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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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2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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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她断案,从未像今夜这般心疼过,只望她歇歇,别再想了。无论元谦和柳妃之间有着怎样的故事,她的杀父仇人和元谦亲手毒杀她爹的理由她都知道了。

    暮青低着头,忽然转过身来,将脸埋进了步惜欢的怀里。她少有如此脆弱、如此需要依靠之时,步惜欢抱着她,听到她的声音闷在他胸膛里,微颤,“我爹死得太冤……”

    “嗯。”男子闭了闭眼,眉宇间被沉痛和自责占满,唯有此事,他不知如何安慰她。当初没有救人是他做过的最自责懊悔的一件事,此生难以释怀。她的气息极烫,他的心口像被烧开一个洞,生疼入骨。

    “我杀他时失手了,他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元家这回必定更加怀疑我了。”

    “无妨,眼下彻底肃清元谦和晋王一党才是要务,仅岭南和青州两地有起兵之险就够元家头疼的,他们还没空理会你,否则今夜不把你的身份弄清楚,你是走不出相府的。”

    “倘若岭南和青州起兵,是否对你也不利?”

    “莫要担心我,你可还记得青州将军吴正?”

    “嗯。”暮青闷闷地应了一声,吴正是随元睿一同到关外地宫里的青州将领,毒杀元睿的事被她看穿后,元修便将其拘禁了起来,率军还朝时才放青州军回去了。

    “此人已死,他回青州的路上,我便派人将他刺杀了。”步惜欢感觉暮青怔了怔,于是接着说道,“他那时已得手,没想到会被你揭穿,若是让他将此事报知元家,对你回朝不利,我将其刺杀后,命隐卫替了他。”

    暮青闻言从步惜欢的怀里退了出来,皱眉问:“吴正被换成了隐卫,难道没被他的家眷察觉?”

    步惜欢惯用此计,但军中将领不是行宫男妃,男妃们多是出身低微的男宠或朝臣府中不得宠的庶子,皆未娶妻成家,又常被忽略,了解他们的性情的人少,加之他们常年住在行宫里,性情大变也不奇怪,因此男妃们才可以放心地用隐卫替换掉,堂而皇之地住进朝臣府中。但吴正不同,他乃朝廷武将,有妻妾儿女,隐卫如何瞒得过他的家眷?

    “吴正刺杀元睿的差事办砸了,被元广罚门,这半年来没与家眷住在一起,因此无人察觉。”步惜欢漫不经心地一笑,他与元家周旋多年,太了解元广的性情,早就料到吴正必早贬黜,因此在命人刺杀吴正时才放心地叫因为替了他。

    “这些年,晋王被困盛京,岭南王因此受制于元家,与江南水师何家不睦,但这回岭南王若是被逼急了,与何善其联手,那么元家就可能失去江南,若此时青州再起兵,江北生乱,其后果绝非元家能承受的。元谦一党与关外的勒丹和狄部有勾结,如若此时胡人叩关,青州军从后方反扑西北,则元修必危!虽然元家手中还有另外两军的兵权,可与西北军合围青州军,但如此处置,即便平息了青州之乱,所损失的粮草兵将也一定不少。元家准备多年,现已离自立之期不远,如非万不得已,不会用此损兵折将之法。因此,刺杀才是上策,朝中必会先派人刺杀青州总兵,如若得手,一可收回青州兵权,二可不必损兵折将,为何不为?”

    暮青对政事总是不如步惜欢通透敏锐,但她学得很快,一听便懂了,“青州总兵与元谦勾结,元家已不能信任青州军里的将领,除了吴正。吴正毒杀过元睿,可见其并非元谦一党,因此元家一定会重新起用吴正,如果他得了手,青州军便会由他接手。”

    “聪明!”步惜欢笑赞,将暮青重新拥入怀里拍了拍,“所以,不必担心我,刺杀青州总兵的事,必会如元家所祈祷地那般顺利,然后青州的兵权便是我的。”

    暮青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也不知这人如何总能在不经意之处布局等待,行一步谋十步的,或许这便是天生的政治家。

    但她对江南还有些不放心,“那岭南那边呢?”

