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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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6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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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捉对决斗”、“俄罗斯轮盘赌”、“十一抽杀律”……统统都是空穴来风!

    哎哟喂,这个……冤呀!

    其实,并不是每一个“神差”,都相信以上种种传言,以为朝廷必要对神机营痛下杀手,可是——冒不起这个险啊!都想着,形势不好,稳妥起见,还是先出城去,避过这个风头,看清楚局面了,再做道理。

    浑浑噩噩之中,见他也要出城,你也要出城,我……也不能不出城呀!终于,一个个唯恐落于人后,反正——法不责众嘛!

    没有几个人,认真想过,自己不在王府井大校场露头,到底违了哪个“法”?旨意还是军令?

    至于后果何如,更是糊里糊涂了。

    待到“后果”出来——竟是“出旗为民”!

    一众“神差”,瞠目结舌,魂飞魄散,清醒过来之后,立即蜂拥入城,四处奔走,哭爹喊娘。

    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够直接、间接的同亲贵扯上关系,可是,身上一旦没有了“旗人”二字,亲贵们的嘴脸,就不一样了!

    几乎每一个亲贵,都或委婉、或直白的表示:爱莫能助。

    庄亲王的态度,算是颇具代表性:

    “唉,我如果替你说情,‘上头’或许不会拿我怎么样,但一定会追加你的处分!只怕‘出旗’之外,还得下狱、充军!甚至……唉,那岂不是害了你?依我说,你还是趁着手头有点儿积蓄,赶紧替将来的日子打算打算吧!别净整这些没用的了!”

    最好的反应,亦不过如此:“‘上头’雷霆震怒,大张天威,这个节骨眼儿上,去提这个事儿,只会火上浇油!嗯,事缓则圆,看看新君登基之后,有没有什么恩诏吧!”

    到了后来,大多数的亲贵,一听门上来报,前神机营某某求见,就吩咐,“就说我不在!”或者,“就说我已经歇下了!”

    也有干脆的,“贝勒爷说了,您老已不在旗,朝廷的规矩,亲贵不得随便交通外臣,可不大方便见您!您老请回吧!”

    来人哭笑不得:外臣?我,我还算是“臣”吗……

    ……

    一片沸反盈天之中,也有人微觉疑惑:怎么神机营里面的宗室、觉罗,基本上没有人逃出城去?

    有人说,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呀,宗室、觉罗,“与国同戚”,就算斧钺加颈,也得甘受不辞,于是,阴差阳错,反倒让他们逃过了一劫。

    这么说,勉强也说得过去,可是,这班宗室、觉罗,真有这般“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觉悟?

    不过,这不算是人们关注的重点,这个点儿上,人们关注的重点,主要是以下两个:

    一个是醇王的命运。

    矫诏作乱,醇王是主犯,神机营是从犯,主犯尚未定刑、从犯便已处刑的情形,是很少见的,则接下来,一定会尽快确定醇王的罪名和刑罚,不会再拖延了。

    暗地里,朝野上下,已经基本上形成共识了:从对神机营的处罚看,这一回,醇七无论如何,难逃一死,所别者,不过是否能够死的体面些——是肃顺的死法?还是载垣、端华的死法?

    还有一个,是这两天流播于北京城内的种种谣言——什么“铁骑冲杀”、“大炮轰击”、“捉对决斗”、“俄罗斯轮盘赌”、“十一抽杀律”……这些谣言,可是神机营“抗旨不遵”的源头,要不要穷追彻查?

    军机处会议上,曹琢如提出这个问题之后,轩亲王沉吟良久,说道:“算了,不查了,不然,纠葛起来,就没完没了了!咱们还有多少大事要办?不能再纠缠在这件事情上了,否则,误了正经事不说,只怕还反倒遂了某些人的心!”

    “某些人”,自然是指“怙恶不悛”的“太平湖余孽”,造作谣言,兴风作浪,以求不逞,不就是这班人吗?

