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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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2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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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良道:“没错,都督待人虽淡,实则心热之人,无情之举必然事出有因!”

    “那到底是为啥?”其余江南将领皆露出忧焚之色。

    西北军旧部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打的皆是眼底官司。

    韩其初在上首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笑叹一声。这一叹,将领们一齐望向上首,这才发现军师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汤良急忙问:“军师可知都督为何如此?”

    韩其初怅然一笑,神情欣慰,望着一干江南将领道:“都督如若听见你等方才之言,想必欣慰。”

    众人一听便知道韩其初清楚什么,于是纷纷说道:“军师,都督究竟出了啥事?你要是知道就别瞒着了!”

    “我们都要急出毛病来了,军师就别卖关子了,都督到底咋了?”

    韩其初叹了一声,望向西北军旧部,道:“西北军三万精骑扎营我们水师大营后方,前方便是骁骑营,今日看圣上、辽帝及侯爷之举,只怕盛京城里要出事。”

    “出事?”江南将领们心里咯噔一声,西北军的旧部们面色骤变,心中各自已有了猜测。

    “都督不与元相同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朝廷用她练兵,却也始终防着都督率水师从龙抗元,因此这前有骁骑军后有西北军的布防显然是为防水师,一旦有此布防,就说明圣上与元党要一较高下了。都督没有带走一兵一将是在保全将士们的性命,她随圣上去了,即是有生死共存之心,但她不想让我等共赴此险,她怕圣上败了,连累将士们的性命。都督宁肯绝然离去,宁肯将士们以为她贪慕荣华,也不愿将士们冒身家性命之险。”韩其初长叹一声,中军大帐里却久无人声。

    将领们呐呐难言,大帐里光线昏暗,儿郎们的眼底却跃动着明光,亮若萤烛之辉。

    “都督之心,将军们可知?”韩其初望着西北军旧部们,痛声道,“都督生是女儿身,却有儿郎之才,从军报国,断案平冤,身负杀父之仇,肩背将士之命,心坚如石,志比青天!女子之身尚且能担如此重负,相比之下,将军们的心却是如此易寒!”

    将领们握拳屏息,难发一言。

    韩其初接着道:“将军们难忘西北,在下理解。西北军乃是侯爷所建,侯爷戍边十载,修筑城防,外抗胡虏,内剿马匪,守一方疆土,护一方百姓,实乃天下英雄儿郎。听闻当年侯爷与将士们同食同寝亲如兄弟,将军们心服侯爷,难侍二帅,盼归西北,实乃人之常情。将军们重情重义,却也薄情寡义,都督亦曾守过百姓杀过胡虏,还曾追剿回西北军发给军烈家眷的抚恤银两,后又以俸银贴补将士们,一腔心意皆付军中,而将军们念着侯爷之恩,却不肯将这重情重义之情分与她一分!敢问将军们可有同袍战死沙场,抚恤银两一事上可有人受过都督之恩?都督有何处对不住将军们?”

    依旧无人出声,却闻骨节咔嚓之声传来,江南将领们紧握拳头,眼神如刀。

    西北将领们低着头,其实不是都督不好,而是她不擅排兵布阵,虽有军师在,但为将者不擅此道,如何带兵?每当此时,他们总想起大将军,加之妻儿老母在西北,他们不愿一辈子在盛京,总是想回去。

    韩其初见将领们不说话,长叹一声,道:“纵然都督用心至深,但离去之前终归是没有交待,既如此,不愿将军们猜疑,今日军帐中的言行亦不按触犯军规论处。都督今日有生死之忧,在下难以束手旁观,愿为都督赴汤蹈火死生无怨!但倘若今日事败,必将身首异处,将士们皆有家眷,因此在下不愿强求,谁要离去,现在就走吧!”

