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你能不能听见?”依谣边叫边冲进了河里,可是河面这么大,她游了很多地方都没有看见琅琊的影子。
“不行不行!这种找法找一天也找不到啊!”依谣站在水里,全身湿漉漉的,只能看见她漂浮在水面的上半身。她让自己冷静下来后,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面,嘴里喃喃说着:“告诉我,琅琊到底在哪里?如果你们知道,请你们给我指示!”水里面的鱼突然间都改变了自己的去向,集体向依谣的左前方汇聚而来,依谣开心地沉入了水里,朝鱼的方向流去,琅琊果然在这里。依谣很努力地搂着琅琊的脖子,把他往水面拽,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依谣的足踝,她挣扎了一会儿,才终于带着琅琊回到了路面。
“琅琊!琅琊!”依谣用双手拍打着琅琊的脸,可是冷冰冰的,什么反应都没有。依谣只得配合着自己的呼吸替他按压小腹,喝进去的水倒是吐出来了一些,可是人只是微微睁开了双眼一会儿,又昏了过去。依谣只得连忙四处寻来枯树枝,点燃了一堆篝火,又替琅琊把湿漉漉的外套脱了下来,然后才累得坐在了一边。
“这么大的人都不会水的吗?”依谣看着琅琊依旧湿漉漉的里衣,“怎么办?这样子又会得风寒的。哎,算我欠你的!”依谣又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解开琅琊的里衣。可是当自己的手指触摸到琅琊结实的胸膛的时候,还是不禁颤抖着。“我在想什么啊?”依谣狠狠拍了拍自己脑门,又把自己外衣脱下来盖在了琅琊身上,才感觉到自己头昏昏的,靠着一棵大树也昏睡了过去。
海风咸咸地拍打着坐在沙滩边上的元冥和精卫,两人身边已是一堆乱七八杂的空酒坛。精卫的青丝被风吹得张牙舞爪的,元冥笑呵呵地替她理着云鬓。精卫先是一颤,然后看着元冥已经涨红的脸颊,也不禁笑了起来,并没有躲开元冥依旧在替她整理秀发的手。
“总是在说我的事,还没有怎么聊聊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忽然对上元冥的眼眸,精卫竟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不好意思地埋下了头,笑而不答。
“被你喜欢上的人一定会很幸福。”
“为什么这么说呢?”精卫疑惑地看着元冥。
“我还记得当年我们追蒙氏女时,你说的话。宁可与心爱的人同生共死,也不苟活。这样强烈的爱,不是任何女子都赶付出的。”
“这样强烈的爱,你不觉得会给对方造成很大的压力吗?难道没有明知是火,还要拼命往上扑的感觉吗?”精卫有意试探着。
“虽说我们神族的寿命遥遥无期,但是这么漫长的生命如果一直平平淡淡,还有何求呢?偶尔活出自己的特色,轰轰烈烈地爱一场、拼一场,把命运拽在自己的手里,才能彰显出自我的价值!”
“如果有个女孩能这样爱着你,你会接受吗?”
“可是她已经不可能这样爱我了,不是吗?”精卫看着元冥灌了一口酒,一丝心痛爬上心尖。“你、你就只接受她的爱吗?”
