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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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4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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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柱活佛以下,前藏、后藏,僧俗贵族,迅速达成统一:必须赶在轩军达到之前,解决藏人内部纷争,并平定瞻对、理塘之乱,这样,朝廷大军就没有足够的入藏的理由和必要了。

    “解决藏人内部纷争”,就是解决贝丹顿珠。

    一收到朝廷将派出轩军平瞻对之乱的消息,贝丹顿珠就觉得不妙了。他徘徊数日,终于狠下心来:破釜沉舟,大干一场!

    他的计划是:发动武装政变,夺取年幼的达赖喇嘛,以为和朝廷谈判的资本。如果最后还是谈不下来,就挟持达赖出逃,另立“中央”。

    然而,当他谋之于盟友的时候,情形不对劲了:那些曾经指天誓日,和他同进同退、生死与共的家伙,一个个虚与委蛇,不肯落一句实在话;又或者顾左右而言他,连他的话头都不肯接。

    同时,达赖喇嘛的护卫突然大大加强,而且,由原来的藏人单独护卫,变成了汉、藏兵丁共同护卫。

    紧接着,“甘哲仲基”出现了辞职潮,几天下来,声威赫赫、一度凌驾于摄政和噶厦的“甘哲仲基”,就变成了一个空架子。

    贝丹顿珠惊觉,不过数日,自己就已众叛亲离了!

    目下,唯一尚未弃己而去的,只剩下老巢甘丹寺了。

    他感觉到,危险如一张大网,正向自己合拢过来。

    他一头钻进了甘丹寺,寸步不离。

    “夺取达赖喇嘛”神马的,是根本谈不上的了,眼下要考虑的是:我要不要逃?

    还没等他想定,对方便动手了。

    德柱活佛密谋于署理帮办大臣唐怀武,两人经过周密策划,突然大举发难,缇骑四处,贝丹顿珠留在甘丹寺外的党羽,一鼓成擒。

    然后,命令贝丹顿珠出寺自首。

    贝丹顿珠不肯奉命,下令大筑工事,摆出了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

    德柱和唐怀武调集驻拉萨的汉藏军兵,将甘丹寺团团地围了起来。

    甘丹寺建于旺波日山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也罢了,关键是甘丹寺的地位特殊,如果毁于战火,大伙儿的脸上须不好看。

    因此,德柱和唐怀武并没有马上下令进攻,先派了使者,入寺严词斥告贝丹顿珠以下僧人:甘丹寺乃我黄教祖寺,宗喀巴大师手创,“六大寺”之首,非贝某一人之产业!尔等若继续冥顽不灵,负隅抗拒,炮火之下,玉石俱焚,数百年古寺毁于一旦,尔等的罪过可就大了!哼哼,死后身入火狱,也赎不了尔等之罪愆!

    朝廷有谕,达赖喇嘛也说了:只罪贝丹顿珠一人,其余人等,只要放下兵器,束手输诚,概不加罪!

    同时,德柱叫人编了一首歌子,命围困甘丹寺的兵丁们日夜高声传唱:“旺波山上甘丹寺,天铁火炮紧相围。达尔罕贝丹顿珠,你上天还是入地?”

    甘丹寺的心理防线迅速崩溃了。贝丹顿珠眼见周围人心浮动,知道甘丹寺已不可恃,万般无奈,在夜幕掩护之下,带着几个心腹死党,逃出了甘丹寺。

    然而,没走多远,便被发现了。眼见围寺的汉、藏兵丁,黑压压地逼了上来,贝丹顿珠长叹一声,命令手下投降,自己举起藏刀,抹了脖子。

    贝丹顿珠伏法之后,唐怀武立即派马腾蛟,率一部援军,开赴理塘,并统一指挥前线的藏军。

    马腾蛟一到理塘,第一件事,便是将宗堆抓了起来,接收其部,然后和普隆巴一起,整顿军队,准备重新发起进攻。

    贡布朗杰自收到轩军即将入川平乱的消息后,日日心惊胆战,目下拉萨又生大变,后台老板贝丹顿珠挂掉了,情知事已不可为,连忙对马腾蛟表示:以前种种,都是误会,现下误会说开了,俺们明儿就要回瞻对啦。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想的还真是美啊。

    马腾蛟回复:奉轩郡王均谕,贡布朗杰父子,若自缚赴营请降,可保首领。不过,你们就不要想着再做什么瞻对的头人了,乖乖地到成都去吃牢饭吧。如果诚心悔过,过个三五年,大约还可以放出来,“交地方官管束”,吃一口安闲茶饭,了此余生。

    不答应?那朝廷大军就进兵瞻对,“老少无遗,玉石俱焚”!

