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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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6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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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禀母后皇太后,”关卓凡说道,“臣已经给英国公使阿礼国打了招呼,阿礼国说,英国政府上下,咸以为,新疆事务,纯属中国内政,任何国家,未得中国中央政府允准,都不得干涉,若有外国军队进入新疆的事情,依万国公法,必被视为对中国主权的严重侵害。”

    微微一顿,“他说,英国政府非常乐意发表声明,详细阐述这个观点。”

    “好啊!”

    母后皇太后欣然色喜,眼波流转,心里说:这个事儿,你昨儿可没有跟我说啊!

    也许是我回宫之后的事儿?

    忍了一忍,没有忍住:“关卓凡,你‘退归藩邸’这两天,倒是没有怎么闲着啊?”

    “臣……羞惭无地!”

    “好啦,好啦,”慈安笑道,“不揶揄你了!嗯,其实也不是什么揶揄,你自己个儿遇上了事儿,心里面儿不大痛快,可是,并没有因此就把国家大事放在一边儿,这……该得表扬的!”

    “臣惶恐!”

    顿了一顿,关卓凡把话头转了回来,“阿礼国说,别的国家,譬如美利坚、普鲁士、奥地利,同俄罗斯并无什么大的过节,如果拉上这几家,这个‘联合声明’,措辞上面,就不能不委婉许多,那样一来,发表声明的国家虽然多了,但力量反倒不够了,因此,他以为,这个事儿,由英国一家出面就好了。”

    “好啊,”慈安说道,“你们不是说罗刹人一向‘欺软怕硬’么?是要说几句狠话给罗刹人听听!”

    关卓凡心想,我只说过俄罗斯“欺软”,没说过他“怕硬”。

    “是!母后皇太后圣明!”

    顿了一顿,关卓凡继续说道,“不过,阿礼国——英吉利此议,是打了自己的算盘的,这一层,臣不敢壅于上闻。”

    “哦,怎么说呢?”

    “回母后皇太后,”关卓凡说道,“英吉利一向视中亚为自己的禁脔,美利坚、普鲁士、奥地利的势力,都不达中亚,英吉利在中亚唯一的对手,就是俄罗斯,所以,英吉利担心,若就中亚事务,连同其他国家,发表‘联合声明’,不啻主动将俄人之外的力量引入中亚,为自己增加竞争对手,殊为不智。”

    “啊,我明白了,”慈安说道,“那么……你以为如何呢?”

    “臣以为,”关卓凡说道,“阿礼国此议,于彼有益,于我无损;再者说了,总是咱们求人帮忙——尽管照他的意思办好了。”

    顿了一顿,“究其竟,新疆、中亚一带,真正有力量牵制俄罗斯的,也只有一个英吉利。”

    “好,那就这么办吧!”

    “是,臣等谨遵懿旨!“

    “我想起个事儿,”慈安说道,“那个……嗯,塔兰齐,会不会,既打不过,又不投降,逃到了俄罗斯,嗯,我是说,俄罗斯会不会……把他窝藏了起来,这个,成为咱们的……后患呢?”

    几位大军机,包括关卓凡,都心中暗赞:能想到这一层,母后皇太后果然是“进益”了!

    “请母后皇太后且抒厪虑,”关卓凡说道,“臣以为,俄罗斯不会窝藏塔逆的。”

    “哦?”

    “臣不是说俄罗斯一定不会窝藏咱们的叛逆,”关卓凡说道,“但是,俄罗斯是天底下第一个‘无利不早起’的国家——真正有好处的事儿,他才肯干。”

    顿了一顿,“他收留咱们的叛逆,前提是这个叛逆必得对他有用。如果塔兰齐是什么‘圣裔’,可以拿来迷惑人心——譬如阿古柏之前立的那个傀儡布素鲁克;又或者如白彦虎这种真正能打仗的、有自己的死忠的,俄罗斯是有可能加以庇护的——即便得罪了咱们,也在所不惜。”

    又顿一顿,“可是,塔兰齐既不是‘圣裔’,也没有什么正经本事,不过乘乱而起,沐猴而冠,僭居伊犁,一旦溃败,立即树倒猢狲散,既无人追随,更不可能东山再起,俄罗斯养他这个废物做什么?——纯粹是在做亏本生意嘛!”

