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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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4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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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计奥军,普军单挑法军,未必不敌,可是,若想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想来,总还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够做好充分的准备吧!

    关卓凡隐晦地说,放眼整个欧洲大陆,奥地利江河日下,绝非普鲁士心腹之患。若国王陛下宽宏大量,不以为甚,甚至以德报怨,奥地利君臣上下,必感恩戴德,异日若有大变,必会坚定地站在普鲁士这一边,至不济,也会保持中立。

    总之,饭嘛,是要一口一口吃滴。

    关卓凡的这封信,虽说是“密信”,可事关国家气运,威廉一世并未独享,而是传诸重臣,温和派、强硬派,都看了。

    御前会议,从上午开到太阳西斜,中午,君臣都不过只填了几块点心。经过漫长而激烈的讨论,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不打了。

    强硬派虽然依旧心有不甘,但不能不服膺于关卓凡的“擘画明白”,理智和恐惧最终战胜了狂热和贪婪。

    尤其是对奥地利境内发生革命的恐惧,压倒了攫取战果、扩张领土的贪婪。普鲁士君臣,不论强硬派还是温和派,心里都明白,哈布斯堡王朝本来就风雨飘摇,若再遭受如此沉重一击,恐怕确实支持不住。哈布斯堡王朝一旦坍台,奥地利必生大乱,革命固然难免,德意志之外各民族,也会扯旗放炮,要求“民族自决”,那个局面,想一想就头皮发麻,真不是目下之普鲁士收拾得来的。

    还有,强硬派承认,不能排除法国出兵的可能性,普鲁士也确实不能同时和法、奥开战——非但如此,即便单挑法国,现在也不是时候。德意志诸邦,不论是自己的小弟,还是刚刚打服了的奥地利的小弟,都尚未有效整合,关逸轩亲王说得对,“总还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够做好充分的准备”。

    另外,关卓凡关于奥地利帝国“成分复杂”,不够“纯粹”,不宜并入“大德意志”的论述,也搔到了普鲁士君臣的痒处。

    关亲王说得对,奥地利既然已经失败,就不能再算是普鲁士的障碍和敌人了,普鲁士的障碍和敌人,已经另有其人,从现在开始,就应该把主要的资源和精力,放在搬开真正的障碍、对付真正的敌人上面了。

    普鲁士政府发表声明:接受中国政府的和平倡议,停止军事行动,和奥地利政府展开和平谈判。

    中国政府的“和平倡议”,居然响应如斯,世界再一次轰动了。

    普、奥两国,在布拉格展开谈判,中国首相关逸轩亲王、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充任调停人。两位大人物当然不能亲自与会,中国驻英公使曾纪泽作为中国首相特使,法国外交部长卢修斯作为法国皇帝特使,参与谈判。

    普、奥双方,达成以下协议:

    奥地利退出德意志邦联,并永远不得干预德意志事务。

    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归属普鲁士,成为普鲁士“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省”。

    汉诺威王国并入普鲁士,成为普鲁士“汉诺威省”。

    其余奥地利在德意志邦联内的原盟友,一部分并入普鲁士,一部分加入即将成立的“北德意志邦联”。这个“北德意志邦联”,完全由普鲁士主导,奥地利呢,既然已经退出了“德意志邦联”,“北德意志邦联”自然不关他一个铜板的事儿了。

    除此之外,普鲁士对奥地利,不再提出任何领土要求,战争赔款,也只是象征性的。

    虽然谈不上“以德报怨”,但“宽宏大量,不以为甚”确实是做到了。

    可是,普鲁士没有进一步的领土要求,意大利却是有的。协议规定,奥地利须将威尼斯“交还”意大利。不过,为了照顾当事各方的颜面,中国首相特使曾纪泽提议,奥地利先将威尼斯“交给”法国,再由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交付”意大利。

    这个提议,得到了与会各方的赞同。好面子的拿破仑三世尤其得意,对中国的醋意不由大减:咦,那个关逸轩,还是很晓事的嘛。

    普、奥之争落下了帷幕,但在遥远的中国,普奥之战引起的巨大震撼,才刚刚开始。

    关卓凡对于普奥之争的进程,种种测算如神,实在令人目瞪口呆——这也罢了,最重要的是,调停普鲁士、奥地利这种级别的欧陆强国,一向是英、法、俄三强才有此资格和能力,在此之前,脑洞开得最大的人,也不敢想象,中国居然可以行英、法之事,在普、奥之间,折冲樽俎,甚至到了一言而决战、和的地步?

