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黑暴- 第290部分

　　　　驻守在沙岭驿北方的梅勒额真图赖，在听到沙岭南面传来约定好的牛角号鸣后，也预感到女真正白旗进攻失利。不过他的部队已经离开不了战场，就是因为赵率教带领的关宁铁骑向他们军阵冲杀而来。飞驰而来的三千关宁铁骑，相互之间拉开三丈左右的距离，一面躲避漫天飞舞的箭矢，一边还要避过倒地受伤的兄弟，左手抬盾右手握骑枪虚夹腋下。

　　　　关宁铁骑使用骑枪的方式之所以与破奴军不同，主要还是因为打仗的观念不同。破奴军冲阵时讲究得是攻击敌阵侧翼，而大明官军则是逼迫将士敢战的勇气，用人命冲击敌阵正面。更何况破奴军冲击敌军步兵军阵，也不再用骑兵冲阵，而是用靠火铳军阵远射程清扫敌阵。大明关宁数千铁骑飞卷沙尘呐喊着扑向敌人，他们要用手中武器宣泄数十年的失败耻辱。

　　　　辽东参将满贵，看到女真镶黄旗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关宁铁骑身上，立刻发动三千步兵向百丈外的敌阵冲去。大明边军步兵的武器极为复杂，最前面两排是常见的刀盾手，长矛兵与火铳兵混杂在一起。即便是火铳兵，也有三眼铳和鸟铳，列阵的次序也是三眼铳在前鸟铳在后。大明官军尚红，关宁铁骑从正北，辽东步兵由西北如同两块红色地毯，一快一慢向女真镶黄旗半月军阵覆盖而去。

　　　　鲜红的大明战旗如云似海，在战号呐喊声中冲向他们的仇敌。作为女真镶黄旗带队军官，梅勒额真图赖对大明边军高昂的战意所震惊，在他的印象中大明官军只会龟缩在坚实的城墙后才敢与女真人交手，没想到在野外大明官军还会主动向女真主力发起攻击。

　　　　不敢怠慢的图赖，一面收缩军阵，一面向冲击过来的大明步兵射出狼牙大箭。图赖的命令发出不久，大明关宁铁骑就已经冲入女真军阵。虽然女真人用如林的抢阵努力阻挡明军战马冲阵，可高速奔入军阵的战马还是把女真军阵冲乱。冲入敌阵的关宁铁骑，他们胯下战马在冲阵时被长矛扎成刺猬，却也撞飞了挡在战马前面的女真鞑子。阻击战马的女真长矛手，不是被战马巨大的冲击力撞成重伤，就是他们自己插人战马身体的长矛震裂了虎口。

　　　　作为广宁铁骑的战兵，他们对冲入敌阵可能遇到的这种情况了如指掌。为避免被失去生命的战马带飞，他们在冲阵后率先刺出长矛并飞速解除马镫地束缚，抓起战刀滚入敌阵前。这帮老兵知道要想在这种战场保命，就得干死当面之敌，要想后退即可会被后续冲上的战马踩踏而亡。随着后续关宁铁骑不断冲击，女真镶黄旗军阵中北部军阵开始承受不住压力逐渐崩塌。看到这种紧急情况，图赖不得不从南面抽调战兵去堵北部军阵的缺口。

　　　　本就有些单薄的月牙女真军阵，呈现出一个有些怪异地蝌蚪形状。即便是单薄的朝西军阵，依然顽强地向辽东边军步兵持续射出箭矢。女真鞑子的狼牙大箭，射程远高于大明边军的火铳，在冲击途中的大明步兵在遭受到女真弓箭的侵袭后变得有些急躁。特别是军阵中的火铳兵，忍受不了女真鞑子箭矢的攻击，在离女真军阵很远的地方就自行射击。

　　　　大明鸟铳本身就精准度不高，又是在行军中散乱射击形不成对敌有效杀伤。最为关键的是大明边军怠战已久，又不注重平常训练，就拿大明最精锐的辽东边军来说，也是十天一练每月一校。这就和破奴军每日三个时辰的严训形成了天壤之别，大明火铳兵根本不可能在行军的队伍中还能装填第二次射击的火铳。所以，火铳兵开火后，他们手中的武器成为了鸡肋般地烧火棍。

