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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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主沉浮第二部-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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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没等他说完,早就包围住前面的天靖兵士,刀剑乱劈之下,血光飞溅。
  雷海城心头猛震,听那风陵领军的口气,竟是要将被俘的天靖兵士当食物吃掉。
  他自入风陵国境内,一路行来,也见哀鸿遍野,饿殍满地,路边随时可见骨瘦如柴奄奄待毙的饥民。有时候经过整座村庄,都找不出一个活人。但没想到,连风陵军中也已经到了要靠吃人肉度日的地步。
  他在历史书上,确实看到过古代战乱时期,军中以人为粮的记载。像五代时的赵思绾,起兵攻占长安时,城中无粮,便宰杀妇女孩童分发各部,充做军粮犒军。又如宋时登州人范温组织义军抗金,兵败后腌人肉为食,还把被吃的人美其名曰“两脚羊”……
  此类骇人听闻的例子并不少,可毕竟只是印在书本上的铅字,雷海城看了,最多不过在心底对遥远的残酷历史感慨一番。然而此刻亲眼目睹风陵将士个个面露狰狞笑容,眼里闪动着兽类饥饿疯狂的光芒,他胸口一阵发闷,几乎透不过气。
  泯灭人性,同类相食……万千尸骨沉浮血海,何时才有太平?……
  肩膀忽然被握住,加重的力道令他遽然回神,扭头,冷玄已骑上自己的马匹,目光慎重,低声道:“此地不可留,快走!”
  雷海城登时惊醒。望过去,有个风陵兵已等不及,用刀从个俘虏大腿上割了块肉放进口中大嚼起来。
  那人的惨叫声划破风雪,惊天动地。
  没错,再不走,他和冷玄也铁定会被这群已经饿疯了的风陵将士撕成碎片!雷海城无闲暇去同情那人,翻身上马。
  没奔出几丈远,风陵将士中就有人注意到两人,兴奋大叫:“那边还有两只肥羊,快抓住他们——”
  急骤的马蹄声从身后追了上来。雷海城和冷玄的坐骑疾驰了一上午,脚力不继,与后面风陵追兵的距离越变越短。
  不出手不行了!雷海城吸口冷风,勒马,转身,冷眼看着向他冲过来的数骑。
  藏在衣袖内的手摸上了连珠弩的机括,他瞳孔微缩,正要抬手。一箭斜地里尖啸飞出,将追在最前方的风陵兵士当胸射穿个血窟窿,“噗”地从后心露出箭头。
  雷海城一愣,迅速望向箭矢飞来的方向——
  一匹高头黑马从厚厚雪幕里窜进众人视野。马上人黑发凌空飘飞,一身火红披风也被狂风吹得猎猎张扬,宛如怒舞的红莲火焰。
  这人手里,银弓映雪,折出耀眼的反光。一箭得手后更不停歇,又从箭筒里抽出一把箭,例无虚发,接连射落七八个风陵兵士。
  每一箭,都穿胸而透,射破了兵士的护身胸镜。足见臂力惊人。
  雷海城暗赞一声,手底也没闲着,连珠箭发,瞬间也解决了数人。

第 86 章

  为首的那个风陵将领原本气焰高涨,见到红衣人出现,不禁脸色剧变。大吼道:“血衣鬼来了!大家快走——”勒转马头,绝尘狂奔。
  他手下的兵士也一阵混乱,忙不迭带了被俘的天靖兵跟着撤退,临走还不忘拖走地上的尸体和马匹。
  红衣人冷笑两声,清冽如冰,随着风势远远飘了开去。却没有趁胜追击,挂起银弓,瞧雷海城这边望来
  雷海城也正想见识下这等人物,却见此人脸上戴着个形容狰狞的木雕鬼面具,只从两个眼孔里露出双细长凤目,明锐夺人。
  红衣人倏地“咦”了声,眸光骤亮,驾马奔近雷海城和冷玄,对两人看了看,忽然伸手就去摸冷玄的面庞。
  指尖离目标还差半尺,一条马鞭刷地横空甩来,缠上他手臂。
  “干什么?”雷海城在面具后阴了脸,正想教训这莽撞无礼的家伙,红衣人反腕抓住马鞭一拽,力道奇大,竟将雷海城拖离了马鞍——
