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这才松开他,坐直上半身,随手拢了拢凌乱的秀发。
「瞧你,头发乱得像稻草。」他摇摇头,实在看不下去,扳过她肩膀,以手指慢慢替她梳顺。
「反正又没别人,乱一点有什麽关系嘛。」她有些脸红。
虽说他只是因为天生洁癖才会主动替她梳发,可这样的举动也未免太过亲昵,太过温柔,教她有些、心慌意乱。
奇怪,她在紧张什麽?不过就是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嘛,他们感情好得就像亲兄妹一样。就当是哥哥帮妹妹梳头发,非关桃色风月,不涉男女私情,没什麽大不了!
可是他靠得好近,近得她背脊似乎都能碰到他裸露的胸膛,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男性体热……
「拜托你,去穿上衣服好吗?」她忽地凶巴巴地开口。「这样子像什麽样?」
「有什麽关系?又没别人。」他拿她的话堵他,语气谐谑。
「什麽没别人?」温雅快气昏了。「我不是啊?好歹我也是个女人耶。你在我面前打赤膊都不会害臊吗?」
「不会啊。」裴逸航好整以暇地逗她。「拍全裸床戏让那麽多人看我都不在乎了,还怕你看啊?」
「你!」她气得俏脸发红,像颗熟透的苹果。
好可爱呵!他朗声笑了。「好好好,我去穿衣服行了吧?」
他转向自己房里,随便挑了一件白衬衫套上後,一面扣钮扣,一面走回客厅。
她看著,脸颊的温度不但没有因为他穿上衣服稍稍降下,反而因为白色衬衫与他黝亮胸膛所形成的视觉效果,更升高了。
她到底在想什麽?这男人可是她的好朋友啊!不是她流口水的对象。
她别过视线,深呼吸,命令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喂,你到底帮不帮我?」嗓音莫名沙哑。
「帮什麽?」
「帮我想办法让我老爸放手,不再管我啊!」她回眸瞪他。
「你要我怎麽帮啊?」他一摊双手。「你们家的家务事,我这个外人哪里插得了手?」
「谁说你不能插手?」她撇嘴。「我那个笨老爸从小就最喜欢你,最爱听你的甜言蜜语,除了你,还有谁有办法帮我说服他?」
「这倒也是。」裴逸航点头同意。
天晓得为什麽,她那个老爸从小就喜欢他,老追著要认他为乾儿子,传他柔道。要不是裴妈妈极力阻止,怕自己的儿子在道馆里被折磨得遍体鳞伤,说不定今日他也得跟其他弟子一样喊她一声「大师姊」。
想著,温雅身子窜过一阵冷意。
幸亏他没拜入她父亲门下,她可不想连他也成为自己师弟,每天还接受她指导。
只要想到他可能会像其他师弟妹一样以那种畏惧又崇拜的眼神看她,她就受不了,完全无法忍受……
「你说吧,到底要我怎麽帮你?」清朗的声嗓拉回她思绪。
她定定神,望向他的明眸闪过一丝狡黠。「你先答应我一定要帮忙。」
「喂喂喂!」见她淘气的眼神,裴逸航直觉不祥。「你该不会想让我跪下来替你求你老爸吧?这种没志气的事我可不干!」
「谁要你那麽做了?」她撇嘴。
「那你到底想我怎样?」
「很简单喽。」她双手合十,俏皮地偏头。「收留我。」
「收留你?」他不解。
「我决定不住家里了。」她笑嘻嘻地宣布。「搬来你这里住没问题吧?」
「你开玩笑?!」他惊喊。
「我是认真的。」
「你——」他不敢相信地瞪她。「温伯伯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啊。」她点头。
「那他怎麽还让你这麽做?他那麽保护你,怎麽可能让你搬出来,而且还跟男人一起住?」
「别的男人当然不行啦。可你就不一样了。你也知道,我老爸一向最信任你,何况!」她诡异地顿了顿。
「何况怎样?」盘旋在他胸膛的不祥感更浓。
「何况我又告诉他——」
「告诉他什麽?」
「你想娶我。」
「什麽?!」
☆。4yt。☆ ☆。4yt。☆ ☆。4yt。☆
他想娶她?娶那个表面文雅,实则野蛮的暴力女?