“要不我还能爱谁呢?”元冥醉眼惺忪地看向精卫,精卫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回答,甚至还没有摸透自己的心到底在想什么。眼前的人,用战场上的坚强来掩饰内心的脆弱,用冰冷的酒水来浇灌自己冰冷的心,甚至会用漫长的生命来守候一份已经远去的爱情,自己要怎样才能走进他的内心,温暖他冰冷的心房,去让他拥有一份值得他爱的爱情呢?精卫苦笑着,抢过元冥手中的酒坛,一扬脖子,酒入愁肠,全是苦涩的味道。
又是漫长的一夜过去,元冥和精卫就在海边坐了一晚。伴着晨曦,精卫眯着眼,看着还在熟睡的元冥,她轻轻伸出手指,描摹着他的浓眉,又是心痛又是苦涩地笑着说:“如果和你青梅竹马长大的人是我,该有多好……”
精卫一个英姿飒爽的转身,红色的战袍在沙地上显得尤为夺眼。留下了身后漫天的咸味,是自己心头一夜的泪水。
篝火已经熄灭,却点燃了生命的另一堆火。琅琊终于苏醒了过来,他掀了掀自己身上的青色薄衫,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的,却在回眸处看见了靠树而睡的依谣。
“什么时候了,还在睡!”琅琊踢了踢依谣,可是依谣却没有反应。琅琊翻了翻白眼,只得蹲下身来,推了推依谣,依谣却顺势就倒在了地上。“怎么了?”琅琊一把抱起依谣,还在她耳畔轻声呼唤着,却完全没有反应,这时他才看见依谣嘴角乌黑,脸色苍白,全身冰冷。琅琊立马就将青色薄衫盖在依谣身上,然后俯身在依谣腿上寻找着,终于在右脚脚踝下方找到了被水蛇咬过的痕迹,然后自己的脑海里才慢慢浮现出,当时自己失足溺水的画面。
“自己精通医术,却总是不在乎自己!”琅琊用灵力探了探依谣身上的毒,好在还没有攻心。他轻轻将依谣平放在地上,转身拿过自己的衣服,就消失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是一把解毒的药草。
可是服下草药的依谣并不见好,药性来得太慢。琅琊只得一咬牙,把药放进嘴里嚼得烂碎,然后嘴唇贴上依谣的伤处,一边吮吸着,一边用灵力把毒液往依谣脚踝处逼。半晌过后,琅琊嘴里吐出的毒血,才慢慢见到了殷红。琅琊用手背摸了摸嘴角的血,又嚼碎了一些草药敷在了依谣的伤口上。此时,依谣才有了些知觉,嘴里嘟嚷着:“水……水……”
琅琊便用叶子给依谣乘了水,可是试了几次,叶子上的水都在到达依谣身边前就流光了。看着依谣干涸的双唇,嘴皮发白还皲裂开来,琅琊着急地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得趴在河边,包了慢慢一嘴的水,然后跑回依谣身边,让依谣靠在自己的怀里,俯身下去,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嘴里的水喂进依谣的口里。虽说依谣神志不清,可是琅琊却依旧急促不安,觉得自己身上滚烫,心跳如小鹿在怀。
琅琊忽然抬起头,依谣一边呛着水咳嗽着,一边睁开朦胧的眼,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琅琊连忙把依谣推了起来,抹干净了自己嘴角的水,然后说道:“如果你没事了就快些给我起来!赛花老爹还等你救命呢!之前的药都掉水里,我们的时间剩不了多少了!你快点啊!”说罢,自己就又先行离开了。
依谣甩了甩自己的头,看着搭在自己身上的外衣,又看了看脚踝上敷的药,无精打采地勉强站了起来,冲着琅琊的背影喊道:“你、你好歹也慢点啊……”
第二十四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今天早上巡城的时候,怎么没有看见你?”哀苍看着自己的妹妹精卫,形神疲惫的从外回来,满脸诧异地问着,“这可不像你这个女将的风范!”
精卫摆了摆手,苦笑着说:“我应该是什么样的风范呢?”
“总觉得你今天有点不正常。”哀苍双手抱肩,打量着精卫。
“我还能有什么不正常啊?”精卫连忙岔开了话题,“父王还是不肯听取你的意见吗?”
“我也没法子了!眼看着黄帝吞噬了东方,我们的父王还一点都不心急!”哀苍回头看向炎帝的寝殿,无奈地摇着头说,“每天还是在那里雕刻人偶。”
“自从逐鹿战役两战两败之后,父王就越发消沉了。总是不关心大荒时局,好像任由黄帝宰割一样!”
“这就是我最难以忍耐的地方!我们南方国富民强,军饷也充足,还有祝融一帮好将士,我们到底怕黄帝什么啊?再在逐鹿一战,也未必是黄帝胜!”