    郭筠仙说,“除恶不尽”,只怕“死灰复燃”。

    轩亲王豪迈的挥了挥手,说道:“只要是‘死灰’,就不怕他‘复燃’!”

    顿了一顿,“就算‘复燃’,不过一星半点的‘鬼火’,何惧之有?不能因为将来的一点隐忧,就乱了眼下的方寸!还是那句话,该办正经事了!”

    这些话流传出来,闻者皆感叹轩亲王之王者气度、宰相胸怀,没有人晓得,这些谣言——什么“铁骑冲杀”、“大炮轰击”、“捉对决斗”、“俄罗斯轮盘赌”、“十一抽杀律”……统统出自轩军军调处一个叫做“宣传股”的部门,所以,嘿嘿,怎么好“彻查”呢?

    *(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不速之客() 
轩亲王下值回府,西洋马车到了府门前,并不停留,车轮轻快的滚过搭在大门门槛上的木鞍桥,直接驶向二门。

    一个“门上”小跑着跟了进来,关卓凡下车之前,就在一旁候着了,关卓凡一下车,他赶紧上前一步,说道:“回王爷,醇……呃……醇郡王福晋来了。”

    关卓凡微微一怔:“醇郡王福晋?在哪儿?”

    “明太太陪着——现正在明太太的房内。”

    “哦?”

    明太太,就是明氏。

    关府中人,一向以“太太”称呼白氏,以“明太太”称呼明氏。关卓凡进了王爵,从柳条胡同搬到了朝内北小街,明氏这位“义嫂”,也就跟着白氏一齐,从柳条胡同搬了过来,以便轩王爷“奉养”。

    “回王爷,”“门上”苦着脸,“这是没有法子的事儿——”

    顿了顿,“七福晋就在大门前下了车子,我赶紧迎了上去,没等我张嘴,她就说要见您,我赔着小心,说,‘这个点儿,王爷还没有下值呢,七福晋您看,是不是——’”

    “没容我把话说全,她就说,‘我晓得你家王爷还没有下值,可是,等他下值了,我再过来,他一定寻出种种理由,不肯见我。没法子,我就在这儿等他下值好了——当面拦住他的车子,他总不能不搭理我吧?’”

    关卓凡皱起了眉头。

    “门上”觑着关卓凡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道:“七福晋又说,‘我就在门洞里的条凳上坐着,不碍你们的事儿!’我想,哎呦喂,这成个什么观瞻了?赔笑说道,‘七福晋您是千金之体,可不敢这么委屈您!’”

    “她说,什么千金之体?再过几天,再过几天……”

    说到这儿,吞吞吐吐的,不晓得该不该把醇王福晋的话,都说了出来?

    “有什么说什么!”关卓凡说道,“赶紧着点儿!”

    “是,是!”“门上”赶忙说道,“七福晋说,‘再过几天,说不定就一金也不值了!’”

    顿了顿,“说了这句话,她……她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关卓凡微微一震,无声的叹了口气。

    “我慌了,正扎煞着手,不晓得该怎么办?她抹了抹眼泪,说,‘如果这么着,还是碍了你们的事儿,那也没有关系,我就在大门前站着等好了。’”

    “我想,这可更加不成话了!想着府里……除了明太太,别的人,必定都拿七福晋没辙儿的,没奈何,只好赶去禀报给明太太听了——呃,她们两位,不是结义的姐妹吗?”

    关卓凡点了点头:“嗯,不错。”

    醇王福晋和明氏,确实是结义的姐妹。

    那是慈禧第一次临幸关府的事儿——那个时候,关卓凡还是“毅勇公”,“关府”还在柳条胡同,关卓凡本人,还在美利坚。

    圣母皇太后驾临,明氏出来行礼,举止从容,落落大方,给慈禧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同时,也为了进一步笼络关卓凡,慈禧就想,好不好给他这位“义嫂”,加个什么恩典呢?不过,明氏和关卓凡,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也没有白氏“长嫂如母”、“教养”关公爷成长的“勋劳”,这个“加恩”,不晓得如何措手?

