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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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4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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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明显丰满了起来,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兼之没穿宽大的和服,换了汉装,梳了汉髻,愈发显得身段窈窕。

    只是,秀丽无俦的面庞上,一股淡淡的迷茫和忧郁,依然游移于眼眉之间,似有若无,难以名状。

    这个神情……好熟悉啊。

    在哪里见过呢?

    对了,就在她那张被称为“幕末第一美人”的照片上。

    那张照片,是她十六岁的时候拍的,现在,她十四岁。

    思绪纷繁,不过,关卓凡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平静的:“是高子——看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了!怎么样,在这儿住着,还习惯吗?”

    “回王爷,”楠本高子轻声说道,“极好的,扈姐姐、杨姐姐都极照顾我的,我——”

    说到这儿,突然打住,脸上微现惶色,向扈晴晴、杨婉儿微微地蹲下身去:“啊不对……高子……僭越了,侧福晋……恕罪。”

    关卓凡笑了,扈、杨亦不禁莞尔。

    扈晴晴伸手握住高子的手:“傻妹子!”

    “‘侧福晋’什么的,”关卓凡说,“是给外人和下人们叫的,在家里边,她们两个,就是你的姐姐,你不叫‘姐姐’叫什么?没的生分了!高子,这儿就是你自个儿的家——你晓得吗?”

    “是……高子明白,高子……谨遵王爷的吩咐。”

    楠本高子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了。

    关卓凡笑着摆了摆手:“我没那么多吩咐。她们俩既然是你的姐姐,我就是你的姐夫,跟姐夫说话,用不着这么客气。”

    扈晴晴抿嘴一笑:“就是!”

    拉着高子的手,转向关卓凡:“王爷,要不然,挑个日子,我和婉儿,就正经认了高子做妹妹,可好?”

    关卓凡怔了一怔,看了婉儿一眼,意有所询。

    “姐姐这个主意,”杨婉儿笑道,“真正是极好的!有这样好的一个妹妹,我是求之不得呢!”

    关卓凡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们姐俩儿都这么说,就这么办吧。我沾你们姐俩儿的光,也平白得一个好妹妹!”

    高子的小脸儿,已是涨得通红:“我……我哪里高攀得起?”

    “哪有什么‘高攀’、‘低攀’?”关卓凡呵呵一笑,“高子,我等着你给我磕头喊‘姐夫’!”

    顿了一顿,说道:“不过,这个事儿,到底要先知会楠本先生一声才好——楠本先生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嗯,打个电报到莱顿去罢!”

    转向楠本高子,说道:“你外祖父病重,你母亲亲侍汤药,总要再过两三个月,待西博尔德先生病情好转,才能启程回国,这个,你晓得吧?”

    “是,”高子难以掩饰自己的忧色,“我已经知道了。”

    楠本稻母女到达中国后,关卓凡践诺,将楠本稻送去了欧洲,和其定居在荷兰莱顿的生父西博尔德团聚。其时,西博尔德缠绵病榻已久,见到女儿,惊喜交加,如在梦中,在剧烈的情绪波动的刺激下,他竟然可以下床走动了。但这只是回光返照,没过多久,一口气泄了下来,西博尔德又重新卧床不起。就在关卓凡和三个女人说话的时候,西博尔德已经进入了弥留状态,药石罔效了。

    另,关卓凡口中的“归国”,自然是“归中国”。

    “高子的功课,”关卓凡转移了话题,“我晓得,一向是楠本先生手授的。楠本先生不在国内的这段日子,不晓得有没有耽搁下来啊?”

    “你放心,”扈晴晴说,“请了两个师傅,一华一洋,一点儿也没有耽搁的。”

    关卓凡微笑点头。

    “不过,”扈晴晴含笑说道,“你说你‘晓得’,有些事儿,恐怕你还不‘晓得’——高子的‘功课’,可并非都由楠本先生‘手授’的。”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高子的‘三弦琴’弹的极好,‘和舞’跳的极好,还有,歌子也唱的极好!这几样,怕是楠本先生也未必如何精通吧?”