    “好,好!”慈安满面笑容,“伊犁的事情,我算彻底放下心来了!”

    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不大放心的,是……七爷。”

    文、曹、许、郭四位大军机,都是微微一震。

    有的人心里嘀咕:什么意思?该不会——

    “启禀母后皇太后,”关卓凡说道,“关于醇郡王,臣有话说。”

    “你说。”

    几位大军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醇郡王为宣宗成皇帝亲子,”关卓凡说道,“辛酉政变,手擒巨憝,功在宗社;多年来,维护宫禁,管理弘德殿,勤劳夙著;神机营各项事务,亦办理得宜,实为公忠体国之贤王!醇郡王已加亲王衔,臣以为,醇郡王当进亲王。”

    这可太出乎意料了!

    有的大军机,譬如文祥,不但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连嘴巴也微微的张开了。

    母后皇太后却不像多么意外的样子,只是有点儿犹豫,沉吟了一下,说道:“七爷年纪还不大,现在就进亲王,会不会……早了一点儿?以后,可就没有多少进身的余地了!”

    关卓凡说道:“臣只是建议,陟黜大权,操之于上,臣不敢多加妄议。”

    慈安看向其他几位大军机,说道:“你们几位说呢?”

    郡王进亲王,这真的是“操之于上”的事情,就是军机大臣,也没有置喙的地方,母后皇太后如此问询,叫人颇有手足无措之感。

    五位大军机的排名,文祥居次,“你们几位”,该他第一个回答,但是,仓促之间,文祥既囿于君臣分际,又搞不清楚,关卓凡如此大方,是真的不计前嫌,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一时之间,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嗫嚅了两下,没有说出什么来。

    见文祥不说话,曹毓瑛乃越次奏道:“轩亲王说的不错,陟黜大权,操之于上,此事只有请母后皇太后宸衷独断!”

    微微一顿,“另外,目下,大行皇帝的庙、谥,尚未明告天下,臣以为,还是等到新君践祚,再行加恩醇郡王,比较妥当些。”

    “对,对!”慈安说道,“曹毓瑛说的对!现在进七爷亲王,那不变成了……他这个亲王,是我们姐俩儿封的,不是皇帝封的了?这个,似乎……不大妥当吧?”

    顿了顿,“关卓凡,你说呢?”

    关卓凡从容说道:“是,曹毓瑛之议,老成万全,臣附议。”

    确实“老成万全”,文祥和许庚身、郭嵩焘,都不由佩服:如此,醇王的亲王爵,不但更加名正言顺,“含金量”更高,而且,醇王也会感激新君,他和新君的矛盾,也可以因之而得到缓解。

    “好,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大行皇帝的庙号、谥号,发了出去——这篇诰敕怎么写,你们好好儿斟酌吧!”

    母后皇太后指示“好好儿斟酌”某篇诰敕,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几位大军机都听得明白:这篇诰敕,绝不仅仅是发布大行皇帝的庙、谥号,还要对新君的人选,做隐晦的暗示,真的是要“好好儿斟酌”啊。

    “是!”

    关卓凡先答应了一声,然后说道:“回母后皇太后,撰拟大行皇帝的庙、谥,是内阁的事情;撰拟相关的诰敕,则是礼部的事情,臣请旨,军机处会同在京内阁大学士和礼部堂官,一同研议此事。”

    “好,就这么办吧。”

    “臣等谨遵慈谕!”

    回到军机处,文祥问道:“王爷,是不是这就派人去请朱建霞、瑞芝生、万藕舲三位过军机处会议?”

