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兰馨一脸震惊,颤声道:“我、我会死?”
只要不爱上任何人就不会。柳驭烟默默的看着她,“你的人生还很漫长,死亡对你还很遥远,你不会死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少自以为了解。”他根本什么都不懂,她一直活在死亡的恐惧里。
不明白的人,当然可以把话说得很轻松。
“傅家女孩是被诅咒的。”
夏大哥要她安心等他回来,那表示他有把握将解药带回来?他有方法救她是吗?
她可以期望吗?
“我知道的远比你知道的多。”他掉转过头去,“难道你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你阿玛不让你出门,不让你见外人?
“难道你没想过,为什么除了你之外,你们全家都认为芳茉格格是夏宇害死的?你也没有想到过,为什么傅家的女儿活不过十六岁?”
“我当然知道。”她不服气的说:‘“那是因为我太祖父得罪了人,被人家下了咒诅咒我们傅家。不能出门是一个奥道士说的。我姐姐也不是夏大哥害死的,她是因为那个诅咒才去世。”
她眼神一黯.垂下睫毛轻声道:“二十八天之后,我也会死。”
“好吧,如果你要这么以为,那随便你。”他耸耸肩。“反正你既然都是死定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师徒一场我会帮你办个风光的丧礼,现在开始,你就安心的等死吧。”
要是夏字来不及回来,那……不会的,他既然说有把握救她,就一定可以成功。
“师傅!师兄!饭好啦,可以吃了。”程非在远处喊道:“好香呀!”
“太好了,终于在我饿死之前做好。”柳驭烟站起来轻松的吹着口哨,连忙去祭五脏庙了。
“你这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冷血、铁石心肠!你的心一定是黑的!”她顿足朝着他的背影大叫。
没有安慰、没有安抚,就连几句好听的话也不哄她,像是随口说说她不会死、她能逃过一劫、她是特别的,这样会怎么样吗!
什么叫做反正她是死定了?还叫她安心的等死?无情、薄凉得令人痛恨。
傅兰馨气恼的红了眼眶,就算只剩二十八天可以活,冲着他那几句屁话,她也要搞到他鸡犬不宁。
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追过去喊道:“不许把菜吃光!”
跟他们生活最令人感到困扰的,就是他们的吃饭速度,只要她稍微动作慢了一点,他们便会用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火速,横扫视线所及之内所有能吃的东西。
她就曾经有过来不及夹菜,只能吃一整碗白饭的经验。
***
原来,这就是海的味道。
海风吹扑在脸上的感觉有些奇特,居然有点咸咸的味道。
静静的可以听到浪潮声,好像夏日午后的闪雷,低低重重的。
在阳光下闪烁着的渔网和倒放的扁舟,都在告诉她,这是个安详的小渔村。
“我们回来啦!”程非高兴的蹦蹦跳跳,从偌大的牌楼下穿了过去,一边大喊大叫着,“我们回来啦!轻烟姐姐、武叔叔、六婶!”
沉睡的渔村仿佛被惊醒似的,几条大黄狗吠了起来,陆陆续续从建构整齐的屋子里跑出一群面孔黝黑的人,团团的将他们围住。
原本安详宁静的渔村瞬间充满了生命力,显得热闹滚滚。
“今年怎么这么早?”一个魁梧的大汉一把就将师徒两人抱住,笑的声音像打雷,脸上的胡子一根根似乎都高兴的翘了起来,
他兰馨后来知道,这个喜欢抱人的大汉是武叔叔,是村子里的大夫。
”想你们哪。“柳驭烟嘻嘻哈哈的,回到老家令他整个心情轻松起来,忙着跟大伙闲话家常。
程非也停不下嘴巴,拼命的把这一年多来如何被欺负的委屈说给她听。
傅兰馨莫名的觉得一阵难过。
以前在留香园的时候,她永远都是大家关心的焦点、生活的重心,可是她现在却觉得自己好像不存在似的,没有一个人回过头来看她,他们热切而真诚的眼光都放在柳驭烟身上。
她突然发现,他似乎是个很受欢迎的人,大概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觉得他是个差劲的讨厌鬼。
突然有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头,轻声道:“格格。”
她回过头去,映人眼帘的是一个美丽、温婉的陌生少妇。
傅兰馨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她明明做男子打扮呀,难道她看得出来她是女孩子?那她又怎么知道她的身份是格格?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柳轻烟温柔的微笑着,“驭烟告诉我的,他告诉我要带着格格回来过年。”
事实上他信里是说,一个凶恶的臭丫头,不巧身份是个格格。
“不过你放心,这里只有我知道你的身份,”她挽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一旁,轻声的说话。
傅兰馨一脸狐疑的看着她,肚子里满是疑问n她是谁呀?叫他驭烟,又做少妇打扮,唉喀不好,还挺着个大肚子?