    关卓凡大出意外。

    确实,没听说过楠本稻精擅歌舞丝竹之属。

    这个小姑娘,看来还另有故事呢。

    他当然不好问:“你是在哪儿学的呀?”只是微微一笑,说道:“那就是多才多艺了。若有机会,倒要见识见识。”

    高子的脸红红的:“姐姐太过誉了,我……我只是略窥门径,王爷……一定是看不过眼的。”

    上海的第一个晚上,轩郡王自然是安置在扈侧福晋的房内。

    小别胜新婚,何况这一别已是一年有多,更何况扈晴晴打定主意要再生一个儿子?于是乎,波峰浪谷,几番起落,待终于云收雨散,以轩郡王之强,也筋疲力尽了。

    女人蜷在男人怀里,更是软得似乎一根骨头也没有了。

    ……

    “我又多了一个妹子了。”

    “嗯。”

    女人轻声一笑:“当初,婉儿也是我的妹子。”

    什么意思?

    “你……别多心,我对她,没有那个意思。”

    “我没多心,”女人又是轻声一笑,“我是……有点儿不放心。”

    呃……

    男人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将女人搂的更紧了些。

    “不过……”

    “不过什么?”

    女人再次轻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男人也没有继续追问。

    你不放心,实话实说,我对自己,也不是十分放心。

    *(未完待续。)

第一一一章 英雄气概美人风() 
关卓凡在上海要见的人很多,其中最紧要的一个,也是他第一个要见的,是彭玉麟。

    彭玉麟仅比关卓凡早两日到达上海。到埠之后,听说关卓凡已自天津浮海南下,便谢绝一切酬酢,闭门静候。连署督两江的赵景贤登门拜访,都被挡了回去,只给了句话:“神交既久,忝属知己,无效俗辈之态。”

    被彭雪琴引为知己,自然是要脸上放光的;但同时,又被当做后辈不大客气地教训了一番,这个闭门羹,吃得实在很有味道。赵景贤本在扬州督办盐务,为了招呼彭玉麟,提前赶回上海,却也只好苦笑而返。

    关卓凡一俟抵沪,便派图林持了自己的名刺和事先备好的帖子,到彭玉麟下榻的公馆,请彭玉麟次日过府相见。

    彭玉麟原本是要次日亲至清雅街投贴的,万没想到关卓凡动作如此之快,竟抢在了自己的前头。这虽然是礼遇的表示,但他奉诏而来,按朝廷体制,自应主动求见上官,现在倒了过来,不由心下颇为不安。

    第二天一大早,彭玉麟整肃衣冠,打轿往清雅街而来。

    到了清雅苑,帖子递了进去,过不多时,中门缓缓打开,彭玉麟心中大大一跳:开中门?竟礼遇至此?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小跑着过来,先打了个千儿:“给彭大人请安!”

    直起身来,说道:“王爷吩咐,彭大人的轿子,请由中门一路抬了进去。”

    彭玉麟又是大大一怔,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可万万当不起!”

    张顺笑着说道:“王爷就是这么吩咐的,彭大人不必客气。”

    彭玉麟正色说道:“这不是客气。烦贵纲纪回禀王爷,国家体制,虽王爵亦不得轻擅,玉麟何人哉?敢僭越逾格至此?”

    顿了一顿,说道:“王爷礼遇,彭某心感,我就走进去好了,轿子是无论如何不能走中门的——要不然,就搁在外墙的墙根罢。”

    那怎么可以?张顺只好叫人开了右侧门,将轿子抬了进去。

    彭玉麟便由张顺陪着,由中门走进了清雅苑。

    张顺一边走,心里一边嘀咕:什么“虽王爵亦不得轻擅”,这可是连王爷也扫进去啦,这个彭玉麟,嘿嘿,还真是名不虚传。

    进了二门,远远地便看见关卓凡轻袍缓带,在二堂滴水檐下含笑立候。

    彭玉麟快步走上台阶,下跪行礼。

    关卓凡坦然受了他这一礼,然后伸出双手,亲手将他扶了起来。

    咫尺之间,看得清楚,这彭玉麟,虽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面容清癯,剑眉星目,眼中神光闪烁,炯炯逼人。关卓凡禁不住心里暗喝一声彩:好个美男子!衬得起他缠绵千古的那段情愫!