    *(未完待续。)

第四章 杀手锏() 
“自缚赴营请降”?我没有听错吗?之前,可一直是我贡布朗杰在虐你们拉萨派来的“官军”啊!

    谈不拢,那就继续打吧。

    双方再战,瞻对方面,上上下下心神不定;马腾蛟和普隆多大力整顿后的“官军”,却犹如脱胎换骨,瞻对兵一败再败。

    贡布朗杰吃不住劲儿了,撤出理塘,退回瞻对。

    马腾蛟和普隆多并未追击,他们的力量,保理塘有余,攻瞻对不足。不过,也不着急,安营扎寨,囤积粮草,修复道路、桥梁,安心等候“朝廷大军”就是了。

    他们两个不急,拉萨那边儿,德柱活佛等当政藏人,可不能不急!

    如果西藏不能靠自己的力量解决瞻对,轩军到了,平定瞻对之后,自然就要顺势入藏“梳理政务”,到时候,西藏会变成什么局面,谁也无法预料,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德柱派人给马腾蛟送信,说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将军你应该乘胜追击啊,怎么停下来了呢?

    马腾蛟回复:我军兵力不足,战力有限,不宜深入敌境。轻师冒进,若有折损,大损锐气,这个,还是等朝廷大军到了再说吧。想那伊爵爷当世名将,洋鬼子都不是对手,有他主持,自可操必胜。现在嘛,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德柱对唐怀武说:唐大人,你倒是催催马将军啊。

    唐怀武说:不好催啊,将在外,君命尚有所不受,何况我一个小小的署理帮办大臣?唉,兵凶战危,这个仗,到底该怎么打,咱们在后方的,情况不明,还是要尊重前线主将的意见呀。

    德柱见马腾蛟和唐怀武阴阳怪气,晓得他们两个,必然是在打着什么算盘——接到了北京的什么秘密指示,也说不定!

    可既不能说他们说的不对,也无法越过他们指挥前线军队,解决瞻对,只好另辟蹊径了。

    瞻对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拉萨三大寺”之一色拉寺的主持桑杰活佛,他作为德柱活佛的特使,扮成茶马商人,秘访瞻对,任务是说服贡布朗杰,接受马腾蛟的条件,向朝廷投降。

    色拉寺既是“拉萨三大寺”之一,也是“西藏四大寺“之一,还是“黄教六大寺”之一,地位崇高,德柱派桑杰活佛做特使,是很给贡布朗杰这个“小头人”面子了。

    桑杰没有跟贡布朗杰废话:“你觉得你打得过轩军吗?”

    贡布朗杰哼哼唧唧:“拼死一战,也不见得打不过……”

    “你那是在做白日大梦!”桑杰活佛几乎一口啐到贡布朗杰脸上,“你以为现在还是雍、乾年间?‘拼死一战’,还能够在朝廷手底走上两个回合?轩军一水儿的洋枪洋炮,美利坚的洋人都打不过,你打得过?你凭什么?就凭你那几条破抬枪?”

    贡布朗杰不说话了。

    桑杰微微放缓了语速,但语气却愈加凝重:“你好好想一想轩军做的那些事儿——平张六的时候!马腾蛟说什么‘老少无遗,玉石俱焚’,不是吓唬你的!打输了,你们父子俩,固然要千刀万剐,整个瞻对,男女老少,牛羊鸡犬,统统要给你们家陪葬!”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多少年了,朝廷看瞻对,死活不对眼?道、咸年间,朝廷自顾不暇,让你捡了空子,现在的朝廷,可是缓过劲儿来了!得着这个机会,能够放过瞻对?你可别打错了主意,以为你这个土皇帝,可以千秋万代地做下去!”

