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一品仵作- 第7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元修揽着孟三上浮,月杀跟上,浮了一阵儿,冒出水时,见夕阳斜照大漠,青草连绵,孜牧河蜿蜒如带,河塞辽阔,一目万里,金红照人。

    傍晚的荒漠草原,初见以为荒凉,再见忽觉壮美如画。

    两人上岸,月杀匆匆解了暮青的神甲,穴道一解,却久不见暮青呼吸。月杀一惊,待要动作,身旁忽来一道霸力,元修沉着脸将暮青扶起,孟三被他点住穴道盘膝坐在草地上,不待月杀出声,元修便以掌抚上两人后心。

    河畔忽有烈风起,风卷着草屑飞落入金河,顺流而远,河面有雾色渐起,夕阳残照,透雾色成缕,映若蜃楼。待那蜃楼淡去,岸上暮青和孟三衣衫已干,气息匀畅,只是未醒。

    “衣甲系好。”元修起身,负手远望。

    月杀面冷,正待说话,忽然转头望远。

    漠色黄风起,有马蹄声远来,不一会儿上了大漠山丘,驰逐如黑龙。

    那黑甲……西北军!

    月杀瞥一眼元修,又瞥一眼暮青干了的衣衫。怪不得元修为她通行经脉百穴,还要以内力散了她衣衫的湿气,原来西北军就在附近!他先行探路,上来后应发了讯号出去。

    元修身上带着响箭,孜牧河离桑卓神湖不远,他不知落下地宫几日,但西北军定在大漠寻他,草原上战事定紧,他发了响箭出去,十有**军中将领会见到,只是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西北军的将领元修都识得,领头那将领是戍守石关城的右将军赵良义,身后所率有四五千骑,远远见元修立在河边,赵良义不待驰来河边便跃马而下,“大将军!”

    大将军没死!

    “大将军!”黑黝黝的精瘦青年,奔来元修身边,未开口眼圈已红。

    “良义,骑兵在外,不下战马,你违了军纪,还不如你的兵。”元修将赵良义扶起,笑比夕阳灿。

    赵良义愣住,回头看那大漠沙丘,五千铁骑如龙,望河岸,军容似星河,儿郎们面色激动,却无一人下马。赵良义傻眼一笑,一指众兵将,骂道:“你们坑爷爷!下战马要挨多少军棍来着?你们伍长、陌长是哪些?回去替爷爷挨!”

    “有你这等将军!”元修笑骂,一拳砸向赵良义胸口。

    赵良义捂着胸口嗷地一叫,骂了句粗话,道:“还真疼!真是大将军!您没折在那地宫里?”

    “地宫?”元修笑意敛去,“你们见着地宫了?”

    “见着了!那里面的机关可真难搞!死了不少兄弟!”赵良义道。

    “派人去,要他们撤出来!”元修道,回头看一眼暮青和孟三,“可有军医在?先回关城!”

    “军医!”赵良义回头一喊,这才发现元修胳膊和腿上都绑着布条,衬着他身上黄金颜色的软甲,颇为扎眼,“大将军,您受伤了?!”

    他刚才太激动,竟没发现!而且,大将军身上穿的甲衣是啥?

    赵良义这才发现不仅元修身上穿着此甲,河边三人身上都穿着,只是三人都还戴着胡人面具,一时分不清谁是谁。

    这时,军医从后头驰来,到了河边下马,提了药箱下来,要先给元修看伤,元修道:“先看看孟三,他伤得重,周二……英睿伤得轻,不碍事,不必瞧她。”

    军医瞧伤要把脉,她是女子,断不能被把脉!

    元修眉头皱得死紧,他总算知道上俞村中时,她为何宁肯得罪齐贺也不叫他治伤了,什么孤僻!

    那军医在军中有些年头了,深知元修的性情,便未坚持,依着他先去给孟三瞧伤了,他分不清哪个是孟三,哪个是暮青,但到了近处一看伤情便知晓了。

    孟三身中五刀,大多在腹背,刀口颇深,却还有命在,那军医见了心中称奇,但替他清理伤口时,却发现上头已上过药,闻着有异香。那异香他曾闻过,在吴老的医帐中,那药吴老视若珍宝,乃图鄂族圣药,千金难求的三花止血膏!