    “英雄气概美人风,铁骨冰心有谁同?”关卓凡握着彭玉麟的手,慨然说道,“雪翁,仰慕已久,终得识荆,真正大慰平生!”

    彭玉麟目光霍的一跳。

    他立志画十万梅花,每成一画,必自题一诗,无一雷同。“英雄气概美人风,铁骨冰心有谁同?”即出于他的一首咏梅诗,算是他最自得的诗句之一。只是这些诗作,彭玉麟向来只自浇胸中块垒,少公之于同好,更未刊行,想不到轩郡王竟然晓得!

    “惭愧,鄙陋之作,有污王爷耳目。”

    “雪翁,‘奋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也’!这两句诗,百世之下,有人吟咏起来,必依旧荡气回肠!”

    彭玉麟心头火烫,连眼眶都微微的热了。

    “英雄铁骨”自然是他彭雪琴,“美人冰心”自然是他的竹宾,他的梅姑。可是,知道他的心事的人不在少数,但在他面前,有哪个敢、有哪个会拿这个说事?

    彭玉麟其实是世上第一等至情至性之人,这段蚀心刻骨的悲情,深埋心底数十年,除了一幅又一幅的梅花,再无可资排遣之道。中夜萦心,免不了一次又一次,咬碎银牙,泪湿衣襟。

    数十年来,当了他的面、大声称颂这段情愫的,关卓凡是第一人。彭玉麟听在耳中,那种痛快,无可言喻,真正是直抉心底!

    “王爷太过誉了。”彭玉麟按耐住激越的心情,以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孟子这几句话,说的是伯夷、柳下惠——都是圣人,孟子推崇备至,许为‘百世之师’,彭玉麟再狂妄,也不敢比肩的。”

    “伯夷、柳下惠算‘圣人’?”关卓凡放声大笑,“论起为国为民,至情至性,他们两个,究竟哪一点比得上雪翁?”

    好家伙,这睥睨伯夷、柳下惠之余,连孟子都刺了一下子,且硬把彭玉麟往“圣人”的位子上按,彭玉麟确实“再狂妄”,也不能认的。

    一时之间,他不晓得该说什么好,滞了一滞,说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玉麟有幸!玉麟有愧!”

    很好,如此说来,就这么一小会儿,咱们俩就成了“知己”啦。

    关卓凡伸手肃客:“雪翁请!”

    “王爷请!”

    落座上茶之后,关卓凡微笑说道:“雪翁,先给你说个笑话儿——恽次山写信给我,抱怨你来着。”

    彭玉麟微微一怔。

    恽次山,名世临,字季咸,号次山,时任湖南巡抚。

    离湘之前,彭玉麟刚刚跟恽世临打过一次交道。

    “赐金放还”之后,彭玉麟一直住在原籍衡阳,逍遥林下,读书戏墨,优哉游哉。恽世临由省城长沙,跑到衡阳,满面春风,说是“专程过来看望雪翁”。

    这当然是假话。

    恽世临接到了钦命彭玉麟“巡阅长江水师”的廷寄,他生怕彭玉麟不肯出山,自己既然做着湖南巡抚,彭玉麟就是自己的“部民”,如果彭玉麟和朝廷僵住了,自己这个“老公祖”,免不了要遭受池鱼之殃——“上头”一定埋怨自己不会办事。

    因此,他专程跑到衡阳来“请驾”。

    当然不敢硬催。恽世临扮出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雪翁,朝廷也太能支使人了!你这才过了几天清净日子?唉,又得鞍马劳顿,出没风波了!不过,你若不急于成行,不论上头怎么催,都归我去敷衍!”