    将领们一愣,一齐抬头看向韩其初。

    韩其初背身而立,仰头闭眼,问:“有谁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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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武汉回来了,这章强迫症犯了,本来上传了,觉得不满意又拖回来删了重写,改了四五遍总算找对感觉了。

    昨晚放音乐哄元宝睡觉,结果他还没睡,我先被催眠了……也是醉醉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主帅之择() 
依大兴律,擅离军营者一旦抓回可按逃兵论处,那是死罪。西北军的旧部中虽有心在西北的将领,但众人多是老将,心里清楚军规军纪,死罪谁也不想犯,更不想担逃兵之名,因此心里再想着西北,也没人提出离开。

    可今日朝廷出了事,军师发了话,他们可以回西北了。

    将领们面面相觑,目光各异,就是没人出声。

    “都督有险,发兵宜早不宜晚,你等只有一盏茶的时辰,如若不走,那便听候调遣随军入京!战事一起,生死不得有怨,临阵变心者按叛军论处,定斩不饶!”韩其初回身,青袖一拂,衣冠文弱,目光棱棱。这目光乍一见竟有直冲万丈横斩翠微之势,其锋锐叫人想起他在西北上俞村计遣四员猛将杀八百马匪的旧事,不由心生寒意。

    将领们静默了一阵儿,而后有人开了口。

    “有罪无罪自有律法可依,军师此话形同私放,俺们怎知事后朝廷会不会追究?”率先开口的是那都尉。

    韩其初道:“朝廷大乱在即,圣上且难自保,哪有心力追究此事?将军们放心离去就是!”

    “好!俺走!”身边的将领尚在互换眼神,那都尉率先除盔卸甲,对周围江南将领们愤怒的神情视而不见转身就走,走到军帐门口时回身问道,“还有谁要跟俺一起走?”

    又一阵儿静默之后,一名将领开始除盔,他没抬头,卸下甲胄后仔细地叠好,双手捧着郑重地摆放到地上,起身时道:“俺敬佩都督,可俺在西北还有老娘,不想老死京城或是战死江上。俺要是死在西北,老娘兴许还能见着俺的尸骨,就算死在关外,老娘也知道俺是为了杀胡人战死的,知道俺是为国捐躯……好过俺死在江上,尸骨难寻,杀的还是自己的同胞!”

    刘黑子等人闭了闭眼,怒色渐收,只剩一声叹息。

    此话也不能说错,只能说人各有志,日后各自珍重吧!

    帐中渐渐传出卸甲之声,将领们一个接一个地将盔甲叠好摆放在地上,退向军帐门口时无人抬头。西北遍地好儿郎,这是他们一生中做过的唯一一件愧事,然而无奈,哪怕至死心怀愧疚,也依旧想念西北的土地,想念妻儿老娘。

    军帐门口站了十来人,皆是都尉一级的将领,当再无人卸甲,那带头出走的都尉看向其他人,问:“军侯们不走?”

    水师中有四路军侯——章同、侯天、老熊、莫海,其中三人都是西北军的旧部,三人却无一人卸甲。

    侯天笑了笑,一改痞态,神色惆怅,“兄弟们走吧,老子没爹没娘,打小儿就是混混,能穿上这身将袍是受了大将军的大恩,但老子欠那小子……欠都督一条命,不还老子过意不去。至于死在哪儿,老子不在乎,反正没家小,在哪儿都是兄弟们帮收尸。”

    那都尉无话可说,问莫海:“军侯也不走?嫂子前年给您添了个大胖小子,您都还没回去看过。”

    莫海愁眉深锁,看向老熊和卢景山,问:“你们呢?”

    老熊低头道:“俺就不走了,当年是俺随鲁将军去江南征的兵,那时都督是新兵,俺是陌长。俺跟都督说,西北军的将士们亲如兄弟,兄弟有难,俺不能走。”

    “这是江北水师,不是西北军!”那率先出走的都尉甚是激动,“熊军侯莫不是糊涂了?都督有难,难道大将军就没有?都督贵为皇后,和圣上是一家,大将军之父却是当朝相国,圣上和元家水火不容,今天就要拼个你死我活,军侯担心都督有险,难道就不担心大将军有险?”

    “大将军修筑边防戍守国门,战功赫赫志虑忠纯,圣上不会为难大将军的。”老熊撇开脸,低声道。

    那都尉冷笑一声,咄咄逼人,“军侯倒是信圣上,你咋知圣上不会为难大将军?”