    最后,慈禧想出了这么一招:叫醇王福晋,认明氏做妹妹。

    醇郡王福晋是圣母皇太后嫡亲的妹妹,明氏做了醇郡王福晋的义妹,也就可以算作是圣母皇太后的妹妹了,如此一来,大伙儿就是一家人啦。

    王爷的反应,叫“门上”松了口气,说道:“明太太出来,作好作歹的,总算将七福晋劝了进去。”

    “就这样?”

    “呃,回王爷,明太太对七福晋说了,‘你放心,等王爷回府了,我一定叫他见你。’”

    “嗯……还有吗?”

    “呃,没有了……哦,我曾经跟明太太请示,要不要派人,事先给您打个招呼?明太太说,不必了。”

    “好,我都知道了——这个事儿,你办的不坏。”

    关卓凡回到上房,先传了医生进来,在侍女的协助下,换了药,重新包扎妥当;然后由侍女服侍着,换上了便袍。

    医生出去之后,侍女奉上茶来,关卓凡慢慢儿的啜着,脑子里转着念头。

    醇王福晋何以要做这个不速之客,用膝盖都能想明白。她之所求,必然叫人十分作难,这个面,如果见了,必然十分尴尬。可是,关卓凡又不能不见,不然,传了出去,就显得他太过无情无义了。

    见了面——唉!

    关卓凡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先不说见了面如何如何,单是在哪里见面,就是个头痛事儿。

    这个时代,没有男主人见女客人的规矩——女客人上门,都由女主人在内宅接待。

    宅子的格局,也是如此——一切正式会客之所在,如花厅、书房,都是用于接待不同身份的男客,男主人在这些地方会见女客人,十分之奇怪、别扭。

    想来想去,最后这样吩咐:“去‘问梅馆’。”

    “问梅馆”就是明氏的住处,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内外周边,遍植梅花,因而得名。

    既然醇王福晋在明氏那儿,那么,就到明氏那儿见她好了。

    到了“问梅馆”,关卓凡并不急于进去,吩咐侍女,“去跟里头说一声。”

    侍女去了,过不多时,明氏匆匆的出来了。

    一眼看去,关卓凡怔了一怔:明氏双眼微红,粉光融滑。

    “你这是……”

    “她哭的厉害,”明氏压低了声音,“我也得陪着她哭啊。”

    哦……

    “小虎呢?”

    “上学去了,还没下学,不在‘问梅馆’——放心好了。”

    话音一落,明氏的脸上,莫名其妙,微微一热。

    这句话,以前也是说过的,不过,“语境”大大不同。

    轩王府的私塾,也在王府之内,这个“学”,并不是跑到王府外边儿去“上”的。

    关卓凡心里装着醇王福晋的事儿,没有留意到明氏的异样,沉吟了一下,问道:“她……说了什么特别的吗?”

    “嗯……提了好多次的圣母皇太后。”

    “好,我明白了。”

    “问梅馆”的正房,面阔五间,东、西厢房,面阔三间。正房左、右两侧,又各有一间耳房。正房、厢房之间,彼此以一段短短的游廊相连。明氏平日起居,多在正房;三间东厢房,则给了小虎。

    进入明间,明氏先喊了声:“姐姐,王爷来了。”

    接着,亲自上前,打起了次间的帘子。

    关卓凡装模作样的说了声:“有劳嫂子了。”

    然后,抬步进了次间。

    醇王福晋站起身来,惨然一笑。

    *(未完待续。)

