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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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3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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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皇后在城楼之上问道:“你的族人是死于姜靳之手?”

    乌雅阿吉冷笑道:“乌雅一族世居于岭南,没有他岭南王的手令,没有南图接应,图鄂族的鬼军能越过南图进入岭南境内?”

    “好!那今日就先斩一敌,告慰乌雅族人!”暮青说罢,忽然从一个侍卫腰间把刀一抽!

    铮音幽长,乘风长啸!

    岭南王猛地睁开眼,一轮红日跳入眼帘,云霞已薄,日暮将沉。

    血泼向长空,长空下洒下一把花白的发,一颗头颅坠下城楼,跌在泥里,黄尘糊了眉眼。

    天地寂静,城楼内外只闻风声,暮青手持长刀立在泼了血的城楼上,抬手拔了凤簪。金翠叮当,寒光森凉,落入侍卫怀中,伴着道清音传入城下,“持本宫之物传令淮州,命淮南道总兵邱安率兵平淮阳之乱,并八百里加急传捷报入朝,奏请朝廷即刻发兵——平定岭南!”

    ------题外话------

    这章卡到怀疑人生了……

    下章放陛下出来喘口气儿

第十九章 千里家书() 
    嘉康初年十二月十八日,仙人峡之战大捷,英睿皇后斩岭南王于南霞县城楼之上,一番功绩尚未传入汴都。

    汴都皇宫,太极殿。

    兰灯初掌,小山高的密奏堆在明黄的龙案上,火漆幽红,字戳如刀,灯影之下淌血一般。密奏皆以墨锦裹着,唯有最上头的一封装在明黄锦囊之中,步惜欢的目光落在其上,那眸波不知是惊讶,还是欢喜。

    还以为她一出宫就如同那飞鸟入林、大鲲归海,一门心思都在百姓事天下事上,竟还知道念着家事念着他?

    步惜欢瞅着家书,似瞅着心上那人,如山的奏章皆放一旁,先将那明黄锦袋提了起来,如此迫不及待,他终究是太欢喜。

    可锦袋一提起来,他就怔了怔——这么厚?

    难道不该是薄纸一张,书行两行,照旧是那句“我很好,勿念”之词吗?

    步惜欢少见地露出些许诧异之色来,随即便打开了锦袋。但信封抽出的一瞬,男子的眸底却忽起惊澜,只见信封上封着火漆,漆上盖着的赫然是个“淮”字!

    算算时日,这信送出时,她的确该在淮州。可她身在神甲军中,若写家书,应盖私印,纵然她不讲究,盖的也该是神甲二字,怎会盖淮南道的军印?莫非事情有变,此信并非家书,而是军机要事?

    步惜欢速速拆了信,明润的手指捏着泛黄的信封,竟有些发白。可见信的刹那,他怔怔地看着那皱巴巴的家书半晌,惊澜如潮水般渐渐退去,眸底慢慢漾起春波,一层一层,烂漫醉人。

    这的确是家书,薄纸一张,书行两行,照旧是那句“我很好”之词,只是“勿念”换作了“盼安”。纵然寡言,却如甘露,抚平惊绪,安了他的心。

    只是……为何皱成这般?

    心中疑惑着,步惜欢拿开了眼前的家书,目光往下面那张皱得更狠的书信上一落,少见的呆了呆。他从未有过这般神魂抽离之态,似被人施了情蛊封了穴脉,许久难动。

    意外、惊艳、诧异,乃至受宠若惊,男子的眸底刹那间明华照人,似人间银花火树,热闹欢喜。

    大殿里静悄悄的,唯有翻动家书的声响,男子看得极慢,每翻一页总要耗上许久,每翻动一页,男子眉宇间的缱绻之意总会深几许,唇边的笑意总会浓烈几分,待看到最后一页那龙飞凤舞杀气腾腾的“想你”二字时,终于忍不住伏案大笑。

    殿外的宫人吓了一跳,谁也不曾听陛下这么笑过,初时都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殿内,笑声许久方歇,步惜欢伏于案上,兰烛照着侧脸,半张容颜,含尽春风。

    不知不觉间,他重头再看家书,好似能透过手中一封封皱巴巴的情信看见女子提笔纠结的神情。他敢断言,这一沓厚厚的家书里,唯有头一封和最后一封才是她想写的。第一封被她揉了,大抵是怕他新账旧账跟她一起算,而那些荡气回肠深情缠绵的千古绝诗,有些只写了上阙便揉了,想来……是衷肠还未诉完,她便把自己给肉麻坏了吧?

