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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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烈传-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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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光诚恳地道:“将军请少安毋躁,我有我的用意,先王传弟不及子,乃依国室之裔例,光无所怨,可是季叔避不就位,大统应归属于光才对,然诸臣媚谄夷叔,拥立了从弟僚登基这使我颇为不平。”
  这是他们的家事,伍子胥不便为言,公子光又道:“何况僚胸无大志,又为小人所包围纵或有取楚之心,必不会升重将军,大事必不可为,将军一定要灭楚复仇,光一身任之,但必须先助我取得大权。”
  伍子胥默然道:“那公子为什么不早说明,要我献出节略呢?那是我精心所筹思的策略呀。”
  公子光道:“将军之策略极具价值,所以君国才留下了,虽不借重将军,却必依策而行之。”
  伍子胥道:“策略中虚实只有我才知道如何运用。”
  公子光一笑道:“是的,我知道,但僚王可不会这么想,他得到这策略后,不久必有行动,但不会成功的。”
  “那就不该糟塌了我的计划。”
  “不会的,将来将军还可以运用,这是我的绝僚之计,正好藉此削弱他的势力以图之,目前吴国的大军都掌在他两个弟弟公子盖余,烛庸的手中,他得到将军的策略后,一定会选上两弟伐楚,后防空虚,一举而杀之,我就可以取得大权,那时一定借重将军。”
  伍子胥不禁苦笑了,公子光说得很客气,道是借重,实际上只是利用而已,但公子光不失为一个有见地的人物,还能看出人才而加以利用,而吴王僚,却十足是个伧夫,心雄于天才薄如纸,他的霸业注定会失败,今天廷见时他就有这个感觉,吴王僚跟楚平王是一类的人物,虽居君位而无君才,安份守己,或能自保小康,如果再心谋不轨,连仅有的一点基业都保不住了,今天也见过了吴王僚的两个弟弟,公子盖余和公子烛庸。
  也是两个标准的不学无术的浊物,风云际会,使他们坐拥重权,但绝非干城庙堂之选,靠这两个人能灭楚吗?楚平王虽然昏庸,王叔屈原却是个能臣,以周公自许,才调也不在周公之下,靠这些人是成不了事的!
  以人才而言,公子光实在比他们强多了,自己的复仇大计,只好寄在公子光手上了,因此伍子胥沉吟片刻道:“公子知遇之恩,伍员唯肝脑涂地以报。”
  这等于是个允诺,公子光大喜过望,可是伍子胥接下去道:“但一切都要等公子取得大权之后,伍员才有效力之处,目前伍员只有仍以吹箫之身,闲游市上。”
  公子光颇为失望地道:“将军,取代之计,仰仗颇多。”
  伍子胥一笑道:“公子,并非伍员推托,目前伍员绝无可用之处,而且伍员留在公子身边,只有对公子不利。”
  公子光一怔道:“这个倒要请教。”
  伍子胥笑道:“公子不利于僚王之心,他想必也有所风闻,如果公子常跟伍员接近,吴王安能无疑。”
  公子光顿了一顿,似乎为这个理由所动,但又不肯承认,伍子胥又道:“即使盖余、烛庸率兵远出,有取僚王之机,但取之非易,势必将取刺杀一途。”
  公子光又接道:“正是,所以才要借重大将军,吴王僚帐下颇多技击之士,除非有将军这样的人材……”
  伍子胥道:“公子错了,如果伍员仍以吴市吹箫人身份留居公子之侧,此举或有可能,现吴国朝野莫不知员,还会有希望吗?世人见毒蛇莫不争相扑杀,以其有毒牙能伤人身,伍员之与公子,正如毒牙之蛇,不特与事无补,且将加害于公子,为公子谋,伍员当远离为上策。”
  公子光熟思良久才道:“将军深谋远虑,实乃谋国之良臣,然不得将军,将何以取僚。”
  伍子胥笑了笑,道:“刺僚仅一人之业,流血五步之事耳,臣举一人以荐,市上游侠专诸,可当此任。”
  公子光道:“他比将军差多了。”
  伍子胥道:“不然,前日之斗,公子当已目睹,非其技不如员,乃其有轻敌之心耳,最后一击,雷霆万钧,伍员虽竭全力犹不足以当之,足见其神勇在伍员之上,或其技仍有瑕疵伍员可以击技之道授之。”
  公子光避席长揖道:“将军如肯造就,大事可成矣。”
  伍子胥笑道:“不过专诸乃市井游侠,性情耿介,富贵不足以动之,尚须善为之谋,用士之道在收其心,公子以国士视之,专诸定必以死士报公子矣。”
  公子光动容道:“愿将军教之。”
  伍子胥含笑定下了收服专诸的计划,两人又密谈了很久,才秘密地告辞而去,依然逍遥市上。
  专诸自从那天受挫吹箫狂人之后,心情十分萧索,剑是不再舞弄了,连最知己的琴伎燕娘的香闺也不再去了,终日闷闷不乐,关在家中饮酒以消愁。
  这一天黄昏时,伍子胥登门造访,专诸对这位击败自己的剑手,倒是颇为尊敬,连忙迎了进来,伍子胥见墙上挂着空的剑鞘,乃微笑道:“阁下真的不使剑了?”
