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浙沥哗啦的雨声盖过她的嘀咕,张承恩没听清楚她说的话,担心她淋雨淋出病来,一心只想赶紧抱她回去泡热水澡祛祛寒。
「好困……」逐渐失去意识,她撑不住的任由眼皮阖上。
抱著她一口气冲回家,又一鼓作气冲回房,打开水龙头放出热水,恐惧她会一睡不醒,张承恩把她放在浴缸内,人也跟著坐进去,一手撑住她柔软的身子,一手轻拍她冰冷的脸颊。
「玛雅!」他不让她睡,不停的拍打她的双颊或摇晃她,直到看见她睁开眼。
「嗯……」她勉强撑开眼皮,呆看面前忧心仲仲的俊容。
「别睡!」他恐惧的哀求她,再也禁不起第二遍生离死别的惊吓。
「我好困……」没力气挥开扰人的大掌,倪玛雅乾脆转动小脑袋,将脸蛋偏向一边。
固执的大掌扳回她的小脸蛋,顽强的要她睁开眼睛。
「我陪你讲话就不困。」她吓著他了,内心的恐惧虽抑制了,却无法消弭。
「还是困……」半眯的眼睛,缝线愈来愈细,有即将要闭上的趋势。
「这样就不困了。」他稍加用力,故意拍疼她的脸,硬是将她弄醒,「好久没听你念清静经了,我现在要听,你念给我听。」
咦?他要听经?
他不是不喜欢她念经吗?为什么今天可以破例准许她念?好奇怪喔!他居然说他想要听,他不是不爱听吗?
他是不是打错针、吃错药了?这种作风太不像乎日的他了,反常得令人觉得古怪,她被他搞胡涂了,头昏的脑袋更加晕眩。
「等一下……再念……」让她休息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现在念!」害怕她可能永眠不醒,张承恩声音紧绷,黑眸焦躁,相当坚持。
「睡醒再念……」她真的好想睡觉,好想好想好想睡。
「不行!马上念给我听!」他语气没得商量,「你念完,我就让你睡。」
「你好烦……」她讨厌苍蝇,他什么时候变成讨人厌的苍蝇了,嗡嗡叫的吵得她想睡都不能睡。
「快念,玛雅。」他软硬兼施,「你愈早念完,就可以愈早睡觉。」
愈早念完就能愈早睡觉……奸,那她要赶紧念,她要睡觉。
「我念。太上老君说……说……说什么?」她忘记了。
「清静经。」张承恩提醒她。
「对,清静经……」她想起来了,「老君日,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玛雅。」边动手脱掉她的湿衣服,张承恩边轻声诱哄她说话,「我没听到你的声音,你要再大声一点。」
「好……」缓缓下垂的眼皮又掀起,「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然後呢?」张承恩拍醒她。
「然後……」她睫毛癌了掮,「然後老君日,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
「玛雅,念错了。」才刚开头,就要结尾,明显偷工减料,连他都知道她跳过中间一大段没念。
「没有错……」清静经她会背。
「我没听到,吾不知其名,强名日道。」看过一逻清静经,张承恩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晓得经文的内容。
「我念过了……」清静经她熟得不能再熟,叫她倒著背都行。
「下一句怎么念?」张承恩不跟她辩,脱掉她上衣,才催促她说话。
「是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也静……」她顺势接著念,「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
「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接著呢?」张承恩先扶正她下滑的身体,再诱导她开口。
「嗯……」她含糊咕哝一声,「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
「玛雅。」他唤醒她,「你漏掉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
「有……有吗?」好累,她不想念了。
「人能常清静,天地会怎么样?」他强迫她回答。
「悉……皆……归……」她声音变小,小到比蚊蚋还小。
