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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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轨迹-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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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什么……」
「没事就好,不想让你哥担心就打起精神来。小凌还有车祸的事可给你哥添了不少麻烦,你呀要多注意注意……」
「小凌和车祸的事怎么了?」可堇从来不晓得小凌和车祸的事与可薇有多少关系?
「嗄?真的假的你家连这都没告诉你?就是──」
烈的声音在新客人进门的剎那旋即被热诚的「欢迎光临」所取代,适才的对话犹如逸散的云雾一般,徒留下了极其模糊而不确定的轮廓。
还想询问什么,却发现也许是错过了时机。
寂静的午后,仅残留下Eagles苍茫荒凉的嗓音仿佛自记忆深处遥远地嘶声吶喊。
***
小凌。是可堇传说中的女朋友。
传说。意味着当事人的不确定。
和围绕自己的剧烈陌生不同的是,小凌在自己出事的那晚割腕自杀身亡,一起带走的还包括他们未及出生的孩子。
对于自己血脉相系的家人来说或许有些失礼,不过相较于遗忘透彻的亲属关系,可堇的脑海中隐约残留着属于小凌的片段记忆。主修小提琴的少女,有一双忧伤沉静的眼眸,以白晰纤长的双手持握的弓摩擦出悲凄残痛的旋律。
这么说来,可堇确实不喜爱小提琴的声音。太过纤细而尖锐的声音仿佛神经质般地教人心神紧绷。小凌给自己的感觉或许也是如此,那样典雅高贵的气息杂揉着极端压抑的牵强,隐隐透露着毁灭的预感。
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女性?这样的问题怕是一旦脱口就会招致冷血无情的责难吧?
尽管胸口的激越情感皆已沦亡,世界仍旧依照它既定的步履缓缓行进。对于被生死隔线遥遥划分的两人来说,与其说怀念,或者更接近于绝对的吊念吧?
想起小凌过世的第四十九天,出了院的自己在可薇的陪同下前往吊唁。不及捻香,一身深黑西装的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袭击而来。
「是你……都是你害死凌的……」中年男人的眼瞳里满溢了泪水,喑哑的嗓音自颤抖的唇瓣里吐露而出,「最后……凌最后的电话……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你到底说了什么?」
歇斯底里的男人被随后赶上的人们安抚着牵引住。可堇只记得那低垂的发旋中若干银白的发丝。男人的泪水自遮掩面容的双手缝细汩汩滑落,无声淌落在灰黑的水泥地面。
吊祭依旧持续,僧人诵念着音节规律的经文。伤痛泪水与低声啜泣此起彼落间,可堇静默地凝望着遗照前摇曳不止的灯火,久久无言。
忘了像这样伫立有多久,一种奇特的悲伤突如其来袭上心坎。意识到了此时此刻自己微妙的处境,意识到了此生此世再也无法重逢的命运。
爱恋也好,争执也好,遗憾的是自己无论如何也记忆不起一丝一毫。
应当悲伤的,不是对方的死亡,而是这样被遗留下的自己,被遗留在陌生世界的自己。
凌的一切已经结束,在岁月的洪流里,她永远长眠于十九岁的夏季。
而自己的一切,重新开始,永远错身背离。
悲哀。彻底悲哀,
无关思念。仅只感慨。
啜饮着由便利商店购买的罐装啤酒。沿着归途迈进的可堇淡淡地这样回想。
为什么会丧失记忆?在这之前的自己又是怎样地生活着的?如果能够追溯起一点一滴,多少也能对小凌的死保持道义上的感伤吧?
降缓行进脚步的可堇无济于事地想着。
手里的啤酒还剩了一半有余,如果这么带回去,势必又要被可薇狠狠念上一顿。
可薇初到的那日,看见散落一地的啤酒罐时那冷漠的面容瞬间变得恐怖骇人,姑且不论数落的内容多么严厉无情,单单是那双眼瞳里的寒意就足够可堇退避三舍了。
可薇厌恶啤酒的程度,说浅白点几乎与厌恶小凌的存在完全一致。
丧礼上面对抡拳而起的中年大叔,可薇的嘲讽昭然若揭。若不是时机不恰当,可以想见那家伙应该会往那悲惨的男人身上用力践踏个几千回,奉送一句,「如果哭有用的话,天底下就没有死人了。」
换言之,人既然都死了,也不必浪费体力哭泣得省事。
「再说我压根儿不认为凌的琴艺有好到让你痛失英才。」
仔细想想,可薇离开前拋下的似乎就是这么一句冷讽。
这么说来,中年男人确实是小凌的提琴老师?说是痛失英才似乎也反应得过于强烈?虽然这么说对于亡故者有点大不敬,可堇一点也不认为那种凄厉脆弱的琴声足以称为优美? 