  专诸长叹一声道:“朋友,听市上传说,你是楚国伍员,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伍子胥苦笑道:“伍员乃楚国之臣,身负家恨,乃至沦落市上吹箫,有什么可骄傲的,又何必要冒充呢?”
  专诸神色稍振道:“原来你真是伍大夫,那我心里还好过一点,至少我不是折在无名之辈手下,大夫亡楚一战,手刃百余人,过五关斩六将,天下闻名,专诸何敢言敌。”
  伍子胥叹道:“老弟,别再叫那些难堪称呼,家已毁,父兄之仇未复,员仅以身免,仇楚之心,如骨鲠在喉,芒刺在背,大夫,上将军,都是楚国封的,我听了都触心,老弟如果不嫌弃,你我以兄弟相交吧?”
  专诸十分激动,离席相拜道:“兄长,小弟高攀了。”
  伍子胥将他扶了起来道:“兄弟,你我既成了手足,你败在兄长手里,总不能再赌气了吧。”
  说着指了那具空剑鞘,专诸一叹道:“这是另外一回事,兄弟生不愿为第二人,本来或许可以埋首深山,苦练剑法,再找兄长一决,现在自然不能这么做了。”
  伍子胥笑了笑,道:“好,有这样的志气,才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你这具空鞘,与我这柄断箫一样……”
  说着从身上取出削断了的竹箫悬挂在空鞘之侧道:“就让这两样东西,当作我们缔交的纪念吧?”
  专诸一怔道:“兄长何必如此,兄弟弃剑是技不如人,兄长的箫是被兄弟削断的与技艺无关。”
  伍子胥摇头道:“不,那天就是你不削断它,我也准备自己砸了它,我生长在世家,音律之道,自幼习弄,这长箫也自命无双,所以离楚出亡,什么都丢下,就是把它带在身边,那知在酒楼上竟被一个女子的琴音盖了下去,兄弟以断剑之心,自然会了解我断箫之意了。”
  专诸怔了一怔道:“箫与琴是两件不同的乐器。”
  伍子胥道:“但音律之道是殊途而同归的,在这一方面,我自认永远也超不过燕娘,干脆认输也罢。”
  专诸想了笑道:“那也好,兄长反正志不在此。”
  伍子胥道:“兄弟难道志仅在剑?”
  专诸苦笑道:“除了剑之外,兄弟一无所长。”
  伍子胥道:“不然,剑道不在技精,而在藉此创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这一点我对兄弟有绝对的信心,相信你不是池中之物,慢慢地等待机会吧,对了,谈起燕娘,我倒想问了,听说她是吴市第一美人?”
  专诸道:“美人是没有标准的,她虽然美,却不会是绝色,只是她的职业使她的美容易被人欣赏而已。”
  伍子胥笑道:“在兄弟心中,她是最美的吧?”
  专诸长叹一声道:“我倒不是因为她外形的美而器重她,而是感于她的知己,为了众生多少达官贵宦,愿意量珠以聘,她独独钟情于我,这使我很感激。”
  伍子胥大笑道:“这倒难得,风尘中的佳人而能慧眼识英雄,此姝眼光不俗,兄弟为什么不娶她回来呢?”
