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里一坪少说要七位数起跳的吧,思索了好一会儿,她决定做人还是实际一点比较好。
江梓翔推开门,注意到了屋内的明亮。
他瞄了一眼时间,刚过八点,看来打扫的人还没有离开。来台湾后他发现或许得停留比原先预估的时间长,于是便搬进这层父亲因为投资而买下的高价公寓。
走进屋子里,他看见一头很直的黑发,简单的扎了一个马尾,在灯光的照射底下泛出光泽。
他倚在门边,静静的打量──
就背影看来,是个年轻的女人,这倒令人意外,他以为会做这种清洁工作的人不是外劳就是有些年纪的欧巴桑。
就见她动作迅速而且仔细的拿著拖把来回拖地,缓缓的朝他的方向移动,随著她越靠越近,他越觉得熟悉。
路承恩停下手边的工作,抬起手,擦了下额头的汗水,一个抬头,却被靠在门边的高大身影吓了一大跳。
“你──”一时之间,她无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路承恩?!江梓翔感到难以置信的皱起了眉。
她用力的吞了口口水,站直身躯,“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他上下打量著她一身轻便。
“我在工作。”她抬起头,回视他的黑眸,“不要告诉我,你住在这里。”
“我是啊!”他耸了下肩,“有意见吗?”
她能有什么意见?
这个跟她抢两个十五块饭团的男人,职位比她高,住的比她好,薪水也比她多很多,还莫名其妙的在公司的茶水间吻了她。
而她对他──一无所知。
她不知在对谁生气似的把拖把用力放进水桶里,拧干,然后继续擦地板。
“不好意思。”她用拖把推了下他的脚,“让让!”
他顺从的往一旁挪了一步,“你为什么在这里?”
“工作。”她不是很热络的回答。
“你……”他发现自己几乎无法思考,“你白天有工作也就算了,晚上还做清扫工作?!”
“不是。”她停下动作,俏脸沉了下来,“我晚上并不是一直在做清扫工作,一个星期有四天我要去麦当劳打工,一天四个小时,还可以有汉堡吃,至于这个──”她指了指地板,“如果有人需要清扫的话,我就做。”
“你疯了!”
“我很正常。”对他总是说她疯了,她觉得不以为然到了极点。她不平的低下头继续拖地。
江梓翔一把抢过她手上的拖把,不顾她反对的将它丢到一旁。
“喂!你在做什么?”她不由得嚷道。
“今天晚上我要你跟我一起吃饭,你拒绝的原因就因为这个?”
“什么叫就因为这个?!”她停下手边的工作,不服气的抬头看著他,“一个小时六百块,你知道吗?”
“当然!”他回吼,“别忘了,这钱是我要付!”
听到这个,她的脸拉了下来,“对啊!干么这么大声,你是怕我不知道你有钱是吗?你很奇怪,既然有钱可以请人打扫,还阔气得愿意一个小时付六百块,那你当初干么跟我抢那两个十五块的饭团?”
他呼了一口气,这女人真的很小气,不单对钱小气,连对事情的看法都小气。
“路承恩,那不过是两个十五块的饭团!”他不厌其烦的说。
“什么叫作不过?”她就知道跟他这种人怎么也说不通,“你走开啦!我要做事!在九点之前我得要做好离开,不然会被扣钱。”
“我知道。”他提醒,“因为合约的内容是我订的。”
若是迟了十五分钟没有打扫完,就得扣一个小时的薪水,如果她超过半个小时,今天她就做白工了。
“我就在想,什么样的人会订这么苛的条件,原来就是你这个死港仔!”
又是用这种不屑的口气批评他的血统!