    他从来不知道,一封家书能把她难成这样,但正因为得见这一封封揉烂了的家书,他才如此欢喜。

    男子垂眸笑着,眸波似海溺人,他看着家书,不知看了多少遍后才执起笔来,蘸着朱砂,似批阅奏章般在家书上画了两道红圈。

    ——鹊桥,长江。

    他是该把这家书再传给她,让她给他释释疑呢?还是……

    罢了!还是莫要传给她了。这些家书既然揉了,想必原本是弃了的,定是哪个下人心细,一并偷偷传入了宫。这差事虽不知是谁办的,可一旦把家书传回去,这人势必要暴露,这可不成,他还想留着此人,日后多办些这样的差事呢!

    步惜欢笑着将家书收好,瞥见火漆,疑问复来,遂将家书收入怀中贴身安放,这才取了本淮州的密奏看了起来。他随便从小山般的密奏上头取来一本,刚阅两行,瞳眸骤缩,那贴身收着的家书也没能使他心安,反倒忽生烫意,叫他出了一身惊汗!

    她在淮阳城?!

    步惜欢一目十行,阅罢之后又取来一本,大殿之中似生暗风,兰灯照着奏折上密密麻麻的陈奏,幽幽笺光在男子的眉宇间掠过,似千里之外的刀光剑影,一掠间,惊心动魄。

    神甲军中诱敌现形,夜审敌计,败岭南军于大莽山!

    折道淮阳,平叛问政,出赈灾良策,平商户之怨,夜审叛党,临机决断!

    神甲军、淮州军和淮州刺史府的奏折里事无巨细,满满都是她出宫之后的作为和护他于危难的良苦用心,步惜欢看着最后一本密奏,神情恍惚,仿佛又见那年,他身在行宫,面前密奏如雪,写满她从军的一路。当年,她为的是亡父,救的是一军之兵,一村之民,而今为的是他,救的是这半壁江山,南兴万民。

    她比当年成长了太多,而他也不再如当年那般受人所制了,他绝不会让她再历那孤守上俞村之险!

    “月影!”步惜欢唤了声,话音落下,殿内多了个人,他的目光却仍在手中的密奏里,“传旨邱安,皇后抵达岭南之日即是淮州发兵之时!迁延半日,朕拿他是问!”

    这些密奏里皆未提及青青审过叛党之后的事,想来要过几日才能收到淮州的密奏,但他不能坐等!青青逼许仲堂传信给岭南王,有取信岭南王之意,她应该想要替何氏前往岭南,伺机拿下岭南王!此举太险,哪怕她能拿下岭南王,也难以孤军深入。青青并非鲁莽之人,他相信她拿下岭南王后的第一件事定是奏请朝廷出兵,把平定岭南之务交给朝廷,自己则率神甲军前往南图。可岭南离汴都千里之遥,一来一去颇费时日,岭南王拥兵自重二十余年,四府三十九县中遍是他的亲信部众,朝廷晚用兵一日,就等于多给他们一日应变的时间。

    兵贵神速,不能等!等则生变,她会有险!

    “范通!”月影退下之后,步惜欢放下手中的密奏,从旁又拿起一本来。这本奏折一直摊开着,乃是淮州刺史刘振的奏折,上头是有关赈贷之策的陈词奏请,“宣陈有良、傅民生和韩其初进宫议事!”

    ……

    三人奉旨觐见之时,宫中已传更声。太极殿内宫毯瑰丽,暖炉生烟,步惜欢披着大氅融在龙椅里,闭目养神,似睡非睡。

    殿内翻动奏折之声极轻,时不时的有抽气声传来。

    岭南欲对神甲军用蛊,事先竟被皇后娘娘看穿了!