别开玩笑了!
裴逸航在心底哀嚎。任何了解他品味的人都明白那种女人绝对不是他的型,他喜欢的是那种外表美艳,内心却甜蜜温柔的女人,可不是她那种蛮女啊!
没错,温雅长得还可以,嘟起嘴来耍赖的模样也挺可爱,不过那只是表象,真正的她可是一言不合,便能轻松将一个大男人来个过肩摔的。
傻瓜才会去招惹这样的女人。
可偏偏他拒绝不了她,从小就这样,他总是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她来软的也好,硬的也罢,总之他就是照单全收。
就连这回,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搬来他家,还骗她老爸两人有意成婚,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听温伯伯乐呵呵地交代他要好好照顾她。
唉。她以为结婚是扮家家酒吗?演个几天,散戏後便能船过水无痕?
等温伯伯发现这只是他女儿为了逃家所祭出的缓兵之计,老人家肯定也不会怪自己的掌上明珠,怪的,还不是倒楣的他!
而且,他身为大明星,身边随时有狗仔队跟监,万一她跟他同居的新闻爆出来怎麽办?
到时他就真的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天降奇祸啊……」
裴逸航喃喃自语,心海郁闷得波涛起伏,可表面上,却仍摆出一张酷脸。
因为他正在拍戏。
晴朗的蓝天下,翻滚著碎浪的海边,一个一身白色衣裙的女人赤裸著纤细的足,站在白色沙滩上,含情脉脉地等待骑著白马的他走向她。
他松松挽著缰绳,骑马的姿态潇洒而帅气,彷佛他拥有全世界的时间那样气定神闲。
镜头中的他五官如雕像深刻而立体,肩际散漫摇晃的墨发,在阳光亲吻下荡漾出金色灿圈。
他帅极了,酷极了,完全像个前来迎接灰姑娘的白马王子……
「好烫哦!」尖锐的呼声忽地扬起,打坏了如诗如画的一慕。
「卡、卡、卡!」导演用力挥舞导演筒,不耐的眼光投向频频出错的女主角。
「我说文大小姐,你这回又怎麽了?」
「沙子太烫了嘛。」饰演女主角的演员文秀莲苦著脸,一面将两只濒临煮熟的脚丫子套上助理递过来的凉鞋。「导演,现在太阳这麽大,我一定得光著脚丫入镜吗?」
「你忘了吗?女主角刚刚脱了鞋子玩水,她突然看到男主角骑马过来,心情激动,哪会记得穿鞋啊?」导演解释。
「哪有人会在这种大太阳底下玩水啊?」文秀莲皱眉。「又不是神经病。」
「女主角就会啊。偶像剧的女主角都是这样的啦。」
「我还是觉得这女人是神经病。」文秀莲喃喃斥骂,显然毫无剧本里女主角的浪漫情怀。她转向仍然骑在马上的裴逸航,娇声道:「对不起啊,逸航,人家不是故意的,是沙子真的太烫了。」
「我知道。」裴逸航点点头。「我等你重拍。」他翻身下马。
她乘机揽住他臂膀。「对不起哦,我今天NG太多次了。」她仰头望他,娇柔的声嗓发嗲。「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吃饭,当是赔罪好不好?」鬈翘的眼睫扇了扇,风情万种。
「你会做饭吗?」湛眸圈住她,似笑非笑。
「讨厌!干麽故意这样问人家啊?」她睨他一眼,撒娇地跺跺脚。「人家当然不会啊!我是说,你想去哪里吃饭?我让我助理订位。」
「我不喜欢上馆子。」
「你的意思是你喜欢在家里吃吗?」她娇问,粉颊兴奋得泛红。「好啊,那晚上到我房间来,我会好好招待你的。」声嗓性感而沙哑,暗示意味浓厚。
一我的意思是,我喜欢女人亲自下厨。」裴逸航酷酷地说,不著痕迹地扯下她缠人的手臂。「你要是肯下厨请我,我可以考虑接受你的招待。」
语毕,他旋过身,不顾她微微懊恼的神情,迳自走回自己的休息区。
一顶宽阔的伞篷下,他的专属经纪人老胡愁眉苦脸地坐在桌边。
「怎麽?有什麽不对吗?」
看老胡的表情,似乎比他还心烦。该不会跟他一样,也是因为女人的关系吧?