    贡布朗杰憋了半响,说道:“真打不过,我再投降,也赶得及嘛……”

    “赶不及了!”桑杰重重一口啐到地上,“你还在做梦!仗打开来了,人家胜券在握,哪里还会接受你的请降?哪个领兵的将领,不要‘灭此朝食’,以竞全功?哪个不想把你装进囚车,送到北京去?我跟你说,到时候,就算皇上下了圣旨,命令停战,那个伊克桑,,都不见得会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贡布朗杰铁色铁青,却答不上话来。

    “还有最紧要的!”桑杰的脸色,亦如青铁一般,“轩军灭了你贡布朗杰、屠干净‘三瞻’之后,可是要进藏的!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谁知道他们还能干出些什么事儿来?有什么不利于达赖喇嘛的举动,也说不定!”

    桑杰提高了声调:“贡布朗杰!如果达赖喇嘛真的因此遭到了什么冒犯,甚至……哼,你想一想,你们父子的罪过,到底有多大?!你们俩,就算死后永世在火狱中煎熬,又能不能够赎尔罪愆于万一?”

    “你真的要整个西藏做一个小小的瞻对的陪葬吗?!”

    贡布朗杰终于被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压垮了。

    不过——

    “投降可以,坐牢不干!我无论如何,不能放弃康巴汉子最基本的尊严!如果要我像一条狗一样,在大牢里苟延残喘,我……瞻对上下,宁肯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这个嘛,我倒是可以替你跟朝廷那边儿讨价还价的……”

    “讨价还价”的结果是,贡布朗杰父子,还是得“自缚赴营请降”——这没什么可说的。不过,他们爷俩不用坐牢了,朝廷在成都拨出房舍,供贡布朗杰父子居住,并允许他们携带金珠、妻妾、子女和一小部分奴仆,就是说,改“监禁”为“软禁”了。

    不过,马腾蛟也声明,贡布朗杰的行李,要经过官军的检查,不许有火器等违禁物品,也不可以把瞻对的府库都搬空了。

    贡布朗杰父子,如期“自缚赴营请降”,瞻对、理塘之乱,就此落下帷幕。

    这个时候,伊克桑率领的轩军松江军团第三师,刚刚好在四川嘉定府乐山弃舟登陆。

    瞻对、理塘之乱结束了,并不代表轩军一定不继续西进,进而入藏。为万全起见,德珠活佛使出了杀手锏——这一招,他有足够把握,能够终止轩军西进的脚步。

    德柱活佛请署理驻藏帮办大臣唐怀武转奏朝廷,准他奉年幼的达赖喇嘛,入京觐见。

    *(未完待续。)

第五章 五世其昌() 
德柱活佛的这一手,确实异峰突起,甚至超出了关卓凡的计算。

    达赖喇嘛入觐,是非常重大的政治事件,在当时的政治体制和格局下,可以说是西藏对朝廷表达“效顺之诚”的极限了。

    更何况,这位达赖喇嘛,此时的年纪,不过六岁。西藏到北京,数千里之遥,跋山涉水,气候变迁,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这趟旅途,实在是太辛苦了。因此较之成人,更彰显其入觐之诚意。其中隐约透出来的一份孺慕之思,亦令人不能不为之动容。

    驻藏帮办大臣的奏折递进内奏事处,第二天军机“叫起”,达赖入觐一事,自然成为君臣议政的重点讨论内容。

    “上一次达赖入觐,”慈禧说道,“似乎还是顺治爷手上的事情?”

    “是,”关卓凡说道,“那是顺治九年的事情,五世达赖喇嘛阿旺洛桑嘉措入觐,世祖章皇帝驻跸南苑,迎迓远人,礼数备极尊崇,算是一时之盛。”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藏地之入我朝,自彼时始。”

    “阿旺什么……”

    “回太后,阿旺洛桑嘉措。”

    慈禧心中默念一遍,不由皱了皱眉:叽里拐弯的,未必记得住呀。

    “顺治爷亲自出北京城迎接?嗯,还真是给面子啊。”

    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是,不过,这个礼数,已经是打过折扣的了。这位五世达赖喇嘛,架子大得很,原先,可不仅仅是要世祖章皇帝‘出城’迎接,而是要‘出边’和他会面呢。”

    “出边?”

