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是为了规范人们的言行,使人们更加恭敬和严谨,但如果礼的规范过于严格,使人们无所适从,人们就会因排斥礼而产生懒惰和散漫,这就是礼的流弊。汉文帝的时候,有人建议制定礼仪法规,文帝说:“繁文缛节的礼仪,华而不实,对真正的文明礼貌没有好处,切实去做就行了。”于是下令不再谈这个问题。郭嘉曾经对曹操讲过:“袁绍繁琐的仪式和礼节太多,不像曹公你这样本色自然,这就从道义上胜过了!”这说明,礼节繁琐到了人难以做到的程度,人们只好逃避、偷懒。
乐,原本是陶冶人们性情的,是人们放松心志,修身养性的好方法。但过度行乐就会淫逸放浪。这是乐的流弊。《乐记》指出;“郑国、卫国的音乐,是乱世之音。男女偷情的音乐,是亡国之音。”严安亦云“美人佳丽,珍奇怪诞,固然好听,好看,但淫逸放浪也就由此而生了。所以生活得太舒适了,就会滑向堕落;娱乐太过分了,就会出现荒淫;礼仪太繁琐,就徒有其表;对教养学识要求过头了,就导致虚伪。伪、彩、淫、泰这些反面的东西,是决不能拿来规范人的。”这说明,把握好乐的度对治国理民至关重要。
名位等级的设立,是为了标明身份,明确尊卑,但过分追求名位难免会生出骄慢的态度及篡夺的野心,此乃名位的流弊。不同的官位享受的待遇级别不同,所以才制定出礼制,以规范上下尊卑的关系。为表彰有德行的人,对他们乘什么车,穿什么颜色、款式的衣服都有不同的规定。但当刘邦看到秦始皇的仪仗、车辇那么威风后,就感叹道:“大丈夫就应当这样!”可见其对名位的看重,所以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行为也就不稀奇了。
综上观之,任何制度和行为如果不能以正德的操守去实施,不能在一定的范围内适度而行,都会使其走向反面,产生流弊,而且越是完善和完备的制度生成的反面作用越强大。所以,君者在实施政事时要警惕流弊的反作用。
(三)法制和文字的反作用
建立法制,是为了规范人们的行为,使人们的生活更有秩序。但法令的繁多同样也会导致违法事件的滋生。这就是法制的流弊。《道德经》中写道:法令越多,犯法的人也越多。贾谊也说过:“法令的作用显而易见,然而礼对人的作用,就极难辨别了。”又说:“法令一出台,奸人就产生,号令一下达,欺诈就来了。”所以,法令一旦制定和下达,就要想到该如何避免流弊的发生。
实施刑罚的目的是为了要威慑和惩治那些犯法的人,但是昏君却用刑罚来实施暴政,刑罚越严格,产生的暴政也越残酷。这是刑的流弊。
奖赏本来是为了劝勉人忠心效力,尽展其能,但却容易产生卑鄙的竞争行为,削弱奖赏的积极作用。这就是赏的流弊。
文子说:“圣人创造文字,为的是叫人理解天下之事,使愚笨的人加强记忆,使聪明的人可以记事。可是事与愿违,等到文化知识有了进一步发展,有学识的人却变得更坏了,他们把学到的文化知识作为自己为非作歹、作奸犯科的工具;为有罪的人辩护,冤杀无辜的人。”可见,文字的发展也同样会产生流弊,成为某些奸佞之人的作恶手段。
例如:庄子说:两个读书人盗墓,大儒说:‘天快亮了,你挖的怎么样,有些什么东西?’小懦说:‘死人已经挖到了,还没有脱下他的衣服。他口中有一颗宝珠。’大儒说:‘《诗经》上说:绿油油的麦子,生长在山坡上。生前不布施,死了还含着珠子干什么。快把它拿出来!你先把他的头发抓住,再按住他下巴上的胡须,用椎子敲他的两颊,慢慢撬开他的牙关,千万别损坏了宝珠!’