裴逸航自嘲,在经纪人身畔坐下,举起一瓶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口。
「小美辞职了。」
「什麽?」
「我说,你的新助理小美辞职了。」老胡重重叹了一口气。
「为什麽?」裴逸航扬眉。
「这要问你啊。」
「我?」
「你说,从我当你的经纪人到现在,你换过几个助理了?」老胡瞪他。
「我怎麽会记得?,」他蹙眉。「你跟我都快两年了。」
「两年换了六个,平均每四个月换一个。」老胡忿忿然。「这速度会不会太快了一点?老兄。」
「又不是我辞退她们的。」裴逸航耸耸肩,一副不干己事的模样。
「是啊,都是她们主动求去的。」老胡没好气地。
「话说回来,她们干麽老是急著要走呢?」裴逸航揉著下颔深思。「难道是公司给的薪水太少?」
「公司是按照行情价聘用她们的,哪里会少?」老胡反驳。
「那就是个人问题喽。」
「没错,是个人问题。」两束眼光狠狠射向裴逸航。「你「个人」的问题。」
「我?」裴逸航挑眉,大感冤枉。「我可没虐待她们。」
「是啊,你没虐待她们,只是挑剔而已。」老胡大翻白眼。「你知道小美跟我怎麽说吗?她说每次替你整理好行李,你都会打开来重新整理一遍……」
「那是因为她排的方式不对啊。你也知道,整理行李可是一门学问,不是随便把东西塞进去就好的。」裴逸航辩解。
「人家也不是随便塞进去的啊。她可是一件一件,都仔细摺好才放进去的。」
「我承认她摺衣服是有一套,不过分门别类排放衣物的技巧就有待改善。」
「她说有几次她不小、心在你家翻倒饮料,你脸色马上变得很难看。」
「我不喜欢家里被弄脏。」
「连碰一下书柜里的书都不行。」
「书可是我的宝贝。」
「有一次她好心帮你整理CD架,还被你痛骂。」
「那是因为她排的方式不对。」
「照字母编排有什麽不对?」老胡提高嗓音,快抓狂了。
「我的CD不是照字母排的,是照音乐的类型。音乐的类型下再分歌手,而且单曲CD跟专辑CD放的位置也不一样。」
「你……你不觉得自己太过挑剔吗?」
「人总要有原则。」裴逸航淡淡一句。
他放弃了!
老胡无奈地拍额头,话说到此,他只能无语问苍天。
「我让公司再帮你请一个助理好了。」他喃喃低语:「反正你受欢迎,总有些年轻人抢著要当你助理。」
只是这股干劲与热情能维持多久就难说了。他叹息。更可怕的是,他们一个个走人时都说对裴逸航的形象感到幻灭,他根本不是外表上那种狂野不羁的浪子,只是个挑剔到极点的龟毛男。
坦白说,他还真怕有一天这些人不顾他们跟公司签下的保密合约,跑去跟媒体爆料。
想到此,老胡又是一声叹息。
「……对了,你上回不是说要帮我接一部电影吗?谈得怎麽样了?」裴逸航忽问。
说实在,他已经拍腻了这种愚蠢的偶像剧,真的很想换换口味。
「没问题。」老胡比了个OK的手势,相当得意。「这部可是大制作呢。听说女主角还特别请来韩国最当红的女明星,片里还有几场火辣的床戏,你可有艳福了
。」
「哦。」他淡应,对於跟哪个女明星对戏兴致缺缺。「是什麽样的角色?」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杀手?」他兴致来了。「这可有趣。是什麽样的剧本?」
「嗯,杀手爱上一个女人,想洗手不干,结果他的新娘在婚礼上被暗杀,当场死亡。」
「这麽惨?」
「於是他就怀疑负责策划那场婚礼的女主角……」
「女主角是婚礼策划师?」他惊叹。「那麽巧?」
「哪里巧?」老胡不懂。
「没什麽。」他苦笑。「只是刚好想起一个让我很头痛的女人!」
☆。4yt。☆ ☆。4yt。☆ ☆。4yt。☆
他对她很头痛。她知道。
如果可能的话,他昨晚八成想当场把她赶出他家吧?只可惜他做不到。
经过片刻挣扎,他终於还是同意她搬进他家,陪她演一出戏,哄哄她那个老爱干涉她的老爸。
你以为结婚是扮家家酒吗?