    那军医自不会想到是暮青身上带着此药,只以为是元修出来时带在身上,暗道孟三也是命大,碰上此药算是捡了一命。

    军医救治孟三之时,赵良义问:“大将军,您身上穿的是啥?”

    “此事回去再说。”元修未明言,神甲之事非轻,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事若传扬出去,天下间不知有多少人会盯着这座地宫,“你先派人去地宫,把人都撤出来,里面机关重重连着暗河,若误触了机关,水淹地宫,一个也出不来!”

    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已不愿那些神甲再现世间,水淹地宫虽不错,但不能拿他西北将士的命去填。暗河水已经涌入圆殿了,地宫早晚被淹,只需时日罢了。到时派兵驻守孜牧河和地宫口,待水淹地宫再撤兵就好。

    “这……恐怕不成!”赵良义却为难道。

    “不成?”

    “不成!”赵良义挠挠头,这才想起元修刚出地宫,还不知这些日子的事,“您不知,那谁……大公子来了军中!”

    元修一愣,面色顿沉!

    元睿?

    “您落入流沙后,老将军千里传信朝中,大公子便领了青州军来西北寻您,前日刚到!那时候,鲁将军已派人自军中运来了攻城木,撞开了地宫殿里的两门……”说到此处,赵良义牙都咬碎了,气得发狠,“那地宫主人忒毒辣,石门是空的,里头都是毒虫,死了不少将士。鲁将军命人撤出来,大殿里倒上火油又烧了一遍,那些毒虫却逃窜到了里头,将士们进那两条甬道也没少死伤。更气人的是,那两条甬道尽头石门开着,地上却还有条道!两条甬道四条道儿,将士们不知大将军走的哪条,便分了四路出去,结果两路人马在三岔路上遇见,那三条道儿上全是毒虫机关,久攻不下。另两路人马在甬道尽头的石门后也遇上了厉害的机关,折损不少。”

    “前日,大公子带了青州军来,亲自下地宫寻大将军,把青州军将士的命往里填,死一批便运一批出来,说是寻不着大将军就叫将士们在地宫里给大将军陪葬!鲁将军也劝不听,如今里头已不知死了多少人了。您说让人撤出来,末将估计是难!”赵良义哼了哼,青州军倒了八辈子的霉,跟着元睿来了大漠,元睿虽是大将军的庶兄,但他瞧着就是个疯子,偏激成性,大将军若不亲自出现在他面前,他想来是不会收兵。

    元修越听脸色越沉,“胡闹!传信给鲁大,让他把元睿给我丢出地宫!不出来就打晕绑出来!”

    赵良义一听,嘴快咧到耳根后,笑道:“好嘞!”

    大将军发话就好办了!

    别说绑了元睿,就是把天王老子绑了,他们都敢干!

    赵良义边笑边往沙丘上奔,脚下忽然一停,呃了一声,一拍脑门,回身望住元修。

    “怎么?”元修见他不去传令,皱着的眉峰又紧了些。

    “忘了告诉您一件事……”

    “何事?”还有何事?家中派元睿来还不够添乱?

    “帝驾,来了西北。”

    “……”

    元修忽怔,河岸边,月杀倏地回头!

    *

    帝驾到了西北,也是前日之事。

    西北乃边关城池,未设行宫,驿馆多年未修缮,老将军顾乾曾奏请帝驾歇在葛州城。葛州城乃西北首邑大城,风景民俗皆比边关好许多,也比边关安全。可帝驾执意要来边关军中,顾老将军无法,只得将帝驾安排在了石关城内的武卫将军府中。

    石关城是西北边关五城里最内的城池,新军驻扎的城池,比大将军府所在的天下第一道关口嘉兰关城安全许多。所幸圣上这回没再固执,准了顾老将军的安排,暂歇在了石关城。

    这些日子,地宫里可热闹,西北军、青州军,还有圣上派来的御林卫都在寻元修,只是没想到他会出现在孜牧河边。

    帝驾来了西北,此事非小,军医给孟三包扎好伤口后,元修便要了赵良义手下的几匹战马,先派人往地宫和关城内报信,自己和月杀带着暮青和孟三在后头由赵良义的五千骑兵护卫着,直驰回关。

    回关,陛见!

