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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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6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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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是迈得早了那么一点点?”

    顿了一顿,“还有,总要同心协力,才能够把事情办好——何况是这种事情?如果咱们几个,彼此先生出了歧见——”

    说到这儿,摇了摇头,“接下来的事儿,就不必说了!”

    关卓凡的话,既委婉,又直白——不啻是在说,如果强行推行神机营“出旗”,文祥一定会撂挑子,甚至,自请开缺都是可能的。

    文祥不是普通的官员,他是最重要、最具声望的旗员,或者,把这个“旗”字去掉,改成“官员”、“大员”,这句话,一样是成立的——在时人的眼里,当政者之中,文祥的分量,确实是关卓凡之下的第一人。

    同时,文祥也是“关恭合流”的“恭系”的代表。

    他如果在这种关键时候撂挑子,莫说神机营“出旗”之推行,必然磕磕绊绊,就是荣安公主登基践祚,都有可能受到某种程度的影响。

    如是,彼此费尽心机维系的“关恭合流”,就会崩坏;甚至,辛酉以来,旗汉一心的大好局面,也可能出现裂隙。

    文祥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他既感动于关卓凡的气度、坦诚,又大为惶惑不安:自己的行为,在轩亲王哪里,隐隐然有“挟制”的意思了!其实,这并不是自己的本意呀!——可是,如果真的强行推行神机营“出旗”,他还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撂挑子?会不会自请开缺?

    唉!

    文祥的惶惑还在于,他也不能排除,借醇王矫诏造乱,黜神机营“出旗”,真的就是一个改革京八旗的好机会——会不会真的像许庚身说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只是,他实在是下不了冒这个险的决心。

    正在心潮翻滚,曹毓瑛说道:“黜神机营‘出旗’,初衷是为了防备‘神差’们因怨怼而生事,如果‘归旗’的话,这一层,该如何预为之备,不能不多想一想。”

    “出旗”还是“归旗”,在四对一的情形下,最终还是迁就了文祥的主张,那么,“该如何预为之备”,很该文祥主动献议——这个道理,文祥是懂的,他也拼命的转着念头,可是,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之间,什么也想不明白。

    “这样子可不可以?”许庚身说道,“先降谕旨,就说神机营矫诏作乱,‘归旗’之后,全部发往军前效力,一个月后,便正式发遣。嗯,一个月内,新君登基践祚,也该成事了,新君登基之后,再降恩诏……”

    说到这儿,自己先犹豫了,“不过,神机营本来就是军队,‘发往军前效力’,这个,似乎……”

    似乎有些搞笑啊。

    “星叔的立意是好的,”曹毓瑛说道,“先临之以威,再示之以恩,‘神差’们以为要进火坑了,到了坑边,忽蒙恩赦,得脱大难,如此一来,自然感激天恩,大约会少生一些造谣生事的念头出来。”

    顿了一顿,“不过,这道谕旨,弄得煞有介事,叫人信以为真,可不容易!三万人发遣,那是多大的动作?首先,发去哪里?其次,到了地方,如何安顿?再次,一路之上,要做哪些预备?前前后后,无数功夫!”

    又顿一顿,“这些功夫,如果不做,恐怕就会被人看穿,朝廷不过在虚张声势;如果做了——”

    说到这儿,苦笑了一下,打住了。

    如果做了,不管做了多少,自然都是“白做”。

    花费多少精力银子不说,折腾的人仰马翻,还不晓得,“临之以威、示之以恩”的效果,到底如何?

    如此这般,究竟值得还是不值得呢?

    “还有,”郭嵩焘说道,“这一个月,这三万多人,必定上跳下窜,钻营奔走,哭爹告娘——整个京城,都会被他们折腾得乌烟瘴气!”

    微微一顿,“倒时候,恩诏下来了,这班人,多半以为,这是自己的钻营奔走之功,会不会感激天恩,且得两说呢!”

    许庚身叹了口气,说道:“筠公说的是!别的不说,新君登基,多少大事要办?不能叫这班人牵扯住了,没空儿去办正经事!”

    顿了一顿,“我这个主意,实在不算高明!”

    又顿一顿,“再者说了,我这个法子,只好算是‘诈道’,治国、治军,还是应行‘正道’——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星叔‘诈道’、‘正道’之论,说的好!”

    关卓凡赞了一句,说道:“治国、治军,确实应该出之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这样吧,传谕神机营各队,叫他们……嗯,明天恐怕赶不及了,后天吧——后天巳正,齐集王府井校场,我给他们训话!”

    啊?

    “王爷伟论,”曹毓瑛说道,“金石铿锵,洪钟大吕,自然能够警化愚顽。不过,我以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外,‘临之以威’,还是必要的。”

    “哦,如何‘临之以威’?”

    “神机营上下,”曹毓瑛说道,“皆受恩深重,奕譞蓄谋造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可是,为何除了三个全营翼长,再没有人向朝廷举报奕譞的图谋不轨?神机营所有将佐,都难逃干系!”

