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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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10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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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那,奴才就告辞了?”

    “银锁,送一送黄公公——还有,拿……二十两银子,赏给黄公公!”

    “哎哟!贵太妃赏的太多了!”黄玉敬一张老脸,笑的皱成了一团,再一次请下安去,“奴才谢贵太妃的赏!”

    银锁陪着黄玉敬出去之后,婉贵妃强自压抑的心跳,又快了起来,脸上也重新的热了起来。

    她移过一面菱花镜,镜中人红云淡染,光彩照人,连自己都隐有“美艳不可方物”之感。

    要“大妆”吗?

    她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第一,没有时间了——他的时间,极其宝贵,能够抽出时间,第一时间,同自己见面,极其难得,自己这儿,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咦,这句话里头,好多个“时间”啊。

    第二,我晓得他的——他其实根本不喜欢女人“大妆”的!

    简单修饰一下就好了——其实,就不修饰,镜子里的这个模样儿,也是可以见得人的吧?

    她不等银锁回来,自己动起手来,描眉画黛。

    银锁回来了,一进门,便嚷嚷开了,“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主子,王爷对您,可真是……”

    话没说完,婉贵妃回过头,瞪了她一眼,银锁自知不妥,赶紧将后头的话咽了回去。

    滞一滞,还是忍不住,“不过——”

    “不过什么?”

    “主子!”银锁用埋怨的语气说道,“您怎么那么大方?一给就是二十两?黄玉敬又不是过来传‘恩旨’的,就算他是乾清宫总管,十两银子的赏,也足足够够的了!”

    “给都给了,你还啰嗦个什么劲儿啊?”

    “不能不啰嗦!主子,咱们可是‘皇考妃嫔’,除了分例和逢年过节的那丁点儿,再没地方生发了的!您这样子大方,过不了多久,景仁宫就得闹亏空!到时候咋办?向老爷伸手?哼,这个手,您伸的出去吗?”

    所谓“老爷”,是指婉贵妃自己的父亲,即做过左都御史的奎照。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心跳() 
事实上,对于这二十两银子,婉贵妃也多少有点儿肉痛——不是她小气,而是手头确实不宽裕。

    银锁说的不错,她是“皇考妃嫔”,既已无雨露承恩,那么,除了分例,以及逢年过节以皇太后“恩赏”的名义发放的“过节费”,确实“再没地方生发了”;而做了这个“师傅”后,她的开支,却增大了。

    这是因为,做了“师傅”之后,婉贵妃“走出后宫”的机会,较其余“皇考妃嫔”,多了许多——譬如说,她要常去颐和园以及文渊阁、昭仁殿、摛藻堂这一类的皇家图书馆,这意味着,她给太监、宫女——主要是太监——打赏的机会,也要比其余的“皇考妃嫔”多了许多。

    事实上,书中交代过,因为关卓凡和轩军的关系,“皇考妃嫔”们的待遇,比以前丰厚了许多,不过,这些“内廷供奉”,都是实物,不是现银,而给下人们的赏赐,却一定得是现银。

    因此,“流动资金”一项,景仁宫的入项没有增加,出项却增加了,长将以往,确如银锁说的,非闹亏空不可。

    妃嫔闹亏空,不是啥新鲜事儿,位份较高又不得宠的,尤其容易出这样的事儿,真闹了亏空,一般情形下,只有向娘家伸手;若娘家是小户人家,气力不够,帮不上什么忙的话,这位妃嫔的日子,就会过的很狼狈。

    婉贵妃的曾祖、祖父、父亲,都是做过大官儿的,正经的簪缨诗礼之家,当然不是“小户人家”,不过,她入宫以来,还从来没有向娘家伸过手,现做了“帝师”,春风得意,连带着整个索绰罗氏都光彩了,反倒要向娘家伸手,不晓得这个口,咋开?这个手,咋伸?

    还有,这个二十两银子的事儿——我不好只给十两啊!人家过来报了偌大一个喜信儿,不好只照常例打赏啊!