「继续,玛雅,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怎么样?」解开她小短裤的钮扣,见她久久不回答,张承恩抬手轻拍她两下脸颊。
「我……不行了……」眼睛睁不开了,嘴巴动不了,她正式宣告阵亡,不省人事的睡著了。
「玛雅?!」张承恩惊骇的大喊一声,「别睡!玛雅,跟我说话,快点,听到没有?玛雅!快睁开你的眼睛看著我!」
情绪濒临崩溃,他失控的摇晃她,愈摇愈用力。
「承恩,你在做什么?」见儿子在欺负倪玛雅,赵彩云傻眼楞住。
「大少爷,你怎么在脱玛雅的衣服?!」夏雪呆立在赵彩云身旁。
「哎呀!大少爷,手下留情啊!」李婶呼喊的挤进浴室。
「玛雅!」听不见众人的声音,理智被恐惧掩盖的张承恩,无法思考的猛拍打她的双颊。
目瞪口呆看著儿子发疯,震惊不已的赵彩云马上冲到浴缸旁。
「承恩,」她伸手按住儿子激动下已的双肩,「冷静一点!承恩,玛雅没事,她只不过喝醉酒睡著了,你摸摸看,她还有呼吸,她没事。」
「太太说的没错,大少爷,玛雅还活著,她不会有事的,她只是喝太多酒,醉倒罢了,你不要担心,她睡饱就会醒来的。」回过神来的李婶,快步来到浴缸旁,连忙帮腔安抚他不安的情绪。
「是啊!大少爷,玛雅喝醉了,你忘记她喝酒了?」夏雪也加入安抚行列。
「我……」他六神无主的握著倪玛雅的肩膀,眼神茫然的望著母亲。
「有话等会儿再说,你先起来,先出去把你这一身湿衣服换掉。」赵彩云扳开他的大掌,吃力的想把他拉起来。
「玛雅……」他完全慌掉了。
「大少爷,玛雅你不用担心,我们会照顾她,这里交给我们,你安心在外面等著就好。」李婶帮忙将他拉起。
「她……」跨出浴缸,他不放心的频频回头。
「大少爷,你放心,玛雅只是睡著了,她没事的,等一下马上就会醒来。」夏雪再三向他保证。
三人费尽唇舌,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於把他给说服的赶出去。
「呼……」三人或面壁、或望地、或仰头的长吁一口气。
「看来……」三人面面相觑,心知肚明的笑起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半夜凌晨时分——
「呕……」趴在马桶上大吐特吐,倪玛雅痛苦万分的闭上双眸,再次悔不当侧,懊恼自己为何又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来。
连啤酒都碰不得的人,没本事学人家喝什么酒,真是自讨苦吃。
站在她身後,张承恩皱起眉,稍早被父母叫到书房训诫一顿的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话不知是说给她听,或是说给他自己听。
「你……呕……还说……都是你害的……呕……」呕吐当中,她不忘指控。
「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什么时候那么听话了?」见她连黄胆汁都快吐出来,张承恩眉头愈皱愈紧。
「我本来就……呕……很……听话……呕……」听话也错了吗?他为何不检讨自己的背信?
「你明知道我心情不好,说的全是气话,还信以为真。」真是输给她了,亏她擅长察言观色,见他生气,不离他远远的,反倒跑来当出气包,怪得了谁?
简直笨得可以!
任何人在盛怒气昏头的情况下,哪有什么理智可言,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他不好过也不让她好过。
谁知适得其反,最後最难过的人竟是他,完全始料未及,只能说是自作自受,现世报应啊!
「你……呕……」强词夺理,说得好像都是她的错似的。
「以後别这么笨了,看见我生气就跑远一点。」要领罚也等他气消再回来领,「还有别把我的话当一回事。」
「知道了……呕……我好难过……」胃快被她吐出来了,她难受死了。
明明都是酒醉,为何这次比上次更痛苦?奇怪。
嗯,一定是隔壁家的酒有问题,否则一样都是暍红酒,怎可能後果不一样?
「再给你一次教训也好。」每次都是暍醉就记取教训,酒醒就忘记教训,给她一次难忘的惨痛经验也好。
「呕……我要……吐死了……」她不想活了,她不要活了,谁来帮她解脱?