    她竟敢改道淮阳城!

    这治国之论!

    这赈灾之策!

    这雷霆的手段!

    还有,何氏竟然勾结南图密使,密谋被擒,谋夺后位?

    捧折太监将密奏分放成三堆,三人轮番阅看,耗了大半个时辰,最终连韩其初都被惊着了。

    “启奏陛下,以微臣对皇后殿下的了解,她恐有擒岭南王之意!”韩其初将陈奏叛党受审的那本奏折合起,急奏道,“娘娘胆略过人,又善察人心,岭南王很有可能会栽个跟头,此乃平定岭南千载难逢的良机!微臣以为应即刻传密旨给邱总兵,命淮州军尽早发兵岭南,不可等前方军报传来朝中再用兵,那时就迟了!”

    “旨意早已下了,这会儿传旨的人都该出城了。”步惜欢阖着眸道。

    韩其初稍怔,随即深深一恭,面容上有难以掩饰的激越之色。此番南巡之计,陛下可谓计之深远,原以为能将朝中奸佞和淮州叛党一网打尽,皇后再潜入岭南,顺利抵达南图就已经是大捷了,没想到皇后在南下途中有此惊世之举!他第一次觉得,南兴有如此帝后,兴许可以一举定江山!

    “三位爱卿以为,那赈贷之策如何?”这时,步惜欢坐直了身子,将何氏勾结南图密使之事抛去一旁,先问起了赈贷之策。

    韩其初回过神来,瞥了眼陈有良手里捧着的奏折,露出一抹苦笑。他跟随皇后多年,都被这赈贷之策给惊着了,就莫说左相和傅老尚书了。

    陈有良和傅民生此时的确惊意未定,两人凑在一起,把刘振呈来的奏折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逐字琢磨,生怕遗漏了任何不可行之处。可是此策并非空想,皇后把一切利弊都考虑到了,连个从鸡蛋里边儿挑骨头的缝儿都没给人留。

    “娘娘……真不愧为后也!”陈有良捧着奏折,憋来憋去,只憋出这么一句来。他实在想不通,暮怀山敦厚老实,除了验尸,在其他事上皆无长才,可以说是个平庸之人,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女儿?

    傅民生满面红光,指在奏折的手都在颤,“回陛下,黔西偏远,民生困苦,老臣治县二十年,深知储粮之重。臣曾施行过多次屯粮之策,皆因仓储与施济难以平衡而收效甚微。赈贷之策奇在贷上,既可济民,又可丰仓,长远计之,能济民,能赈军,可富国!刘刺史称此策利在粮仓,功在社稷,老臣以为实非夸赞之词!此策的确利民利国,待朝局安定之后,可行朝议。”

    “自古以来,政施改革皆在利弊权衡之间,从无千年无弊的万全之策,但赈贷之策非但利在当下,而且于国于民皆获利深远,其利远大于弊!臣以为,如见弊端,颁布法令严加约束即可。”陈有良附议,面色复杂,耳边仿佛仿佛还能听见皇后当年之言——我不坐你的刺史椅,不要你的惊堂木!给我一间空屋,两把椅子,天下须眉行不得之事,我行给你看!你这个州官问不出的凶手,我给你问!倒要让你瞧瞧,仵作替不替得了州官之职,女子行不行得了男子之事!

    那天,她没坐刺史椅,如今已贵为一国之后。

    那天之后,她行的的确是天下须眉难行之事,每一桩都足以惊天下。

    他不得不承认,有些女子,的确不让须眉。

    傅民生和陈有良皆有过常年治理地方民生的经验,这并非韩其初之所长,故而他只笑道:“微臣附议!”

    “好!那就等此间之事了了,再行朝议。”步惜欢倦倦地抬了抬手,范通意会,命宫人将密奏都收了回来,“这些密奏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朕倒是有兴致等着看何家何时会收到消息。”

    韩其初道:“叛党以为事成,定会迫不及待地想让消息传入都城,微臣估摸着,罢,指尖在祖父后心一点,随即将人扶着躺好,擦了唇角的血,而后便拿着药碗走了出去。

    “把药渣清理干净,换上昨日的。”何少楷将药碗递给守在门外的一个大丫头,随即便往书房去了。

    兵符在书房,何少楷取来兵符交给长随,道:“执兵符召集各位老将军到府中议事,就说是江防要事!”

