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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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10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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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下,孚王的差使,一个是“内廷行走”,一个是“管理乐部”,前者只是一个虚衔——这一层,任谁都晓得的;后者虽不是虚衔,但在孚王夫妻眼中,似乎也算不上什么“正经差使”。

    有一回,孚王福晋用抱怨的口吻对敦柔公主说,“你九叔的那个差使,真正没有意思!照我看,就是到轩军中去做个千总——甚至把总,也比什么‘管理乐部’得劲儿些!”

    孚王福晋似乎并不晓得,轩军里头,其实并无“千总”、“把总”之设?

    敦柔公主只笑一笑,并不接口;彼时又刚好有人进来回事儿,孚王福晋下边儿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敦柔公主晓得,孚王夫妻是想通过自己去撞关卓凡的木钟——孚王福晋第一个“追蹑圣踪”,梳起“朝天髻”,大约也是想以此讨好皇夫吧?

    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个木钟,一定是撞不响的。

    倒不是说她在关卓凡面前说不上话,事实上,她从未对关卓凡有过任何请托,但正因如此,若她开口,关卓凡必定不能轻易拒绝。

    问题是,敦柔公主认为,关卓凡是不可能重用爱新觉罗氏的。

    爱新觉罗氏者,若为闲散疏宗,如宝廷之流,尚有被起用的可能;但距帝胤愈近,被起用的可能性愈低;身在帝胤者,从关某人处得到的,就只有“贬抑”二字了。

    孚王宣宗亲子,帝胤中的帝胤,怎么可能予以重用呢?

    你也不看看你前头那几个哥哥,都什么样子了!

    不说你五哥、六哥、七哥了,就说你八哥吧!

    那是个公认的同关某人走的近的,“普鲁士访华代表团”到埠之时,还奉旨赴津参与迎迓,并名列曾涤生、文博川等元老重臣之前,彼时,颇有人以为,“八爷要大用了!”

    可是,后来呢?原先做什么,现在,不还是做什么?有任何“大用”的意思吗?

    所以,就算我不讨厌你,这个忙,也是帮不上的。

    何况,你还顶了一个介么刺眼的“朝天髻”?

    哼哼。

    *

    *

    宾主坐定,侍女奉上茶来。

    孚王福晋抿了口茶,眉头皱了起来——并不是因为茶水的味道不佳。

    “唉!”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你九叔,同治三年就分府了——”

    敦柔公主以为,孚王福晋又要扯“好几年了,还没办过啥‘正经差使’”一类的话,孰知,不是。

    顿一顿,孚王福晋继续说了下去,“我嫁给他,三年有多了,可我这个肚子——”

    再一顿,“还是没啥动静!这样子下去,可怎么好呢?”

    敦柔公主不料伊做如是说,大大一怔,一时之间,不晓得该怎样接口?

    “你呢,”孚王福晋看了敦柔公主一眼,“啥都好,就这上头,同我差不离儿——哎,也不是个事儿啊!”

    敦柔公主的脸色,立即变过了!

    *

第二三零章 心潮汹涌,没顶成灾() 
“降”迄今,一直未现孕相,是敦柔公主最大的一块心疾,虽然她从未宣之一字于口,但左右最亲近之人包括已隐有“二心”的小熙对于这一点,无不心知肚明。

    但是,几乎无人敢在她面前明白提起这件事情。

    即便恭王福晋,心里头再怎么着急,在女儿面前,也不能直述其事,只能用最委婉的方式,旁敲侧击,浅尝辄止。

    同样着急的,还有马嬷嬷。

    恭王福晋的“浅尝辄止”,当然不得要领,于是,不止一次,摒去余人,细问究竟于马嬷嬷;但马嬷嬷能做的献替很有限,别的事情也罢了,这件事情,在敦柔公主面前,马嬷嬷是连“浅尝”都不敢的她是太了解这位小主子的脾性了。

    唯一一个可以不顾及敦柔公主的骄傲和自尊的人,是慈禧。

    在慈禧的逼问下,敦柔公主如何窘的满脸通红,甚至几乎要哭出声来,详情见《乱清》第十二卷《干戈戚杨》第九十四章《房帷之私,国鼎之重》吧。

    对于敦柔公主的不孕,慈禧的焦急,并不在恭王福晋和马嬷嬷之下,不过,她再怎么“言传身教”,在“房帷之私”上头,也帮不上敦柔啥忙敦柔经已和小熙“双飞”于关某人了,还想咋样?