    婉贵妃并未发觉自己的这个念头的不对劲儿,黄玉敬过来“报”的,是辅政王“扫榻以待”,并不是苏窦山大捷——呃,这个,可以算做“偌大一个喜信儿”吗?

    “就你在那儿危言耸听!”她用很轻松的口吻说道,“哪儿就到了那个份儿上?”

    “您别不当回事儿!”银锁有点儿急了,“等揭不开锅就晚了!”

    微微一顿,“您去看看芸喜的那张小脸儿——看看她脸上的神气,好看不好看?”

    芸喜是景仁宫负责管账的宫女,同银锁并为婉贵妃的心腹。

    “好啦,好啦!”婉贵妃有点儿不耐烦了,“愈发说出好听的来了!”

    顿一顿,口吻中带出了一点儿求恕的意味,“以后,我会留意的——打赏的时候,照常例给就是了。”

    银锁犹自嘟嘟囔囔,“我看,还是芸喜说的对,做了‘师傅’,怎么也不给一份‘饭食银子’?‘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忒小气了!”

    微微一顿,“我这是‘明诽’!”

    婉贵妃又好气,又好笑,“两个小财迷!——别再啰嗦了,赶紧过来帮我梳妆!”

    *

    *

    婉贵妃带着银锁,出咸和左门,过东一长街,由龙光门入后三宫。

    龙光门夹在北边儿的昭仁殿和南边儿的端凝殿之间,同后三宫南、北两头儿的热闹都隔开了;同时,昭仁殿、端凝殿两处,本身也不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因此,在后三宫开向东一长街的诸门之中,龙光门算是比较清静的一个。

    然而,婉贵妃一进门,便是眼前一亮。

    乾清宫东侧的阶陛下,一人满面春风,负手而立,却不是关辅政王又是哪个呀?

    这相当于走出正房、站在院子里恭候客人了——甚至,因为龙光门并非由乾清宫独享的“院门”,所以,关辅政王的这个动作,亦可以理解为走出自家的院子,站在院门口“候客”了。

    除了礼数的周全甚至“逾格”出乎意料之外,更叫婉贵妃“眼前一亮”的,还有关辅政王的打扮——穿的是便装,不是戎装,不过,这个“便装”,不是长袍马褂,而是西装革履。

    这可是前所未见的!

    婉贵妃极快速的转过了一个念头:

    他早上入宫的时候,穿的自然是军装,不是眼前的“便装”,不然,宫里头早就当做大新闻传开了——对辅政王穿“洋装”,宫女、太监们一定比对“军机直庐那儿,辅政王和几位大军机,喝着酒呐”更感兴趣。

    就是说,他是下午回到乾清宫之后,才换上的“便装”,也就是说,这个前所未见的“便装”,是——

    专为她换上的。

    看着迎上来的关辅政王,婉贵妃的心跳,加快了。

    她强自抑制,尽量叫自己的脸上浮现出最自然的笑容,走近了,站定了,从容敛衽为礼:

    “王爷,大喜啊!”

    关卓凡满面笑容,长揖到地,“同喜!同喜!”

    只这一揖,婉贵妃就晓得——袍褂也好,西装也好——他为什么要换“便装”?

    自己替他贺喜的这一福,较之平日见礼,蹲深了许多,此时,他若是穿着军装,只能够还以军礼,则这个味道,就有些“对”不上了。

    婉贵妃直起身来,“真真正正是‘同喜’!不独王爷,亦不独我,但凡中国人,就是‘同喜’!——这是我四万万华夏赤子之喜啊!”

    这个话,有水平啊!

    哦,对了,“四万万华夏赤子”,是对法宣战诏书以及辅政王祭阎丽亨的那篇惊世雄文里的话。

    “‘四万万华夏赤子之喜’——婉贵妃金口!”关卓凡目光灼灼,“我海军上下,皆蒙荣宠!”

    说罢,侧过身,将手一让,“婉贵妃请!”