    彭玉麟看了廷寄,沉吟说道:“次翁盛情可感。不过,旨意是要我到上海,面禀轩郡王,听取进止。王爷的行程是定好了的,我这儿不能拖,不然就耽误正事儿了。嗯,我……后天就上路。”

    恽世临大喜:早知道你这么痛快,我费这老鼻子的劲儿干嘛?

    *(未完待续。)

第一一二章 彭郎夺得小姑还() 
彭玉麟想:恽世临抱怨我什么呢?

    关卓凡微笑说道:“恽次山说,他本来是要给你饯行的,席面备好了,帖子也下了,陪客也请了,不想你回信恳辞,语气虽然委婉,却是斩钉截铁,然后匆匆放船,好像怕他追上来罗唣似的。”

    原来如此,彭玉麟不由一笑。

    恽世临明面上似乎在“抱怨”,实在是暗捧彭玉麟来着。

    “送行、饯别那一套酬酢,”彭玉麟说,“我是最应付不来的。在寒舍的时候,已经一再请恽次山不必费心,不想他还是隆重其事,我只好落荒而逃了。”

    关卓凡哈哈大笑。

    他和彭玉麟都没有想到的是,恽世临这个老滑头,帖子是下了,但根本没备什么席面,也没请什么陪客,因为他晓得,彭玉麟一定“恳辞”,绝对不会赴席的,根本用不着多费这一番手脚。

    谈笑过了,话入正题。

    “雪翁,”关卓凡说,“这一路上,风光如何啊?”

    彭玉麟晓得,关卓凡问的“风光”,不是山水之胜。

    “朽败至极!”彭玉麟的脸色沉了下来,“连……绿营都不如了!真正叫人痛心疾首!”

    这说的,是长江水师。

    洪杨覆灭之后,彭玉麟即归隐林下,而湖南的绿营至今尚未改编。就是说,他还没有见识过改编后的绿营是什么样子。改编前的绿营是副什么德行,就不必说了,人人都晓得的。“连绿营都不如”,可以想见,长江水师已经败坏到什么程度了。

    “别的不说,先说住宿——”彭玉麟峻声说道,“曾湘乡和我拟定请旨施行的长江水师规制,黑纸白字,‘都司、守备各官以至兵丁,以船为家,不得陆居’!现在,莫说都司、守备这些当官的了,连‘桨勇’都搬到岸上住了!”

    “这也罢了——最不可恕者,居然连上操都移到了岸上!我在湖口镇见识过一次长江水师的操练——竟然是练拉弓射箭!射扎成草人的靶垛子!”

    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如今水战,用的都是洋枪洋炮,他们还玩儿拉弓射箭的这一套,真是今夕何夕?以为还是‘草船借箭’的年月吗?”

    长江水师提督下辖五镇总兵,分别为岳州、汉阳、湖口、瓜州、狼山,彭玉麟口中的“湖口镇”,指的是湖口镇总兵的辖区,并非一个叫做“湖口”的镇子。当然,湖口镇总兵的“镇标”就设在江西湖口,只是,这个“湖口”,是一个县,不是一个镇。

    “真正是荒唐!”彭玉麟难掩激愤之情,右手食指在案几上轻轻一敲,“这还能叫‘水师”吗?”

    随即醒起,上官面前,这个动作可是大大不妥!彭玉麟微觉惶惑,欠身说道:“玉麟失仪,王爷恕罪。“

    “书生笑率战船来,江上旌旗耀日开;十万貔貅齐奏凯,彭郎夺得小姑回!”

    关卓凡曼声吟咏之后,顿了一顿,说道:“雪翁真性情,真汉子!触景生情,真情流露,何罪之有?”

    彭玉麟双目灼灼。

    这首诗,是他的得意之作,讲的,是他的得意之战。

    这一战,就发生在湖口及附近地区。

    咸丰九年,胡林翼督湘军水陆诸部,围九江,攻湖口。彭玉麟的水军是进攻湖口的主力,他兵分三路,先克湖口,接着,进窥彭泽。

    彭泽临江一带的地形、地名都很有意思。

    东岸名彭浪矶,江心有座山,叫做小孤山。民间以“彭浪”做“彭郎”,“小孤”做“小姑”,附会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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