    步惜欢叹了一声,说不让她多想,总是没用。他将她抱到暖榻上坐着,从衣柜里捧出张毯子盖到她腿上,特意盖了盖她的小腹,随后到桌边倒了杯热水来,“岭南王早年丧女,只有晋王一个外孙,爱其如命,他或许会和何善其暗中谈判,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动。我年年去汴河行宫,何善其因与元家不睦,故而尊我为主,虽然他的心思不见得比元家少,但麾下水师看似雄踞江上,却不擅陆战,因此他虽有不臣之心,却比元家差些火候。江南虽险,但也不是朝夕便危,他们各有各的算计,都想要这大兴江山,岂能真为盟友?”

    步惜欢慵懒一笑,似胸有成竹,万事不急,还有心情关心暮青的嗓子,“暖暖身子,忙了一夜,说了不少话,也不怕伤了嗓子。”

    暮青接过水来,却不赞同此话,“我今夜说话不少,但并未大声喊叫,且我去相府前用过晚饭喝过汤水,我不认为区区两个时辰,会让我伤了嗓子。”

    她习惯性地纠正他,觉得步惜欢幼时过得再苦,也终是在王府和宫里长大的,矜贵。

    步惜欢瞧着她,气得发笑,“喝水!”

    暮青看了一眼他斥责的眼神,这才默默低头,喝水。

    水温有些热,但她腹中生寒,喝着正好觉得舒服。步惜欢看她喝着水,神态比刚刚回府时好多了,这才松了口气。她刚回来时那只不停地说着案子的模样,真的让他有些心慌。

    暮青喝水时,月影从窗外悬下,呈入一封密奏,正是有关今夜相府中诸事的回禀。

    回禀事事巨细,步惜欢未看完便眉峰一跳,笑吟吟瞥了暮青一眼,那眼神似欢喜,似幽怨,十分丰富。

    “对了,今夜元敏怀疑了我,想必也会怀疑安鹤,隐卫有险,不可再在元敏身边久留。”暮青想起此事来,抬头说道。

    “放心,隐卫自能判明形势,小心应对。”步惜欢将密奏看完时,笑意已敛,眸光寒凉,杀机暗藏。

    暮青看见那杀意便知道步惜欢必是看到她在闵华阁里与元谦的对峙之险了,因此说道:“元谦必有图谋,但我不懂武艺,估量不出他的武艺高到何种程度,所以你还是不要派人暗杀他的好。我与他有仇,我刚走,刺月门里就有人暗杀他,凭他的城府心智,必能猜到刺月门的秘密。此乃大险,不可冒,还是看看西北的证据传来后,元家打算如何处置元谦吧。”

    刺月门里的隐卫都是步惜欢的心血,她不希望他为了给她报仇就将隐卫的性命和整个组织的安危置于险地。

    “还有,元家怀疑我的身份,即便现在还没有心思理会我,但此事不解决,他日一样会有变数,还是想办法解决比较好。”暮青又道。

    步惜欢见其似已有主意,便问道:“什么办法。”

    暮青一边把杯子递给步惜欢,一边说道:“娶妻!”

    步惜欢伸着手,一怔神儿,那杯子啪地碎在了地上……

    ------题外话------

    最近看评论以及进群玩耍,不少妹纸总是在提醒我。

    ——是不是快完结了?我闻到了完结的味道,可是陛下还没吃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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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崩溃!转折小能手!

    于是,陛下还没吃到肉,都督就快要和妹纸洞房了……不要揍我!就是这么恶趣味!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封赏() 
元隆十九年四月二十日,夜。

    月隐西城,长街深寂,马蹄飞踏之声和流入长街的火光惊了半城。

    晋王府的府门被深夜拍开,开门的小厮探出头来,看见丛丛火把的光亮里举起的长刀,刀光落下,血热腥甜。小厮的头颅仰下,看见血从自己的腔子里喷出,一名将领高坐在马背上,隔着血幕目光森凉地望着他,冷冷地举起长刀,高喝:“围!”