「好极了,省得我心烦。」他言行不一的离开,走到洗脸台前,拿下自己的漱口杯,打开水龙头,盛满一杯水回来。
「你就不要後悔……呕……我吐死了,你绝对……呕……找不到第二个……」吐到没力气,她呈垂死状态的半趴在马桶上。
张承恩身体突然一僵,想到找不到她时的慌张,和找到她,她却躺在地上下动时的害怕,他几乎无法抑制从心底升起的恐惧。
他不敢想像,失去了她,世间上还找得到第二个分辨得出他和张承德的她吗?
还找得到敢挑衅他权威的她吗?还找得到敢亲近冷淡他的她吗?还找得到能摸透他心思的她吗?
恐怕很难。
人,往往都是在失去後,才会懂得要珍惜。
「漱口。」一脚跪地,一脚蹲著,扶起她歪倒的身子,他将杯子递到她唇边。
她听话的把口中的秽物全清理乾净,并喝下枳棋子熬成的中药解酒液。
耗尽元气把胃中的酒液全吐光,一盅解酒液下肚後,她眼神开始呆滞,精神恍惚的显得昏昏欲睡。
「大少爷,祖宅那边派人过来传话,要你立刻去见老人家。」
两个女娃儿失踪一事,隐瞒没成功,最後依然惊动她老人家,要了解状况问他们俩堂兄弟话。
「我马上过去。」他将漱口杯拿回洗脸台上放好。
倪玛雅则失去重心的倒向马桶。
把瓷碗交回给候在浴室门口等著收拾的李婶,他踅回倪玛雅身旁,她已趴在马桶上睡著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认命了。」抱起她,他向她承诺。
某些事,不是逃得了、避得开、闪得掉,或是不承认就能罢休,该是命中注定相属的,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一样是徒劳无功。
他不再做无谓的抵抗,决定接受命运的安排。
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第八章『恋恋小虾米』作者:丁苓
高中毕业了,耶呼!
「张承浩,我跟你说,我今天很高兴喔!」被人从嘈杂的餐厅揪出来,倪玛雅迫不及待的叽哩咕噜,想跟来接她的人分享喜悦。
「看清楚,我是张承瀚,不是张承浩。」将她推入车内,他指示老吴开车。
「喔。」她点点头,将脸转向另一边,「张承瀚,我今天心情很好喔!好到都快飞上天去了,我有没有告诉你原因啊?」
「我不是张承瀚,我是张承浩。」又搞错他们两人,他们的脸有那么难记吗?
记了四年都还记不起来。
「骗人,我明明记得你是张承瀚,他是张承浩,没有错啊……」车子晃动了下,她没坐稳的身子立刻往前倾跌去。
两兄弟见状,急忙将她拉回。
「你认真再看仔细一点,我是张承浩,不是张承瀚,我们有一点不一样!」真会被她气死。
「可是……」她来回看著两人,「你们长得一模一样啊!」
「废话,我们是同卵孪生子,当然长得一模一样,难不成我们要一个长得像猩猩,一个长得像狒狒吗?」跟醉鬼是有理说不通的,张承瀚解释得快抓狂了。
「猩猩?狒狒?不都是猴子吗?」她满脸困惑的偏著头,「一样呀!哪里不一样?啊,我知道了,你不是猩猩,没错,你长得像狒狒,嗯,你是猴子。」
胡言乱语的醉话,在在显示她醉得一塌胡涂。
「你!」张承浩伸出怒指,「我不想看见她,马上把她给我丢下车!」
哇哩咧!竟敢说他是猴子?!狒狒?!这个欠揍的家伙,扁死她!
