门,就是码头,这个格局,同顺化亦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目下,法国人的舰队,就泊在祥符门码头前的河道中央,船身侧对城门,三只船,成“一字长蛇”之势,所有的侧舷炮,都伸了出来,一长溜黑洞洞的炮口,一眼看过去,叫人头皮发麻,浑身起栗。

    需要提一提的是,升龙虽贵为“N朝古都”,为北圻第一大城,也已有了“河内”的别名,可是,目下城区之大小,其实尚不足后世河内的十分之一,停泊在祥符门对开河面上的法国兵舰,舰炮之射程,几可覆盖升龙全城,把炮弹送进皇城甚至禁城,并不在话下。

    船泊半个钟头,巴斯蒂安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正准备下令有所行动,卫兵来报,有人过来“办交涉”了。

    来人是河内巡抚的一个幕僚,姓黄,带了一个通译,坐划艇到了河道中央,战战兢兢的上了“蝮蛇号”。

    幕僚?

    来人不是正经官员,法国人既恼火,又鄙视——不过,巴斯蒂安等人也明白,越南的督、抚、布、按、道、府之流,之所以没有人出面,倒不是蔑视法国人,而是不敢出面——哪个晓得,富浪沙人会不会把我扣了下来?以为人质,予取予求?

    哼哼,大清前两广总督叶名琛的殷鉴不远,不可不记取啊!

    俺们可不想做“海上苏武”什么的!

    好吧,管你是官员还是幕僚,都无所谓了,反正也没打算和你们正经谈判什么的。

    原本就没打算对越南人客气,这一来,法国人的脸子,自然更加不好看了,茶没有一杯,椅子没有一张,也懒得请教来人名号,就叫“黄幕僚”站在那儿,听阿兰少尉宣读“法兰西帝国印度支那总督拉格朗迪埃尔阁下致大越南国河宁总督黄耀阁下、河内巡抚阮林阁下”的信件。

    越南的官制,特别是文官制度,基本上是拷贝中国的,一省的最高行政长官为巡抚,下设布、按、道、府;二、三省设一总督,升龙是一个“督抚同城”的局面,河内省的巡抚,统管河内、广宁二省的河宁总督,皆以升龙为治所。

    阿兰念上两、三句,就暂停一下,留给通译时间,翻译给“黄幕僚”听。

    听着听着,“黄幕僚”的脸色就变了。

    信件大意如下:

    “《西贡条约》规定,越南全境,自由传教,然而,北圻地方,阳奉阴违,传教士的活动,多受阻碍;本地人的宗教信仰,亦多受打压,本总督多次提出抗议,贵方皆置若罔闻,印度支那总督府负印度支那各国包括大越南国保教之责,不能再坐视了!”

    “《西贡条约》亦规定,保证法国在越贸易自由,可是,法兰西商人进入北圻,明里暗里,关碍重重,贵方实未为条约的具体实施做任何具体的努力,‘自由贸易’四字,形同虚设,对于这种视煌煌条约如无物之态度,本总督亦不能坐视!”

    “日前,‘梅林号’溯红河进行正常的科学考察活动,贵方却多方阻挠,甚至危及科考队人身安全,须知,‘梅林号’悬挂法兰西帝国国旗,贵方之行为,乃是对法兰西帝国的严重侮辱,真正是……嗯,婶可忍叔不可忍!”

    “综上所述,本总督以为,贵方既无诚意、亦无能力遵守和实施《西贡条约》相关约定,与其尸餐素位,何不推位让贤?”

    “因此,本总督特派巴斯蒂安上校率领相关军事、行政、技术人员,前来接管升龙之治权,黄总督、阮巡抚两位,愿意的话,可以留了下来,受聘为新政府的顾问;不愿意的话,回家抱孩子可也!”

    “法兰西帝国呢,是最讲道理的,可是,如果贵方听不懂道理,说不得,我方只好先礼后兵,自取升龙之治权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越、法有敦睦之义,本总督既不忍生灵涂炭,亦不愿害损两国邦谊,可是,不予当头棒喝,贵方是不会醒悟过来的!法兰西帝国之合法权益,将永远无法实现!这个……嗯,不用雷霆手段,不显菩萨心肠!”

    “希望贵方不要执迷不悟,不然,到时候,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最后一句:“书不尽言,言不尽意,你们真挚的朋友,法兰西帝国印度支那总督拉格朗迪埃尔。”

    “黄幕僚”听的目瞪口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到了后来,不晓得是气愤还是惧怕?两只手,不可自控的微微发抖,上下两排牙齿,亦不断“格格”打战。

    阿兰少尉念完了,冷冷的问道,“你听清楚了吗?”

    “黄幕僚”说不出话来。

    阿兰少尉提高了声音,“你听清楚了吗?”

    “黄幕僚”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涩声说道,“我……我要抗议!”

    法国人略出意外,目其人之表情神态,原以为是一个胆小鬼,没想到,还是有一、两分胆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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