第三零一章 想不到啊想不到() 
这一笑,好像有一只柔软的小手,伸进了自己的五脏六腑,纵然关卓凡早已自认心肠坚硬如铁,也不由被扯得微微一痛。

    不过几日功夫,印象中那个雍容的丽人,已是形容清减,憔悴不堪:双目红肿,苍白的脸上,犹见隐约的泪痕,加以国丧期间,只能一身缟素,既无环佩琳琅,又无点翠画红,犹似一支孤零零的白荷,在风雨蹂躏过后的水面,茕茕孑立。

    关卓凡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彼此见过了礼,明氏说道:“你们聊着,我先出去了。”

    顿了顿,“我就在明间,有事儿喊我吧。”

    醇王福晋可怜巴巴的看着明氏,嗫嚅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独对关卓凡,为身陷囹圄的丈夫求情,对她来说,是一个望而生畏的挑战,心理压力巨大。虽然明氏和她只相处了半个时辰,但温言开解,一同洒泪,已叫她在彷徨无依之下,大感安慰,隐约有落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的感觉——虽然,明氏并没有为她解决什么具体的问题。

    明氏离去,醇王福晋立时又觉得一无所依,面对这个几乎已经不认识了的关卓凡,心头罩上了巨大的阴影,呼吸都有些匀不过来了。

    可是,她也明白,明氏在场,有许多话,就不好说了。

    明氏出去了,帘子放了下来,关卓凡和醇王福晋各自落座。

    一时之间,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关卓凡压制着内心深处那一丝柔软的悸动,脸上木无表情。

    醇王福晋偷觑了他一眼,可是,看不出他的任何心理活动。

    终于还是醇王福晋先开了口,声音打着颤:

    “外头都说,神机营的处分,既然已经定了,接下来,就该轮到……奕譞了。”

    关卓凡微微颔首,脸上平静如水,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新君登基之前,这件事情,总要办出个起落来,不然,大伙儿心里七上八下的,别的正经事情,就办不好了。”

    醇王福晋低声说道:“这个道理我懂……”

    顿了顿,很吃力的说道:“外头都说,既然,神机营整个黜出旗去了,奕譞,一定,一定……”

    说到这儿,声音颤抖的愈加厉害,泪水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一定是……难逃一死了……”

    关卓凡的心,又被扯了一下。

    “这个话,说反了。”他的神情和声音,依旧像一碗白开水,感觉不到任何喜怒哀乐,“这个案子,朴庵是主犯,神机营从之,朴庵如何,神机营便如何,而不是倒了过来,神机营如何,朴庵才如何。”

    “主犯”二字,叫醇王福晋浑身上下,打了一个激灵。

    同时,关卓凡这番绕口令般的话,她听在耳中,也有点发昏。

    什么意思呢?神机营原本的处分是“归旗”,后来改成了“出旗”,原因呢,是神机营抗旨,不奉诏集结王府井大校场。关卓凡的话,是不是在暗示,神机营违旨抗命的举动,也是和醇王有关系的?

    醇王福晋嗫嚅着说道:“他在外头做了些什么,我都不晓得的,也……也实在是管不住他,我,我也叫没有法子……”

    关卓凡心中暗叹:这几句话,可不算怎么得体啊。

    “男人的事情,”醇王福晋继续说道,“我不懂;朝廷的大政,我更加不懂——更加、更加不敢随意干涉!我晓得,朝廷是有制度的……”

    说到这儿,声音里带出了哭腔:“可是,他总是我的男人……”

    抬起头来,泪光莹然:“我只想知道……给奕譞的处分,是不是……已经定了下来?是不是真像外头说的……‘难逃一死’?”

    关卓凡没有马上答话。

    沉默中,醇王福晋觉得,每一瞬,都像永年。

    关卓凡终于摇了摇头:“不,还没有定下来。”

    醇王福晋晃了一晃,一手抚胸,另一只手,抓住了椅子的扶手。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正要说话,关卓凡沉吟说道:“不过——”

    不过?

    醇王福晋的身子,又是一晃,眼睛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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