    “俺是信都督!都督瞧上的人,准错不了!”

    “那要是错了呢?”

    “俺拿命换!成不?”老熊握拳抬头,紧紧盯着那都尉,声音嘶哑,两眼血红,“都督有险,大将军也有险,你说哪个是能眼睁睁看着去死的?大将军武艺高强,进城时有五千精骑随身护卫,都督身手虽然也不错,可她不懂内力,临走时身边只带了越队长一人,俺先救都督有啥错?!要是圣上想杀大将军,俺头一个拿命去换,俺别的本事没有,就身量高壮,刀枪剑戟只管朝俺招呼,俺死也会站着,挡在大将军前头!”

    老熊死死捏着拳头,青筋迸显,神色狰狞。那都尉看着他,一时语塞,只得看向卢景山。

    老熊是暮青新兵时期的陌长,又与她在上俞村中同生共死过,情义自然深厚些,但卢景山和莫海一直在念着西北,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俺留下。”令人没想到的是,卢景山竟要留下,“兄弟们当中,数俺跟着大将军的年头儿久,那年突袭勒丹,俺刚当上陌长,一百名将士进了塔玛大漠,活着出来的……只有俺一个。那些将士是俺头一回带的兵,尸骨埋在了大漠,只有衣冠送回了家中,原以为还有那二十两抚恤银,没想到全让狗官给贪了!军师说的对,这恩得报,那百余将士不在了,俺这陌长得替他们报!”

    卢景山怅然一叹,问莫海:“你呢?”

    莫海低头不语,甚是难言。

    卢景山见此又叹了一声,道:“这些将士里属你军职最高,路上你带着他们,俺们也放心些。回去吧,你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咱俩是同乡,俺爹娘就托你多照看了。”

    莫海抬起头来,没敢看章同等人,只望着卢景山,沉默了片刻后郑重地点了头,“俺知道你攒的银钱收在哪儿,待会儿给你捎回去,往后卢大叔卢大娘就是俺爹娘!”

    “那多谢兄弟了。”

    “珍重!”

    莫海抱拳相辞,随即卸甲,甲胄摆放在地上的声音铿锵沉厚,莫海退到帐前才看向韩其初,抱拳道:“军师,对不住了!”

    韩其初摇了摇头,摆了摆袖,随即负手一叹,莫海便带着十几个卸甲的都尉退出了中军大帐。将领们低着头,没人多看一眼,也没人多说道别之言,因为众人心如明镜,莫海等人这一退,隔的不是眼前这一道中军大帐的帘子,亦非千山万水,而是主帅之择政见之隔。

    这一退,日后恐难再见,再见之日恐怕便是生死相拼之时,奈何这世间有太多的恩情可念,难以取舍,只得拼却血肉之躯以性命相护,求的不过是男儿在世无愧于心。

    江北五万水师皆是江南儿郎,唯独将领之中有西北军的旧部,莫海等人走时没带走一个兵,唯独战马是他们从西北军中带出来的,因此十几个将领回营帐收拾了衣裳盘缠,随后策马出了军营。

    见有将领出走,水师顿时炸了营儿,莫海原先所在的北大营的陌长们聚集起来,一齐赶往中军大帐,想问问出了何事,走到半路忽闻鼓声,战鼓响如春雷,自沙场方向传来!

    万军一齐望向中央沙场——点兵了!

    中军大帐里,韩其初立在军案旁,望着下首神情肃穆的将领们,听着战鼓擂动之声,道:“今日留下之人,日后出身不论,皆是我江北水师的将士,当祸福与共生死不弃!谁若背弃,必将军法处置!”

    众将领跪地抱拳,齐声道:“任凭军师调遣!”

    刘黑子道:“军师,俺们怎么才能救都督?您刚才说元相防着咱们,前有骁骑营,后有西北军,那咱们要去盛京城,出得去吗?”