“香港是哪里惹到你了?”他不悦的问。
“谁叫你们要吃掉大小姐的公司!”她气愤的回嘴。
说到底是为了莫若亚,江梓翔对天一翻白眼,“天下建设会被香港资本有机会介入,该怪的是莫家人。”
“但是不关大小姐的事。”她坚持护卫恩人。
“难道她不姓莫吗?”他冷冷的问。
“你──”一时语结,她承认他很能说,她说不过他,这总行了吧!“你走开!不要打扰我工作,我很累,想早点把事情做完,回家休息。”
确实,上了一天班,她已经很疲倦,而打扫工作又很费体力,所以她现在真的累得去掉半条命,只想早点做好离开这里,拿了钱之后回家休息。
“你也知道累?”他忍不住骂道:“你可以不要做!”
“我要赚钱。”
“我知道,”他有些吃味,“为了那个周立雄是吗?”
周立雄?!她一楞,关他什么事?她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你想要变得富有,让他后悔当初放弃了你,娶了另一个女人。”
“拜托!”她不以为然的反驳,“我根本没有这种想法。”
不过或许一开始有,但是最后赚钱和省钱成了她生活的一部份,就像毒品上瘾一般,根本戒不掉。
原本她还以为这一辈子,她就只会对钱上瘾,没料到,这个自大的香港仔出现──她内心很清楚,她也对他眷恋,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但是她才不想让他知道。
江梓翔强壮的手臂猛然将她往自己身上拉,她立刻陷进他的怀抱里。
她直觉的想要抽离,但是他灼人的唇片却随著温热的气息轻咬她的耳垂。
她浑身一颤。
“我现在在生气!”她心脏狂跳的提醒。
“相信我,”他低语,“我的火气不亚于你。”
她感到自己的脸一阵火热,然而理智还未全失,“放开我!我的工作还没做完,你比任何人清楚,我若没在时间内做完,可是要扣钱的。”
他想要诅咒,在这样亲密的氛围下,她想的竟然还是──钱!
“既然是因为我的缘故而使你延迟,我不会扣你的钱。”
路承恩五官一亮,“这是你说的!”
他点头,唇轻触了下她的。
她的心跳如擂鼓,察觉他的舌探入口中,带著某种狂热,她还没有被如此炽烈的吻过,这个吻远胜于今天在公司茶水间的那个。
“我们可以打个商量,”江梓翔缓缓松开两人紧密交叠的唇,浑厚的声音掺杂微喘,“你把晚上那些莫名其妙的工作辞了,只要听我的话就好,我会替你找一份更好的工作。”
她仰头看著他,双眼有著动人的水亮,“更多钱吗?”
他实在很好奇,她的喜悦到底是因为与他的亲密还是因为钱,他忍不住扬起嘴角,微点了下头。
“什么工作?”她可不想贸然答应,最后落得两头空的下场。
“陪我。”他大言不惭的回答。
她皱起眉头,“你心中想的是我心里想的意思吗?”
他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要她陪伴,他搂了下她纤细的腰肢,想在她累死自己之前,解救她。
“我不当男人的玩物。”她想要推开他。
“玩物?!”他忍不住失笑,“你还差远了。”
她瞪著他,“你说什么?”这个死港仔,最好有胆再说一次,她会拿拖把塞他的嘴巴!
“当玩物要把男人奉为天神,你行吗?”
她的一股气梗在喉头出不来,她……不行!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不快的问:“陪你做什么?”
“陪伴可以做很多事。”江梓翔语气轻快的回答,“吃饭、看电影、聊天……都是啊!”
这么好康?!她怀疑的看著他,“吃饭、看电影都是你出钱吗?”
她实在很杀风景,他对天一翻白眼,“当然。”
路承恩摇了摇头,“不要。”她选择拒绝。
“为什么?”
“我虽然很爱钱,但是对占人便宜没兴趣。”重点是跟他在一起变成一种金钱交易,这种感觉很糟糕,她还没有爱钱爱到这个地步,把自己的感情当成买卖。
他看著她的目光中有著无奈,“不然你想怎么样?我不要你晚上继续工作。”
“这点不是你能左右的。”每个人对生活的追求截然不同,“反倒是你有很大的问题。”
“我?!”
