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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了，相识相知的时光不留情的转瞬就逝，可是，严臻宇，你明白吗？五年的光阴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是说能忘记就可忘记的，五年对于王思巧来说，留下了多少关于你的内容，如果说你给我的是平庸，我也许可以忘记，如果你留给我的是欢笑，我也许可以不记住，然而偏偏不是，你留给我的是点点串起来的让人刻骨铭心的伤感的珠子，而欢乐，欢乐只是微而又微的不起眼的点缀，你说，叫我怎么忘得了？
也许吧，也许你是一个不拘小节也很坚强的人，或许你更是一个看似木讷其实狡黠的人，你认为对我的谎言其实也算不上欺骗，所以从初二偷偷溜去录象厅被我在严叔那儿告了一状之后，你就开始用虚假的话来欺骗我了，你知道我厌恶溜子，你就尽量避开不让我知道你和李志远之间的事，可是我会不知道吗？也许有时你的确在乎我们的友谊，所以你有时也真的很真诚地和我解释向我保证，其实仔细想起来，有几次你又真如自己所说做到了呢？你一直放纵着心事随心所欲，也许你有时对欺骗了我也存在着内心的不安，可是在那不安的后面，有一些更加凝重的东西你想到了吗？我，王思巧面对你的欺骗，躲在家里悄悄的哭泣，面对受伤的你，心中难过得哭泣，因为和你的亲密无间，被同学被邻居指责非议，内心默默地含着屈辱的泪水，这些在欺骗之后不安的你的心里，想过吗？是否认为我也跟你一样错了呢？
那天晚上，好久不愿再理你了的那个冷雨夜，我其实一直跟在你身后，看着你孤零零的走，我的心中有一种你活该的冷蔑，可走着走着我感到自己莫名的躁动，看着你无助的样子，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算是你如何的欺骗，我都觉得不那么重要，我只是突然觉得你对我其实很重要，在无数的不理你的晚自习后，我都躲藏着跟在你的身后走，看到你仿佛落寞的样子，那一刻，我的心就软了，原来，你在我的心中真的是那么重要又重要！
记得的是短暂而又短暂的一些日子，你似乎真的肯改变自己了，我在心中由衷的高兴。为你也为我自己，然而好景是那么不可挽留的马上凋谢，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很值得相信的你是那么一个反反复复的人，那天晚上，先是公安局深夜到我家抓我哥，紧接着第二天，听说你也参与了，并且逃去娄天市了，两个晴天霹雳，两个不眠之夜，对你的心里不安更要强过对哥哥的担忧，我哥是这样搞惯了的人，跟家里也闹僵了，一年难得回家两次，只差没登报声明脱离关系了，所以听到他出事的消息，惶恐过一阵之后就不当回事了，反正对他也是听之任之了。其实我哥小时侯也是一个挺惹人喜欢的聪明人，可自打从少阳市读完书回来以后，人就变得不可理喻，经常惹是生非，经常是公安局半夜到家里抓他，第二天爸妈又到处找关系去赎他，这样的事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爸妈也不知互相埋怨多少回，到后来家里人都麻木了，除了听到出事了恨恨的骂他是报应外，却也不太理会他的事了。可是你，聪明而又糊涂的严臻宇，你居然也步了他的后尘，你知道我的心又是怎么样的悲哀吗？
那次在老君山，你不是追问我到底许了个什么愿吗？本来我想在一种非常融洽的气氛中告诉你，但现在似乎不可能了，而我许下的愿也早已经验证，那并不灵，现在说出来，更是没有多少意义了。那天，冒雨跑进小庙后，看到柱梁上有一幅意境简单却含蓄的对联，我留意了一下，后来又听你说在那里许愿很灵，我就借着对联的含蕴真诚地祈愿了那个菩萨：保佑那个刚刚在山洞里牵住我手的人，保佑他浪子回头，奋发上进，一辈子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陪伴在我的身边！
好笑吧，我王思巧的心事好笑吧！
当你从娄天市被抓回来后，我真的没有打算要不理你，我只是气不过，我好几次设想你严臻宇忐忑不安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应该怎样做才会让你有一丝震动。然而又一次可笑的是我王思巧竟然是这样的痴呆与荒唐，等啊等，你终于出现了，带着你的溜子弟兄耀武扬威的出现了，虽然后来我听吴小洁说明了原委，可是严臻宇，你认为你那样做很应该吗？当我象个笨蛋一样哭着离开的时候，我甚至还有一点点妄想，你严臻宇一定会不顾一切追来的，我甚至还在想当你追来我要怎样的对你大发雷霆，然而，我真的失望了，身后只有风，连一点安慰人的脚步声都没有，我王思巧一个女孩子的颜面与尊严，在你严臻宇的心中是那么的微弱，就算是我整个的人在你心中也根本就是不重要的，可我居然一直相信着我曾在你心里住的鬼话。