    这夜,龙武卫夤夜出兵,围了晋王府、外城守尉府、新卫尉府,以及御医院上下的朝臣府邸。兵锋所到之处,血溅府门,妇孺哭嚎,唯独到了御医院提点府时,府门久叫不应,府里人声不闻。

    披甲高坐马上的将领眯了眯眼,扬手一挥,一队龙武卫强行将门撞开,长驱直入。火把照亮了庭院,只见庭院里倒着数具丫鬟小厮的尸体,血一路洒到花厅门口,花厅里摆着张饭桌,围坐着的十余人皆中毒而亡,龙武卫未在其中找到御医院马老提点,于是紧急搜府,最终在后园东院的房间里见到了衣袍染血上吊身亡的马老提点。

    龙武卫从一个身中剑伤侥幸未死的丫鬟口中得知,今夜晚饭时,马老提点召集家眷一同用饭,将人全数毒死,随后提剑斩杀了府里的下人,自去了东院。

    马家四代一十八口,上到耄耋老者,下到两岁幼童,尽数绝于府内!

    朝事未变,盛京城里已闻腥风。

    这夜,晋王、外城守尉、卫尉,及马老提点的门生一同被押入天牢,阻拦者皆遭斩杀,多嘴询问者也被斩杀,府邸被重兵围困,妇孺的哭声惊了邻府,天未明,各府陆续掌起的灯照亮了半座盛京城。

    盛京宫里,永寿宫的灯火一夜未熄,元敏深居后宫,前朝的奏报却如雪片般被呈进华殿。

    安鹤捧着龙武卫送进来的奏报在殿内殿外进进出出,元敏倚在美人靠上闭目养神,听见安鹤的脚步声走近时慢慢睁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有那么一瞬,意味幽凉。

    安鹤将奏报躬身呈给元敏,元敏取来看过之后久久未动,半晌,将那密奏揉进掌心,冷笑道:“你猜,御医院提点府上如何了?”

    “马老提点心存反意,府上却无兵力,见到龙武卫必是要乖乖就擒的,若是怕拖累五公子,倒也有可能自绝。”

    元敏看了安鹤一眼,将那团揉碎了的密奏往榻旁一放,玉镯华木相击,闻之竟有铮声,“一门绝户!本宫这些年来倒是没瞧出马敬有这样的心气儿。”

    安鹤笑而不语,笑容阴柔,瞧着总有那么几分快意,仿佛死得人越多,他越开怀。

    元敏看着他这一贯的样子,叹道:“这倒让本宫想起了身居冷宫的那些日子,那三年本宫闭门不出,后宫里却依旧暗害不断,你索性杀了冷宫里的太监宫女,只你一人服侍在本宫身边,连你随身的小太监小禄子都没饶过。”

    安鹤躬身听着,熏着胭脂的眼笑起来形似飞凤,也叹道:“是啊,一晃二十多年,太皇太后还是那般容颜如珠,老奴却老了,连记性都不好了,当年身边跟着的小太监,老奴是丁点儿都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儿了,还是太皇太后记性长久。”

    元敏闻言定定看着安鹤,殿中本是叙旧的气氛,渐渐的便安静了下来,漫长而诡异。半晌,元敏笑了声,眸光看起来柔和了些,“你这性子,是从来不记得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

    安鹤笑而不语,转头见殿外有宫人快步走来,便躬身而退,一路行出大殿,神色无异,到了殿外将奏报接到手里,抬头时见重重宫宇沉在黑暗里,夜风平地而起,拂过衣袂,后背冰凉。

    次日一早,朝中大朝,天子近侍捧诏而出,细列晋王及其党羽暗通胡人、外养死士、内害朝臣、意图谋位的重罪,其中虽提及了马家,但并未提及元谦。百官心如明镜,但无人敢言,此事沾上便有同党之嫌,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纷纷怒斥晋王及其党羽的行径,献计应对岭南和青州两地起兵之险。

    暮青虽在殿上,却垂首而立,一言不发,难得的恭谨安静。

    御座之上,一道目光落来,慵懒矜贵,兴味盎然,似笑非笑,似恼非恼,几分怨怼,几分无奈……意味十分丰富。

    那目光勾缠不去,看一阵儿,暮青的头便低一点,低到最后忍不住皱眉!不就是昨晚说了句要娶妻?从昨晚酸到早朝,还没酸够?