“对。”她肯定的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住在这种地方。”
“什么意思?”他感到太阳穴隐隐作痛,这个钱鬼不晓得又要说些什么了。
“这间公寓是你买的吗?”
“不是。”他摇头,是他爸爸买的,正确来说,这一整栋二十二楼都属于江家所有。
“我就知道。”她微扬了下下巴,“就算天下建设给你的薪水再优渥,你也不过是个经理而已,我也料到你买不起这样的豪宅,所以这一定是租的,这里的租金一个月少说要四、五万吧?”
江梓翔耸耸肩,不置可否。
“总之应该是这个数字左右,”她飞快的精算著,“你既然只有一个人,就应该去租个套房,依我们公司附近的行情,一间十坪左右的套房大概一万四、五千,这一来一往之间,你一个月单单房租就可以省下不少钱。
“还有,刚才我来的时候,发现你书房的灯没有关,你应该养成随手关灯的习惯,不要小看这个动作,一年下来,也可以替你省下一笔钱。
“再来就是,你来台湾才要待多久时间,实在不应该把开车当成你最主要的交通方式,在台北搭捷运就跟香港搭地铁一样方便,在这个高油价的时代,不开车不单可以省油钱,还能为环保尽一份心力。”
“不用钱!”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什么?!”他简短的三个字,使她有片刻失神。“什么不用钱?”
“我住在这里不用钱,水电费公司会负责,至于油钱也是实报实销由公司支出。”
路承恩双唇微张,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勾著她的下巴,替她把嘴巴阖上,“闭起来,不然很蠢。”
她吞了口口水,“不用钱?!”她飞快的眨了眨眼,“为什么不用钱?”这种好康的事,为什么她遇不上?
“车子是公司的,而这里也是香港方面安排的宿舍。”
最好有这么豪华的宿舍啦!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你们这些可恶的寄生虫!”
原本以为在台湾,他们的员工福利已经算不错,但跟江梓翔一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寄生虫?”他把双手交叠放在她的腰上,“你说我是寄生虫?”
“不像吗?”他无可否认是个英俊的男人,但是一想到他享受比她更好的福利,她无法平静,“你努力工作,我也是,但是我得自己租房子,而你却可以平白无故的住在豪宅里,用的钱是公司的钱,别忘了,公司会有这么亮眼的成绩,我也有尽一份心力。”
“我知道,但是相信我,很多事不会是平白无故。”低下头,他在她的嘴上呢喃。
他们互相凝视,她在发抖,不过这次并不全然是因为心里的愤愤不平,有绝大部份的原因是因为与他贴近的兴奋。
“那我有机会也要调去香港。”
“好啊!”他的手亲密的滑下她的身体,所到之处无不灼热她的肌肤。“只要你开口,一切如你所愿。”
“少来了!”她咕哝,“你虽然是个经理,但是上头还有很多大头好吗?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
他耸了耸肩,“到时你就知道。”
“你现在只是想找一个人,在你在台湾的时候短暂的陪伴你,等到你回去之后,一切就结束──是吗?”
听到她的话,他在她背上滑动的手一停。
与她之间的发展,他没有预设任何立场。
他一向是自己感情的主人,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而现在想要她的念头主宰了他,所以他放任自己的心。
就算两人之间的差异有多少又如何?他并不在乎。
“不回答?!”路承恩的心下沉,“代表承认吗?”
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实在也不应该太伤心,但是心头却被哀伤压得喘不过气,她就知道,不该对他动心的,从一开始,有多远就该躲多远。
“不回答,不代表承认,”江梓翔不容许她逃开,硬是把她留在怀里,“而是我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知道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她在心里思索著他的话,“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吗?”