    真真正正,像做梦一般!

    事实上,经此一役,中国的国际地位,确实有了实质性的、跳跃性的提高,中国的声音,再没有人可以充耳不闻了。

    上谕明发,轩郡王加亲王衔。

    对于关卓凡的这个“亲王衔郡王”,没有人不服气,关卓凡在此事上的功勋,不是都能尽述于上谕的。上谕只能说关卓凡“扬威布德于万国”,但调停普、奥更重要的功用,上谕只能略过:其一,普鲁士不致“跑偏”,以致影响日后对法作战大计;其二,同普鲁士建立起了真正的互信,确定了真正坚强的同盟关系,接下来对法作战,中、普两家,真正可以同心协力了。

    喜讯连连,关卓凡加亲王衔的上谕明发没几天,西北又传来了好消息。

    *(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章 部署() 
董志原大捷之后,西征大军经过充分休整,士腾马饱,严寒一过,天气转暖,即大举进军金积堡。

    盘踞金积堡的马化龙,是同治元年正式扯旗放炮的。不过,不同于从底层崛起的白彦虎,和清廷翻脸之前,马化龙就是甘回中最具影响力的领袖,在当地的势力,盘根错节,极其深厚。

    彼时,西北回教,有所谓四大门宦,即四大教派,曰虎夫耶门宦,曰哲赫忍耶门宦,曰嘎的林门宦,曰库不忍门宦。这其中,分新、旧两派,新派以哲赫忍耶门宦为首,旧派以虎夫耶门宦为首,马化龙即为“哲赫忍耶门宦”的第五代教主。

    “哲赫忍耶”出于中东之“苏菲派”,乾隆年间传入中国,提倡简化宗教仪轨,要求回教向穷人靠拢,不久之后,便迅速在中下层回民中传播开来。

    虎夫耶门宦等老教大为惊恐,于是新、旧相仇,互指对方为“异端”,彼此攻杀,手段狠辣,毫不逊于日后的回、汉之争。

    清廷是支持老教的,但新教对广大穷人更有吸引力,虽屡经打压,势力却愈来愈大,到了道光年间,新教终于彻底压倒了老教。

    哲赫忍耶门宦的第三代教主为马化龙祖父马达天,第四代教主为马化龙之父马以德,到了马化龙手上,他们家已经连续三代把持哲赫忍耶门宦教权,哲赫忍耶门宦教主的位子,其实已经成了马家的世袭和禁脔了。

    “门宦”上有教主,中有道堂,下有大大小小的清真寺,经过哲赫忍耶派数代经营,新教的“门宦”,较之老教,更加庞大而严密,教主一呼百诺,教徒惟命是从。可以说,哲赫忍耶派的“门宦”,已经具备了准政府的形态,并大幅度地提高了回民内部的组织力和动员力。

    马化龙起事之前,当地回民眼中,已是只有教主,没有官府和朝廷了。

    *

    *

    平凉,督办西北军务钦差大臣行辕,诸将齐聚,会议进军金积堡的部署。

    整间屋子,回荡着左宗棠洪亮的湖南乡音。

    “是次用兵,全军分成北、中、南三路!”

    “北路,刘松山部由绥德西进,克灵州,直趋金积堡,拊敌之背!”

    “嗻!”

    “中路,展东禄部出庆阳,本钦差自将雷正绾部、陶茂林部出平凉,二军在固原会和,折而北上,仰攻金积堡!”

    “嗻!”“嗻!”“嗻!”