由此看出,如果存心不良,掌握的知识越多,可能其邪恶之心越重,知识反而成了盗贼的资本。
(四)忠的反作用
战国时的法家慎到说:“忠臣并不能救乱世,反而只会加重那个时代的混乱。”他这样说的依据是:舜的父亲品行不好,但舜每次都原谅了父亲的恶行。结果助长了父亲的恶行。夏桀有不少忠臣,但仍然不能阻止他的暴政,反而使他更罪恶滔天。
第六编 君道之善学会用助霸业(3)
由此得出的结论是,孝子不会出在慈父之家,忠臣不会产生在圣明的君王之下。为君者若懂得这个道理,就该要求部下既要尽忠,又不能过分,所负的责任不能超越其职权范围,否则,越忠越促进奸的形成。
汉朝的名臣京房与石显有矛盾,后来京房被下放到魏郡做太守。京房害怕了,就上书给皇帝说:“我的学生姚平对我说,我对你只是小忠,还说不上是大忠。为什么这么说呢?从前秦始皇在位的时候,赵高用事,有一个叫正先的臣子,看出赵高居心叵测,就非难、讽刺赵高,被赵高假以罪名杀了,从此赵高在政治上树立了威信,形成了势力。后来秦朝大乱,也可以说是正先促成的。现在我出来做地方官,希望你不要让我落个忠臣正先那样的下场,让姚平耻笑。”
由此观之,正先的忠,反而导致天下大乱。所以,忠君不一定是爱君的表现,“忠”出了君权的限制,“忠”君的结果就是灭君。
(五)智慧的反作用
有智慧,善谋略的确可以使事半功倍,但也难免会走向反面——事倍功半。
例1:庄子说:“为了防备小偷、扒手一类的盗贼,人们总是把财宝放在保险柜里,外面还要层层捆扎,加上大锁,生怕不牢固。这是世俗的小聪明。一旦大盗来了,把整个保险柜都拿走,这样看来,智者的聪慧反而为强盗保管了财富吗?”
所以孙子说:“小敌的武器是大敌的战利品。”就是这个道理,那些被称为圣人的人,智慧少人能比,但其聪慧却助使庸君坐上了宝座,说是助纣为虐也是有道理的。
例2:从前齐国城镇相连,人口众多,六畜兴旺,渔业发达,一片繁荣,方圆二千余里,国家典章制度齐备,城镇乡村的组织规划完善,这些都是聪慧圣人拟制的法度建立的。然而田成出来后,杀了齐简公,做了齐国的君王,但田成子所到手的,除了一个齐国,还有圣人的制定法度。所以田成子虽有盗贼之名,但他倚仗圣人制订的合理政令,安安稳稳地做了齐国的国王,小国不敢非议,大国也不敢讨伐他,传了十二代之久。由此看来,是圣人之法成全了这个大强盗的事业。
(六)廉洁的反作用
子路救了一个落水的人,人家送了一头牛感谢他,子路告诉了孔子,孔子说;“子路做得好,以后鲁国的人都愿意救人于危难之中了。”
子贡从别国赎回来一个人,却没向官府要赎金。孔子说:“子贡做得不对,你不收赎金,以后鲁国谁还敢赎人?”子路做好事收了礼,是鼓励大家都做好事,是劝人为善。子贡不收人家赎金,结果堵塞了行善的路子。由此看来,廉洁也要讲究度,不能什么地方都讲廉洁。对该讲廉洁的地方讲究廉洁可以正民风,而在不该廉洁的时候保持清廉则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风气的好坏往往是受上层的影响,如果上层“正”风盛行,则下面的风气自然会好,如果上面的风气不正,则直接导致下层风气败坏。
孔子曾说:有谁能以礼让治国呢?哪里有呢?朝廷,是天下的中枢。如果中央的官吏们彼此很讲礼貌,谦虚宽厚,影响到下面,就不会彼此争斗不已;上面的人好善乐施。下面就不会粗暴犯上;上面的人高风亮节,下面的风气也会跟着好转;上面宽容温和,施惠于民,下面的人彼此之间就有爱心。这四者,都不是靠威严而是靠感化形成的。道理何在?因为如果上面争吵不休,下面就争斗;上层如果独断专行,下面就要一毛不拔、寸步不让了;上层如果争名夺利,下面就要互相伤害了;上层如果唯利是图,下面就要盗窃成风了。所以,风气的好坏,根源在上层,上层风气的流弊导致下层风气恶化。