    “那就杀出去!西北军的大营离咱们这儿有二三十里地,咱只要在西北军赶来前干掉骁骑营那帮孙子,杀进城里去就成!”一名都尉道。

    “哪有那么容易?别看骁骑营回回输给咱,但那是因为军师的计策好,朝廷又不让咱死拼,说白了,以前压根儿就没动真格儿的!这回要来真的,咱们路上必定经过骁骑营,在官道上遭遇骑兵,咱们怎有赢的可能?”汤良道。

    “没错!水师的优势在于水战,陆上拼杀,咱干不过骑兵,就算侥幸到了盛京城外,问题也不过是刚刚来而已。按军师的推测,今天盛京城里必有一场较量,那么城门十有*是关了,就凭咱们这五万人马攻得破皇城的城门?只怕咱们刚叩城门,后头西北军的精骑就赶到了。到那时,前有万箭,后有铁骑,我们才真是要等死。”乌雅阿吉吊儿郎当地道。

    章同看了三人一眼,点头道:“不错,长进不少。”

    话是对三人说的,章同却特意多看了乌雅阿吉一眼,目光暗含审视。当初,都督回营那夜,正逢乌雅阿吉当值倒泔水,他被打晕在西大营后面的林子里,后来都督瞧他资质不错便让他进了特训营,而后这小子一路升至都督的亲卫和西大营一营都尉。起初他以为乌雅阿吉只是个寻常的异族小子,后来才发现此人有些深,有时让人看不懂,比如此时。

    为将者当有洞察之能,天时地利、敌我优劣,缺一不可,行一步应有算百步之能。刘黑子和汤良这一年来长进颇快,也只看到了发兵路上的局势,乌雅阿吉却已算到了盛京城下,这恐怕是老熊等久经沙场的老将才能预见得到的。

    果然,卢景山、老熊和侯天都看了乌雅阿吉一眼,目光微讶,但战鼓已传,大军已在沙场待命,军策应当尽早商量出来,因此谁也没再多想,侯天道:“我说你们,脑子不灵光还老想军策干啥?这不是有军师在吗?军师既然要救都督,想必是有法子了。”

    将领们一齐看向韩其初,见他莫测高深地笑了笑。

第二百五十九章 腹黑军师() 
“何必担心骁骑营?自有人为我军引开他们。”韩其初意味深长地道。

    “谁?”将领们有些懵。

    韩其初笑而不答,问卢景山等人:“你等觉得,莫军侯等人出走后会即刻回西北?”

    卢景山等人一愣,随即恍然,卢景山和莫海是同乡,最了解他,因而说道:“海子不会回西北,他们担心大将军,出了大营会直往盛京而去!”

    老熊道:“军师之意是他们会在路上碰上骁骑营?可是他们已经脱离水师了。”

    “你觉得骁骑营的人会信吗?”韩其初胸有成竹,笑意莫测高深,锋芒毕露,“骁骑营将军季延败给我数回,十分忌惮我,他若见到莫军侯等人,必定会疑心所谓的出走是我的一计,为了不让水师的将领混入城中,莫军侯等人就算磨破了嘴皮子,季延也不会放他们过去的。”

    老熊恍然大悟,但随即一惊,还没开口便被卢景山抢了先。

    “那海子他们岂不是有险?”

    “何险之有?季延与元大将军乃是发小,私交甚笃,莫军侯等人是元大将军的旧部,季延绝不会伤他们的性命,但也绝不会让他们轻易入城。”韩其初看着卢景山,神色如常,喜怒不露。

    卢景山和莫海有同乡之谊,又在边关共过生死,情谊难以一时半刻便淡去,他的反应实属人之常情,他并不觉得不妥。相反,如若卢景山担忧关怀莫海等人会令他不快而多加掩饰,那才说明此人重利且有心机。从他留下的理由到他方才的表现,此人应非背信弃义之辈。

    “那……俺们该咋办?”卢景山松了口气,却想不明白韩其初有何良策。

    “我们叫不开盛京城门,季延能叫开。”韩其初一笑,轻描淡写地道,“想进城,只能行擒贼先擒王之道——劫季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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