唉,果然是无法理解的世界……
缓缓步向住所,在盏盏点起的路灯下,可堇蓦地睹见一抹纤细的女性身影。
应该是同栋大楼的住户吧?虽然自己确实没有见过?
「请问你是新搬来的?还是访客?」
「咦?」迎向自己的是张年轻的面容,精巧的五官与乌黑长发,很难说漂亮与否,却拥有一定的魅力存在。女人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了些许,旋即转向可堇手上的啤酒,露出了迷人笑容,「是啤酒呀?也可以分给我吗?」
「嗄?可是已经喝过,而且只剩下──」
「没关系,我好想喝哪。」完全没有丝毫矫作的女人以非常渴望的神情说着,「是在前头的便利商店买的吧?没想到这里有段距离,我才走一半就喝完了……」
「嗯。」被搅得一头雾水的可堇呆呆递出手中啤酒。这种情况总不可能还推拒得了吧?再说对方应该也不是什么险恶的怪叔叔?
「啊,果然还是这么好喝。」一口气将罐内啤酒喝完的女人,舔舔唇瓣,满足地微笑起来,「谢谢你了,小朋友。」
「嗄?」女人的勾起的唇角隐约似曾相识,那眉目间的神态也是可堇存有印象的。
「你就是可堇吧?」掠过可堇讶异的神情,女人柔柔地说,「我是来找可薇的。」
「可薇?……啊,所以你是可薇的──」
女朋友吧?没想到这女人的欣赏眼光也一样糟糕,可堇在心头碎碎念着哀悼,冷不防耳畔传来一声轻婉却笃定的语音。
「妈妈。我是可薇的妈妈。」
女人轻轻展露微笑地这么说。寂静的路灯映照在她细长的眼眸里,流转着极度奇幻而不似真实的肯定。
***
当扭转开门板时,可堇随即意识到了自己所犯下的愚蠢错误。
手底还握着空的啤酒罐,踏进门的当下就这么迎上可薇满脸不悦的眼神。
「不是要你不要喝的吗?」果然在第一时间就开骂了。
「呃……」
「你不会以为什么喝酒之后耍的白痴都可当成酒后乱性吧?」
一点也不温柔的可薇总觉得经过几千世纪都不可能改变。可堇苦笑着,一面拉过身后的女人,「先别说这个,有客人找你。」
可堇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脸上拥有只有不悦和冷淡神情的项可薇在睹见女人后,脸上迅速闪过了包含惊讶、错愕、不满甚至怨恨与轻蔑的态度。
「你来这做什么?」可薇的语气听来大大不妙。
「来看看你,听说你要开刀。」
女人大无畏的态度果然让可堇佩服,很不幸的是这样的佩服并没有维持多久,旋即被可薇冷淡的逐客令硬生生截断。
「出去!我一点都不欢迎你!」
「可薇?」女人的眼里露出了一点无奈,轻叹似地呼唤。
「出去!」
气氛僵持,对身为屋主的可堇来说,是应该出面缓和一下才对。抱持着也许会被可薇新仇加旧恨总清算的觉悟,可堇小心翼翼地说,「这不太好吧?她是特地来看你的,都这么晚了……」
「你要她进来?」挑起眉睫,可薇明显不高兴。
「呃……」
「随便你。」
出乎预料的是,可薇仿佛不以为然地转过身,冷淡拋下这句话后径自回到客厅沙发看书。
「那……就请进吧……」尴尬地面对诡谲现况,可堇只得将女人引往餐桌旁休息。
完全无法理解的项可薇,即使面对这位自称是她母亲的女人也一样毫无血性。
不过话说回来,自称是可薇的母亲八成是胡诌的吧?无论是年龄或者感觉没有半点相似,而且更重要的是,可堇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母亲呀?
