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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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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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遥望去天空中风涌云动无数黑云从四面八方向洛阳蜂拥而至但一到离城十里处即似是遇到了无形的疆界止步不前只是越积越高转眼间云层已厚至百丈还在不住向上延伸。

    洛阳城烈日炎炎如坠火中城外却是铅云压城阴风阵阵黑漆漆的一片已如子夜。

    十里一线之隔竟已是天渊之别!

    南城一处数户人家聚居的杂乱院落中一个光着脊背的老人正伏在井边不住地抖动着井绳旁边立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手捧木盆正眼巴巴地看着井口。

    老人汗如雨下每一次抖动井绳都听得井底传来咣当咣当的声音。其实这口井早已干了一天了。

    老人认命地叹了口气又晃动了一下井绳若是还打不上水来就要到洛水去背水了。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井底突然传来哗啦啦一片水声。他当即喜出望外用尽全身力气将水桶提了上来。

    縄上传来的重量几乎是平时的一倍可是桶越重老人就越是欢喜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方将一桶水提了上来。两个小男孩早就跑了过来高高举起了木盆。

    老人满面欢喜提着水桶就向木盆中倒去。第一道水流刚从桶中流出时那老人当即呆住双手一颤木桶咣当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

    流了一地的不是水而是血粘稠、暗红的血!

    哇的一声两个溅了一身鲜血的小男孩捧着暗红的木盆仰天大哭起来。

    洛阳王府中李安将绢书覆在脸上片刻之后才慢慢下移露出了一双细长丹凤目眼中冷光四射全是杀机。

    在他案前阶下正跪着一员武将不住地磕着头记记有声。

    殿中还有十余位大小官员依文武分成两列各站一边此刻皆噤若寒蝉不敢稍出大气。

    李安又将绢书打开重新看了一遍然后合成一卷啪的一声扣在桌上然后道:“你既然说洛阳异兆频现人心浮动百姓络绎出城而逃那为何不先安抚民心却花了诺大心思写了这篇折子送上来?你是不是觉得一个时辰出不了什么大事啊?”

    那武将颤声道:“秉王爷调兵镇乱小将可没这个权柄。”

    李安用力一拍几案喝道:“镇镇镇孤王让你安抚百姓你就知调兵去镇!让你这么一镇本来没乱的也就乱了!你就不懂带几个亲兵四处巡视安抚?”

    那武将吓得更加厉害了一个劲地道:“王爷息怒小将本以为愚民暴乱怕不服教化所以才来请示王爷。”

    啪!那一卷绢书从案头飞下重重地砸在他的脑袋上。绢书以红木为轴以赤铜镶两端十分沉重李安又是含怒掷出力道极为沉重。那武将脸上立刻就流下血来他却不敢伸手去擦。

    “如此胆小居然还占着城守高位若非是看在先兄份上早把你充军三千里!”李安虽在震怒之中但说话的音量不过是稍稍高了一些而已。不过这些随行的官员可都知道王爷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象今日这样已经是气到了极处。

    李安略一沉吟道:“传我之令洛阳九门紧闭所有百姓皆不得出户上街聚众私议有违令者主犯充军九族劳役三年!孙老将军令你营中轻骑每百骑为一队分出九门有此前逃出洛阳的百姓一律令其回城不从者就地诛杀。”

    “这个。得令!”那老将军倒吸一口冷气但见李安正在怒中也就不敢多言领命去了。

    李安缓缓闭上双眼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似是陷入了沉思。殿前文武都噤若寒蝉不敢稍出一口大气。

    片刻之后李安才张开双目道:“洛水浮鱼枯井涌血古木婴啼雌鸡司晨铅云围城诸位说说还有什么更吉的征兆没有啊?”

    这一次殿前文官个个面色如土面面相觑哪敢做声?