　　　　相较而言，手持三眼铳的火铳兵，似乎要比持鸟铳的火铳兵要好上一点。他们深知手中三眼铳射程太近，即便是着急也不能胡乱点燃火铳上的引线。特别是女真人弓箭手的主要射击目标变成了北面的关宁铁骑，对大明步兵暂时还没形成重大伤亡。大明辽东普通边军盔甲以皮甲和棉甲为主，只有骑兵和军官才能有优质铁甲。不是大明工匠偷懒，而是辽东这帮高层军官舍不得为战兵装备向兵部老爷们行贿。

　　　　在大明要想拿到一副好的盔甲，就必须向各个相关衙门行贿，辽东边军看似拿到了大明八成军饷，其实也就比其他地方边军日子稍微好过一点。他们身上的甲胄都是自家出钱修补，要想在战场上保住自己的性命，官兵将士都得从牙缝里省出糊口的粮饷请工匠修补盔甲。许多皮甲已经被虫蛀得不成样子，却是大明兵卒战场保命希望所在。

　　　　这些破烂盔甲在面对女真鞑子凶狠的狼牙大箭时，显得尤为不堪一击。哪怕边军手中的盾牌，还不如随便找块木板都比这个盾牌强。当女真鞑子狼牙大箭射穿大明边军的盾牌时，都能听到将士们都黑心官员的诅咒，可他们就得拿着这些破烂武器跟凶狠的女真鞑子拼命。远在军阵后指挥的辽东参将满贵，面对冲击敌人军阵路上一地遗留的伤兵死尸，心中充满了极度忿恨。

　　　　看着大明边军已经与敌开展肉搏，满贵的注意力转向了沙岭驿城堡。在沙岭驿城堡上，大明守备王义全躲在墙垛后，通过箭孔看到了令他揪心的一幕，女真正白旗大军又一批五千人带着五辆巢车正缓慢接近战场。女真攻城用巢车长约四丈宽一丈半，有四个木质车轮，其中有一辆巢车极为诡异。四辆巢车形制与大明巢车并无二样，都是由把攻城锤深藏在车体之中。

　　　　只有那一辆怪异的巢车四周用木板封闭，根本就看不清车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此刻，沙岭驿城堡身后的北面，传来震耳的喊杀之声，王义全猜测他的上峰参将满贵，或许对插入沙岭驿身后的鞑子正进行剿灭。

第五百四十四章草原狐狼的庙算广宁溃败（七）（）　
初春的沙岭驿土地分外湿润，女真人进攻沙岭驿城墙所用巢车由二十余个旗丁，用力地在有些泥泞地土地上缓慢行驶。作为沙岭驿守将，王义全仔细观察着这批攻城巢车的每一步进程。女真鞑子的巢车制作精良，车顶覆盖有牛皮，牛皮上还有厚实的稀泥，这就预示着女真人不害怕守军对巢车火攻。王义全知道一般用巢车攻城，对于进攻的一方都是准备长期作战，可看着女真人攻城的架势，似乎这种推测又有些勉强。

　　　　就在这时满贵派人送来一封急报，王义全打开来一看居然是让他在天黑以后撤军的手令。王义全当时就有些发蒙，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经到了酉时，这离满贵将军给出的时间已然不远。王义全再看了一眼城墙之下，五辆攻城巢车身后跟随着约二千盔甲齐全的女真鞑子，他默默地盘算了一下，鞑子的巢车还需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到达城墙之下。

　　　　王义全一面命令向北面转运伤兵，一边命令守城官兵准备把剩余的“手雷”全部丢到敌人巢车左右。可王义全越想越不踏实，他就感到一阵阵地不对劲，半晌之后王义全才发觉女真鞑子巢车后的战兵，就没有带攻城用云梯，这个诡异的举动令王义全更加地不安。即便是巢车靠近城墙，也不会马上掏空墙根，至少也得用云梯攻城掩护巢车的行动。

　　　　反常即为妖，作为一个守城的老兵，王义全瞬间把目光集中在那一辆，有巢车的外壳却没有攻城锤四面封闭的巢车之上。随着巢车的逐步接近，王义全紧急思索着应对之策，时间不久，在寒冷的空气中王义全的额头冒出了冷汗。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破奴军用决死战车炸开西平堡北墙，王义全可就在现场，万一这要是女真学破奴军搞得火药巢车，沙岭驿南侧城墙可瞬间不保。