    长随领命而去,何少楷缓缓地打量了眼书房,目光幽凉。良久,他绕过书桌,往那把从未坐过的阔椅里坐了下去。

    ……

    老将们来时,何少楷正在祖父的卧房里拿帕子擦着虎毯上的药渍。

    老将们惊声问道:“少都督,老都督这是……”

    何少楷就地回身,大礼叩拜道:“几位老将军,何家有难,还望救我!”

    老将们吓了一跳,急忙去扶何少楷,“少都督何出此言?我等奉军令前来议事,老都督怎会病成这副模样?有难又是何意?”

    何少楷抬起头来,眼中含泪,叹道:“一言难尽!祖父病重,榻前不宜吵闹,还望几位老将军随我到书房详说。”

    老将们只好退出了暖阁,到了书房,房门一关,几人列坐。

    何少楷立在书桌前,朝几人打了个深恭,面色忧忡,开门见山,“几位老将军可听说淮州之事了?”

    “听说了,只是不知真假。听说上午老都督和少都督已进宫面圣过了,不知可有探听到什么口风?”

    “此事属实!”

    “啊?”几位老将互看一眼,神色凝重。

    “事到如今,就不蛮几位老将军了,其实……”何少楷瞥了眼房门,院外明明有亲兵严守,仍压低声音道,“其实皇后娘娘并不在南巡的仪仗之中,如今被叛党所俘之人是我妹妹!”

    “什么?!”老将们皆以为听错了,回过神来急声问道,“少都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圣上为稳江山,欲助巫瑾登南图君位,率军护送巫瑾回国的人其实是皇后娘娘,南巡不过是个幌子。家妹因对圣上一片痴心,甘为替子冒险南巡,却不料被淮州反臣所俘。圣上三天前就收到了密奏,却因怕朝中生变而没敢声张,只是频召近臣入宫议事,直到今日,事情瞒不住了才召祖父入宫觐见!其实,祖父前天就收到了淮州出事的风声,却因怕惹圣上猜忌而没敢进宫面圣,生生在府里苦熬了两日。祖父年事已高,这两日汤药不断,今日晨起时已瞧着身子不大好,之后又与百官一样在宫门外跪了些时候,结果圣上非但没有良策,反倒命祖父亲自登船领兵布防,祖父领旨回到府里之后就咳血不起了。我没敢声张,怕圣上得知后疑祖父诈病怠防,这才私取兵符命人前去请几位老将军过府议事。眼下该如何是好?还望几位老将军教我!”何少楷抱拳跪拜,语气沉痛。

    书房里半晌无声,老将们皆在震惊之中难以回神。

    南巡之事真可谓惊天之秘,说起来寥寥数语,却绝非一时半刻所能消化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老将才发觉何少楷还跪着,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少都督快快请起!老都督的病,家医怎么说?”

    “家医说是急火攻心!祖父以为圣上频召近臣,定能谋得良策,哪知并无奇策,他怎能不急?”

    “那圣上打算如何救人?”

    “说是明调大军,暗遣死士,调的是关州军。”

    那老将不说话了,任谁都知道,这并非奇策,只能算是无奈之法。

    “哼!所谓近臣,不过是些书生!左相迂腐,傅民生只擅刑狱,韩其初更是个年轻小儿,当了两年军师,赢了骁骑营几回演练,就真以为自己深谙兵家之道,能胜任兵曹尚书的要职了!圣上亲信这些文人,结果却商议不出良策来,延误战机不说,小姐若是在淮州出了事,叫老都督如何承受得了?他又怎么对得起小姐的一番心意?”一个老将怒捶桌面,茶盏叮当作响,声似刀兵相击。

    何少楷面色悲凉,“江山岌岌可危,圣上哪顾得上一个女子的心意?”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那老将顿时怒道:“他怎么顾不了?当初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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