    就在一月之前洛阳城中夜时分一道黄光直冲天际隐隐有龙吟之音一时满城皆惊。第二日李安召集文臣武将及供养的修道之士升殿议事时来自南山寺的方云法师称此乃黄龙之气。他又道洛阳地处中原乃地脉汇集之所此时诸龙聚方有黄龙之气冲天而升乃大吉之兆主出圣主并将有奇珍现世。

    方云对风水堪舆上独有成就他既然如此一说其它修道之士也即纷纷附和。徐泽楷地位然只与李安谈修论道素不参与军国大事而龙象白虎二位天君当时初到洛阳方为李安所揽是以当日殿中独缺了三人。

    黄龙之气现身洛阳李安府上一时间热闹非常每到夜深人静即会有那持掌重权的官员夜拜王府道这天大吉兆既然出在洛阳当然要应在李王爷身上。他们也是藉此一表忠心。

    李安则是又忧又喜。虽则那方云后来也有说吉祸相生如此吉兆也有可能是主妖魔出世。既算是神物现世洛阳也必生动荡须以防万一。只是那时人人歌功颂德李安一时高兴也就没把方云的话放在心上。

    当时又有心腹幕僚言道黄龙现身洛阳已是满城皆知必不能瞒得过朝廷。与其引来明皇猜忌不若主动上书呈报此事只说南山寺方云大师言道此兆主有神物出世。这一来安朝廷的心二来一旦有了差错正好尽数推到南山寺头上去。如南山寺这等世外修道大派就是当朝明皇也拿他们没有太多的办法。

    李安听后深以为然于是修折一封遣快马直赴长安奏报此事请朝廷别派能臣前来洛阳主持大局以防神物落不不轨之徒手中。

    就在朝廷使臣将至洛阳之时洛阳却突遭大变乱世劫兆一一出现一个比一个凶厉。李安也是自幼修道虽然道行尚浅但也知这些凶兆任哪一个都不吉之至何况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如此局面洛阳若出的是神物而非妖孽那才是真的有鬼。

    不过事已至此他倒颇希望再出几个凶兆好收物极必反之效。

    “事已至此诸位可有何建议吗?”李安问道。

    不出他所料殿中一片死寂。

    李安摇了摇头叹一口气长身而起回后殿去了途中吩咐从人请道德宗两位仙长到景阳殿中议事。

    此时本应是黄昏时分可是如火烈日依旧高悬在洛阳上方动都不动一下仍有如正午一般。城中如下了火眼看着一株株古树刚不久的绿叶就枯黄了下去又有几株数百年的古树树身上出现数张婴儿面孔每一个均是双眼紧闭两道血线从眼中流下大哭不休。哭声远达百丈。

    洛水早已停止了流动河上浮着满满一层死鱼白花花的一片几乎看不到一点水面。鱼尸已开始腐烂洛水两崖恶臭扑鼻中人欲呕。

    城中条条大街均是空空荡荡偶尔会有一队队的巡城铁骑铿锵而过。李安之命已传遍全城百姓有擅出家门者充军劳役是以虽然人心惶惶但户户均门户紧闭生怕未逢天灾先遇**。

    洛阳十里之外暗无天日这等黄昏时分本来应尚有天光可是此刻因铅云逼城几乎已是伸手不见五指。一片黑暗中风也渐渐大了起来。风呼啸而过其声颇显凄厉若是仔细听去似可隐隐听到无数怨魂的悲号。

    洛阳三十里外渐渐现出一支蜿蜒若长龙般的骑队。前导五百铁骑人人皆持铁枪披深红甲举红色军旗。中军一千骑黑甲镶金边背心处贴一朵赤金牡丹持长铖铖柄上绑明黄旗。殿军一千骑被淡青甲饰红纹持盾扶弓马侧挂斩马长刀。

    骑队正中和后队分别行着十几辆马车奢华不一大小不等。中军一辆十六匹骏马拖动的巨大马车极为醒目车顶为云盖琉金披苏深红梨木为壁金箔贴花驾车的乃是两个白衣男子生得极是端庄秀丽直是把大多数世间所谓美人给比了下去。他们皓腕纤纤然而却十分有力又深通驾车之道手腕微微一抖黑绦长鞭已笔直地伸了出去将十六匹烈马驾驭得服服帖帖。

    车队中另有一车颇为引人注目此车方方正正较那十六乘车驾还要宽上少许车身半黑半白遥遥望去四面似都有一个巨大的阴阳鱼。车厢底座八角分指八方方位车顶为紫金华盖四角分踞一头奇兽车顶正中为一座七层玲珑宝塔周圈护栏上插三十六支天罡旗。此车就似一座法坛乃是由两头巨大青牛拉动车身虽大虽重但两头青牛力大无穷轻轻松松地行在队伍之中丝毫不见吃力显然是两头异兽。