「到底是谁灌她酒?妈的,被老子捉到,他就死定了!」推她坐好,张承瀚牙齿咬得咯咯响。
「呵呵呵……我好快乐喔!」高举双手,倪玛雅开怀大笑,笑得差点在车内手舞足蹈起来。
「噢,」张承瀚面孔扭曲了下,「你快乐,老子不快乐!」
被她手中的毕业纪念册打到脸,他十分火大的抢下凶器。
「你要笑就现在笑个够,等一下别哭就好。」怕她搞丢毕业证书,张承浩拉下她的手,拿过暂时替她保管。
「快十点了,大哥应该……呃,就寝了吧?」张承瀚有些异想天开。
「你认为呢?」张承浩撇撇嘴,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今天有表亲来做客,大哥应该……唔,不在家吧?」张承瀚还想自欺欺人。
张承浩不客气兜头泼他一盆冷水,「你忘记是大哥叫我们来接人的?」
没法子了,他仁至义尽了。
「那面对现实吧!」愿诸佛保佑你,玛雅。
两人合作的将醉鬼拖下车、架上臂,步伐沉重的定上台阶,然後在门口停下,彼此心照不宣的互视一眼,再低头看向挂在自个儿臂弯那只不知死活的七月半鸭。
「我们一定要从正门进去吗?」张承瀚迟疑一下。
「你在讲废话!」张承浩啐道,「你以为大哥会敞开後门,让我们将她偷渡进去吗?」
「也对。」张承瀚搔搔後脑勺。
张承浩没好气的横他一眼。他怎么会有这种猪头兄弟?连三岁小孩都晓得的道理,他竟然好意思问得出口。
他不会觉得丢脸,他都替他感到汗颜。
「那好,你扶著她,我先进去探视一下。」说风是雨,张承瀚马上放开她,偷鸡摸狗的溜进玄关。
「呵呵呵……高兴……我好高兴喔!呵呵呵……呵……」倪玛雅发酒疯笑个不停。
张承浩惊慌不已的赶紧捣住她的嘴巴。
「嘘,小声一点。」险些抓不住像条虫似的蠕来蠕去的她,他很吃力的撑住她明明虚软却很沉重的身躯,「拜托你,别笑了,玛雅,要是被大哥发现,你就完蛋了。」
片刻,鬼鬼祟祟的张承瀚,蹑手蹑脚的退出门口。
「大哥不在,客厅只有二哥和她们在。」他快步奔回,帮忙扶住她。
「事不宜迟,快将她偷渡进去。」错失良机她就惨了,两兄弟很有默契的架起人就往里头冲。
「你们回来了。」一个晚上没说过话,始终低头坐在沙发上看书的人,毫无预警的出声并抬起头来。
如两只麻雀不停制造嗓音的千金小姐,错愕一怔,被他突然开金口的举动吓到,两人的表情像是听见哑巴说话般的夸张,先是呆呆的看了他一眼,後才转头看向身後。
是张承浩和张承瀚,去年吃闭门羹时见过一次面,他们两人容貌改变不多,她们依稀认得,至於憨笑不停的女孩,她们从未……也许……可能见过。
两人不确定。
「你是谁?」两人困惑的直瞅著倪玛雅瞧,觉得她面孔很熟悉。
佣人吗?为何去年她们没见过,难不成是新来的?可瞧张氏兄弟和她嬉闹的相处模式,在在说明她不是佣人。
难道是——
一表三千里的亲戚?但她们记忆匣没这一号人物。
张承浩或张承瀚的新欢?可从她被他们架住的模样来看不像,说他们是哥儿们倒比较像。
张承恩或张承德的女朋友?有这个可能性吗?她们十分的怀疑。
「嘘,小声一点,别让张承恩知道。」和她们有段距离,怕她们听不见她说的话,倪玛雅稍稍提高一点点音量。
只有一点点,她自己认为的那么一点点。
在旁人听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她的音量恍若敲锣打鼓声,吆暍的宣告众人她回来似的。
两兄弟被她打败了。
「玛雅!」张承浩呻吟一声,「你喊这么大声,全屋子的人都听见了。」
「大哥没听见才有鬼。」张承瀚受不了的白她一眼。
「我很小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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