  “……”冷玄嘴唇一动,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雷海城整个人顺着那一拉之势凌空飞起,直撞红衣人。
  “扑通”,两人一起坠落马背,掉在雪地里砸出老大个坑,雪屑飞扬。
  
  好小子!这是雷海城直起身后的第一个念头。
  对面那人一双丹凤眼也精光灼灼盯着他,显然深有同感。
  两人互瞪着,陡然不约而同地喊一声,拳来脚往,大打出手。
  跌爬翻滚打了数百回合,竟是旗鼓相当,久久分不出胜负。两人越打越兴起,丝毫没有停战的迹象。
  冷玄在旁看了半天,终于清了清喉咙,摘下面具道:“无觞,别闹了。”
  “果然是你,玄兄!”红衣人惊喜之至,停下攻势。雷海城正打得痛快,没料到他说停就停,一拳刹不住砸上红衣人面门。
  细微的几声轻响,鬼面具碎裂成四五片,掉在红衣人脚边。
  红衣人索性一手撩开拂乱额头的长发,露出张轮廓如剑锋般锐利的俊美脸容,二十八九光景,眉眼出奇地浓丽,却不带半点阴柔,反而尽现男性的桀骜狂野。
  他潇洒地掸了掸满身的雪花和烂泥,走到冷玄面前大力一拍冷玄双肩,笑道:“我听说你的死讯,怎么也不相信,啊?——”
  冷玄披风下空荡荡的右袖让男子笑容瞬息冻结,不敢置信地捏了又捏,终是意识到并非幻觉,神情顿转悲愤。“玄兄,你的胳膊……”
  “上阵杀敌,死伤难免。”冷玄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伤感。打量着男子,微笑道:“你我也有一年多没见面了。你还是老样子,到处找人打架。呵!对了,你怎么会来风陵?”
 
  雷海城见这红衣人跟冷玄原是旧识,又颇欣赏这人身手了得,起了结交之心,上前问冷玄:“他是?……”
  “幽无觞。”冷玄顿一顿,道:“也就是送我面具的人。”
  雷海城恍然大悟,难怪这红衣人一见他俩就目光有异,还来摸冷玄的脸,想必是要揭开面具,看看是否旧友,顿时释怀。
  见冷玄不愿多谈断臂之事,幽无觞随即也收起伤楚,望了眼雷海城,道:“玄兄,你这个朋友身手不错,还是第一个能和我打上百招的。”
  他言语骄横,神色间却十分诚恳,分毫没有让人生厌。雷海城笑道:“彼此彼此。”
  伸手撕下了那张大麻皮面具,“我叫雷海城,幸会。”
  幽无觞本来眼含激赏,看清雷海城容貌的一刹那却完全消失,声色俱厉。“是你!”
  雷海城尚未反应过来,一记饱挟怒气的拳头已闪电般飞到面前。
  “无觞——!”冷玄想阻止已经迟了半拍。
  雷海城被这拳打得飞跌出去,没等身体摔到雪地,他手一撑,弹起身,稳稳立住。
  一抹乌青的嘴角,看到手背上蹭到的血沫,雷海城全身杀气升腾。
  幽无觞却似乎比他更激愤,捏紧拳头还想再打第二拳,被冷玄拦下。“无觞,他不是尘烟。”
  “玄兄,你开什么玩笑?”幽无觞不可思议地指着雷海城,“这小鬼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哪里不是了?他分明就是尘烟,烧成灰,我也认得这小鬼……”
  知道幽无觞是把他认成了尘烟才打出那一拳,雷海城咬咬牙,硬将怒气按捺住。可听幽无觞居然在冷玄面前一口一个小鬼地叫嚷,他只觉自己额角的青筋都在暴跳。
  冷玄蹙起眉心,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太过诡异,匪夷所思,恐怕解释上半天也未必能让幽无觞信服。见雷海城的脸色越来越青,他头痛地道:“无觞,你就别管这事了。总之,他是雷海城,不是尘烟。”
  幽无觞一双丹凤眼在冷玄和雷海城身上瞧来瞧去,半晌,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拍冷玄肩头,了然地道:“我懂了。可是玄兄,这小鬼长得再标致,也改不了恶毒心肠。你真的是考虑清楚了才收他作男宠的?小心再被他——”
  “你自己小心……”冷玄面无表情地打断幽无觞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后者刚怔了怔,背后虎虎生风,雷海城一脚已经毫不留情地踢将上来。
  “Fuck!老子哪里像男宠了?”