    事实上,“双飞”介样东东,经已超出了俺们慈禧姐姐的想象力了,真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生可畏,叫俺夫复何言啊?

    所能够“慈谕”于敦柔公主的,不过是

    “有一点,你可得记住了不论他怎么折腾,最后那几下子,你可不能……让给小熙!不然,就是‘替他人作嫁衣裳’!而且,是主子替奴才‘做嫁衣裳’!别提多冤枉了!晓得吗?”

    嘿嘿。

    敦柔公主心头,狂潮汹涌:

    皇额娘在我面前直白其事,是因为……她是皇额娘!是至尊无上、功在社稷、圣德聪明、光被四表的圣母皇太后!而我,自幼仰荷慈怀,彼此……母女连心!余者……即便生我、育我之额娘,在我面前,亦不能不遮不掩,直抉我之隐痛!

    你乌雅氏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信口雌黄?!

    我对你略假辞色、小做敷衍,你就蹬鼻子上脸,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了?!

    另外,慈禧“直白其事”之时,皇帝毕竟还没有怀孕,敦柔公主再怎么窘迫,在“其事”上头,较之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毕竟还是“不相上下”的

    现在呢?!

    现在,最大的心疾,经已变成了最痛的心疾不能碰!一碰就痛!痛入骨髓!

    补充两句:孚王福晋虽然出身不高,不过,也不是没来历的,她同孚王生母庄顺皇贵妃同族,而庄顺皇贵妃虽然只是一个笔帖式之女,但除了孚王,钟王以及已被废为庶人的前醇王奕,皆为其诞育一口气生了三个郡王,也算是很牛掰的了。

    孚王福晋的话一出口,敦柔公主固然变色,侍立一旁的小熙以及孚王福晋的贴身丫鬟环儿,也不由愕然失措,可是,孚王福晋却好像一无所觉似的,继续说道:

    “有一回,我同你九叔开玩笑,说,‘这都三年有多了,我还没给你生个一子半女的,你不会哪一天性子起来了,把我给休了吧?’”

    什么?!有这样开“玩笑”的?!

    “他瞪了我一眼,说,‘我倒是想啊再娶一个更美貌的老婆!可是,那是我做得了主的吗?那得奉旨!哎,不如你替我去求一求皇上、皇太后?’我哼了一声,说,‘你当我傻啊!自个儿跟自个儿过不去?’

    说罢,孚王福晋拿一方手帕子,虚掩住嘴,“格格”的娇笑起来。

    没有一个人“陪笑”,包括环儿。

    您的这个“玩笑”,实在是太不好笑了。

    孚王福晋放下手帕子,说道,“其实,这个事儿,未必就能够怪到我的头上”

    顿一顿,“你看啊,他的别的女人侧福晋也好,别的妾侍也好,也没有怀上啊!这个,说不定是你九叔自个儿……嘻嘻!”

    这都什么话呀?!

    有女人在外头暗讽自己老公“不行”的吗?

    再者说了,就算你口没遮拦,不管不顾,言及此事之时,又怎么可以出之以“嘻嘻”?

    这是什么心态?有这样子为人妻的吗?