“或许比喜欢多一点点。”
他的话甜蜜了她的心,“好吧!”她叹道:“看在这一点的份上,我原谅你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用鼻子蹭了下她的颈子。
她伸出手抱住他,并把他拉近一点。
他看到她眼睛散发光热,他满足的微笑,这次至少肯定,这样的光亮确确实实是因为他而存在。
第六章
与尚晨集团高层开会也不是第一次,所以路承恩做起来驾轻就熟。
“Ken,度假村的事,你得帮伯父盯著点。”辛钟文站起身之后拍了拍江梓翔的肩膀。
“我知道。”他微笑的点头,“我会看著办。”
“你办事,我绝对放心!”
路承恩的目光似有若无的飘向这一老一少的身上。
他们之间透露出来的熟稔令人有些意外,再怎么说,辛钟文是资本上百亿的上市公司总裁,而江梓翔充其量也不过是天下建设一个小经理,两人年纪相差少说三、四十岁,但是一点都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她瞄了下头发花白的辛钟文,前一阵子有消息指出他的健康出了很大的问题,所以绝大部份的时间,他都与日籍妻子待在日本休养,打一开始接到尚晨集团的案子时,她就有点困惑,毕竟一间以IC面板起家的电脑科技公司,为何要在去年底砸钱建设度假村,大手笔的跨入另一块不熟悉的领域,还一口气接连要在台湾东部、南部和北部三地,各盖一间顶级的度假村,几乎是同时开工。
尚晨集团开的条件优渥,有钱赚,建设公司也不会过问太多,不过这案子并不好做,尚晨集团的要求不少,让公司上下都绷紧神经,而看看江梓翔跟辛钟文之间的交谈气氛,关系打得很不错的样子,或许香港派他来台湾不是没有原因的。
就在她思索的当下,目光不期然的对上了江梓翔深邃的黑眸,她对他微微一笑,然后低下头继续收拾自己手边的资料。
“我想,你叫承恩吧?”辛钟文经过她身旁时,停下脚步微笑的问了一句。
“是。”她立即有礼的放下手边工作,抬头面对他。
他忍不住笑道:“对于美女,我的记忆力一向不差。”
听到他的话,路承恩的嘴角忍不住微扬,天下的女子皆然,赞美的话语听再多也不会腻,就算是场面话,听了也是心情愉悦。
“梓翔的能力很好,跟著他一定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辛钟文鼓励了几句,“加油。”
听到江梓翔的名字,她瞄了他一眼,低声啐了句,“最好是如此。”
“你说什么?”毕竟年纪大了,辛钟文有些耳背。
“我说──我知道!”路承恩脸上挂著甜美的笑容,见风转舵。“谢谢总裁,我一定会好好的跟著江经理学习。”
“骗子。”江梓翔的声音不大,却清楚的传进了她的耳里。
她立刻瞪了他一眼,她在辛总裁的面前给了他面子,他最好也比照办理,不然她一点都不介意跟他当场对杠起来。
“我已经叫Paul下个月回台湾,”辛钟文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只是对江梓翔说:“你跟他应该很久没见了吧?以后你有什么事就找他吧!我想,你们年轻人比较好说话。”
“我知道。”江梓翔微笑点头。
Paul是尚晨集团的未来接班人,但是从来没有在集团内担任任何职位。
辛钟文年岁已高,在去年的健康检查时被检查出有肝肿瘤,虽然开刀后病情还算控制得当,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下一刻会如何,接班的工作得加快进行,也才决定把他那个对电脑没兴趣,跑去学习饭店经营的儿子从瑞士叫了回来。
“伯父,我送你回饭店。”
“不用了,”钟辛文拒绝,“有司机。”
江梓翔一行人亲自送他下楼,路承恩则留在会议室里善后。
往往会议结束之后,她都自愿整理。
其实不是因为她天生劳碌命,喜欢做这种琐碎的杂事,而是因为会议上都会叫些外送食物,像今天她这么热切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想要把没吃完的Pizza打包带回家,份量足够当她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