    “南路,刘典部由宝鸡西进,趋秦州!”

    “嗻!”

    “伯敬,你这一路,主要目的,是为了威胁河州、狄道一带的马占鳌匪股,使其不能北上援救金积堡;接下来,中路军从南边攻打金积堡的时候,使其亦不能骚扰官军的后路——明白吗?”

    “是,标下明白!”

    “诸位,”左宗棠环视诸将,“就是说,整个布署,北路军、中路军南北夹攻金积堡,南路军则负责‘打援’,都明白了吗?”

    “明白!”

    “马化龙盘踞一方多年,”左宗棠说,“朝廷拿他无可如何,致有今日之尾大不掉,个中缘由,一是此枭善于蛊惑人心,二来,此枭极擅聚敛,财源广辟,乃屯粮藏械,邀买名声,对抗天兵,不服王化。”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河套之起点,正是这个金积堡!秦、汉二渠在此交汇,素来物产殷阜。嗯,除了茶、马之利甚丰外,金积堡正东,有一个叫做花马池的大盐池,更是马化龙的一大财源!”

    说到这儿,他转向刘松山:“寿卿,这个花马池,刚好在你的北路军进军路线上,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拔掉这个花马池,彻底切断它和金积堡的联系!”

    “嗻!”

    “马枭甚为狡诈,”左宗棠冷笑说道,“形势稍有不对,就向朝廷‘求抚’,但人员、器械、地盘,却什么都不肯交出来。西宁将军穆图善是个糊涂蛋,一再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愈抚,马化龙愈是嚣张,不但地方公事由其把持,钱粮由其征收,连参领、协领甚至知州都由他委任了——他娘的!”

    左大帅是地地道道的读书人,却突然蹦出一句“三字经”来,诸将先是一愣,继而精神一振。

    “马逆小小伎俩,骗得过穆图善,可别想在我左季高眼皮底下弄棒槌!我已上折,参穆图善糊涂误国,这会儿,穆春岩大约已经回家抱孩子去了!”

    诸将心中都是一凛:将军可是一品大员,真正的封疆大吏,左大帅说参就参了!

    有极少数的明白人,不禁就想:穆图善兵微将寡,剿既剿不来,不“抚”,又有什么好法子?可是,大军出击之前,要祭旗立威,一品大员的亮红顶子,比普通匪人的脑袋瓜,更加好看,左大帅既挑上了他,就只好算他倒霉喽。

    “我下令:其余匪首,如果请降,确有诚意者,可以受降;唯有这个马化龙,断断不许受降,此役,必犁庭扫穴,灭此朝食!”

    “嗻!”诸将轰然应道。

    “我的话差不多了,”左宗棠身子向后一仰,“诸位请抒伟论!”

    首先发言的是展东禄。

    “爵帅智珠在握,算无遗策!嗯,爵帅方才说,秦、汉二渠在金积堡交汇,标下以为,这句话,为此役之关窍!”

    “哦?怎么说?克庵,请道其详。”

    克庵,是展东禄的字。

    “是。”

    展东禄站了起来,走到大地图旁,说道:“诸位请看,黄河北去,金积堡位于黄河东岸,刚好夹在秦、汉二渠之间。金积堡有两处最为关键,一个是堡西的峡口,此既为黄河青铜峡之峡口,亦为秦、汉二渠之渠口;另一个,是堡东的永宁洞,此乃山水河过秦渠涵洞之处,秦、汉二渠在此交汇,北入黄河。”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就是说,峡口扼控进水口,永宁洞则扼控出水口,我军若袭占此二处,等于扼住了金积堡的咽喉!”

    左宗棠死死地盯着大地图,过了好一会儿,重重点头,说道:“克庵,高明!这两处——峡口,永宁洞,非首战便拿下来不可!”

    “爵帅,据线报,回匪在峡口、永宁洞驻兵寥寥,想来还没有意识到此二处之紧要,咱们动作快一点,必可一战便拿了下来,等到失去峡口、永宁洞,回匪就晓得难受了!”