胡乱乱地想着,可堇一面克尽待客之道,「红茶?咖啡?还是果汁?」
「可堇还有啤酒吗?」
「啤酒呀?我找找看……」可薇来后就没有机会饮用的啤酒,应该还有剩余吧?可堇蹲下身,从置物柜底层翻出罐装啤酒。
「抱歉,没有冰的了。」如果胆张目明地搁在冰箱里,九成九会被可薇拿去资源回收。
「嗯,没关系,这样就很美味了。」女人开开心心地拉开拉环,心满意足地喝起。
「不过这样喝没关系吗?要是喝醉的话……」
「啊,不要紧的啦。喝这一点点是不可能醉的。」摇摇手,女人展着自然又舒服的笑容,「我可是每天都在喝的喔。可堇不是吗?」
「我是还好。」
「不喝的话会睡不着哪。」将身子轻靠桌面,她淡淡地说,「如果加上安眠药就更好了。」
「嗄?这样会药物中毒的。」
「呵呵,不会啦。」一定是看到可堇一脸慌张模样,女人笑得更加愉快,「酒醉的话脑袋不是沉沉的吗?吃了安眠药再睡就会轻飘飘的喔。」
这……这是什么歪理呀?
「对了,还是你告诉我吧,可薇一定不会理我的。」将握在手中的啤酒轻轻放回桌面,女人的眼神里恢复些许认真,「他是什么时候住院?」
「明天的样子。」
「是什么病你知道吗?」明了地点着头,女人继续问。
「这个……我也不清楚……」
「这样呀……大概是很难理解的病名吧?那就没办法了。」
很难理解的病名?这么说也不是很正确。应该说当母亲一通电话告知可薇即将来访的消息时,可堇的脑袋里只剩下彻底的震惊呆滞,什么也没有再听进去了。
「真是辛苦你了。」以指尖玩弄着罐装啤酒,女人以温和的语调说着。
「啊?不……不会……」
「可薇这孩子比较冷淡,现在老是说些让人难堪的话,一定让你觉得很难受吧?」
「也不完全是啦……」嘴里这么客套地说,可堇倒是第一次感动有人能理解他的处境。
「很固执又会钻牛角尖,感觉也不怎么温柔……」
「是有一点……」
「没有给你带来困扰吧?」
「有时候是没错。」已经越来越失去警觉性的可堇,为难地笑着,「老是被骂也很不是滋味,而且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还有──」
难得抱怨,甚至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慨。只不过这种没神经的抱怨果然是会招致报应的,在餐桌上两人聊得开心,甚至忘了始终处在客厅的可薇时,一声巨大的书籍摔落声,在可堇没能反应过来前,可薇的身影闪向卧房,重重地摔上了门板。
「完蛋了……」可堇突然有种前途无望的悲凉。
他好象不知不觉说了很糟糕的话?脸上布满数十条黑线的同时,可堇只想将自己这猪脑袋用力砸向桌面。
「真糟糕,一时忘了可薇还在。」回过神的女人尴尬地递过一抹微笑。
「呃……没关系啦……我等一下再跟他道歉。」
不这么说也没办法,毕竟对方是客人,又是女性。就算待会儿是刀山油锅,他也只好强颜欢笑了。
「可堇果然是个温柔的小孩。」仿佛意有所指,女人微微笑着。
「什么?」
「我家可薇拜托你多费心了。虽然这么说对失忆的你不太公平,不过可薇的心情你也要负点责任喔。」站起身,女人的眼底有种感慨万千的无奈,「如果可以再细心一点就好了……」
「嗄?」
一头雾水的可堇睁着双眼不解。
一秒钟前还笑容温婉的女人,仿佛在这短暂的一刻,露出了抹深沉无尽的伤悲。那是绝对的悔恨与苍茫的无能为力数层交织的无限悲凉,渗透着今生今世再也无法获得宽恕的绝望。
「那个?」
可堇不自觉发出的呼喊打断了女人的思绪,只见她迅速地回过神来,轻轻晃了晃手中啤酒,再次展现笑颜。
「那么,谢谢你的啤酒。我就不打扰了,有机会再见。」
「嗯?」
什么也没有问到的可堇,呆滞看着一阵风似的女人迅速离去,登时有种近乎虚脱的无力感受。
简直是心情恶劣时所做的怪梦。从开始到结束都莫名其妙得无法解释。