(七)选贤任能与严刑峻法的流弊
国家要强大,人民要乐业需要君王能选贤任能,通过人才的适当运用把国家治理得井然有序。
选用贤能之人处理国事,能教化百姓,公正司法。只有贤者有其位,能者有其职,其恩泽施于天下,百姓方能安居乐业。但是,如果过分的崇尚政治,官员之间结党营私,党同伐异,趋炎附势,狼狈为奸,各自推举圈子里的人,把国家、人民的利益置于脑后。政治就走上了流弊,真正有贤德的人就会被冤杀,或被遣退隐。国家因此而变的混乱,民心浮摇。
所以,君王选择贤臣首先就不能完全听取世俗的舆论,不能完全根据大多数人的评价就否定或肯定一个人。
姜太公对周文王说:“你如果完全听舆论的推荐,就可能把坏人当成好人,把蠢人当成聪明人。你如果根据社会舆论,把世俗群众推举的当作有贤德的人,把世俗群众诋毁的当作坏人,那么朋党多的人就会上台,朋党少的人就会被排挤,陷害真正有本事的人,天下就会越来越乱。”
文王于是又问道:“那该怎么做才能找到真正的贤人呢?”
姜太公答道:“文官和武官,职权要分明。国王要按职务的需要提拔人才,实事求是,不讲人情,考核他的政绩、才能。这才是获得人才的正道。”
古人说得好:结党营私则蒙蔽君王,争名夺利则伤害朋友,急功近利反而得不到。过于推崇政治的人,其目的就是利用政治谋求私欲私利。
《韩诗外传》写到,士有如下五种可能走向反面的品行:
(1)有些人有了势力,地位也尊贵了以后,不去爱护别人,通情达理,反而飞扬跋扈,残暴不仁。这就是尊贵的流弊。
第六编 君道之善学会用助霸业(4)
(2)家道富裕以后,不去周济贫困,扶危济难,反而骄侈淫逸,挥霍无度。这是财富的流弊。
(3)仗着自己勇猛剽悍,不是去保家卫国,而是好勇斗狠,欺负弱者。这是勇的流弊。
(4)有智慧的人如果不是用来干正事。而是使奸作诈,颠倒是非,这是智慧的流弊。
(5)容貌娇美本来是件好事,如果不去树立形象、讲究礼仪却去乱搞男女关系,行淫纵欲,这是美的流弊。
以上五点是士人的反面品行。用这些德行上有流弊士人去处理国事,国民怎能安居乐业呢?士人因为过于追求自己某方面的完美和完善而产生了反面品行,这就是物极必反。
姜太公说:“刑罚太严明,人就畏惧,人一畏惧,反而要出乱子。这就是刑罚的反作用。什么事都看得那么清楚,人就觉得不安,感到不安,人家就要走,这样容易发生变故。”这就是明察的流弊。怎样才能避免各种流弊的发生呢,姜太公如是说:“有贡献就奖赏,容易诱发不满足,不满足就滋长怨恨。贤明的国王治理国家,不大去注意臣民爱好什么,而更多的是注意臣民讨厌什么;不大关心为什么要来归顺他,而更关心为什么要离开。使人各安其生,天下就太平了。”
所以说,产生流弊都是因为太注重事情的正面作用,而忽视反面的结果,有些不伤大雅的细节方面,尽可以不予考虑,给予一定的宽松处理,收到的效果反而比“精打细算”更好。
晋朝的名臣刘颂说:“政府中负责监督稽查的官员,只注意大案要案,而对于细小的违纪现象不大过问,为什么呢?因为微不足道的过失、缺点,偶然的遗忘、疏忽,这是人之常情,不应当将这类过错统统绳之以法,否则,朝野上下就没有一个站得住脚的人了。这样做,看上去是求治,实际上是制造混乱。”
为君者,任何时候都能以宽宏的心态理事国,以宽容的态度待臣爱民,不独宠一臣,不独信一言,做到兼和天下,就可以从根本上杜绝流弊的产生,使国家和谐融通。