要命,该不会是“师母”吧【柳驭烟若真讨了个这么漂亮的娘子,那老天可真是没长眼啦。
她微微一笑,‘“我叫柳轻烟。”
他兰馨恍然大悟,从他们名字的相似度猜到了可能的关连,并因此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欢迎来到唐海的临波村。”她笑盈盈的说,‘“虽然是个小地方,不过大家都很好,你在这边一定会感到很自在的。”’
“啊。”希望,虽然她才刚来,却已经开始觉得有点不自在。
”’轻烟,怎么把客人拉着,不带过来给大伙瞧瞧?”那一厢喊了过来,声音是爽朗而充满热情的。
接下来傅兰馨被淹没在一大堆好奇的眼光和问候之中。
柳驭烟好心的帮她介绍和善的村人,却让她觉得有整她的嫌疑。
‘“这是王大叔,他的妻子王大婶,大儿子大宝、二儿子小宝、老么阿毛。”
她忙着点头,跟着复诵了一遍,努力把所有人的名字记住。
“这是林大叔,他的妻子林大婶,大儿子阿毛、二儿子大宝、老么小宝。”
“这是武叔,村子里的大夫。旁边的是他两个女儿初一和十五…”
“啊?”她已经开始弄混了。
“江婆婆!”柳驭烟对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招手,““你们家退潮和涨潮还没回来呀?”
‘“还在珠棚守着,待会我再叫他们回来给你接风。”
“好畦。”他转头对傅兰馨道:“‘那一对是双胞胎,哥哥是涨潮、弟弟是退潮,别把人家弄混了。”
“慢一点。”她偷偷的说:‘那么多人我根本记不住。”
“用点心就记住了。”他弯腰跟她说话,“我们村子很少有外人来,大家难免对你感到好奇。”
热烈欢迎他之后,注意力就会转移到他兰馨这个陌生人身上了,
“我建议你先把他们都记住,对你有好处的。”
傅兰馨很明显的露出困惑的表情,一点都不明白记住这些人跟好处有什么关系。
“别站在这边说话。”柳轻烟插了进来,“到屋子“去吧,我把你的房间整理出来了,有什么话晚上再说吧。
“晚上我下厨,请大家一起来吧,”
众人纷纷叫好,
”那好。”柳驭烟将手一拱,对着团团围住他的人们一揖,“我先走峻,晚上见、”
他将他兰馨一拉,“走吧你,还愣着。”
“暧,”她应了一声,嘴w念念有词的,满脑袋都是一大堆名字和连不起而孔的人。
她一定要加油,把他们全都记住,绝对不让柳驭烟有机会笑她。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众人开始低声的交头接耳起来。
“那一定是女的没错。”
眼睛水汪汪、小嘴红嫩嫩,一身肌肤白里透红像豆腐做似的.不是女人才奇怪。
“我也这么觉得。瞧.手还拉着手,怕是好事近了。”谢大妈摇摇头,‘“我们家那傻丫头要失望啦。”
“何止你们家大妞失望,咱们全村的闺女都没指望啦。”果然是外面的女人有本事,也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本领,怎么拴得住大伙心中的乘龙快婿?