    朱建霞,朱凤标,武英殿大学士;瑞芝生,瑞常,文渊阁大学士,加上文祥这个协办大学士,“在京内阁大学士”就齐了;万藕舲,万青藜,礼部尚书。

    “再加上子颖吧,”关卓凡说道,“他是礼部副堂,也该与会的。”

    文祥微微一怔,“子颖”就是方鼎锐,现官居礼部侍郎,照理来说,侍郎未必有参与这种会议的资格,不过,转念一想,明白了:方鼎锐是“恭系”硕果仅存的大员,关卓凡此议,是对恭王示好。

    于是欣然说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不过,”关卓凡笑了一笑,“这个会,就不在军机处开了——放在内阁开吧!霞翁齿德俱尊,咱们几个,年纪都轻,腿脚强健,走几步路,也是应该的。”

    关卓凡此议,又颇出乎文祥意料,不过,略一深思,也就明白了:尊重朱凤标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原因,是摆出“礼贤下士”的姿态,笼络内阁和礼部。

    因为,不仅大行皇帝庙、谥的发布,需要内阁和礼部的配合,接下来的新君登基,文诰、礼仪,更加需要内阁和礼部出力——帝女继统、承嗣,二十四事史不载,一切文诰仪注,皆无前例可循,内阁、礼部是否尽心尽力,干系颇大。

    “王爷,”曹毓瑛说道,“今儿的会议,恐怕不能在内阁大堂开——今儿内阁大堂的汉本库‘晒书’。”

    “啊,对,”文祥也想起来了,“这两天大晴的天儿,又是北风,难得的好天气,汉本库‘晒书’,整座内阁大堂都封了起来,这个会,在内阁大堂开,不大方便。”

    “晒书”不是形容词,汉本库在内阁大堂东南端,存储着一大批重要的档案文献,这些档案文献,年深月久,容易受潮发霉,需要不定期的晒晒太阳。“晒书”期间,内阁大堂内外封禁,以免重要的档案文献不慎遗失,这个时候,闯了进去,确实不便。

    关卓凡沉吟一下,说道:“那就在内阁公署吧?反正,也算是内阁的地头。”

    内阁公署在太和门广场东庑,旁边就是协和门。内阁公署和内阁大堂不在一起,不过,相距不远——东出协和门,右手边便是内阁大堂了。

    几位大军机皆无异议。

    离开军机处的时候,刚刚好撞到伯王从军机处侍卫直房出来——伯王是领侍卫内大臣,过来查岗的。

    伯王问了大军机们的去向,说道:“巧了,我正好要到太和门东庑的侍卫值宿处去查岗,咱们一块儿走吧。”

    说罢,对关卓凡使了个眼色。

    关卓凡晓得伯王有话要说,微笑说道:“博川、琢如、星叔、筠仙,你们几位,请先行一步,我和伯王,这个……殿后。”

    文、曹、许、郭,都微微一笑,向伯王拱了拱手,开步而去。

    关卓凡、伯王,并肩而行。

    伯王见文祥等人,已走出了几十步,周围也没有别的人,乃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儿老七还是告病——这是第三天了!我觉得,情形有些……不大对。”

    “哦?”

    “老七这个人——”伯王闷闷的说道,“其实是挺忠厚的一个人,可是,有的时候,钻进了牛角尖儿就出不来,逸轩,你还是得多个心眼儿!”

    “好,”关卓凡点了点头,“我晓得了,伯彦,你有心!”

    顿了一顿,“也许,再过一两天,朴庵缓过这个劲儿来,就好了。”

    “但愿如此吧!”

    太和门东庑的侍卫值宿处,就在内阁公署旁边——协和门在内阁公署之南,侍卫值宿处在内阁公署之北。

    朱凤标、瑞常、万青藜、方鼎锐,都已到了,同文、曹、许、郭四位大军机一起,在内阁公署檐下等着关卓凡。

    在侍卫值宿处前,关卓凡和伯王拱手致意作别。

    就在此时,侍卫值宿处内,闪出一名侍卫,抢了上来,向伯王打千行礼:“给王爷请安!”