    这巨龙一般的骑队行进在黑暗之中即未挑灯也不举火缓缓向洛阳行去。行到此时远方已可见一道巨大黄中透红的光柱将洛阳城笼于其中光柱中红莲游动就似是不住有火降到了洛阳。

    一位周身散着杀气的红甲骑士从队如飞奔来然后在十六乘马车旁骤然定住战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原地转了个圈与马车同向而行。他骑术可非是一般的精湛。

    那骑士在马上躬身沉声道:“秉相国此刻离洛阳已不到三十里但仍不见李王爷前来迎接的人。末将已遣飞骑前往洛阳报讯。只是此际天现异相洛阳莲火隐隐恐非吉兆。为相国安危计是否就在此地扎营等候李王爷的军马来接?”

    刷的一声檀木描金车窗打开现出一张十分英俊儒雅的面孔来。他肌肤如玉鼻若悬胆留着三缕长须若笑起来似还有三分妩媚然而一双星眸森森冷冷偶有杀气闪过给这张过于清秀的面孔平添几分威严。他向洛阳遥遥望了一眼又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天关上了车窗淡淡地道:“此兆果然不吉。但洛阳乃天下重地本相为国分忧就这么一点天地异变又何惧之有?吩咐下去不必等李王爷迎接了直行洛阳。”

    那骑将领命刚要离去马车内又道:“等一下我们舟车劳顿已行了一天。你去问问高公公看他怎么说。”

    骑将拨转马头片刻间就已奔到后队的一辆八乘之车旁将刚刚的话转述了一遍。

    马车中旋即响起了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咱家既不懂军国大事也不明天时地理一切均依着杨相吩咐即是。”

章二十一 摧叶折枝涤旧秽 中() 
此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洛阳王府中急驶而出向南城奔去。马车内徐泽楷与纪若尘相对而坐二人皆一脸肃穆眉头紧蹙沉默不语。马车内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寂静。

    车窗是开着的一株古树忽然进入了纪若尘的视线树身上生出一张婴儿面孔正自号啕大哭。它与纪若尘目光一触忽然止了悲声张开双眼嘻嘻地冲着纪若尘笑了起来。只是它一双眼中根本没有瞳仁竟是一对血肉模糊的空瞳!

    纪若尘一张俊脸波澜不兴一径漠无表情地直直与那婴孩对视直至古木从车窗中消失方才收回了目光。

    马车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婴孩临死前的凄厉惨叫古木树身上的婴孩面孔似是遭受了莫大的痛苦拼命地挣扎起来过不片刻它竟生生从树上挣脱出来带着条条血丝筋肉掉落在地。那些血肉一触到阳光当场嗤嗤地冒出青烟恶臭四溢转眼间即炙成了一团焦炭。而那古树树身上却留下了一个大血洞时不时向外喷出一道血线。

    马车车厢内徐泽楷赞叹不已地道:“纪师叔定力当真了得!这凩婴乃是秉黄泉秽气而生虽不如何厉害却是十分麻烦若要灭它当真需要不少道力。师叔本心分毫不动令它秽气无处着落反噬自身。这份破敌于无形中的功夫实在令泽楷佩服!”

    纪若尘转过头来面上丝毫看不到半分得色。他凝望着徐泽楷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方道:“泽楷先生你这门赞叹功夫化敌于无形之中也厉害得很啊!”

    徐泽楷呵呵一笑道:“师叔见笑了。奉承阿谀乃是俗务中必修之学任你如何大德饱学之士奉承听得多了慢慢地也就会信以为真。是以这吹拍之学实与修道一样要旨都在一个恒字上。师叔身份尊崇日后承受的阿谀奉承必不会少泽楷此时不过是先行为师叔演示一下而已。”

    纪若尘思索片刻方道:“多谢指点。”

    此时马车在洛水边一株枯树前停下徐泽楷走下马车绕着古树仔细摸索察看片刻之后方才一脸无奈地回到车中颓然坐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纪若尘看了一眼那株枯树也是双眉紧皱面色凝重。

    马车复又起行徐泽楷沉默半晌终于道:“师叔太乙五行遁中的水遁业已失效我看惟一余下的火遁也没有多大希望了。如今洛阳围城已成内外气息隔绝整个东都已经成了一块死地。若火遁也失了效力泽楷就没什么办法将讯息传回宗内了。这数日当中恐怕我们惟有靠一已之力自保了。”

    纪若尘皱眉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平白无故的洛阳竟然变成了这样一处绝地?”