    “王爷请!”

    拾阶进殿,经明殿,入西暖阁,分宾主落座。

    乾清宫西暖阁一楼的“南室”中,可供待客之地,共有三处:

    一是南窗下的炕榻;一是地当间儿的一长两短的梳化椅;还有一处,是摆在大餐台西侧的红木椅子——这不是餐椅,是主人餐后品茗之所。

    关卓凡请婉贵妃入座的,是梳化椅——婉贵妃坐“长椅”居中,他坐“短椅”打侧相陪,茶水点心,摆在椅前的长几上。

    婉贵妃不是第一次做客乾清宫,却是第一次坐这个梳化椅,之前,她和皇帝师弟两个,都是照着宫里头的女人们的习惯,坐南窗下的炕榻。

    婉贵妃必须花相当的气力,才能够叫自己的语气、动作显得自然、从容——座位的变化带来的异样感在其次,关键是,这是她入宫以来,第一次同文宗之外的男子“对坐”。

    而且,是这、个、男、子。

    “王爷,你是不晓得,”婉贵妃说道,“今儿上午,听到苏窦山大捷的消息的时候,我的心跳的好快——就是现在,一想起这个事儿,心跳还是会加快呢!”

    说着,微笑着摇了摇头,同时,抬起右手,轻轻的在自己的心口按了一按,接着,轻轻的透了口气。

    这几个动作,幅度不大,却别有意味,关卓凡看在眼里,心跳不由也莫名的加快了。

    事实上,现在,某人的心跳确实“还是会加快”,不过,已经不是因为苏窦山大捷的缘故喽。

    “这大半天下来,”婉贵妃继续说道,“王爷听到的恭维、贺喜,应该无如其数了,不过,我还是要说——真正是了不起!”

    她一对剪水双瞳明亮异常,“既打的如此漂亮——敌几全军覆没,我几一无所损!而且,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我是孤陋寡闻,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古往今来,有那一场海战,可以同苏窦山大捷比肩呢!”

    “婉贵妃金赏,”关卓凡微笑说道,“我先替海军将士们谢过了!”

    顿一顿,“不过,这场仗,是不是‘以弱胜强’,得两说;至于‘以少胜多’,那就一定不是了——事实上,这场仗,是不折不扣的‘以多胜少’。”

    *

第一百七十二章 真心话,大冒险() 
婉贵妃颇为诧异,沉吟了一下,说道,“军事上的事情,我是不懂的;还有,嗯,也不晓得,这些事情,我一个女人家,该不该多嘴发问……”

    “请说!”关卓凡做了个手势,“何分男女?——‘这些事情’,如婉贵妃之言,四万万华夏赤子之事也!”

    “是这样,”婉贵妃嫣然一笑,“我听到的数目是——嗯,这一仗,法国人出动了二十七条船,咱们呢,只有十六条船——”

    顿一顿,“结果呢,咱们打沉了他们十条船,捉住了他们十五条船,只给他们跑掉了两条船——还只不过是最小的两条;咱们自个儿呢,一条船也没有沉,甚至,连一条重伤的也没有——”

    再一顿,“这,不算‘以少胜多’吗?嗯,或者,我听到的这个数目,有什么偏差?”

    “数目都对,”关卓凡说道,“并无偏差,不过——”

    顿一顿,“法国人这二十七条船里头,有七条是辎重船——运煤、运粮、运弹药的;这七条船,虽然也装备了大炮,但火力远不能跟正经的战舰相提并论;另外,跑的也慢,所以,由头至尾,都没有加入过战团——”

    再一顿,“还有,跑掉的那两条,其实并不是最小的,有两条船,叫做‘杆雷艇’的,要更小一些,本来,这两条‘杆雷艇’,倒可算是法国人的杀手锏,可是,战事爆发之时,它们还拖系在另两条大船的后头,直到战事结束,也未来得及解缆生火。”

    “哦,原来如此……”

    “所以,”关卓凡笑一笑,“正经对阵的,法国人那边儿,十八条船,咱们这边儿呢,十六条船,你看,十六对十八,其实,算不得‘以少胜多’吧?”