最后的话不免要落入俗套，如果你严臻宇收看了这封信，那么就听我的建议，当为自己也好，当我王思巧求你也好，你醒醒吧，为自己醒醒吧，不是要你珍惜我王思巧的感情，难道你真的愿意这样一辈子漫无目标的走下去吗？我知道你已经被取消高考资格，也知道你一定已经在灰心失望，可是听我说，机会并不是没有，只要自己真诚改过，只要自己努力去争取。我爸的关系很广的，李志远的父亲那里我爸也是说得话起的，如果严叔不肯去，你就自己去求我爸，他一定有办法并且也一定会帮你的，就算不能留在一中，还可以转到市三中，问题是你要诚心去做。
当你真的彻悟并诚心改变自己后，永远真诚的王思巧会在那儿悄悄地看着你！明白吗？严臻宇！
珍重
王思巧 一九九五年七月三日晚
象一个醉心于学术研究的教授突然得到一本远古的天书，严臻宇如痴似狂地把王思巧写在笔记本上的信贪婪地读了三四遍，狂热的心才慢慢的冷静下来。
明白了，当然明白了，一直被忧闷、迷惘、失落困扰着的他一刹间什么都明白了，原来王思巧一直都是那么默默的深深的在乎着他，吴小洁感受得到，许许多多的熟悉的旁人也看得出，只有他严臻宇象个傻瓜一样感受不了她那悄悄的却倾注了全部心事的情意。心里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在猛烈的燃烧起来，原来梦想的美丽，在现实中竟然是有根据的，而那些可以点串美梦成真的事物的因子，离他也是那么的近。竟然只要他不那么固执，只要他猛一回头，甚至只要向四周偷偷瞅一眼，而不是一根筋的不管对错，只呆呆的盯着前方，他就会发现，自己其实置身在一片即将丰收的果林里，果林里的每一棵树上，都悬挂着他渴望的即将成熟的梦的珍果。只是在执拗中前行的人，有时是很难感受现实之美丽的，当他把心灵压抑在某一个角落时，眼光就开始混沌了，当他终于漠视的走过那一片林子时，就不管他怎么突然醒悟，眼前什么都没有了，茫然的回过头去，却再也辩不清来时的方向。
十九
吴小洁知道他去乡下接母亲，执意的也要跟去，严臻宇不好推辞，对于一个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了的朋友，严臻宇心中一样对她有很多的愧疚，虽然他并没有拿他当女朋友，但她却成了事实中的女朋友，因为除了王思巧，同样无怨无悔一直在乎着他的就是吴小洁了，不管将来如何，他不能也不好意思去拂了她的心意，更何况王思巧已经成了一个梦，这个梦会继续下去还是终于有一天会消亡不见，严臻宇心里仍是茫茫然一片凌乱。
在乡下刻意的小住了两天，吴小洁也全心全意的陪伴着他，刻意的两天就引来了天气刻意的变化。
春雨没来由就淅淅沥沥下起来，和吴小洁一人一把伞站在父亲的坟前，她的眼圈儿依稀有点红，他的心也凝重起来。绿意盎然又不甚挤密的坟头草在风雨中微微的摇曳，摇曳中，封棺时父亲那略带笑意的容颜又渐渐清晰起来，那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在病房里彻夜未眠哆嗦着脚的形象也逐渐明朗起来，对父亲的记忆里最深的是雪，雪诚然也是最为纯洁的物事，最能衬托出记忆中的苍白，衬托出那些刻骨铭心永难忘却的细节，与父亲有关联的那两场雪象一幅弥足珍贵的画深深的印记在他的心中，当伫立坟前，遥寄着对另一个世界的思念时，纷纷扬扬的雪就在脑海里飘飘洒洒起来。
又上老君山，雨依然轻悠悠的在南风的怀抱里摇曳着飘落，严臻宇刻意的叫吴小洁没有跟去，却不知那里是否仍有一段不可以忘怀的记忆？
雨中的老君山似乎仍然残留着两年前那个奇妙雨天产生的余韵，风渐收，雨渐小，严臻宇收拢着伞，任一些细微的雨丝胡乱的飘洒在脸上。一两天的雨虽然绵绵不断，却非常的柔和，那一树树灿烂的桃花，不但凋零得极少，好象还因为春雨的滋润显得生机昂然，“桃花依旧笑春风，”严臻宇的心中就有一丝丝甜蜜而又怅然的感觉。
走入门内，才开始端详这座自小到大不知来过多少趟却从没认真留意的小庙，正规的说这应该是一座小道观，因为殿里供奉的是太上老君的塑像，那是道教尊崇的神圣，凡夫俗子对此类事情当然不求甚解，当然也不管什么口误，把能求神拜佛的地方都笼统称为庙。
小庙其实是一个小小的院落，除开大殿、厢房、杂屋这些建筑，在围墙里的空地全部嵌着光光溜溜的青石板，在雨后透着水珠的晶莹使整个院落显得干净而又清新，雨天来求神许愿的人甚少，原本肃穆的小庙一片安详恬静，在悠然的气息中看清楚那幅字迹有点班驳的对联，严臻宇就明显地感到佛道的禅机，感到王思巧是那么的有心。
“见性求灵，四面青山齐稽首
闻经解悟，风雨人生早回头”
禅机是浅显的，王思巧的心意却是沉沉的，等到迷迷惘惘的严臻宇似乎心有所悟时，留给他的却只能是惆怅了。从庙里踱出来，雨已停，风亦住，他便开始在石径上漫步，天空忽然传来一阵嘹亮的叫声，抬头看时，一群大鸟正抖擞着翅膀掠过，“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脑海中便象影剧里的序幕一般掠过许多人的脸孔，谭海、王思奇、李志远、张纪凡、贺雨彪，慢慢的清晰，又慢慢的模糊，而后就是王思巧和吴小洁携手着走来，最后吴小洁的身影也模糊不见，眼前四周便只剩下王思巧的影子，重重叠叠的王思巧的影子便一个接一个的向他走来，仿佛在轻声的垂问他：青春啊！原本有多少的冲动？有多少的无知？在无知与冲动的背后？又有多少事可以铭记？多少事不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