    将要散朝之时,宫人又捧出两道封赏诏书来,当殿宣诵!

    “江北水师都督周二蛋,操练水师,屡破凶案,举报乱党,功于社稷,加封二品奉国将军,赏银万两!”

    “江北水师将士九人,杀贼讨逆,护卫有功,忠正烈勇,特谥忠勇之号,赏银百两,良田百亩,亲卫石大海追封为忠勇中郎将!”

    两道圣旨诵罢,暮青跪接谢恩,金殿之上,百官侧目。

    自去年六月从军,不到一年的时日,少年从一介贱民高升当朝二品大员,连其麾下区区兵勇死后都能特封谥号,这荣宠之盛,只怕是冠绝古今!

    但圣旨里说得明白,今日之封为的是“屡破凶案,举报乱党”之功,晋王一党昨夜刚被清剿,肃清尚需时日,朝中兴许还有未查出的同党,这一道加封之旨,可就是把人推到了晋王一党的刀尖上,日后记恨暗杀,怕要不断。

    这等荣宠,实非常人能消受的。

    暮青却不理会朝臣的眼光及受封之险,她没受封之时就已遭到伏杀了,还怕再被晋王和岭南王记恨?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她在乎的追封圣旨已经拿到,死于乱党伏杀下的那九名将士得了君王诸侯重臣及后妃才有的谥号殊荣,又得了良田和赏银,想必家中日子不愁了。

    暮青将追封的圣旨握在手中,再跪当殿谢恩,两道圣旨都接到手中后,元相国便做主散朝了。

    直到早朝散了时,满朝文武也没对岭南和青州两地起兵之险商量出一致的对策来,元广点了几个朝臣到偏殿议事,其中自然没有暮青,暮青对朝中能商量出什么对策来毫无兴趣,因为她知道根本就商量不出什么。昨夜步惜欢说了,元家必会派吴正刺杀青州总兵,既然是刺杀之策,自然要保密,这段时间,朝中必然吵吵嚷嚷,也必然吵不出结果,因为一切都不过是让青州雾里看花的障眼法罢了,而元家给吴正的密令今早上朝前就送出去了。

    元修在西北,季延在骁骑营里,暮青下了朝也没人陪着一起走,她便自己出了宫门。一群武将在宫门口围着卿卿,正赞叹不绝,抬头看见暮青出来,皆目露古怪的目光。

    满朝皆知这匹关外的野马王是当今圣上的爱马,前些日子骁骑营将军为了此马得罪了圣上,被罚去养马,导致骁骑营换将,可见圣上是多爱此马,如今赏给了这在朝中风头无两的少年都督,想来前些日子的传闻属实。

    这少年面冷嘴毒,满朝文武被他得罪了大半,前些日子的桃色传闻,众臣私底下可没少拿来笑谈。古来大兴贵族男子就有男风之好,有些朝臣在外也养着男宠,私底下探讨此道,皆有心得——细数让人流连难忘的男倌儿,不是貌美的,就是活儿好的。

    这少年脸黄貌丑,必不是前者,那就是……

    一群武将相互之间瞧了眼,笑得猥琐的不在少数,不提圣上的昏君之名,那姿容真乃世间无双,这少年说来也真是艳福不浅!

    暮青迎着那些目光,心中自明。卿卿已被围得烦躁,听见暮青的脚步声,长嘶一声,扬蹄跺开一条道来,直奔宫门!暮青翻身上马,将两道圣旨一揣,策马扬鞭而去。

    回到都督后,朝中的赏银已经到了,看着摆满了前院的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暮青命月杀和刘黑子收入库房里,自去了厢房里看望侯天。侯天未醒,杨氏正给其喂药,见暮青来了,先笑着恭贺她官升二品,又回禀道:“瑾王爷在都督上朝时来过了,为军侯诊过脉施了针,说是再过三日,军侯就能醒了。”

    “王爷走了?”

    “走了,说是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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