  专诸苦笑道:“她是自幼卖身的,身价百镒,就是得头一回,也非十金不可,我这个穷措大怎么办得到呢?说来惭愧,每次召她渡曲谈心,那缠头之资,也是她私蓄里拿出来的,否则我连一亲芳泽的能力都没有。”
  伍子胥长叹道:“英雄多潦倒,才人常不遇,此乃千古同悲,但你们不能长此下去呀。”
  专诸脸现腼腆之色道:“她现在收入甚丰,因此,她的家主也不想逼她从良事人,答应她再过五年,就还她自由。”
  伍子胥道:“五年,青春易老,美人迟暮。”
  专诸肃然道:“好在我们相知在心,我尊敬的是她的人,不是她的姿色,但叫两心不移实……”
  伍子胥一叹道:“黄金百镒,我这个兄长还拿得出。”
  专诸连忙道:“不,那怎么可以要兄长的……”
  伍子胥道:“你我乃是手足情盟,怎么谈得到这些,黄金有价情无价,别说我们已经是兄弟,就是素不相识,我也愿意成全你们这一双英雄儿女,稍补人间缺憾,只可惜的是我们论交太迟,坐失良机。”
  专诸一震道:“兄长,这话怎么说?”
  伍子胥道:“公子光慕燕娘琴艺,已经用千金为聘,接到府邸里去了,候门一入深似海呀。”
  专诸如受重击,当的一声,堕碎了手中的酒爵,伍子胥道:“兄弟,你真的爱燕娘如此深吗?”
  专诸凄然一笑道:“我爱她有什么用呢,既无能力娶她,娶了也没有能力养活她,倒不如让她嫁到豪门去过好日子了,她虽然出身风尘,却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叫她跟我布衣裙钗,井臼操作,我也于心不忍,何况她最心爱的就是琴,嫁了我之后,终日操劳,也必未有抚琴的兴趣,君子爱人以德,我觉得这倒是她很好的归宿。”
  伍子胥一叹道:“兄弟,你这样就太对不起她了,她既然能在千百冠盖中,独独看中你这个穷剑手,可见她是个烈强的女子,怎能安于富贵,屈于豪势呢?公子光以暴力将她赎走她如不甘屈服,唯有一死而已。”
  专诸的脸色变了,良久才道:“公子光如果真逼死了她,少不得要为她偿命,我誓必要杀此贼而后自戕。”
  伍子胥道:“你们两人都死也于事无补。”
  专诸焦燥道:“有什么办法呢,燕娘如果肯愿意为我一死,我也唯有一死相报,反之,如果她能安于所适,我就祝福她有个最好的归宿,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
  伍子胥道:“这是你们游侠的作风,我无以置评,但以我的主意,似乎还有更好的路可走。”
  专诸忙问道:“兄长有何良策?”
  伍子胥接道:“潜进公子府邸去,把她劫出来,避居他乡,找个清静的地方,湖山终老岂不更好?”
  专诸道:“谈何容易,公子光手下甲士近千,我一个人或许还能逞险一拚,但要带着她逃走是不可能的。”
  伍子胥笑道:“带人逃走是你的事,阻止追兵由我来负责如何?我在楚国千军万马都能够杀出来……”
  专诸道:“那不是要连累兄长了吗?”
  伍子胥笑道:“我反正是一个人,逃到吴国是避居,逃到别处也是避居,有什么差别呢?