    顿了一顿,“所以,除了三个全营翼长,神机营所有将佐,翼长、专操大臣、管带、营总……都该责以数目不等的军棍,以警愚顽!”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这就是‘杀威棒’了。”

    曹毓瑛也是一笑,说道:“算是吧,不过,霹雳手段,菩萨心肠!再说,几十军棍,也打不死人。”

    关卓凡转向文祥,“博川,你觉得呢?”

    这个,文祥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反对了,他连忙说道:“是,是!小惩大诫,确实是‘霹雳手段,菩萨心肠’!”

    “大校场上,”关卓凡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几百号子人,除衣行杖,旁边,两、三万人,列队观刑,这,倒是挺壮观的。”

    顿了一顿,“好吧,就这么办吧!”

    *(未完待续。)

第二九七章 谣言杀人() 
“王爷……呃,大陈威仪,”文祥赔笑说道,“‘归旗’之人,必然……知所行止,谨守本分,绝不敢再有……行差踏错了。”

    “是吗?”关卓凡皮笑肉不笑的,“我倒没有这么大的信心——且走着瞧吧。”

    文祥讪讪的,嗫嚅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好了,”关卓凡说道,“今儿的会议,到此为止吧,我得赶回去换药了,不然,医生又得跳脚了。”

    说罢,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臂——还用吊带悬吊在脖子上。

    关卓凡离去之后,曹毓瑛叹了口气,说道:“王爷不在,有一句话,我可以说了。”

    文、许、郭三人,一齐转过头来。

    “如果黜神机营‘出旗’,”曹毓瑛慢吞吞的说道,“有一个人,大约多少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唉!”

    文祥一怔,还没转过念头来,许庚身说道:“琢如,让我来猜一猜,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目下正关在宗人府‘空房’里的那一位?”

    曹毓瑛重重的点了点头:“不错!”

    目下正关在宗人府“空房”里的那一位——必是指醇王了?

    文祥心头一颤:一线生机?神机营不“出旗”,醇王就一线生机也没有——这是个什么道理呢?

    “嗯,你的意思——”许庚身沉吟了一下,“太平湖多年经营,尽在神机营,如果神机营‘出旗’,无力兴风作浪,太平湖即无所恃,对于‘上头’,就不再是什么威胁,‘上头’看在宣宗嫡脉和往日的情分上,说不定会留他一命,以全天年。”

    顿了一顿,“可是,如果神机营仅仅是‘归旗’,一顿‘杀威棒’下来,也不见得就打明白了,伤愈之后,多半还是要造谣生事、兴风作浪——如是,他们一定要把太平湖供起来,以资号召!真是这样子的话——”

    说到这儿,微微放低了声音,却加重了语气:“‘上头’就绝对不能留着太平湖……‘资敌’了。”

    文祥浑身一震。

    “星叔大论,”曹毓瑛说道,“透彻极了,我不能增减一字!”

    “不错,不错!”郭嵩焘连连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我们几个,若和‘上头’易位而处,大约也不能不做此断然的处置吧!”

    曹、许、郭三人,一齐看向文祥。

    文祥已是面色惨白。

    曹、许、郭离开之后,文祥犹呆呆的站在军机处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天人交战啊。

    一边是三万人,一边是一个人。

    何去何从?

    *

    *

    朝野上下,都在不错眼的盯着王府井大校场。

    召集神机营的命令,是以上谕的形式颁布的。神机营自成一家,不从属于任何衙门,醇王已经开去所有本兼各缺,“上头”又没有指定新的“管理神机营”的王大臣,在台面上,暂时只能以上谕的形式,对神机营进行调动。

    召集神机营,不管用什么名义,都是一件颇为麻烦的事情。

    除了“威远队”这支“本队”有自己独立的驻地,神机营其他各队的驻地,都在其“本营”之内,譬如,“前锋队”的驻地在前锋营,“健锐队”的驻地在健锐营,“火器队”的驻地在火器营。

    召集神机营,就得把命令一一传到各个京营,四面八方的,把的神机营的各个部分,拢到一块儿。

    实际操作起来,就更加麻烦了。

    “威远队”之外的各队,名义上,平时必须住在营地——即其“本营”,但实际上,他们既然份属神机营,就不归“本营”的长官管带,是否“到营”,全看自个儿高兴,“本营”的长官是管不着的——当然,也没有人有狗拿耗子的兴趣。

    神机营各队,也有自己的专操大臣、管带、营总什么的,可是,专操大臣只负责操练,不负责日常管理,至于管带、营总,平日里自己都不“到营”,哪里还管下面的人“到营”还是不“到营”?

    久而久之,神机营的兵,大多数的时候,都呆在自己的家里,正经“到营”的,寥寥可数。

    如果只是每月定期操练,问题还不太大,因为日子都是固定的,不需要事先通知。可是,如果遇到紧急集合的情况,麻烦就大了,你不但得一个个京营通知过去,还得派出许多人手,拿着花名册,一家一户的叫过去——北京城那么大!