    “那——”婉贵妃妙目流波,“照这个数目,顶多叫做‘旗鼓相当’,王爷何以说‘以多胜少’呢?——法国人到底比咱们多了两条船啊?”

    “船只的数目,算是‘旗鼓相当’,”关卓凡说道,“可是,若论‘吨位’,咱们可就比法国人多的多了!”

    “王爷是说——”婉贵妃说道,“咱们的船,比法国人的大?”

    关卓凡倒没有想到,她晓得“吨位”是什么,点了点头,“是!大!大许多!”

    顿一顿,“法国人最大的一条船,一千三百几十吨的样子;咱们最大的一条船,‘冠军号’,九千一百吨——一条顶他的七条!”

    再一顿,“居其次,‘射声号’,四千五百吨!再往下,‘龙骧级’装甲巡洋舰,两千九百吨,三条!‘策电级’穹甲巡洋舰,两千四百吨,三条!‘伏波级’标准巡洋舰,一千四百五十吨,四条!”

    婉贵妃的秀眉,不由微微扬了起来——还真是意外啊!

    “就是说,咱们的‘吨位’排第十二的那条船,比法国人最大的那条船,还要大?”

    “对!”关卓凡说道,“论数目,十六对十八;论总吨位,却是三万八千三百吨对一万三千一百吨!——几乎是三对一了!”

    顿一顿,“这不就是不折不扣的‘以多胜少’吗?”

    婉贵妃怔了片刻,轻轻透一口长气,“以前,一提起西洋的兵船,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字眼儿,就是个‘大’——”

    顿一顿,“万没想到,现在,竟倒转过来了!咱们的船,不但比他们的大,而且,还大这么多!”

    再一顿,“这,真正像……做梦一般啊!”

    说话之间,秋水漫波,在关卓凡脸上一绕,再一绕,虽然,紧接着便回转了去,可是,其中那份近乎崇拜的热烈,已经灼的关卓凡心里发烫了!

    他努力保持着矜持的微笑,一时之间,倒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还是婉贵妃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有些好奇,法国人是没有更大的船呢?还是……没有派了过来呢?”

    这个话,很问到了点儿上。

    “有!只是没有派了过来!”关卓凡说道,“法国人最大的船,比‘射声号’还要略大些——不过,较之‘冠军号’,还是差了一大截子。”

    顿一顿,“其实,苏窦山海战中,法国人最大的船,叫做‘三等巡洋舰’,而既为‘三等’,上头,就还有‘二等巡洋舰’、‘一等巡洋舰’;另有十条法国兵船正从越南往咱们这儿赶,其中,就有三条‘二等巡洋舰’——大小同‘龙骧级’、‘策电级’差不多吧!”

    再一顿,“至于他的‘一等巡洋舰’,则全部都留在了欧洲,没有一条派到亚洲来的。”

    “苏窦山一役,法国人只派了‘三等巡洋舰’过来,这……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看不起咱们啊!”关卓凡笑道,“法国人是觉得,单单‘三等巡洋舰’,就足敷所需了——足够打的中国人落花流水了!”

    顿一顿,“他有十八条船呢——比咱们还多两条!而且,后头不是还有十条船吗?其中还有三条‘二等巡洋舰’!这个,足尺加二!嗯,大约,在法国人的眼里,不止‘加二’——‘加八’、‘加九’、‘加十’都有了!可谓不折不扣的‘双保险’了吧?”

    “我明白了——骄兵必败!”

    “对!若替法国人找一找败因,摆在第一位的,就是一个‘骄’字!”

    “在泰西,法国人不是坐第二把交椅的吗?”婉贵妃说道,“却只看到十八、十六这一对数字了,这个见识,岂不是,同我一个女人家——”

    抿嘴儿一笑,打住。

    “他们哪儿比的上婉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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