  少年的怒吼穿透风雪,声飘数里。
  天色阴霾沉暗。风势到了夜晚,更是凌厉惊人,呼啸着席卷空旷大地,鬼哭狼嚎。雪花大如鹅毛,还在肆无忌惮地飞舞,仿佛想将尘世间的一切都深深掩埋……
  地面积雪已高过半尺,马匹载了人,举步维艰。雷海城三人为爱惜脚力,只得下马步行。
  雷海城重新戴好了面具,脸上又多了两处淤痕,火辣辣地疼。不过看了看边上同样鼻青眼肿的幽无觞,心里总算出了口恶气。
  投身到比他实际年龄小了十岁的躯壳里,时时被人错认轻视,百口莫辩,已经够郁闷了。尘烟过于俊美的脸蛋更是雷海城的一大痛脚。偏偏这家伙还不知死活地嘲笑他,要不是最后冷玄实在看不过眼,喊了停,他绝对要把幽无觞打得爬不起身。
  嫌恶地瞪着幽无觞,“你跟着我们作什么?”
  幽无觞视线绕过走在中间的冷玄,慢吞吞地瞅着雷海城,哼道:“我跟玄兄并肩遨游山水时,你这小鬼还不知道在哪里穿开裆裤呢!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明知道幽无觞是在故意激怒他,雷海城还是气得不轻。有心再狠狠干上一架,就怕落在冷玄眼里,真把他当成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雷海城忍住了没吭声。
  幽无觞挑衅不成,也不再跟雷海城拌嘴,对冷玄肃容道:“我这次来风陵,就为了杀符青凤。”
  冷玄哦了声,他脸上也戴回了面具,无从看出表情,唯有双目在雪地里反射着异样光亮。“因为珈素?”
  “没错。”幽无觞吐出两个字便陷入沉默,走了一段路后,才低声道:“玄兄,我很后悔。如果我肯听珈素的话,不再四处游荡,好好待在她身边陪着她,或许就可以救她……”
  冷玄轻叹:“世事难料。你当时若在凉尹,兴许连你也难逃一死。”
  两人相顾无言。雷海城听得一知半解,不由问道:“你们说的那个珈素是什么人?”
  幽无觞横他一眼,不作答。冷玄静静道:“是今春被风陵处决的凉尹女王,无觞新婚的妻子。”
  凉尹女王?!雷海城一下想起了在风陵殿堂上,被制成酒器,供御焰燎与百官传酒而饮的那几颗头颅。他出于厌恶,根本没细看。
  原来,凉尹王竟是女子!

第 87 章

  暴雪到了夜半终于逐渐转弱。寒风依然狂烈,吹在脸上,几乎令人连眼睛也睁不开。
  本来还以为能在罗麇城采购到食物,但白天见过风陵将士饿极发疯生食人肉的残暴行径后,雷海城彻底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还是想办法找地方安顿下来,抓些鸟兽果腹更现实点。
  雷海城一行三人兜着大圈子绕过罗麇城,途径一个村落时,人困马乏,决定歇脚休憩。
  村落距离罗麇城东约莫数里路,规模很小,仅有十来间低矮屋舍。雷海城三人从村头走到村尾,四下死气沉沉,不见半个人影。每间屋子都门窗破烂,桌凳歪倒,家私地面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显然遭人洗劫过。
  “……这里的村民,估计都被罗麇城里的兵士抓走了……”幽无觞没有说下去,可雷海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战祸乱世,蒙难的总是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沦为他人腹中餐……
  冷玄打量了一下,牵着马率先走进座门窗尚称得上完整的屋子,“既然风陵兵士已经将村子洗劫一空,就不会再来,这里暂时还算安全。”
  三人一起动手,将屋内收拾干净,打了地铺。幽无觞劈了几张椅子在屋中央烧起火堆,立时温暖起来。
  他解开自己的行囊,拿出两小块干巴巴的面饼,给了冷玄和自己一人一块,对雷海城悠悠道:“这是最后的两块,小鬼,你眼红也没用,没你的份。”
  雷海城嗤之以鼻,“老子不稀罕。”
  看见两人又开始抬杠,冷玄无奈摇头,待要将手里食物分一半给雷海城,却被少年拒绝。
  “你吃吧,我出去找点野味回来。”这么一点点东西,吃下去能撑个一天已经不错了。他们离临渊城还有百来里路,怎么也得备足干粮再上路。
  加上件衣服,他举了根火把,出外觅食。
  眼看那点被大风吹得颤颤欲灭的火光彻底隐入黑夜,幽无觞回头,脸上再没有戏谑,正色道:“玄兄,你和这小鬼,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海城回到屋内时,携带的火把已燃尽。他身上衣衫也被雪花和汗水浸得半湿,兴高采烈地丢下一个渗着血水的包裹,对还围在火堆边取暖的两人笑道:“有好东西吃,快来帮忙!”