第八章
博兰馨拉了拉身上的棉袄,推开的窗子外传来一股凉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瞟。
雪才刚刚停住,月亮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探头出来,静静的映照着这片银白的世界,
夜深了,原本她是该睡了,可是不知道是谁在雪夜里悠悠的拉起了二胡,静夜里听来甚是凄清,似乎饱含着无限伤心事似的,叫人闻之鼻酸。
那凄然的音韵,勾起她无限的思家之情。
这么多天了,阿玛和额娘一定担心极了,没有她的消息,他们是否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想过应该给家里一些讯息,至少让他们知道,她很好也很快乐。
只是大限的日子快要来到,如果她觉的过不了这一关,那还不如不要给家里任何消息。
没有她的消息,至少阿玛和额娘还能往好处想。
或许是因为二胡的声音大悲凉,也或许是因为压抑了许久,眼泪不知不觉的爬了她满脸。
不知何时,乐音止息,心中久久无法平息的她,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不断的往外冒。
“虽然说呆子不会感冒,可是这种天气穿成这样,站在窗边吹风还是会把脑袋冻得更笨的,呆子。”
柳驭烟经过她的窗前,看她傻傻的站在那边吹风,于是扔了一句话给她,
她连忙背过身去,把脸上的泪水全都抹掉,不让自己把脆弱的一面一次次暴露在他而前。
“喂。”他上半身越过窗子,用指头点点她的肩头,以一种近乎嘲笑的口吻说:“那是界水还是泪水?真吓人哪。”
“不要你管。”她肩头一耸,躲开他的手,“你走开,我要题了,”
她转过身来,作势要关窗。
“等一下、等一下!”柳驭烟连忙用手挡住,“给你看个好东西,很有趣的。”’
他刚刚搞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成功一个,虽然明知道是三更半夜,但还是急着找人试验、炫耀一下。
她很想不理他,但是强烈的好奇心却不许她这么做,‘“什么东西?”
“麻烦让让。’”他笑嘻嘻的说,从窗户爬了进去,一屁股坐在窗台上,从怀中掏出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手伸出来。”
“什么东西呀?”她看着他把一个东西放到她手里,怎么看都看不出是什么。
“地老鼠。”
“啊!”她赶忙把手一挥,“老鼠!”
柳驭烟怕东西跌坏了,伸长手去捞,“地老鼠,烟花的一种啦,点了引信之后,它会在地上乱转,像只老鼠。”
普通的地老鼠仅有此种能耐,他的可就不同啦。
“早讲嘛!干什么用的?”她好奇的接过手来看,是个黝黑、颇有份量的小纸阁,顶端放了一根引线。
他笑而不答,跑到桌边用蜡烛引了火,把腊烛塞在她手里,鼓励的说:“试试看。”
傅兰馨没玩过这种东西,兴致勃勃的把地老鼠放下地,点燃了引信,只见纸筒像疯了似的喷着火星满地乱窜。
她连忙东问西逃,惊叫着跳上了凳子,“这什么怪东西呀?”居然会钻人家的脚,还呼呼的叫,多可怕呀。
“好玩的东西。”他笑嘻嘻的说:“又没什么,你瞧它不动了。”
傅兰馨一看,只见火花暗了下去,地老鼠也停止打转,“又没什么,无聊透顶。”
她跳下凳子,觉得自己刚刚的害怕有点多余,所以伸脚踢了踢地老鼠。
突然砰的一声响,整个纸筒在她面前炸了开来,吓得她叫了一声,衫上和鞋上斑斑点点的溅到了污渍。
“哈!成功了。”柳驭烟兴奋的大叫,“不错不错,效果很好。”
他对傅兰馨的愤怒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说:“时间算得刚刚好,第一段的火药耗尽之前,便触动第二段的引信炸开。”他随即皱起眉头,“不好,这东西若装了铁钉会伤人,还是别搞了。”
娱乐大家是一回事,要是传了出去,给有心人拿去做坏事,那就不好了。
‘柳驭烟!”傅兰馨生气的一推他,“戏弄我总能让你乐不可支是不是?真是太过分了,你吓到我了啦。”
“我没有要戏弄你呀。”他一脸无辜,“算了算了,刚刚那件事就当做没发生过,你什么都没看见。”
“发生都已经发生了,我也已经吓到了,怎么能当做没发生过?”