    徐泽楷字斟句酌地道:“月余前洛阳黄龙之气直冲霄汉主圣人神物将于此处出世。当时我潜心推算明晚八方气脉汇聚就该是万兽来朝圣人神物现世之时。万没想到这几日洛阳气脉骤转乱世劫兆频现。今日晨起时围城已毕黄泉秽气甫现即延至全城东都骤成绝地。凡此种种当主一黯渊之魔将于明日现世为祸人间。不过泽楷风水相术不精也不知推得准不准。”

    纪若尘默然不语回想过往所阅之典藉于天下妖邪所载甚多至详然而于黄泉之所却语焉不详。只说邪魔均出自九地之下广成子所遗三清真诀中有异物志一篇将九地之魔分为三品依下上有别分别以黯渊、黄泉、九幽名之言到黯渊之魔祸乱一国黄泉之魔作乱天下生灵涂炭。而若是九幽之魔出世则将是山崩海啸天雨赤炎地涌血浆。

    未过多时马车又停在一座小庙之前。徐泽楷下车入庙刚一进门即见神像前那一株明黄大烛早已熄灭多时当下一怔。他呆立片刻这才苦笑一下颓丧地摇摇头转身上车吩咐回洛王府。

    马车缓缓起行。

    徐泽楷默然片刻方苦笑一声向纪若尘道:“师叔为今之计我等惟有死守洛王府等待邪魔出世了。师叔且去王府泽楷先回府一趟待取了法宝就过荟苑来布置。”

    纪若尘点了点头陷入沉思之中。过了片刻他忽然问道:“我看李王爷双手染血眉心色作青黑背后又似有一幽魂跟随朝夕不离此乃至阴至凶之相说不定与此次大变有关。我们在洛王府死守会不会反而是自投罗网?”

    徐泽楷大吃一惊盯了纪若尘良久方才叹息一声道:“师叔还不知其中原委。李王爷命宫三大凶星齐聚杀气腾腾乃有此大凶之相。又去岁之冬时任洛阳王的李充忽然染病辞世李王爷乃是李充之弟素得明皇喜爱遂袭了王位。不过既然师叔问起泽楷也不敢隐瞒。其实李充非是病死而是当日他偶感风寒李王爷即夜入王府一番激战之后李充所养七大方士尽皆战死他本人则被李王爷亲手灌下一壶冰梭露五脏化雪当场身亡。李王爷奏报说李充因风寒而忙他又素得明皇喜欢由此才夺了王爷。”

    一时间纪若尘仿佛看到了那一个风雪之夜兄弟相残之景。他默然片刻方问道:“泽楷先生那么此事你都是知道的了?”

    徐泽楷道:“那一晚有三位异域方士死于我手。若非有那拥立之功也不会得李王爷如此看重。”

    纪若尘向徐泽楷望了一眼见他面色笑容分毫不变当下暗叹一声又道:“这么说来王爷背后幽魂该是李充怨魂不散所至。你为何不消了它?”

    徐泽楷道:“李王爷实是颇有智勇之人。他知道亡兄阴灵纠缠不退却不让我等施法言道李充活着时都不能拿他怎样死后还能作乱不成?就让他阴灵一直跟着自己不得安宁也好。实际上李王爷命宫凶星汇聚原也不怕阴魂纠缠。”

    纪若尘沉默之际徐泽楷又叹道:“真没想到师叔生具慧眼竟能看透世人身宫命相!难怪九位真人均对师叔青眼有加!”

    纪若尘默然不答只是凝望着自己的一双手。在他注视之下车厢中忽然暗了下来只有他那双纤长有力的手亮起一团柔和的莹光。在那晶莹的肌肤中忽然泛起一点朱红随后这点朱红越来越显得粘稠逐渐渗出肌肤正是一点鲜血!

    滴血旋又化开顺着手背四下蔓延又有更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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