    好像有一柄几百斤的大铁锤,在敦柔公主的心头重重的敲打着,以致额头靠近太阳穴位置的血管,“突突”的跳动起来了。

    孚王“行”或者“不行”,并不是敦柔公主在意的,孚王福晋的“嘻嘻”,也不是她关注的重点,但是,孚王福晋的话,叫她想到了

    他的“别的女人”这个“他”姓关,但凡有名分的,有一个、算一个国内的、国外的都算上

    都已经“怀”上了!

    雅氏、米氏、杨氏、扈氏……还有皇帝!

    无一例外!

    唯一迄今“不见动静”的,就是自己!

    孚王福晋可以“嘻嘻”于孚王的“不行”,自己呢?!

    自己可以“嘻嘻”于“他”的“不行”吗?

    真正“不行”的

    是自己啊!!

    敦柔公主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心头的狂潮,几乎就要溃堤而出,但是,汹涌澎湃之中,她依旧保有一线清明:

    这个乌雅氏,热络往来小半年了,虽偶会有些小不得体的举动,譬如,在院子里的时候,说什么“别碍着你们小两口儿那个啥”;院子虽非适做闺阁戏语之地,但此话本身,只是笑谑,并无任何冒犯之意,事实上,敦柔公主嘴上虽然嗔怪,内心深处,其实是爱听这种话的至少,不反感。

    总体上来说,孚王福晋并非一个没有眼力价儿的人,这小半年来,在敦柔公主面前,从未说过类似于今天的这种揭其短、抉其痛的话。

    更何况,所谓的“热络往来”,其实是孚王福晋单方面的上杆子,既打着撞木钟的主意,又怎会往死里得罪巴结的对象呢?

    太不正常了!

    反常必为妖。

    就是说,这个女人如此口不择言,必定另有目的!

    嗯,说“口不择言”,或许不太恰当这些话,或许都是事先特意“择”过了的?

    好罢!我倒要看一看,你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想到这里,敦柔公主微微透一口气,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碗之后,已略略恢复了平静,而目光落在前面的椅子上,完全不看炕几另一侧的孚王福晋,就好像没有这个人存在似的。

    对于敦柔公主的冷漠,孚王福晋好像还是没有任何的感觉,自顾自说自己的话:

    “又有一回,我满脸发愁的问你九叔,‘万一,过多几年,我这个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可怎么办好呢?’他说,‘有什么好操心的?到时候,请旨过继一个就是了!’”

    顿一顿,“!他倒是心宽!可是,我想,不是自个儿肚子里出来的,怎么也不能跟你一条心吧?如果是打小就抱过来养的,还好些,可是,既然‘请旨过继’,那就一定不是自个儿养大的了”

    再一顿,“这个……人心隔肚皮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敦柔公主极淡漠的一笑,再一次端起了茶碗,拿碗盖轻轻拨着浮在水面上的叶片,还是不说话。

    见敦柔公主没有反应,孚王福晋终于有些讪讪的模样了,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说道:

    “所以,总还要想个法子,自己生一个才好!”

    敦柔公主眼中,波光微微一闪:嗯?有这样子的“法子”?

    一直紧觑着敦柔公主的孚王福晋,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神情的变化,隔着炕几,偏过身子,微微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还别说,真有这样的法子呢!你想啊,那个老睿,胡子都花白了,还能生儿子呢!”

    老睿?睿亲王?

    孚王福晋正要说了下去,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对着小熙和环儿,笑着挥了挥手,“下头的话,小孩子可听不得!都出去!都出去!”

    *

    

第二三一章 鬼门关前走一遭() 
环儿是正经黄花闺女,勉强还可以算是“小孩子”;小熙年岁虽和环儿相当,可是,就算你不晓得“双飞”啥的,但人家既做过了“试婚格格”这一层,你总晓得的吧?嘿,别看人小姑娘年纪轻轻,有些事情,懂的不见得比你少多少呢!如何还可以呼之为“小孩子”呢?

    这也罢了,关键是,这里是敦柔固伦公主府,不是孚郡王府,“摒去左右”啥的,得主人发话,你是客人,如此越俎代庖,也未免太不把自个儿当外人了吧?