    ------题外话------

    我感觉到高危预警,会有一大波小伙伴咬我……

    遁走,反正明天就见面了

第一百零五章 梦里见君() 
孜牧河到嘉兰关,五百里路走了五日。

    元修本可先行回关,留赵良义在身后护送暮青和孟三慢行,他却执意要与两人一同回关。两人有伤在身,暗河水里受了寒气,途中都发了热,幸而西北军常年征战,军医颇有经验,随军而行药材难运,闲时便于医帐中配了寒症热症痢疾伤药等症的药包放在药箱,战时随军,来不及把脉,药包常有大用。

    军医途中本想替暮青把脉,元修只道了句“药材未随军带着,把了脉也没法开方子,把药包煎一煎就成!”便推脱了过去。路上煎了药,孟三热症重些,一直不见好,暮青两日便退了热,只是虚得很,醒醒睡睡,如此一路回了关城。

    帝驾在石关城武卫将军府,大将军府在嘉兰关城。元修先回府中沐浴更衣,将孟三送往医帐由吴老亲自用药医治,并将暮青安顿在了大将军府中。

    还是上回暮青所居的客房,元修撤了人去,只留了月杀在房外,临走前道:“天快晌午了,此去面圣,我最快傍晚才能回府,今日只得你辛苦些了。我已吩咐了府中她需静养不得打扰,厨房若送药和膳食来,你端进屋就是,莫让他人近她的身。”

    月杀知晓她的身份,又是她的亲兵长,虽是男子,也只能由他守着房门。军中不得有女子,连他的大将军府中都无丫鬟,平日起居皆由亲兵照料,那帮混小子虽比军中粗汉心细些,可也是男子,不合适进屋照料她,万一识破她的身份,依朝律,她不仅要被治个秽乱军中之罪,还有欺君重罪。

    眼下帝驾就在军中,偏偏歇在石关城中!石关城内乃新军戍守着,她中郎将的营房便在石关城内!他将她安置在他的府邸,也有让她避开圣驾的心思。

    圣驾,她还是不见的好。

    月杀应下,无甚意见,还是那张冷着脸。

    自从元修在圆殿撞破暮青的身份,月杀便对他没了恭敬,元修知晓他的心思,未与他多言便出了院子。

    元修回房沐浴更衣,穿戴齐整出了房门时,天已近晌午。男子负手门廊下,穿戴一身红袍银甲,墨发雪冠,日色烈,银甲虚人眼,眉宇冽如霜,问:“元睿的伤如何?”

    赵良义在外候着,道:“中毒很深!军医施针封着脉,鲁将军正派人急送回来。”

    军令送到地宫时晚了一步,元睿下了地宫,在甬道里被毒虫咬伤,滚下了暗道,伤了腰骨。青州军伐木为架,将他抬出地宫时已耗了半日,那时他中毒已深。那毒虫不似大漠之物,毒颇为难解,军医只能施针封了元睿的脉,鲁大派人领着青州军将领吴正将他急送回来,大概明早就能回关了。

    “先去石关城!”元修面色沉着,大步下是石阶。

    “您真去?身上还受着箭伤呢,要不让吴老来府上先给您瞧瞧,或者干脆称伤在府上养着,圣驾指定来府上瞧您,还用得着您去?”赵良义跟在后头道。

    “说什么呢!”元修皱眉停下,道,“我若伤重下不得床榻,自会在府上养着,如今行动自如,装病非大丈夫所为!”