“你要是讲出去,过几天我会有麻烦的。”说不定光明会的那群人又会找上门来,给他惹麻烦。
她站在他面前,除起脚尖,双掌在他两颊上一拍,“不用过几天,你现在就有麻烦了!拿什么鬼地鼠来整我,当我好欺负呀厂
他抓住她的手,笑道:“我看你哭得眼泪鼻涕都糊在一起,觉得你可怜才贡献我的宝贝博你一笑,哪是整你?”
“谁哭了?胡说八道!”她哼了一声,“就算我哭了,也不用你来讨好。”
更用不着他来可怜,她一点都不稀罕。
柳驭烟微微一笑,“好啦,我再给你一个好东西,算跟你赔罪,怎么样?”
这丫头也怪可怜的,八成是想家才会哭得一塌糊涂,他就偶尔做个好人,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开心一些。
’‘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又想戏弄她,她才不会上当,‘“你要拉到什么时候啦!”她甩开他的手,觉得心头一刺,有些不舒服。
“不要会很可惜幄。”他径自拉着她往门外跑。
‘别拉着我啦!我要睡觉了。”三更半夜的要把她拉到哪里去?
“做完这件事再睡。”他把她拉到一间小小的砖房前面,吩咐道:“你站在这边别动,等我一下。”然后匆匆的推门进去。
“我干吗要听你的话,哼。”她虽然这么说,却还是乖乖的站着没动。
抬头一看,月亮又隐进了乌云里头,似乎又要下雪了。周遭的景物变得昏暗而模糊,只有雪光隐隐的反射出一些些光明来。
“喂,丫头。”柳驭烟抱了儿个大大小小的竹筒出来,喊道:“来帮忙,站着不动是会变成一根冰柱的。”
“明明是你叫我不要动的!”傅兰馨不满的抗议着,“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梨花筒。”柳驭烟把大小不一的竹筒随意的排列在地上,咧嘴笑道:‘“去年没放完的,试试看还能不能用。”
“到底是要干什么?”傅兰馨觉得好奇,又觉得不耐烦。
总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天空缓缓的飘下了鹅毛般的细雪,薄薄的雪花落到她和他的发上。
她忍住想帮他拨去雪花的冲动,井奇怪自己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丫头,仔细看。”他点燃了梨花筒上的引线,淋淋的声响之中,筒中喷出了一、二丈高的火焰,火焰中的铁屑在空中燃烧着,表现出梨花状般的灿烂火花。
傅兰馨只觉得似乎身陷于灿烂的花火之中,四处都是光辉催理的流光,美丽的令她舍不得眨眼。
她听见柳驭烟愉悦的笑声,于是将眼光放到他身上,只见他拿着一个小型的梨花筒,挥动着手臂画出一个又一个的光圈,绚烂至极。
她悄悄的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像个孩子般的大笑,那笑容居然显得天真而烂漫。
·她突然一阵心痫,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总爱嘲笑她、戏弄她,可他却是善良甚至有些体贴的。
她突然有种想拥抱他的渴望。
难道她喜欢上了他吗?还是因为相处入了,所以习惯有他?她有点混乱了。
她感受到自己的心似乎正用一种缓慢的速度朝他靠近,会不会在来不及到达的时候,她就夭折了?
傅兰馨静静的看着柳驭烟被烟花照亮的脸庞,那么样美丽的烟花,在黑暗的空中划出灿烂的光辉之后,渐渐的消失了。
细雪缓缓的飘了下来,火星慢慢的灭了。
“好漂亮,可是很短暂。”她前哺的说。
就像她的生命一样,光芒只在一瞬间,绚烂之后就是无边的黑暗了。
“虽然很短暂,可是很值得。”柳驭烟看了她一眼,“晚安,兰馨。”
他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她,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她。
直到雪下大了,他们各自回房去,懊恼着自己今晚无法成眠。
***
‘你是认真的?”傅兰馨用力的盯着程非,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真的要给柳驭烟难看,而且是当着大家的面?过这么多天了,他都没再提起,她还以为他早就把这件事忘啦。
况且这些天来,他对她实在有点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