想起当时裴逸航的哀叹,温雅不禁抿唇一笑。
难道不像吗?
男人穿上新郎礼服,女人穿上新娘礼服,相偕走入礼堂,许下一生相守的誓言,永远相爱,永远相互扶持。
其实,新人们真的了解结婚的意义吗?真的明白踏入婚姻後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现实生活吗?
根本没人了解啊!就连她这个一心一意也想恋爱结婚的婚礼策划师,看遍了无数新人,也找不到答案。
大家不都只是在玩一场游戏吗?既然如此,为什麽她不能也参一脚?
只是累了他了。
想到这,温雅又是浅浅一笑。
站在一棵大树下的她,一六○的身高似乎有些娇小,可一身白色套装及俏丽的短发,却让她整个人显得俐落大方,神采奕奕。
微风拂来,吹乱她鬓边的发,她伸手理了理,目光从一对正在草地上拍婚纱照的新人收回来,有些无奈地投注在身旁一个不停碎碎念的女人身上。
「……我没看错吧?温小姐,你想在这里挂彩色气球?」女人一面看著手上拿到的设计草稿,一面对照实际环境,娇美的脸上掠过一抹嫌恶。「我才不要!你没听清楚我说的吗?我要的是一场浪漫梦幻的婚礼,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
「当然不是扮家家酒。」温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礼貌地勾唇,以最大的耐心对客户解释:「在这里挂气球是我们上次都同意的,不是吗?你还说希望切蛋糕的时候,能见到气球飞上天……」
「我现在不要了啦!要看气球飞上天,我不如自己租一个热气球来,跟达令一起坐上去,那不是更浪漫?」
热气球?温雅感觉脸上出现三条黑线。这位小姐不是认真的吧?不会突发奇想真的要她弄来一个热气球吧?
「对了,温小姐,你觉得这个主意怎样?别人不都有什麽跳水婚礼、跳伞婚礼吗?我们乾脆来弄个热气球婚礼怎样?,」
饶了她吧!温雅几乎挂不住脸上礼貌的微笑。「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不过好像不太适合婚礼的风格。而且我听说你很怕高,不是吗?」
「对哦。」天马行空的准新娘总算想起自己的惧高症。「不知道热气球通常会飞多高呢?」
「我想起码会有二、三十公尺高吧。」
「那麽高啊!」蔡小姐露出惊恐的表情。「那就不行了,我可能会当场吐出来。」
「弄脏礼服就不好了。」温雅同意。
快快快!快放弃这愚蠢的idea吧。她在心底嘲讽地催促。
接下这个案子已经快三个礼拜了,她与这位蔡小姐却还没敲定婚礼的大部分细节。婚礼场地的布置、宴会的菜单以及相关的流程,这个准新娘一改再改,三心两意,饶是她这个经验丰富、在业界也算小有盛名的婚礼策划师,也开始为缓慢的进度感到不耐。
拜托!她可不是只有这个案子要忙啊!
好几次她几乎想当场暴吼,要这位挑剔的准新娘另找他人,可最後还是强忍下来。
服务业嘛,最讲究服务的精神,她可不能为了一件案子砸了自己的修养与名声。
「那好吧,不要热气球了。」蔡小姐嘟著水红的嘴。「可是我也不要这些彩色气球啦。你帮我想想别的,要浪漫又不要孩子气的。」
「嗯,我知道。」温雅拿起笔,无奈地在笔记本上注解。「还有什麽其他地方要改的吗?」
「还有菜单。我朋友跟我说,这家饭店的主厨最近退步了,做的菜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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