  倒是兄弟,你家中尚有老母细弱,似乎该安排一下。”
  专诸又不禁怔住,伍子胥由身边取出一个布包,道:“这里面是五十镒黄金,你先留下作安家之用,我们蒙面前去劫美,相信不会被人发觉的,等逃离吴国后住定下来,再设法悄悄前来接走高堂团聚吧。”
  专诸想了一下,郑重地一拜道:“多谢兄长了。”
  伍子胥笑道:“你又来了,这是冒险卖命的事,你只要事后不埋怨我这个兄长给你出了歪主意就成了,事关机密,我先去安排一下,兄弟则把老母安顿好,我们定于二鼓在公子府外会面,兄弟!这一去也许几年都见不到高堂,你们母子必然有许多话要说,我不再耽误你了。”
  说着告辞欲出,忽又道:“你的剑恐怕不能空鞘了。”
  专诸望望空鞘遥跟道:“不!我既已立誓不用剑,就必须遵守,这是一个剑手的尊严。”
  伍子胥皱眉道:“那怎么行呢?我可以替你挡追兵,却也要你自己也能自卫一下,总不能赤手空刃……”
  专诸道:“兄长放心好了,长剑已断不能再用,我还有一双短刃,是先人所遗,利可断金,我用这对短刃,威力不下长剑,而且也不算违誓。”
  伍子胥这才满意了道:“好吧!这可不是开玩笑,你要保护两个人的安全呢,万不能有错失。”
  专诸傲然一笑道:“兄弟假如使用短刃,恐怕还不见得输给兄长,因为短刃可以脱手掷出,杀人较长剑尤利。”
  伍子胥笑着走了。天交二鼓时分,专诸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在伍子胥府邸的东墙外会合了伍子胥,他还带了两个黑布的头罩,要分一个给伍子胥,他却拒绝了,道:“我不怕人认出来,也没人知道你我有交情,不会从我身上想到你,我以本来面目出现尤为方便,对付追兵时,我在楚国的恶名,说不定还有阻吓的作用。”
  专诸想想也对,遂不再坚持,他自己蒙上了黑布,二人越墙而入,府中戒备很松弛,他们的行动很方便,找了一阵,终于在一栋高楼上,看见了公子光正在据案独饮,面对着一个丽人,满脸戚容,手抚桐琴,发出哀音。
  伍子胥道:“那是燕娘吗?”
  专诸点点头,伍子胥道:“你上去吧,最好能劫持公子光作为人质,然后夺马而逃,我在府下阻挡别的卫士。”
  专诸点头答应了,双足一点,如夜鸟般地飘上楼栏,落地无声,然后手中双刃一分,破帘而入。
  燕娘一声惊呼,公子光却是十分地沉着,按剑起立喝问道:“什么人,居然敢如此大胆私闯爵邸!”
  专诸急于要劫持他作为人质,沉声不理,挺身进击,公子光本人的技击功夫颇佳,挥剑劈开了,同时也招呼门外三名执剑的卫士上前合攻,专诸矫捷得如一只燕子,手挥短剑,上下翻飞,迎战住三名卫士。
  但是那三个人十分悍勇,技击功夫更是精湛,专诸接连几手狠攻杀不退他们,一时性起怒吼一声,神威突发,寒光急闪,有两个人的剑被他击脱了手,一人的剑被他拦腰削断,一腿横扫,将三个人都踢翻出去。
  跟着滚身而前,两下交错,将公子光的长剑荡开,一刃抵在他的胸前沉声道:“放下剑听我的吩咐!”
  公子光十分沉稳,且也没有放下剑,只是含笑道:“壮士如果是专诸,就请以本来面目相见!”
  专诸心中大惊,不知怎么会被人看出身份的,只有硬起头皮,喝道:“我不是专诸,是要你的命的人。”
  此言一出连座上的燕娘都骇然色变,怒喝一声,手腕从琴下取出一支短刃飞扑上来,刺向专诸。
  专诸怔住,不知道燕娘怎么会拚命来行刺自己而护卫公子光的,他当然不能对燕娘还击,眼睁睁地看她刺过来,倒是公子光手起一剑,将燕娘的短刃格开了笑道:“燕娘,恐怕他真的是专诸,否则不会让你出手而不还击的。”
  燕娘的匕首被击落,可是她的大眼睛中还流露出焦急之状,急声道:“专诸!假如真的是你,还不快放下兵器,谢谢公子救命之德与成全之恩。”
  专诸也怔住了,伍子胥掀帘而进,摇着手笑道:“兄弟!放下兵器吧,这儿都是自己的人。”
  专诸的短刃离开公子光的胸口,但仍然以怀疑的眼光看着众人,燕娘却上前揭开专诸头上的蒙面布,认清是他本人,才喜形于色,投入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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