　　　　王义全手中没有可远射的火炮，女真修建沙岭驿时，修壕沟的重点集中在北侧，南面的壕沟并不深。女真人在刚刚的进攻中已经用木板修建了几处通道。鉴于没有可行的办法，王义全只能派人向满贵通报他的猜测，并往城墙下猛丢柴火。此时，掩护攻城的女真神箭手再次张弓搭箭，对准了城墙上投掷柴火的明军，可明军也学精了，他们闷头在墙垛后往下抛柴火不露半个头，明军应急之策也让女真神箭手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明军往城墙下又抛出几个燃烧的火罐，瞬间点燃了城墙下的柴火。熊熊烈火带着炙热升腾起数丈高火焰，令二十丈外的女真攻城部队也感到了恐惧。正如王义全所料，善于在战争中学习的女真人，他们从对手破奴军那里学到了许多的实用战法。皇太极派出的攻城巢车其中一辆装满了五百斤火药，就是想把沙岭驿城墙炸塌。

　　　　可大明守城官军搞出的这道火墙阻挡了巢车的去路，特别是推行装载火药巢车的女真旗丁，深知其中的危险而不敢再向前走。皇太极一见巢车停了下来顿时大怒，沙岭驿后方喊声之声震天，皇太极就猜测大明官军纠缠住了镶黄旗战兵，要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动静。要是他带领的攻城部队不能尽快拿下沙岭驿城堡，一旦这里的女真镶黄旗战兵被全歼，他将失去多尔衮这个盟友。

　　　　皇太极马上发出命令，其他巢车暂停向前，装载火药的巢车无论如何都要推至沙岭驿城墙下，怠战者死！皇太极这个充满杀气的命令，让停顿的巢车再次向前推进。然而这辆巢车即将抵达城墙下时，烈火撩燃了巢车里的火药，一场巨大的爆炸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虽然这场巨大的爆炸剥掉了沙岭驿城墙外砖，却没有炸毁一段墙体。

　　　　对于这个结果皇太极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凭啥草原狐狼做的“决死”战车的威力那么大，他所做巢车就差这么多。破奴军制式“决死”战车，虽然整体都很厚实其中却藏有玄机，这个机关就是战车的泄药孔。破奴军“决死”战车最薄弱的地方就在于战车的前端，战车爆炸时的冲击力最先作用于战车前端，这样一来对墙体的破坏性达到最大。

　　　　女真人不懂格物也不尊重有手艺的工匠，他们制造的巢车爆炸只能达到破奴军“决死”战车威力的一成。尽管这样，巢车爆炸至少还是炸灭了四十多丈长的城堡外墙城砖，以及扫灭了五十丈宽的火墙，交战双方都被这场大爆炸所惊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守城明军，虽然他们有不少战兵被爆炸震晕，却让他们看到王义全所用火墙抵挡女真人进攻带来的好处。

　　　　没用王义全发令，所有守城明军将士又一次往城墙下投掷柴火，曾经凶残的女真神箭手，此刻已经被自己人点燃的巢车爆炸震晕，不再对城墙上明军构成威胁。借此机会他们快速地从城墙后往上运输木材，整个沙岭驿所有房屋都被大明守将拆除。当火墙再次在沙岭驿城堡下燃烧时，皇太极内心充满无奈和不甘，这也让皇太极看到了明军不屈的一面。

　　　　然而，满贵与赵率教歼灭女真镶黄旗步兵的战斗却打得异常艰苦，关宁铁骑数次冲阵都没有冲散镶黄旗的月牙阵。虽然大明边军有骑兵助战，可步兵依然不是女真人的对手。尽管明军中三眼铳对女真鞑子军阵抵近射击，打得女真鞑子死伤无数，可三眼铳威力有限，十丈的距离也不一定能射透女真军阵最前面摆牙拉三层盔甲。

　　　　作为女真最强战兵的摆牙拉，外套一层铁甲，内衬皮甲和棉甲，明军三眼铳只能把女真摆牙拉外层盔甲撕裂却没能穿透。三眼铳只能在战场上射击一轮，根本就不可能在战场上再次装填。好在三眼铳在射击完后可当铁锤使用，射击完的火铳兵举火铳砸向女真鞑子。女真摆牙拉战兵虽说被三眼铳击断了肋骨，却咬牙挥刀与明军步兵对战。