    伯王看他的服色,只是一名蓝翎侍卫,虽然略觉面善,却想不起他是谁,微微皱了皱眉:“你是……”

    那人一笑,说道:“我是这个!”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腾身而起,手中一柄寒光闪烁的匕首,破风刺出。

    不过,他刺的不是伯王,而是关卓凡。

    彼时,关卓凡已经转过身去,正准备和站在内阁公署檐下的众人打招呼,猛听得背后伯王一声怒吼:“逸轩小心!”

    同时,眼见面前众人,脸上都倏然生出惊恐的神色,晓得不妙,微微侧首,眼角余光之中,寒光已经近身。

    他向右急闪,还是慢了半步,寒光掠过左臂,鲜血飞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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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二六四章 生死只在呼吸间() 
身前、身后,哗然惊呼。

    关卓凡闪得太急,一个趔趄,险些跌到高台之下——三大殿的殿阁,包括东西两庑,都筑在高台之上;那个侍卫身手极其敏捷,一击未中要害,不待关卓凡企稳,立即变招,利刃夹风,当胸刺来。

    眼见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关卓凡的半只脚已经踩空了,生死关头,他身上的弓马底子,以及在刀枪血火的战场上磨炼出来的本能反应,发生作用——关卓凡一把抓下自己头上的孝帽,迎面砸了过去。

    那个侍卫身子一侧,孝帽便砸空了,但他刺出的这一刀,也不能不半途而止,就这么滞得一滞,关卓凡已拔足疾奔,口中喝道:“让开!”

    这声“让开”,自然不是对刺客而发,而是对内阁公署檐下的一众重臣喊的,其中万青藜反应稍慢,被关卓凡肩膀一带,踉踉跄跄,又撞到了身边的朱凤标,朱凤标站立不稳,向后跌去,幸好后面是一根廊柱,“齿德俱尊”的霞翁,才没有摔个四仰八叉。

    一片混乱之中,关卓凡已经冲了过去。

    刺客紧追在后,文祥、曹毓瑛,最先反应过来,双手箕张,舍生忘死的扑了上去。

    那刺客的脚底好像抹了油,一滑一绕,曹毓瑛便扑了个空,收足不及,和紧跟着冲上来的许庚身撞了个满怀;文祥的手已经碰到了刺客的胳膊,但被他翻腕一甩,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

    转瞬之间,刺客也冲了过去。

    一个物件从横七竖八的重臣中飞了出来,从背后砸向刺客,不过,仓促之间,准头欠奉,物件越过刺客的头顶,砸在廊柱之上,断为两节——郭嵩焘的旱烟袋。

    第三个冲过去的是伯王,他怒吼连连:“截住他!截住他!”

    伯王是冲着协和门的侍卫喊的,话中的“他”,自然是指刺客,问题是事发仓促,协和门的侍卫,根本不晓得出了什么状况,只见一大堆人,争先恐后,狂奔而来,目下正值“国丧”,每一个人,都是孝袍、孝帽,仓促之间,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只看清楚了,跑在最前面的,是轩亲王——

    难道叫我们“截住”轩亲王?这,这,怎么敢啊?

    正在扎煞着手,不知如何是好,轩亲王已经冲过了协和门的门道,急趋而下。

    看到这里,大约会有人吐槽关卓凡这个“急趋而下”的动作——生死只在呼吸间,还特么好整以暇的?

    这是没法子的事儿。

    协和门前,既非台阶,也非普通的坡道,而是一种叫做“礓蹉”的慢道——将普通坡道抹成若干高不过半寸、宽可二、三寸的“台阶”,看上去,就跟搓衣板差不多,好处是坡度平缓,不打滑,既可以走人,也可以走车。

    只是行在“礓蹉”之上,车子不去说它,人犹如拾阶,必定是走不快的。

    还有,孝袍和朝服,只是布料、颜色不同,款式基本是一样的,这种服装,只适合踱四方步和所谓“急趋”——即小步快走,“拔足疾奔”,已经是很为难轩亲王了,要他玩儿什么大幅度的跳跃动作,几乎不可能了。

    另外,轩亲王脚上的鞋子——厚底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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