《吕氏春秋》说:“阴阳调和,滋养万物,一视同仁。甘露雨水,普泽天下,不遗一隅。一国之君,兼爱天下,不能专宠一人。”
申不害说:“一个女人独霸了丈夫,其他的太太就要捣乱;一个大臣独擅君宠,其他臣子的积极性就会被压下去。所以,嫉妒心太强的妻子很容易破家,独断专权的大臣很容易破国。因此,一个高明的君王,对于臣下,决不偏听偏信,也不只重用某个人,而是同心协力,各尽其能。”
韩非子说:“儒者用文辞扰乱国家的法令;侠客以武勇违抗禁令。”这就是文武的流弊,是导致国亡家破的诱因。
所以曹操说:“单纯依靠武力者灭,单纯依靠文化者亦灭。”
吴起说:“上古时候承桑氏的国王治理国家,废弃了军队建设,专讲道德,结果国家给人家灭了。夏代的有扈,依仗人口众多,军事力量强大,不要文化,结果也亡国了。高明的君王会吸取这个教训,一定要内修文德,外治武训。”
由此可见:“文臣熟知武略,武将精通文化,才可以匡扶君王。”单指一能一技,单靠一人之才,单施一种政策,不可能不产生流弊。减少流弊的发生,只有靠君者能广恩天下,广纳贤臣,广推仁政。
例8:强盗之道
在晋国,大夫叔向问齐国的宰相晏子:“齐国的前途怎么样?”晏子说:“现在已经是没落的时代。我也不知道了。齐国终究要属于陈氏家族的。齐国遗弃了百姓,百姓都投到陈家的怀抱中去了。就拿计量这件事来说吧,齐国的计量办法,原来分为豆、区、釜、钟四级,以四升为一豆,依次逢四进一,进到一釜的时候,十釜才是一钟。陈家居然自己设立计量标准,不用四级而用三级,每级加一倍,进到一钟,量就大得多了。他以私自定的计量标准大斗借贷,以公家的标准小斗收进。他家的山货、木材堆积如山。海盐鱼虾,也不比海里的少了。老百姓出三分力,两分归公,一分用以养家糊口,可是归公的东西都是伪劣残次,负责公务的三老,穷到挨饿受冻的地步。普通的鞋子,穷人买不起就大削价,但是高级衣料,价钱高得吓人。穷苦人大多数贫病交加,陈家便抚慰穷苦百姓,老百姓爱戴陈家像爱父母一样,像江河归大海一样归附了陈家。陈家想不被百姓拥戴都难。”
盗跖是这样阐述强盗之道的:“推测某处有多少财宝,圣也;动手的时候,冲在前面,勇也;得手之后,自己最后走,义也;判断某处可不可以去抢劫、偷盗,什么时候去才能成功,智也;东西抢到以后,平均分配,仁也。这五条标准不具备而能成大盗的,天下还没有。”盗道在某种程度上反应出了君道,能深刻理会盗道之君也能图业兴邦。
后汉末年,董卓入朝。他图谋篡位的时候,用了不少名士。范晔说:“董卓这个人本性野蛮残暴,有如虎狼,碰上汉朝末年政权剥落崩塌的局面,给了他野心得逞的机会,伦理道德被他践踏,纲常制度被他破坏。像董卓这样剖人胸膛、剁人手足的人,就是杀尽了天下人都不会称心。但对于名流学者,他礼贤下士,以便慢慢地篡夺政权,所以,不要看董卓粗鲁残暴,杀人如麻,他也很懂盗窃之道。”
二、恰如其分的方法
第六编 君道之善学会用助霸业(5)
齐宣王、楚灵王为了避免流弊的发生,恰如其分地行事,采取了有效的方法,为君者可以从中借鉴一二。
例1:齐宣王见周文王的御花园很大,而老百姓却以为很小,就问孟子是怎么回事。孟子说:“周文王的花园方圆七十里,割草打柴的人能进去,山鸡野兔也可以进去,与民同乐,与民同用,老百姓自然不嫌其大,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听说你的城郊也建了座花园,方圆四十里。老百姓如果进去打猎杀了一只小鹿,你也要抓起来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