    事实上,即便是每月例行的操练,神机营也从来没有全员到齐过的时候——可不是少十个、八个,一少就是一大片,最多的时候,能少三分之一强。

    这是为什么轩军吴建瀛部入城,只能缴“威远队”一家的械——因为其余各队,根本不在营中,就是说,根本无“械”可缴。

    召集神机营,除了叫相关人等尝一尝“杀威棒”,也要叫“威远队”之外的各队,都走一遍“缴械”的程序——这是很重要的,不如此,神机营上下,就形不成足够强烈的“败者服从”的心理。

    不过,这顿前所未见的“杀威棒”,并没有打成。

    事情很快便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军机处还在会议该如何处置神机营的时候,一些可怕的谣言,便开始在北京城里传播开来了:

    “‘上头’说了,神机营谋反造乱,全营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通通不能留!”

    “通通不能留?——什么叫‘通通不能留’啊?”

    “这你都不明白?就是全部杀掉,斩草除根啊!”

    什么?!

    “啊?这,这……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这是谋反!十恶不赦!逢赦不赦!《大清律》上怎么说的?谋反造逆,不分主从,一律凌迟处死!”

    “我的娘哎——凌迟处死?!”

    “当然啦,三万多号人,不可能一个个慢慢儿的剐,太花功夫了!告诉你吧——‘上头’的打算,是‘聚而歼之’!”

    “聚而歼之?”

    “是啊,找个由头,把神机营的人,全拢到一块儿,然后,先是箭如雨下,接着铁骑冲杀!”

    “啊?!”

    ……

    “你别听德老四胡说八道!什么‘箭如雨下’?轩军一水儿洋枪洋炮,哪儿来的‘箭如雨下’?实情是是四面八方,先摆好大炮——一百好几十门呢!神机营拢在一块儿了,就开炮猛轰!”

    “不过,德老四说的‘铁骑冲杀’,倒是不错——大炮轰过了,总还剩下几个死不透的,这个时候,就该马队上场了!”

    “****……”

    这是一种说法。

    还有一种说法是,“上头”虽然恨毒了神机营,可是,全部杀掉,无论如何,太过了一点儿,于是呢,有人就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神机营拢在一块儿之后,叫他们两个一对儿、两个一对儿的分开来,每一对儿,相距十步,相对而立,然后,一人发一只洋枪。

    “一人发一只洋枪?做什么?”

    “做什么?嘿嘿,叫他们俩瞄准了对方,一声令下,便扣动扳机——‘砰!’”

    “啊?!”

    “这个名堂,这个在洋人那里,叫做‘决斗’,哪个活了下来,哪个就算赢了——‘上头’说啦,哪个活了下来,就恕哪个无罪!两个都活了下来,两个就都恕无罪!”

    “两个……都活不下来呢?”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喽——谋反造逆,本来就是死罪嘛!”

    “你方才说,两个人……彼此相距……十步?”

    “是啊!”

    “这么近,叫我三舅家的二小子来开这个枪,也不会射不中啊!”

    “你三舅家的二小子?”

    “是啊——他是个瞎子!”

    “嘿嘿,‘上头’的意思,本来就是要神机营的好看嘛!……不过,嗯,如果一对儿两个人都够聪明的话,也不是没有一块儿逃出生天的法子的。”

    “怎么说?”

    “枪口抬高一寸——两个人都这么着,不就结了吗?”

    “这倒是……不过,这种时候,谁信得信过谁呀!——我枪口抬高一寸,你却照准了我打,我不是白白送掉一条性命?”

    “嘿嘿,说的也是!不过,分成一对儿一对儿的对射——这是当兵的玩儿的,当官儿的玩儿的,是另外一样!”

    “哪一样啊?”

    “轩军有一种短铳,谓之‘左轮手枪’,可一次过装填六粒子药,连扣扳机,便接连发射,真正厉害不过!‘当官儿的玩儿的’,便是将‘左轮手枪’,只装入一粒子药,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

    “啊?那不是一枪毙命?那……还不如当兵的呢!”

    “不是,不是,你没听明白——这种‘左轮手枪’装子药的机关,犹如一个转轮,只有将子药转到地方了,两下里凑上了,才能够发射的!”

    “呃……我还是不明白。。

    “唉,这么说吧,这种‘左轮手枪’,如果只装一粒子药,连扣六下板机,只能打响一枪,其余五枪,皆是放空的!可是,你却不晓得,第几枪放空?第几枪打响?”

    “啊……我有些明白了……”

    “六人一队,一队一只‘左轮手枪’——只装一粒子药的!然后,一人开一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轮着来!”

    “啊……就是说,这六个人里,总有一个……要倒霉?”

    “正是!”

    “我的娘哎!这不是……赌命吗?”

    “不错!这个花样,也有个名堂,叫做‘俄罗斯轮盘赌’——赌的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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