    慈禧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关卓凡说道,“五世达赖喇嘛上奏,‘觐见之地,或在归化城,或在代噶,伏惟上裁。”

    归化城,即今之**;代噶,即今之凉城。

    “啊?”

    慈禧的秀眉和语调,一起微微上扬。

    “归化城——嗯,我晓得在哪里;这个代噶,却是在什么地方?”

    “回太后,在归化城东边儿,紧挨着归化城的。”

    “就是说,也是在蒙古。”

    “是。”

    慈禧“哼”了一声,还没说什么,慈安忍不住插嘴了:“这位五世达赖喇嘛,说什么‘伏惟上裁’,嘴巴上客气,其实是要顺治爷大老远的跑到蒙古去和他会面,这个,可不大像‘入觐’哪!”

    忠厚如慈安姐姐也看出问题来啦。

    “母后皇太后圣明!”关卓凡说,“可是,初初的时候,世祖章皇帝怀柔远人,可是答允了他的要求呢!”

    慈安愕然:“答应他了?那是为什么?”

    “回太后,彼时天下未定,西藏亦未正式效顺,为金瓯一统,世祖章皇帝不能不曲意优容。”

    “哦……”

    “还有,蒙古各部,笃信黄教,达赖喇嘛为黄教教主,他若输诚,对于安定蒙古,亦大有助益。”

    “啊……”

    慈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不过,马上就又有新的问题了:“这个……‘黄教’,又是什么?难道还有‘红教’、‘白教’吗?”

    “回太后,”关卓凡说,“还真是有的。这密宗,分为四大门派,曰黄教,曰白教,曰红教,曰花教。达赖、班禅,都是黄教的,达赖为教主,班禅为副教主。”

    “哟,还有这么些个说头!”

    想了一想,慈安又说道:“这么说,今儿的西藏、蒙古,都是黄教的……”

    说到这里,不好措辞,打住了话头。

    “是,”关卓凡说,“黄教一家坐大,其余白、红、花三教,早已式微。”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不过,国初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白、黄二教分庭抗礼,彼时的藏王,却是信奉白教的,因此,白教一直压着黄教一头。后来,白、黄两家吵得厉害了,藏王就准备着对黄教痛下辣手,叫白教一统藏地。”

    “啊,那这黄教……可悬了!”

    “是,”关卓凡说,“黄教自个儿力量不够,危急关头,就想到了从外边儿找帮手——蒙古可是信奉黄教的。这位五世达赖,和彼时的四世班禅勾起手来,请了厄鲁特蒙古和硕特部的固始汗,带兵入藏,替他打冤家。几场大仗打下来,藏人打不过蒙人,藏王也被杀掉了,黄教就此压倒白教,达赖不仅为黄教教主,也成了密宗的共主。”

    “哦……”

    “西藏的这场大变,是崇德七年的事情;五世达赖入觐,是顺治九年的事情,刚刚好过了十年。”

    慈安微愕:“‘崇德’?那是什么?是……前明的年号吗?”

    母后皇太后的这个问题,问得底下六位大军机大为尴尬。

    “回母后皇太后,”关卓凡神色如常,“‘崇德’是太宗文皇帝的年号。不过,彼时我朝尚未入关。”

    慈安的脸儿,“刷”的一下就红了,嗫嚅了一下,不再吭声了。

    慈禧说话了:“我记得,这个固始汗,替达赖打平了西藏之后,似乎并没有马上撤了出去?”

    “太后圣明,”关卓凡说,“他哪里肯替人白当差?他自个儿呆在日喀则,叫大儿子驻守拉萨,分兵经略西藏各地。达赖喇嘛封他‘国师’、‘护教法王’,一切政务,皆出其门下;高官大员,亦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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