　　　　女真摆牙拉凶悍的表现，瞬时打击了明军步兵那颗脆弱的心理，面对如狼似虎的女真战兵，看着倒下的兄弟，他们渐渐地被女真人逼退。看着越来越不利的战局，满贵从后方调来监视杜家屯山道的二千骑兵，在满贵心中所想的是，不求全歼这路敌军，只求打垮即可。至少这样可为坚守沙岭驿明军，留出一条安全撤退的通道。

　　　　自从多尔衮拿下杜家屯驿后，就一直惦记着图赖带领的本旗战兵。镶黄旗本是女真八旗中仅次于正黄旗兵强马壮的大旗，自打被几个哥哥瓜分了近一半牛录后，镶黄旗元气大伤。这次图赖带领的镶黄旗主力有个三长两短，他多尔衮东山再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等待到什么时候。所以，当多尔衮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杜家屯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二千步兵准备去接应图赖。

　　　　哪成想多尔衮还没出山区，就得到斥候来报，大明二千骑兵就在山道出口。这个消息把多尔衮郁闷得够呛，即使是大明边军不堪一战，他二千步兵也不一定是骑兵的对手。更何况这是辽东最精锐的骑兵关宁铁骑，多尔衮不敢硬碰硬与大明边军交手，只能躲在山里等待机会。

　　　　直到满贵由于对图赖带领的女真镶黄旗久攻不下，调走了监视杜家屯山道的关宁铁骑，这才给了多尔衮一个机会。走出山路的多尔衮，也没有马上发出进攻的命令他要等待时机。多尔衮的眼光独到，他在一出山口就注意到沙岭驿西北侧大明一出营寨，不用多想，这一定是明军接应沙岭驿的军寨。多尔衮还听到了十里外震天的喊杀声，这一定是图赖带领的镶黄旗在与大明边军血战。

　　　　虽然能听到双方交战的呐喊声，可黑蒙蒙的天色令多尔衮搞不清那面战场情况。为此，多尔衮准备带兵攻打明军西北的这个营寨，采取围魏救赵的计策促使围攻图赖的大明边军撤军。心有定策的多尔衮，带着二千镶黄旗步兵悄悄地摸到这个营寨边缘。多尔衮身先士卒从大营正西冲入营地，在军营里的大明官军，他们的目光已经被沙岭驿战场吸引，根本就没注意到从身后攻来的敌人。

　　　　加上天色已黑，明军直到女真战兵快接近营寨时才发觉，哨兵刚刚敲响铜锣示警，即被一只狼牙箭射穿了喉咙。准备不足的明军尽管得到了警戒的命令，随后他们有得到即将撤离的命令，两个命令重叠加上对女真大军的恐惧，让明军官兵全部把注意力集中在撤离战场的命令上。多尔衮在一百个白摆牙拉勇士的护卫下，一面搅乱明军营寨，一面放火吸引战场上的明军。

　　　　当战场上指挥的参将满贵，把增援而来的骑兵投入到当下战场，却从身后传来明军哭天喊地的惨叫。

第五百四十五章草原狐狼的庙算广宁溃败（八）（）　
大明辽东参将满贵，在看到后方营寨失守情况下，不得不从当下战场把刚投入进去的二千骑兵，又抽调回一千做后备队，满贵这个做法令本已处在崩溃边缘的明军步兵苦不堪言。尽管沙岭驿的那场大爆炸，满贵很快就得到消息说沙岭驿依旧在明军的手中，王义全还保证能坚持至少一个时辰，可在满贵的心中这场战役已经结束。

　　　　尽管镶黄旗鞑子作战顽强，几乎打败了大明步兵军阵，可后续支援上去的一千骑兵，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关宁铁骑在战马上用战刀狂砍镶黄旗战兵，令体力严重透支女真鞑子的抵抗越来越弱。眼见自己部队即将崩溃，图赖也没精力再战下去。毕竟骑兵不但可以用战马撞击女真步兵，还能利用高度优势砍杀女真步兵。特别是明军支援来的骑兵体力充沛，苦战了数个时辰的女真镶黄旗步兵战斗技巧严重变形，基本上是被明军骑兵一边倒地屠杀。

　　　　为保证整只部队不被歼灭，图赖指挥女真战兵且战且退。图赖也找好了退路，六十丈外的树林就是女真战兵退守之地。赵率教看到女真大军有次序地撤离，也赶紧找到满贵，他气踹吁吁道：“满大哥，咱们还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