“你小声点,小心一会又被父王听见,恼你的时候。想当年我们第一武将蚩尤都不是黄帝的对手,父王自然还是忌惮黄帝三分,除非你去把蚩尤大将军给找回来,父王说不定还会动摇。”
“说得轻巧,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背着父王,满大荒的找蚩尤将军都找了多少年了。谁知道他在哪里啊?我再想想办法吧!”哀苍挥了挥手,就离开了。精卫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父王的寝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父王?”精卫轻轻推开了炎帝寝殿的房门,因为炎帝喜清静,下人小厮都不会守在炎帝身旁,所以这偌大的宫殿看来,其实是无比冷清凋敝。
“哦,精卫啊。”炎帝抬起沧桑的双眸,手中还握着刻刀和木头,案几上堆满的不是奏折而是一个个一模一样,栩栩如生的女子人偶。“快进来,帮父王看看,用什么木头刻出来的最好看。”
精卫笑着走向了父王,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人偶把玩着,她知道这是父王心中多年来都无法忘怀的情人,只是她并不知道故事的来龙去脉,也不知道这位女子究竟是谁。“我觉得这个就很好。”精卫挑了一个人偶递给炎帝,说道,“我想她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炎帝放下手上的工具,双手捧过精卫递来的人偶,慢吞吞地说着:“她不是倾国倾城,但足以让我倾心以对。只可惜,我终不是她选择的人……”
“那,父王,你有后悔过吗?她选择的是别人,你还这样爱着她。”
“她爱谁,是她的自由;我爱她,则是我的自由。这些都只是我们的选择不同罢了。在爱情里面,没有后悔,如果你觉得后悔了,那只能代表这个人并不是你真正爱的人。你爱的,还不够深……”
“明知没有结果,还要义无反顾吗?”
“当你也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你会发现,自己的心早就系在这个人的身上,你的喜怒哀乐都不再是单纯的,他的一切都会影响你的心情。义无反顾?那是因为你根本阻止不了,停止不了自己去想他,去满足他需要的一切。”
“为什么你那么爱她,她却不选择你?”
“爱情是不能强迫的。只恨自己当年年少轻狂,不懂得珍惜,当她选择了陪伴另一个人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彻底失去她了……所以,爱,你就要抓紧!”炎帝和蔼地笑着看向精卫,精卫却只是怔怔地看着人偶发呆,万千思绪都在昨夜与元冥的交心中,难不成自己将来也要刻着这些人偶,来缅怀自己从未开始的爱情吗?心如刀割般,一滴泪竟夺眶而出。
炎帝静静地看着精卫说着:“我早就放弃了争夺大荒,我只是希望你们都能拥有一份简单的生活。能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共度到老,所以我才总是劝哀苍,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争夺计划。”
“父王不认为我们会成功吗?”
“成功又怎么样?失败又怎么样?这条路,我比你们熬得久多了,也痛苦多了。我不想看着自己的子孙也重蹈覆辙。那个宫殿,那个帝位,会夺取你们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炎帝擦拭着精卫的泪痕,自己也是老泪纵横地说,“所以我才会让你们失去了自己的母亲,是我欠你们的!”
“父王!”精卫给了炎帝一个温暖的拥抱,他不是那个称孤道寡者,却比那个人更幸福,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给予她父王什么,在这个人心惶惶,兵荒马乱的时代,退让未必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为什么自己可以在战场上勇往直前,当自己面临感情的时候,也只是一味的退让和保守呢?
这样的抉择究竟对,还是不对呢?
“回来了!回来了!”阿巴郎兴冲冲地跑到赛花老爹的病榻前,兴奋地说,“您再挺一挺,依谣姑娘已经回来了,马上就能给你解毒了!你马上就会好了!”
赛花老爹颤抖着伸出自己干瘪的手臂,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住阿巴郎,一边吞吞吐吐地说:“这些年,谢、谢谢你……对我、我们家的照顾……”赛花在一边痛哭流涕地看着自己的爹说道:“爹,您别说这些了!阿巴郎已经说了,依谣姑娘他们回来了,你会没事的!”
“是啊,老爹!这些感谢的话等您老身体康复了再给我说,要不显不出您老的诚意!”