***
花费了比平常更多功夫完成晚餐菜肴,一方面自然是表现自己道歉的诚意,二方面则是可堇不自觉的拖延时间。只是眼看着能做的无聊事都已完工,抱持着壮士断腕决心的可堇也只有轻敲可薇的门扉,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那个,晚餐已经煮好了……」
没有预期的破口大骂、冷潮热讽。由黯淡桌灯映现出的纤弱身躯正瑟缩地蹲坐在床角,从短暂抬头回望来人的瞬间,可以看见可薇红肿的双眼以及狼狈挂满面庞的泪痕。似乎是留意到可堇的闯入,可薇迅速地又将自己埋回膝上。
脑中的意念在此刻分解成支离破碎的片段,呆呆伫立原地的可堇明显地不知所措起来。
要是可薇跳起身来咒骂自己也好,奋力殴打自己都好。这样埋身啜泣而愤恨不止的景象简直是超乎想象得令人承惶承恐。
完全不用怀疑,始作俑着一定是自己没错。
单单是注视那紧握床被的细弱指节,啜泣不止的纤细肩头,可堇对自己的作为有了发自内心的愧疚之意。怎么说,在外人面前说三道四本来就是件不道德的行为吧?
「那个……刚刚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搔着发丝,可堇困扰地不知从何说起,「对不起……」
床席上的身躯没有响应,只是隐约听闻得见可薇细弱的呼息声。
想到不经意地伤害了对方的自尊,想到项可薇严厉外表下隐藏的脆弱。对泪水没辙的可堇突然觉得罪孽深重起来。
果然是不应该太计较他的嘲讽才对,毕竟自己根本不了解对方,也不能断定可薇存心伤害自己的吧?再说,烈也说过自己给可薇带来不少麻烦,刚才的女人也深抱期许地要自己对可薇温柔些……
「因为车祸所以失去记忆,我想对你应该也是很困扰,你会不高兴我也可以理解。只是,有时候有点不晓得怎么和你相处……啊,我没有抱怨的意思啦,也不是故意让你难过,所以……」语无伦次的可堇绝对承认自己的紧张,脑筋里纷乱一片,已经是词不达意了,「对不起。」
「呃……」不见可薇有丝毫响应,可堇试探地走向前去,弯身轻语,「你可以原谅我吗?」
唰的一声,可薇猛然抬起脸,一张泫然欲泣的面容上有双恶狠狠的眼眸,「没节操的男人!」
「嗄?」
「你聊得很高兴吧?现在看来活泼开朗,脾气好又不会念东念西,而且还是个女人……」
「嗄?」
「女人比较好对吧?抱起来又柔又软,舒服上几百倍对吧?」
这个……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堇一点也听不懂面前愤恨不平的可薇究竟想表达什么?
眼看可堇沉默着不否认,一股怒火陡然升起。可薇使劲扯下呆滞的可堇,恶狠狠地说,「你知不知道,她是我妈,她是死没天良的同性恋,她是害死──」
截断的话语隐没在可薇一口咬上可堇的唇齿里。
充满愤怒的亲吻,肆意地撬开可堇错愕的双唇,紧紧缠卷住可堇僵化的舌,反复舔舐,激烈啮咬,掠夺般狂肆加深彼此的亲吻。
轰隆一声,可堇的所有理解顿时灰飞烟灭,尽数不可追返。
眼前的一切因为过度震惊,以致于荒腔走板得不似真实。
项可薇是自己的哥哥?
那女人是可薇的妈妈?
可堇不认为自己会有两个母亲?
然后,可薇说:那女人是同性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项可薇现在在吻着他?
那个冷淡无情、没血性没人性的项可薇正哭哭啼啼地拥吻着他……?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诡异梦魇?天呀地呀谁快来人将他从恶梦里敲醒吧?
第三章
    用尽全力啮咬可堇的唇,没有犹豫地侵扰闯入,热切品尝唇舌交缠间的激昂渴望。感觉腥红的血丝由唇角缓缓淌落,激情而投入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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