  抖开包裹布,里面赫然躺着几条粗肥的大蛇,已经被斩成数截,血淋淋直冒腥味。
  幽无觞猛然睁大了丹凤眼,霍地跳起,“小鬼,你居然拿这种东西回来!”
  “不然吃什么?”雷海城莫名其妙,但见幽无觞紧张如斯,忍不住讥笑道:“一个大男人,看见条死蛇都怕成这样,你的胆子也太小了点吧!”
  “你!——”幽无觞握紧了拳头,眼里怒火迸射,可看了看身旁冷玄,依旧坐得背脊笔直,纹丝不动,他慢慢地松开手,坐回原地。
  火光映在他面上,阴影重重。
  雷海城终于占了上风,心情大好,去灶下拿来铁镬,盛了干净的积雪架火堆上煮水,一边洗剥蛇肉。
  大部分要留着在路上当干粮,他用盐巴腌了起来。剩下的几段切成小块,放入水里做蛇羹。
  “可惜没有鸡,不然可以让你们尝一下‘蛇咬鸡’的鲜味。”他搅着镬里蛇肉,热气袅袅,一阵阵飘过眼前……
  “那是广,呃……一个地方的菜,让蛇来咬鸡的脖子,把鸡咬死。这样处理过的鸡肉特别紧实,然后再和蛇一起下锅熬汤……”
  这道菜,还是他以前与婷去广州游玩时吃过的……似乎很久都没有想起的名字突然在脑海里再现,雷海城略有些恍惚——
  什么时候开始,婷的音容笑貌已经被一个名叫冷玄的男人缓缓地侵蚀、取代……
  幽无觞面色铁青,望着冷玄。“玄兄,你要任由这小鬼说到何时?”
  冷玄注视着汤里翻滚浮现的蛇肉,一言不发。
  雷海城伤感片刻后便收敛心神,终是注意到冷玄异乎寻常的安静,诧异道:“你怎么了?”
  冷玄移开目光,添上段凳脚加旺火势,淡然道:“没什么。”
  幽无觞喉咙里咕哝了一声,但最后什么也没说。三人一时都沉寂下来,只听到屋内火星轻爆,窗外狂风怒号。
  肉味渐浓,雷海城舀起一大碗蛇羹,送到冷玄身前,笑道:“熟了。趁热吃吧,冷了会有腥气。”
  幽无觞瞪完雷海城,又瞪冷玄。后者低着头,几缕黑发从额头拂落,遮住了双眼。
  雷海城已经有滋有味地开始吃起来。冷玄也稳稳地伸出左手,拿起筷子,稳稳地夹住段蛇肉放入口中。
  每一口,他都嚼得很仔细,很斯文。
  蛇肉性属温,雷海城吃得又多,睡后不久便热醒,习惯性地一摸身边,却摸了个空。
  冷玄睡过的地方凹陷着,尚留余温。
  雷海城登时睡意全消,坐起身。侧耳倾听隔壁,只有幽无觞一人轻微的鼻息声。
  大概是起夜去了吧?他听着屋外风雪咆哮,拿了冷玄搁在地铺旁的披风,轻轻开门走出。
  天地一片凄白,冷玄长身挺立,站在离屋子数丈远的一株枯木边。
  他头发、肩头都已经覆盖上一层薄薄雪花,分明已在雪中站了段时间。
  黑色的衣袖袍角被大风牵扯着,凌乱飞舞。
  雷海城望过去,只看到冷玄的侧身。男人没有戴面具,脸色比脚下的雪更苍白,隐约透着惨淡青气。
  好觉不睡,跑雪里发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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