    小熙看向敦柔公主,以目相询;环儿退后一步,见小熙没挪脚,踌躇了一下,也只好尴尴尬尬的站住了。

    敦荣公主淡淡一笑,“都出去吧!”

    小熙、环儿俯一俯身:“是!”

    孚王福晋明显大松一口气,小熙、环儿刚转过身,她想起什么似的,赶紧笑着补充,“也别站在窗户外头不许偷听啊!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不该听的话听了心里头长草!晚上睡不着觉!”

    这个话

    呃。

    小熙、环儿两个,都不由脸上微微一红。

    敦柔公主淡淡的:“九福晋的话,听清楚了吗?”

    “是!听清楚了!”

    两个侍女出去之后,轻轻带上了房门;接着,便听到小熙低声吩咐,窗外脚步纷沓,原本站在廊下的侍女,也远远的退了开去。

    脚步声听不到了,孚王福晋站起身来,对着敦柔公主,深深的福了下去。

    敦柔公主大吃一惊,赶紧也站了起来,一把搀住了她,“九婶!你这是做什么?!你……你不能总这样子开我的玩笑啊!”

    孚王福晋直起身来,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微微压抑的声音略略有些打战,“我不是开你的玩笑我是给你赔罪!”

    “九婶,你!……”

    “我不是傻瓜!”孚王福晋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打从在院子里开始,我就一直在胡说八道,你早就老大的不高兴了,只不过,一直忍着不发作罢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没那么没眼力价儿!”

    敦柔公主目光微微一跳,不说话。

    “可是,”孚王福晋继续说道,“如果我不这么着胡说八道,就找不到由头叫小熙她们出去旁边儿有人,我下头的话,可就没法儿说出来了!”

    敦柔公主的目光,又是微微一跳。

    你胡扯这么一大篇儿,只是为了……“摒人密谈”?

    果然,我想的没错你另有目的!

    她将手让一让,平静的说道,“九婶,还是坐下说话吧!”

    两人重新落座,孚王福晋透了口气,沉声说道,“我下边儿要说的话犯大忌讳!”

    微微一顿,“说了出来,我这个郡王福晋,或许就做不成了!甚至,或许,你九叔的郡王,也做不成了!我们夫妻两个,下半辈子,都只好去宗人府里住‘空房子’了!”

    什么?!

    “做不成”、“下半辈子去宗人府里住‘空房子’”云云,即谓废为庶人,终身圈禁。

    敦柔公主秀眉微蹙,脸色微变。

    “我没法子掏心窝子出来给你看!”孚王福晋按住心口,看向敦柔,目光灼灼,声音颤抖,“可是,皇天在上!我要说的话每一个字儿,都是为了你好!你如果拿我我也没有法子!也只好由得你了!”

    敦柔公主急速的转着念头:

    这个女人到底要说什么?她“下头的话”,我是由得她说出来呢?还是就此打住既然“犯大忌讳”,就啥也别说了?

    转了一圈念头之后,到底还是这样说道,“九婶,断不至于的!我也断不会你放心好了!”

    “是!我不放心你,还能放心谁?不放心你,下头的话,也断不会说给你听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还有,我的话,若不中听,你就当我失心疯了!不论说啥,都是个屁放掉就好了!又何苦同我为难?我的本心,到底是为你好!”

    “屁”云云,实在粗俗,出之于一位郡王福晋之口,更加刺耳,敦柔公主不禁又皱起眉头,想说什么,忍住了。

    孚王福晋拢了拢发鬓,微微放缓了语气,说道,“有时候,我会这样子想我怀不上孩子,其实也不是啥坏事儿!”

    嗯?

    “女人生孩子,”孚王福晋继续说道,“那真叫鬼门关前走一遭!母子平安,那叫运气!有多少女人,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的?或者孩子生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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