“好……好,我就留着我的这把老命,来……来给你们主持婚礼……”
“爹,你在说什么……”赛花娇羞的把脸藏进了手中的绢子。阿巴郎只是在一旁憨厚地笑着。
“来,老爹!”依谣此时正端着药碗,和琅琊一起,走到了老爹床榻旁,轻声说着,“您喝了这药就会没事的。所以赛花,你就放心吧!”正说着,赛花欲站起身来道谢,却忽然又昏了过去。阿巴郎一把接过依谣手中的药,依谣便和琅琊扶着赛花坐到了不远处的案几旁。
阿巴郎一边喂着老爹药,一边着急地问着:“赛、赛花,她没事吧?”
依谣却在把脉后,神色惶恐地看着琅琊,琅琊却依旧绷着自己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她没事,只是这段时间过于操劳了。我扶她到我房间去休息休息,一会就好的。”
于是在琅琊的协助下,三人便回到了依谣的房间。
“你还不快说!”依谣神神秘秘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对着琅琊厉声说道,“你究竟对赛花做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
“你你你!难怪说你这么一个冷若冰霜的人,也会着急替赛花老爹解毒,原来原来,原来你和赛花,那个那个!”
“哪个哪个啊?”琅琊一脸茫然。
“早就觉得你和赛花眉来眼去的。之前,之前,我给你疗伤的时候,赛花总是对你关怀备至,她还总是偷偷去看望你,是不是?”
“喂,你还真的是说话一点都不负责啊!我、我,我和她之间就根本没有什么!我和她之间怎么会有什么啊?是不会有什么的……有什么什么啊?”
“那你干嘛这么着急解释!”
“我、我……”琅琊都开始嘲笑自己了,干嘛解释啊?自己从来都不需要向别人解释自己的,干嘛给这个丫头解释这么多啊!要误会就尽情误会去啊!我干嘛这么着急她误会我啊!
“那个……依谣姑娘……”赛花挣扎着坐了起来,“你不要再说琅琊了,他是个正人君子。”
“可是,你怀孕了,你知不知道啊?”琅琊瞪大了双眼看着依谣和赛花,一则气依谣居然会觉得自己是如此轻浮之人,二则恼赛花还是做出了这件在大荒最不能被接受的事情。
“我知道……但是,并不是你所想的,我并没有和琅琊……他一直都很热心帮助我,在依谣姑娘来之前,我就认识他了,之前他已经帮了我很多。所以他后来在这里疗伤的时候,我才会经常来看他,求他帮助。”
“帮助?他能帮你什么啊?”依谣鄙视了一眼琅琊,这个冷冰冰的家伙能做出什么好事。
“你先不给我道歉,就用这种眼神看我,什么意思!”琅琊轻挑着自己的眉梢,语气尽是寒冷,眼神却一直闪着光泽和温暖。依谣并没有理他,只是看着赛花说着:“那你准备怎么办?再过几个月,就算是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我已经没脸见人的了。如果不是突然老爹中毒了,我怕我已经……”
“孩子的爹是阿皮?”琅琊冷峻地说着。
赛花没有多言,只是静默地点着头。依谣却很愤慨地说:“那就让这个阿皮出来负责啊!只要他肯娶你,外人就不会知道了。”依谣看看赛花,又看看琅琊,琅琊才说道:“阿皮就是个痞子,嫁给他,也不会有好日子的。”
“那这,嫁也不是,不嫁又会被违背贞洁罪名,给打死,那你说怎么办?”
“我娶她!”此时,阿巴郎推门而入,直接走到赛花身旁,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我娶你!我们之间从小本就有婚约在,我现在就算向大家提出娶你,他们也不会怀疑什么的。何况,我、我一直都认定了你就是我的媳妇!”
“可是,在我做出这么多不堪的事情之后,你、你还要对不该你负责的事情负责吗?”
“只要是你的一切,我都会疼爱的!不管孩子是谁的,我就是他唯一的亲爹!”
“可是,这样子做妥当吗?”赛花询问着看向琅琊和依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