    他知道军中对圣上这些年的荒诞行事颇有怨言,但圣驾到底是圣驾,不可怠慢。他这一路顾及孟三和她的伤病已是慢行军了,若再称病不见驾,难免有伤圣颜。军中将士们都瞧着呢,他身为主帅,不可行此表率。

    “英睿将军伤了额上皮肉都静养不见驾,您也太实心眼儿了!”赵良义不以为然,无奈笑道,只面色有些古怪。

    说起英睿的病来,他这一路算是开了眼了,那小子脑子好使得神一样,咋受点皮肉伤就一病不起了?这身子骨儿也太弱了。

    “英睿的皮肉伤不重,她伤的是心力。此番能出地宫,皆是她的功劳,她心力过耗,歇些日子是要的。”元修面色沉了些。

    “啊?”赵良义张了张嘴,地宫中事大将军一路都未曾言过,当时在孜牧河边,他见英睿将军和孟三伤着,还以为是大将军救他们出来的,闹了半天不是?

    “行了!回来再说,且去见驾。”元修说着便往外走,走了两步停下,回身嘱咐道,“此话不可再言!如今帝驾在军中,若传入圣上耳中,要以为英睿装病避驾不见了。”

    她前些日子领旨受封,帝驾来了军中,她理应随他去谢恩的,如今病着,正是借口。也只有此事上,他才庆幸她如今还病着了。

    “哎,知道了!”赵良义挠挠头,应了声便跟着元修出了大将军府。

    战马已在府外,元修上了马,策马往石关城而去。

    *

    暮青做了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了江南,碧天春水,风细柳枝斜。烟雨洗了青瓦,她在榻上卧着,望着窗外细雨,药香袅袅随风吹打进窗台,爹端着药碗进了屋。

    药烫着,爹放去桌上,来榻旁为她把脉,许久,叹了口气。

    那口气叹得悠长,比江南的雨还绵长,似有许多话说。

    她轻轻蹙眉,身子无力,一时想不起是何时生的病,如此来势汹汹,但见爹为她操劳,总要安慰。她道:“爹,莫叹气,易老。”

    爹探着她腕脉的手微顿,随即笑了声。那笑声不似喜,倒似被她气着。

    她想,可是方才说错话了?她不想爹为她操劳,春不易老人易老,这江南春色,她想年年陪着爹看。只是她不善言辞,许是说得不中听,叫爹误会了。

    爹很少生她的气,记忆中有一年,城外一村中发了人命案,她验尸后断定是贼人夜半入屋,被发现后惊慌下杀的人。那户村人就住在山前,她从屋后发现了那贼人的脚印,断定人逃进了山里,便与捕快一同进山,一路辨着脚印搜寻。搜了大半日,当她在一处泥地上又发现了脚印,蹲下身来查探时,那贼人忽从她身后袭来,那刀险些伤了她。爹知晓此事后,头一回生了她的气,对她道:“仵作便是验尸的,缉拿凶犯是捕快之事,女儿家不可再行如此险事!”

    可古水县衙的捕快大多是些懂点拳脚功夫的粗人,缉凶拿人倒可,细心查案指望不上。她知爹担忧,却难应下。仵作乃贱籍,她多出些力,多破些案子,知县才会对爹和善些,爹在县衙里的日子才好过些。

    “日后只验尸,不查案了。”她不知如何哄爹消气,只记得他不想让她查案,此言许会叫他宽慰些。

    “哦?”爹似不信,声里含笑,有些懒,问,“做得到?”

    做不到……

    那是她一生所愿,如何做得到?

    可不如此,如何宽慰爹?

    她皱眉细思,只觉头有些痛,思来想去,终又想起爹有一愿来,道:“那……王老账房家的孙子和吴铁匠家的儿子是何性情为人,爹说来听听吧。”

    她及笄了,爹最挂心的便是她的婚事了。可她的婚事难寻,以大兴的民风,何人敢娶女仵作?更别提娘是官奴,算命先生批她命带孤煞了。

    爹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要寻好人家颇难,只得寻那家中落了难的,家风和家中子弟人品正直的。王账房是齐员外家的老账房了,那齐员外原配夫人已故,年前填了个继室。新夫人刚嫁入府中便想让娘家表亲谋了账房的差事,便私做了错账栽赃到王账房头上,以他年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