    “好!峡口在金积堡西南,克庵,你部负责攻取峡口!”

    “嗻!”

    “永宁洞在金积堡东北,寿卿,你部负责攻取永宁洞!”

    “嗻!”

    *(未完待续。)

第一四零章 后路() 
进军金积堡之初,出乎意料的顺当,尤其是北路军。

    刘松山的底衔不过正二品的总兵,新婚妻子却获得一品镇国夫人的诰封,这在清朝开国以来,几乎是前所未有之事,真正叫“恩出逾格”。刘松山本人固然“感戴天恩”,他的部下,一班“老湘军”们,亦人人面上飞金,人人感奋激励。加上北路军之前没有参与董志原的大战,看着中路军打得风生水起,一个个早就憋足了气,要在金积堡一役中,大大争一番脸面和功劳。

    因此,北路军行军速度很快,一路上的推进,亦非常顺利。

    首先是花马池,一个回匪也没有,撤得干干净净。北路军一枪未放,就占领了马化龙的这个大财源。想来,花马池距金积堡较远,马化龙自知无力维持,于是主动撤退了。

    花马池至灵州的路上,一路畅通,没遇到任何回匪的游骑的袭扰——这种事儿,本来是回匪最爱干的。

    接着到了灵州,咦,居然也是一座空城!

    灵州不同花马池,花马池是一个盐池,无险可据,灵州却是城深垒高,打起来,比花马池难多了。可是,北路军又一定要打它下来,不然,攻打金积堡的时候,必后路不靖,粮道堪虞。

    且灵州距金积堡较近,彼此能够相互照应,在此,马化龙不是没有一战的能力,就这么放弃了,打的是什么算盘?

    北路军克复灵州之后,马化龙的使者,带着马化龙的亲笔信,来到了督办西北军务钦差大臣的行辕,干什么呢?

    “求抚”。

    马化龙在信上说,他“世受国恩”,从不敢自外于朝廷的,只是“阴差阳错,三人成虎”,误会才愈来愈深。今圣朝宽恩厚典,远迈前代;大帅英明睿智,人中龙凤,必能体察下走之枉曲,最终干戈化为玉帛。

    嗯,花马池、灵州,可是俺主动放弃的,这个,充分显示了俺们无意抗拒天兵的诚意啊。

    还有,为示效顺之诚,俺已经易名为“马朝清”啦——看,俺的忠心,可昭日月!

    希望抚局早日达成,止戈息兵,俺“马朝清”一族,将永为朝廷西北屏藩,子子孙孙,世世不渝。

    看过马化龙的信,左宗棠大为得意:宵小伎俩,都在本大帅算中!

    “单单这‘屏藩’二字,”左宗棠冷笑说道,“马逆就该死上十遍了!贼子野心,曝露无遗!什么‘子子孙孙,世世不渝’——你也配!”

    官军对马化龙“求抚”的回应是:不论中路军、北路军,都继续推进。其中,北路军自灵州出发,直指金积堡东面门户吴忠堡;同时,派一支奇兵,袭占了永宁洞。

    马化龙这才发现,今日不同往昔,苦肉计毫无效用,非大打出手不可了。

    那就打吧。

    灵州至吴忠堡,花马池至灵州,突然冒出无数回匪,北路军的前路和后路,同时烽烟四起。

    灵州至吴忠堡,一路上的回民堡寨,傍堡列队,开枪放炮,呼杀官军。安宁堡、同心城的回匪,亦赶来助战,不断袭扰官军,北路军前进的阻力立即大增。

    这也罢了,最要命的是,花马池至灵州一带,回匪游骑四出,袭烧官军辎重,北路军推进过快,战线短时间内拉得过长,后路不免空虚,粮道很快便吃不住劲儿了。

    不久,更坏的消息传来了:灵州又失守了!

    北路军绝大部分进军金积堡,灵州城内只留很少的兵力驻守,回匪趁虚而入,夺回了灵州。

    北路军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

    金积堡的南边,中路军也开始接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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